杨柏是一个老实木讷的人,周围的人都开玩笑说,老杨是修了八辈子福气才娶到何碧莲这么好的老婆,给他生了一个漂亮机灵的女儿,一个虎头虎脑的儿子,还办起了一家小公司,生活富足。
何碧莲不算长得妖娆型的女人,但她八面玲珑,和谁相处都能令对方感到轻松愉快,这大概就是人家能与唐家长久结交的原因。
别人说来说去,其实都在嫉妒老杨,长相平平无奇,家世平平无奇,才干平平无奇,可正因为娶了个好老婆,生活开始顺风顺水,一下子超越了许多人。
听多了别人的言论,老杨也不太明白为什么何碧莲会嫁给自己。
当初是别人介绍相亲认识的,一来二去觉得何碧莲让他感觉很舒服,很放松,两人很快就谈婚论嫁。
老杨自己有一个隐疾,生理性/不/举,他不敢告诉别人,但面对这样善良的何碧莲,他舍不得害了人家,在结婚前几天终于跟她告知了实情。
老杨本来已经做好准备,迎接何碧莲羞辱,退婚,可是出乎意料的是,何碧莲没有。
何碧莲起初有些震惊,随后很快释然。
老杨现在都还记得那天正下着小雨,何碧莲的声音很温柔,伴随这雨滴声淅淅沥沥的,很动听。
何碧莲握住老杨的手,宽慰他:这个问题不要紧,我们慢慢治疗,总会治好的。
我爱你是因为爱你这个人,爱你对我的好。
我们可以做试管婴儿,我们照样能有孩子。
那时的老杨第一次体会到天上掉馅饼的幸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但事实中的一切确实像何碧莲说的那样,老杨去医院人工取精,与何碧莲的卵子结合,再植入何碧莲的子宫内。
九个多月后,老杨经历了初为人夫的狂喜。
他从来不抱期望能拥有自己的孩子,而现在实现了,都是何碧莲带给他的。
他无比珍惜这个小家庭。
如果这是一个梦,他希望永远都不要醒来。
结束一天平凡工作的老杨,开车回家,推开家门,何碧莲已经煮好鲜亮可口的晚餐,摆在餐桌上,笑容满面地喊一声:回来啦?快吃饭。
思睿,去喊姐姐来吃饭!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围坐在餐桌上,中途何碧莲接了一个电话。
等何碧莲坐回餐桌时,杨思雨随口问了一句:妈,谁呀?何碧莲眼里折射着餐厅的灯光:朋友喊我去做SPA。
老杨夹菜的筷子顿了顿。
杨思雨奇怪了:大晚上做什么SPA啊?你就不懂了吧,晚上做完SPA,直接入睡,皮肤能保养得更好。
那我也去。
何碧莲笑意未减:年轻人皮肤这么嫩哪里需要?只要像我们这样的老太婆才要做。
杨思雨再盛了一碗汤:我就随便一说。
每次跟妈的那些朋友在一起,她们都在催我赶紧找个男朋友,我都快烦死了。
何碧莲:那些阿姨是为了你好。
欸对了,那天心语订婚宴你有看到谁吗?我去跟思睿干妈说,让她介绍一下。
杨思雨嘟起了嘴,用筷子无力地插了插碗里的米饭:妈,那天的情况你看到了,出了这么大的事,谁还有心思相看啊。
何碧莲放缓了舀汤的速度,停了片刻:没事,以后还有机会,到时候眼睛再认真看。
吃完饭,老杨负责洗碗。
他站在厨房的窗户边,看着楼下何碧莲的车离开小区许久,才拉起了窗帘。
第二天一早,杨思雨伸着懒腰来到厨房,轻快地喊了一声:妈,早!你昨晚几点回来的?何碧莲把热牛奶端上桌:聊得有些晚了,我回来你们都睡着了。
杨思雨:你们也真能聊,每次反反复复不就那几个话题,还能聊出花来么?何碧莲好笑:这么没大没小!对了,你毕业实习想去哪里?杨思雨叼着吐司片,温吞道:还没想好,看哪家清闲,工资又多就去哪里。
嘿,你如意算盘倒是打得好响。
何碧莲点了女儿一下,想去墨氏吗?杨思雨听到墨氏眼睛一亮,立即打起精神来:妈,你有门路?能去墨氏当然好啦,我好多同学都很想去,但是投了简历都被刷下来了。
何碧莲:不是有传言说心心在和墨少谈恋爱吗?改天我问问你林彤阿姨,看看能不能帮忙一下。
杨思雨也看到过这个八卦,神秘兮兮地问道:妈,传言是不是真的噢?我那天订婚宴上看到墨少长得好帅啊,可惜是个残废,白瞎了那副好相貌。
何碧莲撕了一片吐司下来:女人出嫁,无非就是嫁一个可以给自己安身立命,为自己遮风挡雨的人。
幸福是靠自己去争取的,你坐在家里就想等幸福自个滚过来,做梦还更快一些。
杨思雨眼睛一转:就像妈妈一样吗?当年是妈妈争取到爸爸的吗?何碧莲指尖不易觉察地抖了一下,看着明眸皓齿的女儿:对,现在我们的好生活都是妈妈当年自己去争取来的。
杨思雨大受鼓舞:好,我要去墨氏。
除开一个残废,还有这么多个姓墨的子孙,说不定就能看对眼呢。
何碧莲笑着应了一声:好,我待会儿问一下你林彤阿姨。
墨氏集团大厦最顶层。
墨一帆推开了许久未踏入的办公室,触控轮椅前行到办公桌前,扫描指纹,抽屉应声而开。
唐心语正在好奇是什么样的一支钢笔会令墨一帆固执地要求用来签合同,伸着脖子看了半天,墨一帆才从抽屉里掏出一支普普通通的黑色钢笔,金色的笔尖浮雕着一个简单的图纹。
墨一帆见她想看,递过去:拿去看看吧。
唐心语开玩笑:我碰了会不会破坏它的灵力?墨一帆:一支钢笔而已。
唐心语:……不知道谁昨天在死活坚持要这一支而已的钢笔来签字。
墨一帆顿了下:仪式感很重要。
唐心语将笔还回去:噢,那赶紧用这支仪式感很重要的钢笔把字签了。
墨一帆捏起钢笔,又放下:我还是再把协议看一遍,你要不要再确认一下?协议就是我自己写的,我都看了好几遍了,背都能背下来了。
唐心语质疑,你现在不会是想反悔吧?墨一帆神情有些凝重地盯着摊在面前的协议。
唐心语心中不免有些急躁,昨天还在外公舅舅们面前夸下海口,要把墨一帆娶回家,现在裤子都脱了,再来撤军不干,不是令唐心语很没脸吗?喂,昨天咱们可是说的好好的,你可要有点契约精神吧。
唐心语直接扒开墨一帆的掌心,抓起钢笔就塞到他手里,又不是卖身契,我女孩子家都没这么磨叽,你一副被逼良为娼的委屈模样是想干嘛墨一帆:可是,我想……唐心语坚决地用手捂住墨一帆的嘴:不,你不想!墨一帆就这样被捂住嘴,快速地在协议的最后一页签了自己的名字。
他笔刚停下,就被唐心语一把抢过去,紧接着唰唰地签了自己的名字。
背对着唐心语坐着的墨一帆,视线落在两个并排的名字上,唇角微勾,眼里尽显恶狼嗜血的兴奋光芒。
别动,墨一帆!唐心语突然大叫起来。
墨一帆迅速将脸色收拾干净,只留下长期坐在轮椅上的文弱模样。
唐心语一步跨到墨一帆跟前,抽走桌上的一份协议,随即跳得老远,小心地叠好,装进自己的随身包里。
墨一帆捏了捏鼻梁骨:你还怕我撕了协议不成。
唐心语毫不掩饰地点头:谨慎为上,一人手持一份,各自保管。
唐心语打定主意要放到自己的私人保险柜里。
墨一帆看她护犊子的模样,好像一支藏着松子过冬的小松鼠,机灵得可爱。
唐心语忽然想到了什么,说:今早我妈接到了何碧莲的电话,想安排杨思雨来墨氏上班,你最好离她远一点。
墨一帆大拇指习惯性地摩挲着,眸色中似有玩味的笑意:协议刚签完,立马就开始履行妻子的权利了?唐心语面颊一热,装作没听见墨一帆的话,再强调了一遍:一个想钓金龟婿的草包美人,你叫人盯着就行了。
我走了。
墨一帆目送着唐心语宝贝似地将装着协议的随身包报好,乘电梯离开。
林文森进来:墨少。
墨一帆将自己的那份协议整齐地放入文件袋中,递给林文森:交给吴律师,文件密度为最高级。
叮嘱他好好保管,别弄丢了。
墨一帆不放心地又补充了一句。
林文森嘴角一抽:墨少,你都跟人说密度为最高级了,人家当然各种监控密码锁供着呀。
环视四周的林文森问:墨少,办公室需要叫人来打扫吗?墨一帆抬掌轻轻拂过书柜,一层薄薄的细灰沾染在手掌上。
轻拍了几下,把细灰尘抖落。
墨一帆触控着轮椅来到落地窗前。
高耸的墨氏集团大厦将影子投在对面的写字楼上,仿佛一个庞然怪物企图吞噬掉周围的竞争对手。
无数如蚂蚁般的行人和车辆在脚下川流不息,难怪墨家有这么多人忍不住暗中动作。
墨一帆听到久违的血液奔流声在血管内碰撞,震得他的心跳不断冲击着耳膜。
许久,林文森才听见墨一帆说话。
该松松筋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