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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家有喜事 第二十七章 血拼(下)

2025-03-30 08:24:20

第二日日头过午严七舅才起来,一边揉腰一边走出来,对在棚子里做活的明柏笑道:舅舅可是老了,歇了大半日还是腰酸。

明柏笑道:俺也才起来不久。

七舅,厨下热的有粥,狄家还送了几样滋补的汤来,你老去吃些。

严七舅道:不忙,你随我来,有话问你。

转身到里屋,站在姐姐的牌位前,神情甚是严肃。

小香炉里的香才烧尽,一截香灰无声跌落在香案上,窗外的阳光明亮的有些刺眼。

明柏取一块抹布过来将香灰擦去,又将香炉细细擦净,整治的香案上纤尘不染,方垂手站在一边听舅舅说话。

昨天……他们……严七舅盯着明柏的眼睛,问他:狄家不是济南做官的人家么,怎么会……明柏想了一会,道:舅舅也是走过海路的,当晓得大海雕吧?这伙人盘踞东海久矣,做过的坏事数不胜数,又合陈家是世仇。

若不除去,咱们琉球岛日益富足,总有一日他们要找上门来,所以昨日……舅舅,咱们要在琉球立足,总要做一两样大事叫人不敢招惹才使得。

严七舅沉吟半日,方道:大海雕那伙人死不足惜,只是他们连大海雕都能除去,不见得不会去抢别人。

舅舅,海盗也是人呢,若能安稳做生意,谁肯过那日日刀口上舔血的生活?明柏将舅舅按到太师椅上坐好,笑道:陈家大仇得取,就没有海盗只有商队了。

舅舅放心罢。

俺姨父合陈家是姻亲,将来还要回中国呢,岂会容他们真做海盗。

明柏心道:狄家还是陈家前辈呢,这话越发合舅舅说不得了。

严七舅好半日都没言语,深深看了明柏一眼,道:到倭国的船队想来也要回转了,俺还随他们地船回去。

明柏笑道:舅舅回头随狄家南洋的船队回去呀?他们再过十几日就来,这一回要去山东的,舅舅正好回家过年。

中国到南洋何止几千几万里。

海盗多如牛毛,去南洋的船队多备有火炮鸟枪,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也措办不起,大明天朝,有数的也只那十来家。

严七舅听得狄家有船队下南洋,方信明柏的话,心里大石落下地,笑道:使得,正要搭顺风船才好。

明柏笑道:舅舅,琉球海货极贱。

外甥这里地方也大,你收些干海虾,买些干海带,还有干鱿鱼墨鱼这些,装半船回家不是正好过年?严七舅迟疑了一会,道:不好,像是沾狄家便宜似的,虽然狄家家业大不在乎,叫人家怎么看你?有这些银子,够使了。

果然七舅是不会做生意的。

明柏摇摇头不再提。

他叫伙计制三十个妆盒,他自家取了纸合炭笔在窗边画样子,要趁这二十来天地功夫做出来送与舅舅带回山东卖。

陈家这回折扣人手不少,抢的六十多只大船只得卖与别人。

汪家买了一半去,岛上富户多有买的。

剩下十来只,陈老蛟因狄家这一回够义气。

要分与狄家四只。

又要送明柏一只。

狄希陈不受,道:无功不受禄。

陈老蛟道:哪里话,不是亲家施援手,大海就活不成!他一条命不值两条船?我家这些孩儿们的命恁不值钱?叫人把五只船泊在狄家小码头附近,只叫小全哥去接手。

小全哥合爹爹商量:若是不收,就合大家合不来了,不若收了交给大伯二伯他们使。

若是众人都在污泥里,那一两个清白人不只扎眼。

还衬的大家越发污浊。

清白人越是百折不屈。

人越是看他不惯。

狄希陈在官场打过几年滚,自然晓得其中关窍。

点点头道:也罢,叫人翻新了,与大房二房使罢。

他们也当有几只大船。

小全哥笑道:俺使人去喊明柏哥了,俺丈人送只船与他,一来是卖个好处给俺们家,二来也是他七舅救治了许多人,重谢是收买手下的人心呢。

狄希陈微笑道:你倒看的明白。

送与我们家船只也是这个意思。

明柏使人来报信,我叫你们兄妹都去助忙,就是要叫岛上的人晓得,我们合陈家是共进退的,再加上张家那孩子又合你们交好,又要聘汪家女儿。

咱们几家人绞成一股绳,大海雕那样的凶盗都除去了,别人更不在话下。

爹爹,俺不纳妾。

小全哥愣了一下,道:张小姐地性子不爽利,俺实是不爱她那样的姑娘,不然俺就挑她不挑阿绯了。

狄希陈看了儿子一眼,笑道:若是要你纳妾,你娘一定拆了你爹这把老骨头。

明柏带了一个小包袱进来,一边宽衣一边笑道:小全哥,俺寻了几只干海蛇,你将去与弟妹,叫她着意看着媳妇煮好了,分送两边的病人罢。

小全哥接过去,做了一个揖,道:替拙荆谢谢你。

真个将着海蛇去了。

狄希陈摸着胡子只是笑,对明柏说:你吃了一个亏,如今倒学会弯弯绕了?明柏一边洗脸一边笑道:姨父教的好呀。

他绞干了手巾擦脸,紫萱已是带着一阵风冲进书房,嗔道:刚才遇见俺哥叫叫嫂子做那个海蛇,说是你叫的?明柏笑道:府上找得到比她更合适的人么?紫萱歪着头想了一想,涨红了脸啐道:你心眼真多。

明柏合狄希陈都乐呵呵的看着她笑。

紫萱消停了一会,又道:上回烙的羊肉韭菜盒子,七舅喜欢吃吗?明柏道:喜欢。

停了停。

又道:俺听说陈家要与俺一条船。

这是为着俺七舅那半日劳碌了,紫萱,这船俺不能要,你说呢?紫萱偷看爹爹。

狄希陈站在窗边正看花架子的一棵兰花出神,嘴里还在念:一片,二片,三片……她小声道:送与七舅呀,他老人家或租或卖都好。

明柏也偷看狄希陈,狄希陈冲他微微一笑。

他不由自主涨红了脸,道:七舅说有三个表亲死了妻室都续不起弦,想问陈家买三个年少妇人带回去与他们做个填房。

紫萱看向爹爹。

狄希陈道:使个人去问问罢。

走到门口喊了一个小厮去问。

回来明柏已是摆好了棋盘等他手谈。

紫萱笑道:巴巴地来了,就来合俺爹下一回围棋?俺去做些什么吃地来。

说的明柏笑了又笑,她哼了一声转身,径去厨房备点心。

狄希陈看着女儿迈着轻快的步子出门,对明柏笑道:看吧,叫你惯的,会呛人了。

明柏低头不说话,将一把棋子撒在棋盘上。

问:姨父要单还是双?狄希陈摇头道:等会还要陪你娘去外面走走呢,且等小全哥来与你耍。

到陈家去的小厮紧跟着小全哥回来,禀道:小的合亲家老爷说我们亲戚舅老爷想买三个人。

亲家老爷说小半配了没有妻子地伙计,还有大半尽数叫几个尚姓王族买去,昨日都送到神宫去了。

狄希陈叫他下去,笑道:可是迟了一步,不见得真没有,还是怕你舅舅将回中国去走了风声。

小全哥小声道:俺丈人这一二年越发地小心了,生怕福建老家地人晓得他是个假知府。

明柏笑道:原当小心些的,是俺鲁莽了。

那是你舅舅。

他既说了,你原当问一问。

狄希陈摸着胡子道:俺也晓得事不必不成,然必要替你问一问,才好跟你舅舅交差。

你将那船带回去与他,若是他要带回去,俺们借他几个人。

还要借他的船装半船货物。

如何?明柏站起来应了声是,重又坐下合小全哥下围棋。

狄希陈背着手看了一会,悄悄出去了。

少时紫萱合陈绯送了点心来。

陈绯就拉紫萱,道:婆婆与了两根老山参,叫我分一根送回娘家,还有一根要送与张小姐,你陪我到后边去罢。

紫萱晓得陈绯还是有点不大想合满子打交道,笑道:陪你去。

还有别的吃食。

也装些。

休怠慢了人家。

叫彩云拣了几样满子爱吃的点心装成一盒,把参搁在倒扣的盒盖上。

叫个媳妇子捧着。

她两个手牵着手到后边去。

才走到林郎中门口,就听见满子合南姝的笑声。

紫萱笑嘻嘻道:满子姐姐,俺嫂子带俺来瞧你们来了。

满子笑容满面接了出来,一眼就看见那根参,连声道:来便来,带参来做什么?南姝瞧不上那根参,拣起来看了看,道:这个煮鸡汤还罢了。

紫萱并不合她计较,笑道:就叫人送鸡来,你们自己起个小风炉慢慢煨罢。

陈绯笑道:张公子可好些,贤齐每日穷忙,总不得闲来瞧他。

南姝冷冷哼了一声,被满子瞪了一眼,她走过一边,道:我去寻个小风炉。

拉起竹帘到厢房去了。

她一走,紫萱合陈绯都觉得松快许多。

因紫萱看过几本医书,就拿了搁在桌上地药方来看,问陈绯:俺大海哥吃地药怎么样?陈绯笑道:差不多也是这几样,我嫂子每日守着他,连晚晴都不叫她上前,偏我哥哥只要晚晴服侍,怄的我嫂子背着人哭了好几回。

满子安安静静听着,只是微笑。

紫萱虽是不解,然看满子神情像是听懂了似地,她也不多话,将药方子搁下,笑道:林先生这几日去医馆了没有?满子接口道:不曾去,在陈家呢。

晚间回来合早晨起来过来看一回,白日里多是青玉带人来照看我哥哥。

紫萱笑道:陈家受伤的人实是多了些。

张公子在里屋咳嗽了两声,扬声道:屋里都是药气味。

阿满,你请她们到厢房去闲坐罢。

狄紫只当张公子是嫌她们说话吵,偷偷对陈绯做了个鬼脸,小声笑道:我那边还醒着面呢,嫂嫂,俺们回去呀。

辞了满子出来,紫萱先叫人送了鸡到后边去,因陈绯总看着她笑,不解道:嫂嫂。

你笑什么?陈绯笑道:若不是七舅舅来的巧,只怕张公子要到我家来求亲呀?紫萱恼道:嫂嫂说什么呢?张公子为何要上俺家求……求那什么?方才你没听见,他还嫌俺们说话吵,赶俺们走呢。

陈绯抿着嘴笑道:他是多心,怕你明柏哥晓得了又吃飞醋。

紫萱道:明柏哥爱吃羊肉,不爱吃醋。

转过背将脸对着墙壁,摸着发烫地脸庞,小声道:张公子的心意是过去的事了,他待合汪家小姐成亲,又何必替他添麻烦?陈绯扑哧笑出声来。

道:都说你憨,原来你知道呀。

紫萱瞪了陈绯两眼,好笑道:原来是不懂的,后来想的多了才明白。

其实,俺不过是顶着狄大户家小姐的名头罢了,若是个平常村姑,什么江玉郎吴公子,才看不上俺呢。

也只明柏哥……紫萱低下头,微笑道:我们青梅竹马的情份,到底合别人不同。

陈绯笑道:是啦。

可怜崔南姝,费了多少心思也不曾拆开你们两个。

我听说她这几日跑张公子跟前跑地倒勤快。

是因为想在张公子处遇见明柏哥?紫萱微微摇头,觉得自己想的太多了。

她想了想,问陈绯:嫂嫂,这一回张公子想是能在岛上买宅子了吧?陈绯摇头道:我爹原是想替我大海哥取张小姐做两头大地。

大海哥叫嫂嫂们闹着没敢答应,遂改认张公子为义子。

已是在我家替他隔出一块地来建宅院了。

紫萱小声嘟喃:必要联姻认亲么?陈绯笑道:合你说真格的。

其实是要扣着他的妻子孩儿做人质。

咱们在海上行走,最怕的就是窝里反,所以都是把妇孺聚在一处住着,叫你无后顾之忧。

她看紫萱一副若有所思地样子,笑道:我娘家原是粗人,想不出什么好法子,也只有你娶我妹子,我娶你姐姐。

这样换来换去。

几家不知不觉就并成一家人,倒是省心。

紫萱笑道:俺小时候就不明白。

那些官儿要好地,多是儿女亲家,为何?结了亲才放心,有什么不好,抄起来大家一起完蛋。

所以必要结为姻亲,才好放心办大事。

这回轮到陈绯不解,问她:为何会一起倒霉?紫萱就将瓜蔓抄说与她听,举例子道:比方说,我家相表叔官儿做的最大,他若是倒了霉,他的儿女亲家,他的父母两族亲戚,俱要查一遍。

抄家这种事,经手的官差们没有不肥己地,为着发财巴不得多抄几户人家,没罪也要替你生造出罪名来。

但是沾着不论官儿还是平民百姓,都要脱层皮的。

其实呀,不只是百姓不肯打官司,老实些的官儿们也是不想打官司地。

紫萱原是有感而发,自觉说多了,看陈绯也不像听明白地样子,转口问道:你们家又是怎么合大老雕结下仇的?陈绯想到从前,叹自良久,道:听名字你也晓得,我爹地绰号叫老蛟,他的绰号叫海雕,他们原是一起从穷渔村出来讨生活的好朋友,先是在一只船上做水手,后来那船叫海盗抢了就入了伙。

我爹爹比他脾气略好些,有好处也还肯与兄弟们分润一二。

所以人都肯听我爹爹的话。

后来不晓得为何他就拉了三四条船走了。

他下地原是极狠的,吃官兵打了两次,回头又要入伙。

我爹爹自是不肯合他这种人做伴,与了他几十两银子请他走了。

谁知他怀恨在心,带了一批人摸到我们女眷住的地方,抢走了大伙历年积蓄的财物,又将女人孩子们杀的杀,抢的抢。

我一个亲哥哥正好回去瞧嫂子生孩子,都这样没了……陈绯吃了口茶,取帕子擦泪,又道:后来我爹爹心灰意懒,金盆洗手,带着我大哥合我回老家去。

那个大海雕还不肯放过我们,我大哥也叫他们杀了。

要不是叔叔伯伯们齐心将来人都赶走,又搬到琉球来住。

只怕我也是那两船女人中地一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