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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家有喜事 第八章 还乡(下)

2025-03-30 08:24:20

陈绯看紫萱迟迟不作声,正待说话,叫紫萱使了个眼色禁住,满怀疑问。

走到一个宽敞大院中,秋香笑道:夫人占了正房,俺们住了西厢,留着东厢与紫萱并陈小姐住。

紫萱,你们先洗了澡睡会子,俺们还有差使,晚上再说话儿。

拉着春香辞了去。

自有该房的使女服侍两位小姐沐浴,出来两个美貌丫女取着雪白的手巾替她两个擦头,那手巾烘的温热,香气极是清雅。

紫萱坐在妆台前把玩一根长簪,随口问:这是什么香?使女笑道:是天方商人卖的,名字却是难记。

有位雅士来试香,取了个名字叫芳痕。

紫萱才开口问及,早有小丫头捧过一小盒香饼子过来与她瞧,锦盒盖上果然贴着红签,写着芳痕两个字。

紫萱取了一块闻过,笑道:这个卖多少钱?使女笑道:一匣六十两银。

陈绯原也爱这个香气,正要问哪里有的卖,听得六十两一匣,探头去看,不过比巴掌略大些的盒子,里边一把香饼子,黑呼呼的也没什么出奇,居然这样贵法,忍不住道:真贵!紫萱笑道:俺三舅舅捣不来鬼的,这必是九叔的主意。

几个使女都吃吃的笑起来。

那个捧香盒的小丫头退了下去。

待她们梳好了头,外边又送进一盘子清水养的鲜花上来,紫萱挑了一枝梨花,梳头的丫头替她加了一根珠簪。

陈绯挑了一枝桃花,那丫头也只替她加了一枝小小步摇。

她两个对着照子照了照,都觉得对方比平常好看,不约而同对镜偷笑。

彩云带着两个人捧了她们家常穿的衣裳进来,却是不如使女们的绸缎华丽。

陈绯略有些不好意思,留神看紫萱跟穿布衣的彩云几个都没有什么不自在。

想到方才那两位管家娘子穿的都平常,想必狄家家风跟薛家不一样,她也就坦然。

披着湿答答头发的小妞妞跑进来,拉陈绯道:绯姐姐,俺们吃点心去。

陈绯已是习惯狄家妇女在家不擦粉。

把小妞妞抱在怀里,笑问她:小石头呢?小妞妞笑道:小兄弟不爱洗澡,躲在假山上不肯出来。

九叔去寻他了。

摇陈绯地胳膊道:三舅舅请了好厨子来。

俺们去厨房瞧瞧晚上吃什么好不好?紫萱听得请了好厨子,忙道:速去速去,俺们家收拾海鲜总不大好。

若是厨子手段好,请一两个回家教小妞妞!也省得将来小妞妞不会做饭!小妞妞反道:俺还小,不似姐姐待嫁人呢!激得紫萱跟陈绯都是满面通红。

她跳下陈绯的膝头,拍着手儿笑道:娘已是替俺择了两个先生啦,说不定明年俺就比姐姐能干!素姐实是一到松江就觅得两位先生,一位教针指纺织,一位教规矩。

一来小妞妞自己舍不得管教,不如易人来教。

二来陈绯嫁过来也可指点一二,比她做婆婆的说教就好的多。

紫萱想到她在成都会那会了,倒狠是怀念,摸着小妞妞的头笑道:有了先生也省得你每日疯耍,只是女先生合男先生一样,要敬呢。

小妞妞笑应了,就带着姐姐嫂嫂去厨房。

紫萱固是存了偷师地心思。

陈绯也处处留心。

只说将来嫁过来休要对大户人家两眼一摸黑。

一转眼已是过了一个月,天气渐渐热气来。

狄薛尚计几家已是合计好后几年行事,各人差使都安排妥当,尚员外就先辞了去,狄九因儿子吵着要娘也回扬州去了。

素姐方有心情备办聘礼嫁妆等物,每日薛府商贾似云来。

这一日有个商人将了几样稀奇物件来,却是一口价要卖一千两银子。

薛三老爷只说是奇宝,取了进来叫姐姐外甥瞧。

素姐不理论,紫萱却是认得有一对妆盒是明柏哥的手艺,笑道:娘,这不是明柏卖高价的那个?素姐取在手里翻翻,果然在狄家木器常留记号地所在找到一个柏字,笑道:这可是物离乡贵了,这个卖多少钱?薛三老爷笑道:原来是那孩子做地,明日叫他做几个给俺耍。

这个他要卖三百两一对呢,若是要买,还要买他的钗钏,打发了他罢。

叫人将整箱打发出去。

又喊进一个卖钗簪的商人来,请他坐在屏风外,取了他地货箱摊在圆桌上,笑道:俺们家的作坊都是珊瑚、玳瑁簪子。

他家的金簪金钗最是精巧。

素姐瞧了瞧,第一层都是些极大极重的楼阁式楼,笑道:家常使的就罢了,这个倒用不上。

那个商人极是机灵,忙接口道:夫人所见极是,那个原是哄暴发的,第二层俱是细巧式样。

薛老三乐呵呵将第一层提开。

第二层果然俱是细巧之物,大小凤钗、挑牌,流苏、样样俱全。

紫萱跟陈绯都爱不释手,两个咬着耳朵说要挑一样的。

各拣了一副金头面搁在盘中。

紫萱体贴陈绯带的银子不多,就不肯再买。

素姐却是一口气挑了十几只凤钗,又替小妞妞挑了副金头面。

再看第三层,重重磊磊放着十来只小盒子,揭开来看是,每盒都是一套头面。

有地点翠,有的嵌红绿宝石,有的镶珠玉。

素姐就留下四套点翠的。

松江人极是富有,狄家买的都是家常能用的细巧之物,倒不甚值钱。

那商算了算不过发卖不过千两把。

却是有些不足,道:小铺还有些新奇的西洋宝石饰物,夫人可要瞧瞧?素姐摇摇头。

薛老三送他出去,回来笑道:只买这点子?钱得富极是不快呢,强俺买他地宝石头面,叫俺说:俺家地珠子宝石多的是,已是请了时妙手在家打造,他才罢了。

素姐微皱眉道:不过瞧他家式样新巧罢了,倒是你合人家说那些做什么?薛老三笑道:大哥要打点呢,又不好在他衙门做这个。

只有俺出头呀,横竖人人都晓得俺是胡乱使银子地。

素姐本来微愠,他说的这样老实,倒是笑了,教训他道:那些物件都是显见的东西。

若是出了事不但换不得衣食反招祸,得一二件点缀也罢了,休学那起没出息的。

尽数点缀在妻妾头上。

薛老三连声点头。

正说着。

薛三老爷一个没出息地爱妾进来,头上插得合卖糖葫芦似的。

陈绯头一回看见有钱人暴发打扮,惊的目瞪口呆。

紫萱也是吃惊。

就不曾见过妇人头上插八根宝簪又用十二枚押发的。

素姐轻咳一声。

薛老三老着脸皮道:梅花,何事?梅花道:大老爷微服来了。

薛老三忙道:俺去接哥哥。

拉着梅花出去。

紫萱伏在桌上大笑。

素姐也忍不住笑骂道:你三舅但有些好东西都要顶在头上。

紫萱,你大舅来想是有事,你见过他就带着陈绯回东厢去。

薛大人进来,瞧瞧陈绯也还过得,也就不理论。

待紫萱带着陈绯出去,素姐打发了跟前使唤的丫头们,薛大老爷就自怀里取了个帖子与姐姐。

笑道:姐姐瞧瞧这个,俺不得姐姐地意思,都回绝了他们。

素姐不肯看,袖手道:此路不通。

薛如卞就道:三弟,你去瞧瞧,我带了几样吃食来,叫他们整治下与姐姐尝尝。

薛老三出去。

他压低声音劝道:大姐。

好容易是通天的捷径,不走咱们。

他们走别的路子待如何?素姐摇头道:你姐夫为何连官都不肯做了?咱们避居海外就是不想沾这个干系。

薛大人抚额道:圣上对自己人极是好说话。

素姐计较许久,无奈道:圣上一直无子,虽说春秋正盛,然天有不测风云,若是这一二年有什么话说,新帝头一个要收拾地就是前朝卖官搂钱地那些人!咱们家银子都够使,何苦趟这个混水。

薛大人想了许久,道:姐姐说的也是。

这几年俺随大流,银子虽然不多,官声还好。

若依着姐姐,还当做俺的小官儿?素姐捧着茶碗,良久才道:总要留些余荫给子孙。

你瞧着相家眼热,当知他家地孩子们,只一个三儿出挑,偏不叫他出仕。

我劝着弟妹许久,她倒是想通了,偏相大人舍不得激流勇退呢。

须知物极必返,荣极反衰。

相家妻妾无数,儿女姻亲遍及山东河南,又跟张国舅家走的近,实是一笔糊涂帐。

两位张国舅的风评极是不好,若是另立新帝,相家要是背上顶罪的黑锅,牵连起来却是叫人胆寒。

虽然是五月天气,薛大人还是打了个抖,叹息道:他在局中不自知,安知咱们又不是在局中?也罢也罢,俺就死了力争上游的心思。

将桌上的帖子撕的粉碎。

素姐看他死心,方道:俺已使人去湖广偏僻地方买田置地了,若是真有祸事来了,咱们几家也多个地方避避。

三弟是话都藏不住,这话通没合他说。

待办妥了,春香自会使人回济南通消息。

此事比不得我家到琉球圣上是知道的。

还是用不上才好呢。

从来是一朝天子一朝臣,高高在上固然风光,然史书上权臣有好下场地不多。

薛如卞想通了也就罢了。

辞了素姐出来,叫兄弟打发了打造宝石首饰的匠人,去苏州买了十来个美貌姬妾回治所去了。

素姐大着胆子说了那些话,居然将兄弟劝服,也松了一口气,买粮,买布匹、买织布机。

除去打发人去湖南守庄子外,又在江西置了个小庄,半是安置林家那十来个孩子半是再留退路。

待得各样都收拾妥当,已是六月底,就打算回琉球。

这一日狄九自杭州买了半船书送来,才过松江码头,就听见小船上有人喊他:九哥!狄九定睛看时,却是小翅膀坐在一只小船上,调羹跟喜姐都在窗中探出头来。

狄九无奈叫人接了小翅膀过来,问他:你们怎么到松江来了?小翅膀道:俺读书是没指望的了。

贩了些茧绸、临清布来货卖,正想着不晓得薛三舅家在何处,正好撞见九叔。

从山东贩茧绸、棉布到松江来卖!狄九恨不得一头撞死在船板上,强忍着怒气好言劝他:从来只有到松江来买布的,你千里迢迢贩来这里卖不上价的。

倒不如转去杭州呢。

杭州香市将歇,各路客人都要回转,想必能卖得上价。

小翅膀思索一二。

九哥跟五哥交厚。

都是从来不骗人的。

就信了他,道:俺听九哥的,就去杭州罢咧。

狄九又替他打算道:你卖了钱。

再买些杭州丝线、扇子、绣缎等物,也有五分利,过税关时只说你是相大人家亲眷,人必不敢为难你。

速去速去。

迟了客人四散,你白走这一遭。

小翅膀原是叫调羹缠地烦不过,才起意来寻素姐地。

其实他自家在济南住惯了原不想搬到别处去。

然调羹合龙氏说了一日话,有心将只言片语记在心上,晓得狄希陈跟薛家暴富都是因为做地南洋生意。

心里活动了许久,必要让儿子也搀合进来。

小翅膀并不想靠哥哥过日,恰好有个学里朋友家中遇事,有批绸缎布匹要卖,他就接手,只说来南边耍耍,一来省得母亲烦他。

二来嫂嫂在松江。

也叫她瞧瞧自己是会做生意地,不必总叫人家接济他。

狄狄九还怕他摸不着门路。

使了个管家带他去找店家,他就叫船家掉头朝杭州方向去了。

调羹恨狄九入骨髓,拍着船板恼道:他合你还隔着一层呢,说什么你都信?喜姐因人家的管家在外舱,细声细气道:妈,俺们这一回办了一千多两银子的货物,若是真似九叔说的,能有二三千两地赚头呢。

头一回打听明白,一年跑一回,只要远亲近戚都在做官,自然照应,你老愁什么?喜姐说话甚是明白,说的调羹无话可说。

怏怏的倒在铺上睡下。

他们到得杭州,有狄九管家指路,一千多两银地货物卖了二千多两银,备办货物时,因香市将歇,许多客人都贱卖,却是叫小翅膀赶了个巧,买了也够三千两银子地货,将船装的满满当当的。

喜姐再说要去松江瞧嫂嫂,调羹怕误了商机,自家就先不肯去,每日催着船家晓行夜宿。

将到临清,小翅膀跟喜姐合计,临清也是大码头,只怕卖不上价钱,倒不如多走十来日到通州去,也就不在临清逗留,一路北上到通州,虽然他比别地行商到的晚些,然他进价就要便宜不少,纵是跟人家卖的差不多价钱,赚头却要多一二分。

等他将货物发卖,又买了些京里货物运回济南,已是七月出头。

调羹还想南下,去薛家打听,才晓得素姐原就订的六月底回琉球,此时就是小翅膀真的肋生双翅也是赶不上了。

恼的她回家指着狄老太爷的牌位臭骂狄九。

小翅膀合喜姐在卧房数银子,着实感激五哥跟九哥。

却说素姐回琉球,一路上同去琉球的船只也有几十艘。

一路上船来船往颇热闹,走到半道上远远瞧见琉球进贡地船队经过,大大小小也有几十艘船。

素姐凭窗远眺,笑道:琉球换了中国人做主,倒是好事。

紫萱眯眼看了许久,看得船帆上写的还是中山王尚字奇道:娘,你怎么晓得换了中国人做?素姐笑道:你就不曾想林家那位大娘说话?他家把孩子们腿都打断了也要藏起,下这般狠手,事前尚氏王族十不存三,你说他们打的什么主意?你再瞧这一回的船队,并无崔张两家,可知尚王必是叫林家制住了,说不定正妃都换了人呢。

紫萱跟陈绯都不明白,好奇道:为何正妃都换了人?素姐微笑道:张公子使人捎信来,他将带妹子合崔南姝去倭国。

带妹子还罢了,为何要带崔南姝?紫萱低头不语。

陈绯微笑道:想必是不想叫尚王收进后宫。

她若是进了后宫,必是合咱们两家为难的。

素姐看女儿涨红了脸,笑道:张公子为何要去倭国?自是要避开什么。

想必他晓得些什么消息,若俺猜的不错,必是崔家想扶个正妃出来。

原来的正妃无子,林家怎么肯叫崔家将这个天大地好处轻轻摘去?她盯着两个姑娘地脸,笑道:林家自身又没有拿得出手的,纵是有,倒不如在我们两家里挑一个了。

陈绯涨红了脸道:怎会如此!他们倒打地好算盘!紫萱咬牙道:当谁都当那个王位是个宝呢。

素姐微笑道:所以倒是要谢谢张公子捎信,咱们抢在他们发动前离了琉球,还可置身事外。

不然为着你们的婚事勾心斗角,就是可恼可笑了。

一路行来,狄家上下人等都将陈绯当少奶奶看待。

陈绯又合紫萱处的好,又跟小妞妞合脾气,虽然心中敬畏未来的婆婆,然素姐待她也极是和气,许多事情都不瞒她。

是以她心中定定的,此时猜到婆婆说的是紫萱的婚事,就望着她笑。

紫萱低头半晌,咬着嘴唇道:娘,俺的亲事还是爹娘做主呀。

素姐心中叹息,这是她白素素的女儿啊,连自由恋爱都不敢。

边上坐的儿媳妇,也不是儿子自由恋爱的对像。

难道孩子们真是明朝人么?她拍拍女儿,勉强笑道:你才十五呢,不急。

绯儿也是十七才定下亲事,对不对?陈绯的脸红的跟紫萱差不多,低头轻轻嗯了一声。

船再行得一日,外边阵阵欢呼,紫萱兴冲冲跟在小妞妞身后出舱去看,片刻回来合母亲说:娘,到家了呀,俺家渔船来接俺们来了!第三卷 家有喜事 第九章 陈知府纳妾(上)小全哥上得船来,指着那霸港外排队进港的许多船只笑道:只怕要等七八日才能进港呢,换了小船先回家去罢。

陈绯缩在丫头后边不肯露面。

小全哥也只当看不见,指挥家人将贵重细软搬至几只小渔船上,又喊一只大些的船,叫搭上跳板请母亲过去,他自家却走到一边去照看朝另一只渔船搬箱子的管家。

陈绯睃到他转过另一边,忙忙的出来随着彩云过跳板。

踏足至甲板时回头,恰好合小全哥又打了一个照面,两个人俱是面上一红,低头各自走开。

惹得彩云跟几个丫头嘻嘻而笑。

紫萱瞧未来嫂嫂眼波流转,神情婉转,再瞧哥哥在那船上绊了一下,显得他两个相互都有喜欢的意思,她很是替哥哥喜欢。

哥哥脸红了呢。

小妞妞靠在母亲身边拍掌笑道。

素姐轻轻按住小女儿的手,也有三分安慰。

真是老了,从前怎么就没看出儿子对陈绯有意?陈绯行至舱内坐地定定的,紫萱跟小妞妞唤她出来看风景她都不肯。

素姐体贴她害羞,禁住紫萱道:你带着小妞妞闹什么?快些进来。

狄家渔船靠在小码头上,狄希陈抢先上船,先看素姐不曾瘦,再看紫萱跟小妞妞都长高了些,晓得她们没吃苦,心里就安定下来,笑对陈绯道:先来家歇歇,你爹爹中午吃的大醉。

在小全哥院子里午睡呢。

陈绯涨红了脸嗯了一声,跟在紫萱身后慢行。

狄希陈示意小妞妞跟着姐姐先走,落后几步扶着素姐轻声道:张公子将他妹子跟崔南姝送到我家为质。

合陈大海同去做生意了。

素姐吃了一惊。

轻声问:岛上出了大事了?狄希陈道:又换新王了,还来俺们家求紫萱为正妃,叫俺一口回绝,纳了李家地一位小姐为侧妃。

素姐听得纳了李家女儿,那是必定不会再找狄家女儿了,安心笑道:却是欠张公子并崔小姐一个大人情。

狄希陈苦笑道:崔张两家都被抄没了。

张公子带着几船货物并倭国十来只船回来,林家没敢为难他,将张家产业都还给他。

他将去跟几个富家尽数换了银两。

带着船队去中国。

只是……素姐笑道:只是把张小姐合崔小姐托给我家了?狄希陈微微点头,为难道:咱们不照应,明柏必要出头照应她们的。

不晓得紫萱可能想的明白。

素姐想了一回,问:张夫人呢?张夫人被指了毒杀尚王地罪名,吊杀在神宫外。

张家倭人都杀尽了。

狄希陈晓得娘子地心思,苦笑道:崔家几位小姐都被送至神宫,只怕这辈子休想再出那个门呢。

素姐冷笑道:这位张夫人倒是好手段,可惜还是栽在林家手上,反害了许多人性命。

若不是林家发了昏找上俺家,只怕俺们要吃大亏呢。

狄希陈正色道:可不是。

你真将他们带至湖南?素姐道:他们要去湖南寻,掘地三丈也寻不着,另藏在妥当处,只春香晓得,别人通不知。

两位小姐你安置在哪里?狄希陈道:学堂后边不是有个夹道?夹道通的那个小院,叫几个媳妇子伴她们在那里居住。

一来离作坊也远,二来经过的人也少。

三来那边孩子们上学每日都要锁夹道门。

也省得她们乱跑。

狄希陈又问:正德有儿子没有?素姐摇摇头,叹息道:照旧,所以我也不看好大哥二哥在台湾。

岛上怎么来了这许多船只?狄希陈笑道:狄得利打听来,多是沿海富豪之家的旁枝,想必也是看中了琉球的做中转,好做走私生意呢。

可惜本岛住不下,好些人来求地。

尚王都与的外岛。

倒是在港口建了极大极多的仓库,说是与他们安置货物。

你来时可瞧见了?前些日子还多呢。

小半随进贡的船回中国去了,还有些去倭国了。

素姐笑道:还是比不得月港。

俺们出港时,小妞妞数了许久,也数不清有几千几百只海船。

似这般一窝蜂都做南洋西洋生意,哪有赚头?他二人说了半日话,到得正房厅里。

狄希陈因陈绯在厅里暂坐,遂出去看抬箱笼,叫人去请陈老蛟起来,乱到天黑,将陈老蛟并陈绯父女俩并陈绯地箱笼都送走。

一家人掩了门吃过晚饭,聚在一处闲话。

紫萱坐在一边听着,听说崔南姝合张小姐都在她家住着,面上虽然不说话,心中却是不大快活。

然狄家实是欠张家跟崔南姝人情,助她们也是应当。

她一直闷闷的,因小妞妞打呵欠,就送她去睡。

待她走了,小全哥就道:怪了,妹子居然半点不恼。

素姐道:紫萱大事上又不糊涂。

倒是你,还没合你算帐呢!陈大海要娶妻,你搀合什么?还胡乱替人家出主意!小全哥缩在桌边,小声咕噜道:原是陈大海求俺的,俺只说他当真是爱李小姐。

就不曾想他会纳李小姐为妾……越说声音越小。

狄希陈替儿子出头,道:你娘是恼你不晓得轻重,你是陈家女婿,陈家事体原当避开才使得。

这么些年,你瞧薛家几个舅舅的事,你爹爹俺可曾出过头?都是你娘说话!素姐轻轻抽了狄希陈的胳膊一下,嗔道:你们男人懂得什么?晴姑娘多好的姑娘,生生叫陈大海害了,小全哥你就是帮手!小全哥不敢做声。

狄希陈看素姐像是真恼了,忙打发儿子道:明日还有地忙,你先去睡罢!掩了门安抚素姐。

道:小全哥原是合陈大海好。

替他出头也没什么,若真是袖手,倒显得薄凉了。

这个事原是李家搞的鬼。

他们又想跟陈家联姻的好处,又不想担嫁先王妃地名头,所以嫁了另一位李小姐来,叫陈家半夜换了。

这种事陈家如何肯?素姐听得是这个缘故,虽然不再怪儿子,还是不满。

道:不论李家陈家,还是你儿子,都没把女人当人!狄希陈好笑道:这是明朝呢,除了我两个是穿来地,谁把女人当人了?半晌,素姐回过味来,苦笑道:你说说,我们两个,养出来的儿子,十足十是个明朝人。

明明婚姻之事任由他自主,他只挑最合适的不挑真心爱的。

将来若是遇见他真心动的姑娘,待如何?狄希陈取了扇子替素姐扇风,笑道:随他,儿孙自有儿孙福。

你想想,就是儿子女儿能自由恋爱。

孙子们呢,重孙子们呢?这个年头都是父母之命。

你偏要孩子们自己挑,也要有人选与他挑得呀。

素姐夺过扇子用力扇了几下,苦笑道:儿子还罢了,到底这几个月相处下来,看陈绯倒似对儿子有几分情意,方才瞧儿子对她也似还使得。

想必将来成亲两口儿也能和气过日子。

倒是紫萱,只说婚事听爹娘的。

这孩子实是叫人操心!狄希陈想到紫萱。

也自揪心。

紫萱从小都跟着素姐,受他两个的影响要多些。

儿子要是像明朝人多些,女儿骨子里就是像现代人多些,跟同年纪地小姐们都不大处得来。

岂料紫萱大了也是越来越像明朝人,可见环境地力量不容小视。

狄希陈拈须道:父母之命,自然是明柏,依她自家,也只有明柏。

说起来也不怪都要父母之言情,叫她自家挑,也不过是媒人上门来说,媒人又哪里靠得住。

孩子们的聘礼嫁妆都备齐了?素姐自随身的妆盒里取出三本帐,笑道:替小妞妞的都备下了,都在这里。

聘礼要不要增减你再看看。

狄希陈先瞧两个女儿的嫁妆,俱是一般儿的首饰绸缎,看着也不算显眼,最后一页写着两个铺子,一万银子一千金子地压箱,又是五十顷地地庄子一个。

他还嫌少,笑道:只这么些?素姐笑道:这是压箱底的私房,只咱们晓得就罢了,庄子已托九叔去置办了。

明柏将来想是还要回中国地,自是要替紫萱张罗到。

小妞妞却是太小,只怕将来咱们看顾不到,也要替她留一手。

狄希陈晓得素姐地意思,明朝有儿子的,至多嫁女时嫁妆丰厚些,绝对不会将家产与儿女们均分。

所以先提出部分来做个备手,务必叫女儿们衣食无忧。

他在压箱银上将一千两改成三千两,笑道:小全哥也不是爱钱的,多与些妹子他必是喜欢的。

将两本嫁妆帐交还素姐,揭开聘礼来瞧,是照着男女两边都是知府规格备的一份整齐大聘,约也值六七百两银子。

最后几页是替陈绯置办的头面衣裳等物,跟紫萱小妞妞的都差不多。

狄希陈看了笑道:陈大海地婚事,是问俺家借了几个媳妇子操办的,已是极体面,咱们这个却是压过他了。

几时行聘的好?素姐已是累的伏在他肩上,笑道:瞧过日子了,下个月初一下聘,十五毕姻。

陈家的家俱是央明柏打的?狄希陈点头道:已是使人去问过了,大约只够一半使用,那一半小全哥房里有现成的,拼在一处用罢。

已是至亲,倒不必计较那些虚礼。

素姐呵欠连连,一边说依你,一边倒到床上,才脱了鞋就合眼睡着。

狄希陈将灯吹熄,出去察看前后大门,恰好小全哥巡夜回来,两个同去饭厅吃了宵夜才睡。

第二日清早起来,尚王宫里李氏侧妃就使人来请紫萱去耍。

狄希陈只说紫萱得了重病,并不理会那新尚王,李侧妃一连请了三回都被拒绝,才罢了。

紫萱在家,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然自觉比中国舒心许多。

每常管家闲了合陈绯书信来往,倒不寂寞。

这一日她制好两对干茉莉花枕头送到陈家去,一对是与陈绯地,一对却是托陈绯转交晴姑娘。

陈绯将了那对枕头至堂哥院里,问一个丫头:二少奶奶呢?那丫头是李家赔送地,回说:二少奶奶在东厢歇觉,大少奶奶在正房。

陈绯径至东厢。

东厢垂着挡日头的竹帘,箱笼衣箱将三间屋挤地满满当当的。

晴姑娘睡在暗间罗汉床上,听见脚步声爬起来瞧是陈绯,笑道:你总来瞧我,也当去正房瞧瞧的。

陈绯笑道:她是她,你是你。

咱各交各的。

你的伤好可些了?晴姑娘笑道:好了,只是到下雨天有些痒。

你这是什么?倒是像狄小姐的针脚。

陈绯将两只枕头排在席上,笑道:她绣了两对荷塘翠鸟的枕头送咱们,这一对是你的。

晴姑娘是妾,用不得大红,紫萱绣的荷叶翠鸟花样通体翠绿,自是用了心思。

晴姑娘接过来细瞧,赞道:她这个像是蜀地绣样。

看了又看,就置在床上,叹息道:她跟咱们都不大合得来,只觉得她性傲。

就不曾想有一日你合她成了姑嫂。

我倒合你成了至亲。

陈绯很是不过意爹爹跟哥哥将她为妾,极是抱歉道:原是我家对不起你。

晴姑娘笑道:在家才气闷呢。

嫁过来倒比在家好些,我是嫁过一遭的人儿,论什么嫡庶?只是秋芳很是闷闷的,偏我又不好劝她。

秋芳身上总像有怨气似的,从前又不怎么打交道,陈绯不大喜欢合她亲近,只笑道:大嫂嫂原是运气,偏她不知足,真是叫人无可奈何呢。

大海哥说了几时回来?晴姑娘取了小本翻来与她瞧,指着一行某年月日起身,笑道:差不多也到了,发卖货物再买粮食回来,想必还要一个月。

你的婚事定的哪一日?陈绯涨红了脸道:八月初一下聘,十五出阁。

晴姑娘附耳道:前几日听说你爹寻妾呢。

陈绯吃了一惊,好半日才笑道:俺嫁了,原来要寻个人照管衣食。

朝上房方谢指了指道:我只说我管家不在行,她比我还不如,只你们院子都乱七八糟的。

晴姑娘苦笑道:她钻了牛角尖,休提这个。

你在杭州可遇见什么好耍的事?陈绯想到那个儿子替娘讨簪子的知客僧,就当个笑话说与晴姑娘。

晴姑娘眼睛发亮,不住羡慕道:我还没游过西湖呢,倒是你好福气!陈绯因她嫁的不如意,低着头不大搭腔。

晴姑娘也省得,换了话头道:紫萱哪一日成亲?第三卷 家有喜事 第十章 陈知府纳妾(中)陈绯含糊道:她是妹子,自要等……等她哥哥成了亲才好提这个。

庭中传来李秋芳骂丫头的声音,晴姑娘皱了皱眉头,叹气不语。

晴姑娘从前似是对严公子有意,陈绯巴不得她不提紫萱的婚事,走到窗边隔着玻璃窗瞧。

李秋芳站在一个跪着的丫头跟前不晓得骂些什么。

小姑子还在院子里就打骂丫头,陈绯想到她在济南松江的那些日子,不论哪家的主母对丫头都是极和气的,小丫头们纵是有错,也有大丫头教训,何曾见过哪位夫人亲自动手?她也连连摇头,替晴姑娘不平道:每日都这样?晴姑娘微笑摇头道:她心里必是不好过的,由她骂几声罢了。

那你呢?陈绯问她。

你爹爹要纳妾,你真心乐意否?晴姑娘寻了一把染成红色的羽扇扇风,其实并不想等陈绯回答。

陈绯低头不语,良久,抬头笑道:如今你是陈家人了,当晓得我陈家只一叔一侄,实是人少。

我爹爹纳个妾,替大海哥添几个小兄弟,正是互为膀臂的大好事。

晴姑娘的扇子停了一停,挡在脸上,笑道:你这一嫁,必然早生贵子,说不定外甥比舅舅大呢。

陈绯到底还是姑娘家,涨红了脸不依她,掀开帘子出门。

又回头道:过几日得闲再来瞧你。

晴姑娘送她至院门。

摇着扇子回头,看李秋芳还在那里教训小丫头,走过去道:小姑子才进门,你就教训小丫头,给人家下马威呢?李秋芳挽了挽滑下地镯子,笑道:姐姐说笑了,这个丫头不听话,实是气不过。

就不曾想那么多。

晴姑娘叫小丫头去厨房取热水来泡茶,将秋芳拉进屋里,恼道:你心里不好过,我也是一般,偏你闹成这样,如今陈家人都瞧不上你。

陈大人待纳个妾来呢。

若是生了儿子。

陈大海算什么?不过是个侄儿罢了,你还做当家大少奶奶地美梦!秋芳手指甲在桌边磕了两下,养至一寸多长的小指甲折断,她却不觉得痛。

只问:真的?我怎么不知?晴姑娘冷笑道:你对底下人非打即骂,她们有话自是不肯与你说。

咱们嫁了陈大海,自然要替他着想。

他替叔叔在外跑船,没的叫他挣下的家当叫咱们双手送与别人!秋芳突然冷笑起来,道:亲叔叔生的小儿子是别人,那我合你一个大房一个小妾,生出来的孩儿自然是路人!你休拿我当枪使!陈大海就是再宠你,你也是见不得光的妾!晴姑娘愣了一会,掉头而去。

秋芳擦掉眼泪,走到晴姑娘窗下。

大声道:离间了他叔侄两个,也只李家得好处罢了。

与你真是有益?你从前何等为李家着想,李家又如何对你?她冷笑几声,又道:好容易有人来求亲,却是不敢正大光明将你再嫁,偏要瞒着大家将你送来,须知嫁到陈家来就是陈家人。

晴姑娘隔着窗户将一张帕子扭成一条麻花。

秋芳这般说话。

传到陈家人耳朵里,就是将她两个都卖了!从此以后她两个都休想在陈家出头!陈老蛟听说侄儿媳妇合侄儿地妾在院中吵架。

暗乐道:果然大家人家的小姐心思都多,还好老子耍了个花招,不然叫晴姑娘做了正室,必要哄的大海跟老子离心!侄儿再好也不是亲生的儿,纳妾还要先行!替陈老蛟寻妾的媒人跑了三四日,挑出一家新搬来不久的董秀才家的大女儿,董家穷的办不起嫁妆,董小姐二十来岁还没有许人。

董家实是穷极了,听人家说琉球遍地是黄金,就卖了家当来琉球寻生活,借了人几间破屋住,听得陈知府要纳妾,索要一间石屋合一百两银子彩礼。

陈老蛟央狄家使了两个管家娘子去瞧,说那位董小姐生的也还好,也认得几个字儿,在家操持家务也还严谨,陈老蛟就将三家村旧宅里地一间院子并一百两银子送至董家,一顶小轿把董小姐抬了来。

明朝时南边人叫姨太太都叫新娘,陈老蛟叫陈家上上下下唤她董新娘,吩咐她在陈家祠堂外磕了头,只叫她在东厢后的两间耳房居住。

又办了几桌酒请狄亲家、李亲家并村中长者吃了半日酒,叫董新娘出来与几位亲家太太敬酒。

李夫人端坐受了董新娘的酒,微笑点头与了两套新衣做拜钱。

到素姐跟前,小露珠将出一个包袱,有一枝点翠地小银钗,又是一对四两重的银镯子并两套纱衣料。

别家不是姻亲,或是一件纱衫,或是一条裙子,或是一对铜钮扣,意思意思也就罢了。

素姐留神看这位董新娘眼中似有忧愁,很有几分替不平。

然明朝世道如此,不平又能如何?待董新娘进去,李夫人就道:这么一位如夫人,论性情、模样做正室也够了,陈亲家好福气。

素姐微笑不语,吃了几杯酒推头痛来家,紫萱接着,好奇的问母亲:陈绯的爹爹真纳妾了?素姐点点头,走到妆台前将头上的凤取下。

小露珠已使布包接过收起。

素姐换了家常的小小珍珠耳坠,对镜中不舍就去的紫萱笑道:你想问什么?紫萱小声道:娘,俺家是不许纳妾的,为何陈家纳妾你们说是好事?素姐叹气道:陈大人无子,大明律四十无子可纳妾。

原是要继承陈家香火地大好事。

虽然娘亲看不得好人家女儿去做妾。

然别人家的事体,咱们怎么管得了?紫萱想了想,笑道:娘说的是,各人有各人缘法,俺家有家规,所以嫁到俺家来的陈绯就比晴姑娘好福气。

素姐微笑道:一来是运气,二来也是为人。

陈绯跟晴姑娘都是好姑娘,可是晴姑娘实是太偏心娘家了,所以这样的大亏她都吃下。

若是不然,换了你,你当如何?紫萱笑道:娘也不会昏了头把俺送到别人家去,俺就是死也不会不明不白嫁给什么人的。

她想到江玉郎,面上微微一红,此事她曾悄悄问过依霜,依霜说若是她叫男子摸过手,还扛在肩上跑了半宿,除去嫁他别无二法,就是死,也不得清白呢!可是母亲也曾细细问过她当时情景,只说江玉郎不是好人,又说她行事孟浪,虽然也抽了她一巴掌,并没有像依霜说的那样非要把自己嫁给姓江地。

紫萱涨红了脸,轻声道:娘,若是换了你,当如何?素姐想了想,微笑道:母亲走时我就紧紧拉着她一同走了,试问这世上哪有把女儿留在别人家,自己先离开地?所以说晴姑娘只怕心里也有一二分愿意。

后来她闹,也是闹给陈大海看的。

这些事只怕你是想不明白地。

紫萱点头道:实是不明白。

素姐叹气,摸摸女儿的头发,道:李家本来妻妾就不少,后宅岂能无事,必是斗来争去,李家小姐们想必从小就看惯了的。

俺家跟你二舅家都无妾,所以依霜依雪两个嫁到婆家去就不大如意。

大家庭里边婆婆多,妯娌也多,一样要勾心斗角,她两个唯我独尊惯了,行事必然要惹到人。

紫萱想了想,笑道:原来纳妾还有这般好处。

俺就奇怪,大舅舅家的表姐妹们,嫁过去都不大吃亏,怎么依霜依雪两个在娘家极是出挑,嫁了人反不如意。

原来只说大舅舅是个官,人家要敬他,现在才明白合人打交道才是大学问。

素姐微笑道:等陈绯嫁过来,你休像对你哥哥那样对她,从前你合她是朋友,就是言语上有些差池两个人一笑就完了。

等成了姑嫂,你那个直脾气的性子当改改。

陈绯就是有什么让你看不惯的,咱们都只妆做看不见,晓得否?紫萱吐舌道:那若是她做了错事呢?素姐笑道:你哥哥又不是傻的,做错事自然会说她,他若不说,背地里叫你爹合他说就是。

些须小事,休合你嫂子直接使性子。

那大事呢?紫萱吐舌,好奇的问。

大事么,居家过日子也没什么大事。

素姐微笑起来,道:可惜咱家孩子小,不然你跟姐姐妹妹乱哄哄斗成一团,说不定到婆婆家就晓得怎么做人家儿媳妇了。

照你那个直炮仗的性子,叫人如何是好?陈绯在家算这几个月的家用帐,算了大半日,却似点了炮仗,砸了一个茶碗,一迭声叫喊爹爹跟董新娘来。

第三卷 家有喜事 第十章 陈知府纳妾(下)陈老蛟听得女儿是算帐砸了一只茶碗,心中已是有数,拦住要跟他同去的董新娘,打发她到厨房去。

他独自走到女儿院中,笑道:我们家大小姐怎么恼了?陈绯将帐本摔到爹爹面前的桌上,恼道:我出门才几日?这几个月怎么花了许多钱?陈老蛟扫了一眼帐本,帐本翻到的那页是陈大海娶亲的花费,那笔帐原有些缠夹不清。

然替侄儿做亲已是花了不少银子,再在小处计较何必。

因道:大海毕竟不是你亲哥哥。

陈绯将帐本翻了又翻,使性子道:那也不能这样!陈老蛟乐呵呵道:不过几个钱罢了,花了就花了。

你到婆家也这般斤斤计较么?陈绯冷笑道:爹,你这是糊稀泥。

家有家规,这一开了头,还叫董姨娘怎么管家?陈老蛟笑道:前二三年你没管家,家里不也过得?好孩子,你嫁妆都备齐全了?自己不在家几个月,家里就东倒西歪不像话,提到婚事陈绯忧多过喜,上前拉着爹爹的手道:嫁狄家不如招个女婿在家呢。

陈老蛟笑骂:胡闹,上哪再找狄家这么好的人家去?小全哥这么好的女婿你不要爹爹可舍不得。

家里还有你大海哥么,爹爹老了扛不动刀枪了,也是叫你大海哥出头的时候了。

陈绯微皱眉头,做惯了海盗的人家,做生意都觉得不如抢来的省心,堂哥重去做海盗原也是意料中事,难怪爹爹要先与大海哥娶亲,晴姑娘原是娶不得的还是替他娶了。

陈绯想到大海哥此去生死由天。

转而消了气,将帐本合起,亲手倒了杯茶递给爹爹,笑道:叫大海哥在家使不得么?陈老蛟笑道:他的心在海上呢,也只得由他去。

可惜你三个哥哥,有一个活着也不至于此。

看女儿低头不快,又安慰她道:将来董新娘替你生个小兄弟,你娘家也有靠。

大海虽然还好,到底隔一层了。

陈绯叫爹爹招地眼泪汪汪的。

一边点头一边揩泪。

和爹爹商议:我嫁了过去。

董姨娘管家只怕不中用呢,不如叫晴姐姐管。

陈老蛟笑道:要管也是你嫂子管家,就是你嫂子管不了,也轮不到她管。

不过是些家用帐。

就是管不好,也不过多花几两银子罢了,你就休操心了。

陈绯听得这样说,必是不会叫李秋芳或是晴姑娘沾手家里的帐目。

她不明白爹爹的心思,只觉得爹爹才娶了妾,心就偏到妾那一边去,心里隐隐有些不快活。

想到昨日的帐上有董家来借两石米。

忍住了还是没有提,将帐本并家里的钥匙都收拾好装在一个大盒里交给爹爹,道:女儿管不得几日了,爹爹收起罢。

陈老蛟笑将盒儿收起,安慰女儿:女儿家长大了都要嫁人,你嫁的又近,想回家就回家。

这样伤心做什么?说着自己也伤心起来,妆做有事出来,将盒子收在他极少去的一间书房。

新媳妇也有三日好,这个董新娘虽然柔顺,然不晓得她为人如何,岂可轻易将家事交付她?陈老蛟想到跟随他几十年的老兄弟们,老地老、小地小。

都依附他过活。

外人只说陈家人多势大。

就不曾想过陈家做不来正经生意,就是种地都不如人家。

如何照顾得这么多人衣食周全?也只得让孩子们重操旧业。

一阵轰隆隆地雷声响过,乌云似跑马般从天边奔来,转眼就将日头遮住。

豆大的雨点狠狠的砸在香蕉树上,董新娘提着裙子一路小跑进后院,身后跟着几个小丫头,抢着收衣裳床单。

看见老爷站在雨地里,董新娘跑上前来拉他,一张脸不晓得是羞红的,还是方才跑红的,煞是惹人爱。

陈老蛟从前在海上飘泊时也不是没有抢过人家的妻女,捉住了她的手,笑道:几点雨怕什么?你与我换干衣裳去。

狄家院中一样忙着收衣服,收晒的海货。

学里还不曾上课,小丫头们散在四处助忙,嘻嘻哈哈笑闹成一片。

素姐站在后门口看她们嬉戏,笑着吩咐:仔细着凉了,又嫌林郎中的药苦不肯吃。

唬得几个管事的妈妈们一迭声喊:休闹,休闹。

紫萱撑着伞走来,洒线白纱裙下赤着一双天足,趿着一双草鞋,倒狠有几分像闽人。

素姐看她挎着一只篮子,像是去烧香地样子,忙冲她招手儿,问她:几时回来?紫萱笑道:上三柱香就回来,已使彩云喊人陪俺去了。

看母亲放心地点头,笑嘻嘻出了二门朝前门去。

如今家里的男管家们要么迁至八字楼外作坊后居住,要么在后门外居住,内宅不留男人,前后门都有守门的守着,等闲不开门。

一来是因为狄家后边渔村作坊人越来越多,二来也是因为满子合崔南姝在前宅居住,不得不小心些。

紫萱出来,早有彩云跟几个管家在大门边候着,彩云接上来笑道:且等雨略小些再走罢。

紫萱看看村道上积水流成浅溪,也只得暂候,合彩云有一搭没一搭说些闲话。

却说满子合南姝得狄家收留,居住在前边一间极偏僻的小院里。

虽然狄家并没有软禁她两个,然每日家学里上学,夹道必定上锁,却是不能轻易出门。

南姝因崔四老爷合张夫人都叫新尚王杀死,对张家也就不似从前怨恨,如今虽然还时常闹闹小脾气,倒是合满子情同姐妹。

满子因哥哥合陈大海一同去做生意,每日念经求菩萨保他平安,她寄人篱下,每日念经还罢了,却是不好问狄家请尊菩萨回来祝拜。

****平常南山村极是热闹,她两个又不好出门。

今日因天降大雨,南姝就动了心思,劝满子道:离狄家家学上课还有一个时辰,又是落雨,不如咱们去庙里拜拜?满子也心动,两个问同住在院里的媳妇子讨了两顶斗笠,踏着木屐出门,却是合紫萱撞个正着!紫萱穿着湖绿纱衫,系着白纱裙儿。

腰间还系着一枚青玉环。

耳畔一对雪白的珠子耳坠。

头上又是一枝小金凤,含着一串碎珠。

这般打扮在济南松江都不算什么,搁在崔南姝眼里,却是着意妆扮,极是扎眼。

偏偏紫萱又合彩云在说话,谈笑间顾盼神飞,很是得意的样子。

崔南姝看着越发扎眼了,忍不住道:偏她投得好胎,偏她这样爱显摆。

满子很是尴尬,拉她道:狄小姐不过家常打扮罢了。

既然遇见了。

咱们寻她问个好,也是在人家做客一场。

南姝恼道:咱们是客,怎么她回来不见寻咱们说话?赌了气甩手先出大门去了。

她两个说话紫萱都听见。

崔南姝如今寄居在狄家,说起来也可怜地紧。

紫萱恼她缠着明柏哥不放手,也不过眼不见为净罢了,并没有想对她怎么样。

叫崔南姝这样说话,紫萱只说她可怜。

只妆没听见,跟满子牵手问好毕,问得她也是去庙里烧香,紫萱就笑道:我也是要去呢,不如同去呀。

转手将雨伞递给彩云,问管家讨了个斗笠要戴。

彩云忙过去替她将金凤取下,笑道:小姐有伴。

婢子就回去了。

撑着伞就回内院去了。

满子牵了紫萱的手前边慢慢走着。

后边就有几个管家跟着。

崔南姝赌气走了几十步,回身看见满子合紫萱笑嘻嘻牵手同行。

却是气人地紧。

本来是她陪满子出来,谁知满子却丢下她合狄小姐亲热,反将她抛在一边。

南姝狠狠的瞪紫萱一眼,紫萱只当没看见,笑问满子倭国风俗如何。

满子对南姝这般任性也是无可奈何,幸好紫萱不合她计较,不然撕破了脸怎么好在狄家住下?她也只当看不见,笑道:倭国比不得中国有趣,只是吃食比琉球多些。

说到吃食,又是怎么收拾鱼,又是怎么做点心,她二人越说越投机。

南姝对满子使了好几次眼色,都无人理她,偏生狄家几个管家瞧她的眼神都有些不屑。

南姝如何忍得,使性子走了一条岔路,她只说自己孤身一人怕遇见李大少那几个浮浪子弟,却是打算从从后门进庙里。

紫萱跟满子都留意她是朝后门方向走,也不理论。

在紫萱,实是要谢张家通风报信。

只是之前因为南姝同住的缘故她不肯到前边去。

在满子,却是蒙狄家照应,必要倾心结交,是以她两个忙着说话儿,都不去追南姝。

南姝因满子不来寻她,闷了一肚子气,推开后门坐在姑子三间木屋的后廊下,将斗笠随手抛在地下,抱怨道:她不过是投了好胎,凭什么骑在我们头上耀武扬威?说地好。

江玉郎自屋里迈出来,笑道:崔小姐,好久不见?南姝吃了一惊,跳起来嚷道:你是谁,谁认得你?快走开,不然我喊了。

江玉郎靠在门框上,笑道:你喊呀,把李大少喊来,看你如何脱身!南姝咬着嘴唇缩到柱边,雨越下越大,偏生斗笠叫她甩地太远,她瞪了江玉郎一眼,怎么也想不起来他是哪家的公子,为何对她地事这样清楚,难道是对她有意?江玉郎抱着胳膊走近南姝,绕着她转了一圈,轻声笑道:你忘了?上一回见你,你待脱你明柏哥地衣裳呢。

崔南姝马上想起那一夜合紫萱在一块地那个男人好像就是他。

她忍不住冷笑道:你合狄小姐不清不白地又算什么?江玉郎一本正经道:不过凑巧在一个屋檐下躲雨罢了,就似现在我合你一般,比不得有位小姐搂着男人死活要做人家的妾,再不然通房也使得。

崔南姝一张素面涨的合猪肝似的,咬着牙冲进雨里,跑到前边去。

紫萱跟满子正在观音菩萨跟前烧香许愿,听见一阵脚步声乱响。

紫萱怕南姝遇到李大少,忙道:使个人去瞧瞧,休叫崔小姐落单。

满子原就想开口央狄家管家照管崔南姝,然紫萱已是提前吩咐人去瞧了,可见狄小姐心地实是极好的。

她抿嘴一笑道:听说这里的姑子最是客气,怎么咱们来了这半日也不见人?紫萱偶尔来一两回,那三个姑子图狄家布施,不要吃茶也要奉茶,不要吃点心也要上点心,再不然就要替你拈香,与你提篮,热络的合什么似的。

怎么今日居然影子都不见一个?紫萱正吩咐管家去瞧姑子哪去了。

崔南姝怒气冲冲奔进来,嚷道:满子,咱们快走,撞了人家的好事呢!拉着满子的胳膊就要她回去。

紫萱合满子都莫明其妙,惊见一个男人笑嘻嘻进来,对紫萱抱拳道:狄小姐。

紫萱这才悟得崔南姝方才说话是何用心,涨红了脸福得一福,慌乱中吩咐管家道:已是烧过了香,咱们回去罢。

几个管家不认得江玉郎,只将自家小姐并张小姐围在中间。

紫萱因管家不走,省得方才她是太慌张,此时庙里没有人,不能把张崔两个留合合这个姓江地独处,忙道:满子姐姐,你们合我一同回去呀?满子听南姝私底下合她说那一夜的情形何止百遍,从前只说狄小姐八成是合那个男人有情。

今日一见,倒像是男的纠缠不休,狄小姐并无情意的样子。

她忙笑应道:咱们同来,自当同去。

冲江玉郎也福了一福,牵着紫萱的手走到门边,对南姝招手道:回家去罢。

南姝偷眼看那人,那人一双俊目却只盯着紫萱瞧,她在心里冷笑一声,上前挽着满子的胳膊,笑道:狄小姐这是嫌我们在此不好说话?咱们先走就是。

拉着满子先行。

紫萱想辩白,然那晚的事原也没几个人晓得,这种事只有越说越离谱地,倒不如不要合她争那口闲气,只以目示意管家们跟上,紧跟着满子出去。

江玉郎送她们至庙门口,恰好几个村妇也来烧香,他故意当着人家的面笑道:狄小姐莫忘了咱们的约定,改日晚生再请媒上门说亲可好?第三卷 家有喜事 第十一章 所谓伊人在墙那端(上)妇人们都吃吃的笑起来。

崔南姝的笑声夹在一群妇人里边极是刺耳。

紫萱恼怒至极,恨不得寻块砖头拍他几下。

她忍得满面红紫,上前一步道:婚姻之事并非儿戏,奴已许人家,公子实是错爱了。

崔小姐尚未婚配呢,倒是公子良偶。

崔南姝好像突然被人掐断脖子,一双秀目瞪的溜圆。

江玉郎愣了一下,笑出声来,问崔南姝:南姝,你对我也有意?崔南姝恨恨的看了紫萱一眼,正要说话。

满子用力拉住她拖出去。

紫萱吸一口气,迈着端庄的步子跟在满子身后,一群管家簇拥着出了庙门。

江玉郎摸摸鼻子,自嘲道:怎么防我合防贼似的?转身回到后院,姑子不晓得从哪里钻出来,掩了房门到前边接待香客去了。

却说紫萱越想越觉得不对,到了家寻到来福,道:来福哥,方才俺去庙里烧香遇到那个江玉郎了,你们不是说在南山村遍寻不见他么?听说是江玉郎,来福如临大敌,惊道:嗳哟哎,那人是跟白莲教勾结的呢,小姐还当合老爷商量,小人先使人去盯梢去。

他点了几个又忠心又心思灵巧的人到一边吩咐几句,请小姐速到老爷书房去。

自男仆都在二门外。

狄家老爷合少爷的书房都迁至前边客院,一个在东厢一个在西厢,每日有事时狄希陈方在前边书房,此时正合小全哥商量事情。

紫萱涨红着脸奔进来,狄希陈合小全哥都吃惊,问她:怎么了?紫萱羞道:方才俺去庙里烧香,遇见那个江玉郎了。

他说还要再到俺家来求亲。

狄希陈的眉头皱成川字,端坐在桌后拈须不语。

小全哥恼道:爹爹!狄希陈慢慢道:紫萱你还合谁说了?来福哥。

出门时遇到张小姐合崔小姐,她两个都在场。

紫萱冷静下来,轻声:来福哥吩咐人去盯梢了。

小全哥听得崔张两个都在,出皱眉道:真是麻烦!狄希陈敲敲桌子,惊醒发呆的紫萱,问她:此事当如何办?紫萱低头道:俺合他说了,俺已许了人家,他是错爱。

边上还有几个妇人都听见。

崔小姐说话不大好听,俺就把她捎上了。

叫江玉郎向她提亲。

小全哥忍不住笑了一声。

正色道:此事原不好声张。

还当等来福回话。

这个人咱们搜了几次,都不曾搜着他,却是连来历都不晓得。

偏生卫老爹处又不好直接问他。

狄希陈笑道:吾家有女百家求,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女孩儿出门原就容易惹麻烦。

以后紫萱出门,爹爹陪你同去可好?紫萱心里好过多了,将心中的疑惑问出:来福哥说江公子是白莲教,若真是,庙里姑子只怕也是。

江公子是从后院出来的。

狄希陈笑道:那几个姑子是尚氏王族地人,不过揽赌罢了,倒还算老实。

紫萱啊。

你去庙里烧什么香?紫萱涨红了脸道:没什么。

羞得掉头就跑,进了二门才停下来,慢慢走着。

回想方才崔南姝为人,实是可恶,她咬着嘴唇回母亲院里。

小露珠带着人开箱子翻东西,在将聘礼装盒。

紫萱看见一只大板箱里使稻草缠着许多人像,好奇的问:这是什么?一个小丫头看了看箱子上的记号。

去翻帐本,回道:是九老爷送的无锡泥娃娃,还有几尊菩萨像。

紫萱房里原是供着一尊瓷观音的,前日小丫头扫灰跌坏了。

岛上又无处买,所以今日紫萱才要出门上香。

听得有菩萨像,忙道:翻翻有观音没有?小丫头再去翻翻帐本,笑念道:白衣大士有五尊。

小姐都要?紫萱想到合她同去的满子。

道:取两尊小些的与我。

那小丫头真个照着字号取了两尊小的来,剥了草绳先使干布擦过。

再送至水桶里洗净,就要送至小姐房里。

紫萱原背着手看几个大丫头拼灯笼,看见小丫头朝她院里去,喝道:与我瞧瞧。

两尊观音,一尊是独立莲花座上一手执瓶一手执柳枝,除柳枝是绿的,莲花座描了一圈金线,通身净白。

另一尊却是坐像,五彩缨络挂遍白袍,莲花台也是红莲翠叶,极是体面。

紫萱就接了那尊立像,道:你再问刘妈要几把香,再要个小香炉,给前边张小姐送去。

小丫头应了一声寻管香烛地刘妈去了。

紫萱将佛像恭敬供到供桌上,诚心上了三柱香,祝道:救苦救难地观音菩萨,你老人家教教俺,如何才能叫明柏哥不恼?一阵凉风吹来,彩云跟几个使女说笑着走进院里来。

紫萱只觉得厚厚地石墙将自己跟她们隔开。

她们自是无忧无虑,自己却像一张白纸被人使毛笔蘸浓墨在当中重重涂了一大笔,再不清白了,人人都瞧不起她。

紫萱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到包在蒲团外的绣垫上,浅红的荷花纹上一大团湿痕,她怕人看见,缩在屋角一边擦泪一边轻声抽泣,却是越想越伤心。

且说满子收了紫萱送来的观音像,高高兴兴赏了小丫头几个钱,就将菩萨供在堂屋里,又取了些土倾入小香炉,自己点了根香拜过,又喊南姝来拜。

南姝哭的眼红红的从房里出来,恼道:这是狄小姐送来的?我不要拜她的菩萨。

满子好笑道:你现住着人家的屋舍,吃着人家地茶饭,倒不拜人家的菩萨?来呀,求菩萨保佑我哥哥平安回来,再讨个好嫂嫂,咱们也不必寄住在狄家。

南姝冷笑道:我什么都没有。

只有贱命一条,才不要拜!她方才嘲笑紫萱,反叫紫萱把她拉扯进去好生嘲笑了一回,却是又气又恼。

从前都是一般儿的小姐,如今她什么都有,自己却穷的要依附她家吃住,南姝如何咽得下之口气。

她忍不住跟满子说:你手里还有不少钱呀,为何不在港口铺子里住,偏要投到狄家来吃他家地冷茶饭?满子微笑道:我们从前独居港口。

原是因为有张家。

如今我哥哥出远门做生意去了。

一年半载才回来一次。

你我两个孤身女人待如何?别人且不论,只那位李家公子……好了好了,你不要说了!那个李大少从前在崔家人面前跟哈巴狗似的,叫他朝东他就不敢向西,口口声声要娶南姝,年纪二十多都不肯娶亲。

如今崔家没了就放出话来必要纳崔南姝为妾,极是狂妄。

南姝恨的使手抠桌子,恼道:世上地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满子安抚她道:我哥哥不是好男人么,你若是肯嫁……满子!你哥哥满心想着的都是狄小姐!明柏哥满心想的也是狄小姐吧。

南姝打断她的话。

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几盆被大雨打的东倒西歪的花,觉得极是无趣,忍不住把心里想了许久地话说出来:狄小姐哪里好?长像不如我,也不如我白,还比我粗一圈,还会打人。

还合你哥哥,还有方才那个坏男人不清白。

她哪里好来?狄小姐性子爽朗,为人大方又体贴,满子一一数给她听,笑道:别人不知道,跟我哥哥可是清清白白地。

不过说过几回话儿罢了,若是这也叫不清白。

你合严公子早不清白了。

满子向来好脾气。

却是受不了南姝这样说她哥哥,冷不丁绵里藏针扎南姝一下。

南姝半日才反应过来。

气地抖了半日,恨恨的道:张阿满,你好,叫人家几餐茶饭就向人家了。

使性子奔出门,走得几步,雨水淋到脖颈里,冷地她打了个哆嗦。

偏生前面夹道门因为孩子们上学,已是上了锁。

她进退不能,只道天下之下,偏没有她崔南姝的容身之地,果然似书上说的那般,红颜命薄。

南姝不想就回屋里,顺着夹道拐了个弯,里面是狄家的杂物仓库,并无人看守,尽头的墙外就是菜园,南姝走到墙边,摸摸生了青苔的石砖,叹气道:难道就要在这高墙里住一辈子么?原来崔小姐住在这里?江玉郎从墙那边的大树上伸出头来,笑嘻嘻道。

崔南姝怔怔的看着他攀着大树翻过墙来,走到她面前,贴着她地耳朵问:狄小姐住在哪边?带着麝香味的热气喷到南姝的脖颈。

南姝微微发抖,让开两步道:你…你…放尊重些。

江玉郎挑了挑眉毛,逼进一步,笑道:大声些,蚊子哼哼似的,怕人家看到我两个在一处说话,污你清白么?南姝缩到墙角,急的哭道:你走开,不然我真喊了。

江玉郎笑嘻嘻走近她,抱着胳膊等她喊。

南姝擦泪,抬头瞪他,怒道:你不是爱慕狄小姐么,招惹我做什么?江玉郎天真的眨眼,笑道:我问路呢,你又不肯说,我只当你对我有意。

得美人青睐,是玉郎我的荣幸呀。

麝香地香味越来越浓烈,南姝按着胸口推开他,大力吸了几口气,瞪他道:顺着这条夹道向前,这里是狄家前宅,狄小姐住在山上呢。

她指着重重屋檐之上的高墙道:你去呀,就是那里。

高墙上爬满了绿意盎然的青叶,自墙头伸出几枝青竹,还有两片芭蕉,想来那里就是狄家小姐们的居所了。

江玉郎跳了几次,摸头笑道:可惜没长翅膀呢,不然我就趁晚上飞过去。

崔南姝冷冷的哼了两声,她才问过满子为何男人爱狄小姐,此时心中汪着的醋又泼洒些出来,将害怕都挡去了,她大着胆儿问江玉郎:你看上狄小姐什么了?江玉郎笑的极好看,一口雪白地牙齿却是少见。

他凑到南姝身边道:你吃醋了?为何明柏哥一个爱她不够,张公子也爱她。

连这个不晓得哪里冒出来地男人还爱她。

南姝实是叫十年陈醋浸了几日,心中酸的紧,忍不住道:你休想欺负我。

我嚷起来,大不了我是不要脸了,你也休想近狄小姐地身。

江玉郎拍掌道:够狠,我喜欢。

美人儿,若是早些遇见你,说不定我就爱上你了呢。

南姝不住冷笑,道:我问你话呢。

我爱狄小姐傻乎乎的。

又极听话。

你生的虽然美。

可惜心眼太多。

又太不要脸。

江玉郎冲南姝挤眼,笑道:晚上在窗边点两盏灯,我手里有你们崔家的好东西。

只要你助我,都还给你。

他自怀里掏出一个铁爪,丢到树杈上,只几步就荡出去了。

崔南姝原是气的满面流泪,听得他手里有崔家的东西,痴痴的靠在墙边,任由大雨将她淋的透湿。

满子看见又下雨了,寻出来拉她回屋。

抱怨道:病了如何是好?等开了夹道门,央人个问郎中要贴药与你吃呀。

南姝一边打喷嚏一边脱湿衣,想到方才那人的话里有话,她合满子从来是无话不说,就问满子:我们崔家还有什么好东西,你可晓得?满子翻出一块干布与她,笑道:你们崔家有好东西。

只当问崔家人,怎么问起我来了?说不定你那几个姐妹们晓得。

可惜她们拘在神宫里,今生今世是不得见人了。

若不是张家兄妹带她去倭国,想必她也合她们一样。

南姝实是感激阿慧合满子,却是拿定了主意,一定要打听清楚那人手里拿着她家何物。

要是值钱,就要来送把满子。

将晚学里放学。

夹道门洞开。

南姝就觉得头痛脑热,涕泪交流。

满子看她不大好地样子。

忙忙地出来寻人。

正好撞见小全哥。

小全哥见她满面急色,站住了对跟着他地齐山道:你去问问张小姐有什么急事,得助她就助她。

自家却是先去了。

齐山上前行礼,满子不等他问,急道:南姝像是病了,烦你请林郎中来瞧瞧。

齐山笑道:使得,张小姐莫慌。

作坊待散工呢,休叫粗人冲撞你。

先回去呀。

将满子送至夹道门边,他才回过头去后门外请在药房配药的林郎中来。

林郎中听说是崔小姐病了,笑道:我这里配伤药呢,一分一厘都错不得。

你去前边学里央青玉大姐去瞧瞧,若是她拿不准再来喊我去。

药房的桌上几上摆忙了瓶瓶罐罐,几个小厮走马灯似的在那里切药,磨粉。

林郎中实是走不开的样子。

齐山只得到前边寻青玉。

青玉听得是崔小姐病了,狠是不乐意放下笔,洗了手随他出来,抱怨道:这才住了几日,偏又不安生了。

她处处合我家小姐做对,还要咱们客客气气对她!齐山为难的叹气,道:来的都是客呀,青玉,你客气些,回头我体己做个妆盒谢你。

青玉道:谁不晓得你的心思?又是想要我捎什么。

你死心罢,彩霞对你没想头。

齐山叹气,在院门口止步,道:里边都是小姐们,俺就不进去了。

就在这里候你呀。

青玉应了一声,进屋万福,问过了张小姐好,方笑道:林先生配药走不开,叫婢子来先瞧瞧,若是小病取两贴药来就罢了,若是婢子瞧不了再请林先生来。

满子晓得青玉在狄家是说话算话的,很是敬她,请她至南姝卧室里。

南姝已是烧的满面通红。

青玉看衣架上搭着几件湿衣,猜她必是淋了雨。

再搭脉,确是伤风。

就将她屋里地窗子打开,笑道:没什么,伤风了。

吃点药发发汗。

吃的清淡些就好了。

俺去合厨房说,叫他们按时送药来。

满子忙道:我闲着也无事,何必麻烦,我自己煮罢。

现在内外宅厨房分开,外宅厨房人多事杂,交给他们煮药原也不大让人放心,青玉略一迟疑就应了。

笑道:那俺先使人送个小炉子并炭合药罐子来。

回去先至素姐处说了。

素姐又叫加了一小坛吃药过口的蜜栈,吩咐厨房单独替崔小姐煮几日粥,拌些泡菜。

却是正正经经当崔南姝是个客。

青玉出去了,素姐房里的小丫头看看纹风不动坐在一边看帐目的大小姐,凑到夫人身边问:为何对崔小姐这样客气?素姐微笑道:她是她,咱们是咱们。

若是因为人家不客气,咱们就失礼,那咱们跟人家有什么不一样?紫萱假妆听不见,偏偏脸上不能假妆。

慢慢涨红了脸。

却是看不下去帐了。

弃了帐本道:娘。

俺今日有错,不该故意叫江公子去她家提亲。

素姐笑道:你自己想明白了?罚你每日去探一次病。

紫萱不情愿,咬着牙应了,站起来道:俺就去。

出来站在院门口,等青玉提着几包药过来,就跟在她后边去前院。

青玉笑道:小姐得了闲,跟着林先生看看医书倒好。

紫萱点头道:等嫂子嫁进来,慢慢家事交与她管,俺是要寻些事做呢。

一路行至小院门口,站住了看墙上的青苔好像被人踩过。

惊道:上回那群贼就是从这里翻过来的?走近了细瞧,却是新鲜印子。

她原本练过轻身功夫,退后几步,看中了两处落脚之处,使了巧劲跳上墙头看看,菜园地一道田埂上有几个脚印,叫雨水冲的不大清楚。

今日下雨。

分明没有人在菜园做活的。

难道有人翻墙过来?紫萱越想越惊,看看墙外的几棵大树极是容易搭手,她跳下墙,对青玉道:只怕是有人翻墙过来。

你速去合俺爹说,把家里搜一搜,再叫人把墙外那几棵树都砍了。

青玉忙掉头奔去。

紫萱将裙子拉下来,对捧着药包的满子笑笑。

道:俺来瞧瞧崔小姐。

满子看看外面那堵高墙。

再看看紫萱,惊的说不出话来。

迈了几步缓过劲来,笑道:这么高你也能跳下来!紫萱苦笑道:过年时扭了脚,比从前差多了呢。

方才俺瞧墙上有脚印,不晓得是什么人翻进来。

不搜一搜不放心呢。

满子也有些怕,虽然她们院里住着七八个管家娘子,然都是女人,到底还要小心些好。

几个媳子在厅里点小炉子,看见小姐进来,都站起来问好。

紫萱吩咐她们将各屋可以藏人处都翻翻,俱都无事,才放下心来进南姝房里瞧了瞧。

出来满子留她吃茶。

紫萱心里猜崔南姝是方才遇见了什么人吓病了,合满子一边吃茶一边闲话。

等外边都搜过了,小全哥板着脸进来,问妹子:这屋里你们可查过了?紫萱站起来道:查过了,没有呢,说不定是翻进来时叫人瞧见了,又翻出去了。

墙外的大树砍了没有?小全哥恼道:上回只砍了一棵靠墙近地,只说那几棵隔地远还罢了。

就不曾想还是有人翻过来!爹带着人过去看砍树了呢。

晚上这边还当多加几个人巡夜。

他身边几个小厮都应了。

紫萱留神看满子神情半是忧伤半是醉,忙拉哥哥胳膊道:她两个住在这里叫人胆寒呢,还当另寻个所在安置才好。

崔南姝还罢了,张小姐却是要看顾好。

小全哥想了想,道:林先生隔壁那屋也有个小院子,不如请张小姐搬到那边去住罢。

只要是小全哥说话,满子俱都依从,笑容满面应了声是,就去收拾衣箱。

狄家人手本来就多,喊了十来个人先将衣箱家俱搬去。

再抬了顶软轿将崔小姐送过去。

就将林郎中隔壁住地几个管家换过来在这边居住。

到掌灯时分俱都安置妥当,狄希陈还不放心,亲自在墙内外都看了一回,吩咐道:只怕是外边有人晓得这里住着两位小姐,起了邪心。

你们晚上警醒些,若是捉住了,也不必留活口,就当贼杀了。

也省得传出去与人家名声有碍。

第三卷 家有喜事 第十二章 所谓伊人在墙那端(下)住在这个偏僻院里落了单,十几个小伙子都不大快活。

主人又发了话说是有贼来打,青年管家们吃过晚饭无事,使绳在小院里布下几个绊马索,又去茅厕舀了两大桶臭溺,比着脚步儿顿在院外高墙下,都憋着气要好好收拾来贼。

到了二更天,管家们等的不耐烦了,大半回屋去睡。

静夜里传来几声响亮的哎哟声,惊得小伙们俱都爬起,相对笑道:何曾见过这样的笨贼,喊的这样大声,是怕人不去捉他呢!取了刀枪棍埋伏在两厢,将小院的门拴取下,要看是来人笑话。

过一会,一个捏着鼻子说话的声音轻喝:小声些,休把那个倭女惊醒!众人都道:必是那位崔小姐惹的官司,从前没缠上表少爷,这一回又不晓得缠上哪个冤大头。

一个管家就小声道:此事显见得合张小姐无干,俱是那个棒子惹的人来。

不如咱们捉活的,捆起来送到后边去,好好羞羞那个姓崔的。

众人听他这般说话,都将磨利的刀枪都放下,抄板凳的抄板凳,拾砖头的拾砖头,静候贼人进门。

一阵骚风吹进院来,两个黑影追风而至,一个道:你不是说南姝窗前有两盏灯么,灯在哪里?另一个咦了一声,惊道:不好,有人!拉着前边一个人疾退。

几个管家抡着棍子追出去,噼哩啪啦一阵乱抽,将两个人俱都打倒。

里边早有人点了两个大灯笼出来。

那二人见光,俱都捂脸要逃。

管家们认出一个是李大少,李家新合陈家结亲,此人打还是不打?却是有些为难,都使棍子比着不好动手。

一个机灵些的就喊:快去合老爷说,来了两个贼!把那个贼子咬的重重的,却是掉头先跑了。

不是李大少的那人捂着脸笑出声来。

想是还捏着鼻子,嗡声嗡气道:咱们不是贼,原是来赴约的。

不信你们问南姝去。

带头的管家沉声:崔小姐在我家是客,你们来寻她。

为何不白日来?何况崔小姐并不住在此院。

李大少借着那人的话头,大声道:我合南姝妹子原本情投意合,白日里不得闲,晚上来瞧她也是常有的事,她怎么不住这里?里面点灯地不是?管家们都不理论,一时院中静的只听见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一个站在李大少身边的管家受不得李大少身上地骚臭味,打了一个天大的喷嚏。

大家都笑起来,纷纷掩鼻,道:这是什么香料。

这般好闻?趁着大家松懈的当口,掩面的那人笑道:李贤弟,我去也。

使一只手推开一个管家,巴着院墙跳得几跳,依旧从来路逃走。

管家们措手不及。

追出院门正好看见那人的背影跳下墙头。

回来将李大少守好。

却说二门里传话,守门的一边去老爷少爷屋里禀报,一边使人去大管家来福处传话。

少时狄希陈带着小全哥出来,来福已是领着二十来个管家举着灯笼听命了。

狄希陈也不问李大少。

先至高墙边察看,因两只粪桶倒在地下,墙上还有两个黄脚印,他冷笑一声道:带狗去墙外,追。

小全哥掩着鼻子叫人抬水来打扫。

狄希陈笑道:不忙,使人去请黄老爹。

再去李家送信。

同伴逃走。

李大少反镇静下来,靠在一根柱上嚷嚷:你们把我南姝妹子藏到哪里去了?狄希陈背着手冷笑一声。

道:将他看好了,等他老子来再说。

掉头回内院穿衣裳。

小全哥平常合李大少不过点头之交,此时恨他做贼,也不合他理论,跟着来福出门去搜另一个。

他们出门,才到菜园外的沙道上,就嗅得一股骚臭,几只大狗汪汪的叫起来,养狗的吩咐几声,几只狗奔跑起来,绕了南山村小半圈,正好在庙后门停下。

小全哥推门,门拴地紧紧的。

来福就去前面转转了,回来道:西厢有几十个人娶赌,大半眼生呢,姑子们也在那里茶水侍候。

想来……他压低了声音道:这是替李大少他们留的门了。

已是使人合李家说,不如替大家留点脸面。

小全哥恨恨的看了一眼黑沉沉的木屋,回到厅上,恼道:追到姑子庵后,不见了。

若不是紫萱细心瞧出墙上有脚印,只怕张小姐要吃亏呢,俺还有什么脸见阿慧!狄希陈吃着茶,笑道:今日实是凑巧,你再去墙那边瞧瞧,咱们砍了大树,怎么还能翻过来。

将小全哥支走了,问来福:姑子那里怎么样?来福道:还是那些人,吃酒赌钱。

小地想着老爷必要合李家说地,就不曾追了。

狄希陈点头道:若是别人必定是贼,李公子原合崔小姐常在一处耍,只怕他说的是真的。

你去二门合夫人说,叫使人去后边瞧瞧动静。

来福去了一会,带着一个张小姐院里住的媳妇子过来,那媳妇子道:张小姐念佛至一更才睡。

崔小姐发了汗醒来,合张小姐吵了几句嘴,掩了门早早上床睡了。

狄希陈听说她两个居然吵嘴,必是有问题,忙问:她们吵地什么?好像是抱怨张小姐自作主张搬家,崔小姐很是不乐意。

那媳妇子想了许久,又道:崔小姐有些怪呢,在窗边点了两盏灯。

来福笑道:这可是对着了,李大少进院门时就嚷没有两盂灯。

张公子临走时将妹子合崔小姐托给狄家照管,一来是狄家承他一个人情,不好不管;二来他合陈家合伙出海为盗,将妹子留在狄家为质,跟留在陈家一般;三来妹子对小全哥有意,他若是回不来,狄家无论如何不会亏待满子,说不定叫小全哥娶了满子也说不定,他若是得意回来。

妹子在狄家住了这几年,又怎么能嫁别家,端的是进退都容易。

狄希陈做主将这两位小姐留下,一来确是感激张公子递消息叫狄家少惹好些麻烦。

二来当初送信是经崔南姝的手,若是不收留她们,崔南姝嚷出狄家是先晓得消息才去的中国,尚王那里脸面不好看,|Qī-shu-ωang|虽然都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闹出来倒显得狄家太过薄凉,今后谁还敢合狄家打交道?横竖不过是个孤女罢了,客客气气当客人养在外宅,倒不值什么。

今日李大少跳墙来寻崔南姝。

狄希陈也听说过他两个从前的故事,拿定了主意候黄李两个来,笑道:两位随我去瞧瞧。

李员外皱着苦巴巴的脸到墙边看过,两只十里飘香地大桶还倒在墙下,这分明是狄家设地陷井!然今时不同往日。

他虽然还是国丈。

倩儿却跟娘家不贴心,在尚王跟前也不甚得宠,不然他也不肯合陈狄两家结亲的。

狄家悄悄儿杀了李蟹那几十户人家,连半个活口都没留下。

自家地管家也杀了十几二十个,实是心狠手毒。

儿子落到狄家手里,却不晓得如何。

本来大儿子当随海船去中国做生意的,谁知临行前他怕吃苦不肯去,却是不该心软由着他。

黄村长瞧了瞧,心思转动。

狄家必是不想跟李家过不去。

所以请了李员外合他来。

不然捉住了当贼打死丢到海里。

谁晓得?这是叫他做个下步的台阶儿呢。

他忙笑道:李大郎最是顽皮,我家今年结的桃子都叫他偷光了。

昨日我家发现墙上有脚印。

怕是有贼常从这里出入,就将外墙地几棵大树都砍倒。

狄希陈笑道:管家们在此居住,嫌尿桶在院内臭呢,搁在那墙下,居然就叫令郎踩翻。

李国丈呀,你儿子对崔小姐有意,正大光明来寻她有何不可?为何要半夜翻墙呢?李员外的脸色越来越好,笑骂道:这个臭小子在哪,总要好好教训他一回。

狄大人,小儿实是对崔小姐一往情深,此事也不好张扬,不如就请黄老爹为媒,替小儿聘了崔小姐呀?狄希陈笑道:这个在下可做不得主。

崔小姐不过借寒舍几间屋住罢了,她可不是狄家人!伸手指那边小院说声请。

李大少湿答答香喷喷在院中站了小半个时辰,好容易盼到爹爹露面,一边打喷嚏一边低头挪到一边喊:爹爹。

李员外看见儿子脸上并无青紫,心里好过许多,扑上去抽了儿子两耳光,骂道:臭小子,你学什么不好,学偷人!也顾不得臭,扯着儿子对狄希陈陪笑道:回家必好好管教他,有劳狄兄了。

狄希陈笑眯眯送他们出门,黄老爹有心,留下来笑道:李家大少已是合新搬来的吴家订了亲事。

拱拱手辞去。

小全哥查得墙那边摆着的一架梯子是他家从前送与姑子的,气冲冲扛回来,坐在他的小书房里生气。

狄希陈送了黄村长回来,看儿子在书房着恼,进来笑道:你恼什么?小全哥道:那几个姑子可恶,梯子原是俺家送她们的,她们就由着李公子扛来翻墙。

以后不与她们半文钱的布施!狄希陈笑道:这几个假姑子揽财止非一日,并不是清修的人呢,你当晓得她们地为人。

何必认真。

圣人说水至清则无鱼,爹爹总说最方便是混水摸鱼。

小全哥消了气,苦笑道:爹爹,这事就这么算了?狄希陈笑道:你明日使人去合姑子说,叫她们来取贼留下的梯子就是。

打发儿子去睡,他回到卧房,素姐合紫萱都在等他。

狄希陈看女儿一脸紧张,笑问:你怎么也来了?紫萱听说家里来贼,却是睡不着,跑来母亲说,那江玉郎身手甚好,带她上树不费力气,猜翻墙来的是江玉郎。

这个人倒底是什么人?素姐自问穿越前看了许多电视剧跟言情小说,也想不明白。

狄希陈皱眉道:若真是他,他怎么会合李家勾搭上?难道……素姐将一张纸推到他面前。

纸写着尚氏、林家、李家、崔家、张家,卫家。

还勾着许多细线,指着圈外江玉郎三个字道:你瞧。

他在卫家住过。

似合卫家有亲。

卫家又跟林家世为姻亲。

如今他要是合李家走的极近。

狄希陈笑道:要么他是林家人,要么他是尚氏王族。

他说他要再来俺家求亲!紫萱涨红了脸道。

江玉郎是尚王!狄希陈唬得跳了起来,只有是尚王才说的通。

然,他若是尚王。

在那晚会遇到紫萱,必是林家合白莲教有勾结!张公子走时曾合小全哥说起要防着林家。

林家曾想对紫萱下手,必是早就布了局。

只怕崔张两家倒台也是合林家有干系。

狄希陈跟素姐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惊讶和胆寒。

到狄家提亲地只有尚王,紫萱也琢磨过来了,她也唬得出了一身冷汗。

原来那晚江玉郎是故意在林子里等她,若是这么着,林家早就把主意打到狄家头上了,只怕那晚……紫萱羞地满面通红。

伏在桌上轻声道:原来如此。

狄希陈却是庆幸当初将教头管家并李蟹都杀了。

彼时还有些不忍,只说狄家待他们不薄,实是想不明白他们为何会背叛狄家。

若是林家或是尚氏王族许他们小富贵,就说的通了。

还好当时他因这群人打紫萱主意,怕留下活口与女儿名声有碍。

心一横全杀了。

如今想来却是该杀。

不然林家拨去了崔张两家。

收伏了李家,里外合击打狄家如何打得过!素姐的声音好似浸了冰水,叹气道:林家舍得把孩子腿都打断,还许了许多好处。

求咱们把他家孙子送回中国,必是想推倒尚家自立为王,你还说我小说看多了。

狄希陈想到林家的七八上十个孙子还在他手,松了一口气道:是俺不好,你说要留一手,俺还说你太多心。

素姐看女儿听地发愣。

推她道:你去睡吧。

明日去瞧瞧张小姐去。

叫她小心些。

崔小姐不大老实呢。

休叫连累了她。

她若是肯合崔小姐分开,另与她寻间屋子住。

紫萱点头应了。

回到房里又是羞又是恼。

若是翻墙进来的真是江玉郎,他合崔南姝有勾结简直是一定。

明明狄家好心才收留她,她反搭搭坏人。

这样的人留她在家做什么!却是要想个法子请她走路。

紫萱想了一夜,等天明就起床,好容易等到早饭时,叫人取了张小姐并崔小姐的早饭,亲自送至后边小院里。

狄家后边这些石屋已是用高墙圈起,如今住地都是成房管家。

满子跟南姝住的那间就在林郎中地药房隔壁,紫萱进门时正好瞧见两个媳妇子扫地,就问:崔小姐可好些了?张小姐呢?媳妇子道:崔小姐早晨吃了药,又睡下了。

张小姐在她屋里念佛呢。

大小姐,昨日前边真捉到贼了?紫萱微微点头,走到厅里,看东里间有木鱼声,猜满子必在东里间,她就吩咐将食盒搁下,笑道:满子姐姐,你昨夜睡地可好,后边闹贼没有?满子早换了倭服,家常穿着翠绿小衫白纱裙,虽是旧的,倒比倭服清爽。

她笑着接出来道:后边极是安静,听说前边闹贼了。

紫萱轻声道:也不是闹贼,倒是有人私会,不说也罢。

满子姐姐,吃早饭呀,俺瞧隔壁门是掩地,崔小姐还不曾起?满子听得私会,再想到昨夜崔南珠有些异状,已是心领神会,想必崔南姝昨日跟玉朗约定了晚上见面,天幸叫狄家撞破,不然晚上那人进来,油腔滑调的还不晓得如何呢。

自己已是打定主意安安静静过完下半辈子,何苦陪她胡闹。

紫萱不提,她也就不再问,笑道:方才去瞧她,比昨日病的还要重些,已是请林郎中瞧过,重开了药方儿。

紫萱道:那俺还是瞧瞧罢。

满子在前边推门,引着紫萱进去瞧瞧。

紫萱一眼就看见窗台上摆着两盏灯,正合李大少说的话,脸色就不大好。

满子也是一样,她自问对崔南姝极厚,然南姝这一回引着男人翻墙来会,又是寄住狄家,极是尴尬地时候,她就一点都不为别人想想,真真是可恼,叫她伤紫萱揭开帐子,却见崔南姝两只眼珠在乱发中乱转,倒叫她唬了一跳,问她:你可好些了?想吃些什么合嫂子们说就是,养病要紧。

崔南珠冷笑道:你们家昨晚闹贼,狄小姐倒还有心情来瞧我?紫萱笑眯眯道:不曾闹贼,倒是有位李公子说是合崔小姐有约,大大方方翻墙来会。

叫李国丈来接回去了。

这是崔家事不是狄家事,不消我狄小姐操崔南姝只觉得血都涌上脑子,捉住了紫萱的手怒道:怎么会是他!不是江玉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