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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第十八章(2)

2025-03-30 08:14:41

这样一来,江北兵力骤减了一半,与楚军实力相比,也成了一半。

按照孙武预想的那样,目的乃是调楚军过江来战。

楚国军队铺天盖地掩杀过来,孙武又将何如?吴国军队又将何如?吴王阖闾的手里出了汗。

伍子胥沉吟着:这许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孙武说:大王,伍将军,孙武虽然屡施小计诱使囊瓦过江,可是孙武从未承诺过囊瓦何时渡江。

而今,时机已经成熟了,今日五更开始命唐、蔡两国军队做撤退回国的态势,明日五更便可迎接囊瓦部渡江了。

阖闾又问:过江又怎样?楚军过了江,郢城便成了一座无军的孤城,稍俟时日,请大王去叩开楚国郢城之门吧。

囊瓦暴跳如雷。

楚昭王派大夫申包胥前来犒劳防守江汉的楚军,本是好事,囊瓦也兴冲冲来接受君王的厚爱,不料,他惊讶地发现,楚昭王给他――令尹囊瓦的赏赐,和左司马沈尹戍的相同,都是两匹宝马,一把名剑,一件裘服。

拉平了?囊瓦气不忿,拉长了脸,叫人将赏赐接了,道:申大夫,请转告君王,囊瓦十分感谢君王不弃,厚爱铭记于心。

军务倥偬,待来日破吴凯旋之日再与申大夫叙谈,囊瓦失陪了。

申包胥:且慢。

大王命我传话给令尹,与吴军作战只可取胜,不能失败……囊瓦不耐烦:知道了。

囊瓦拂袖进了后帐。

申包胥强压怒火。

楚昭王给囊瓦与沈尹戍一样的赏赐,一方面是暗示囊瓦必得鞠躬尽瘁,否则令尹将不复为令尹;一方面是鼓舞沈尹戍,叫沈尹戍明白君王为何看重他,钳制囊瓦;唯恐囊瓦有闪失,其本意主要还是叫前线将士同心协力,保卫社稷,不料,激起了囊瓦妒恨沈尹戍之心。

囊瓦回到后帐,怒不可遏,在心里骂朝中尽些肮脏小人,无耻,无赖,无才,有目无珠,一些个猪狗大夫,拨乱其间。

竟然将他囊瓦与沈尹戍老不死的拉平了,明明有取而代之之意。

沈尹戍是什么东西?申包胥是什么东西?楚昭王又如何,不过是个茸毛未褪的黄口小儿……申包胥一怒出帐,上了车,想想不可,又下了车,重新入了囊瓦军帐。

士卒拦住:令尹有话,他正在洗脚。

我在此等候。

令尹说,他今日不见客。

速去通报令尹,申包胥受君王之命而来,在此坐等。

囊瓦只好出来。

立着。

申大夫还有何见教?申包胥传君王之命,务必请令尹和左司马沈尹戍同心同德,同仇敌忾,大破吴军。

但可放心。

切不可意气用事。

囊瓦从来都是以国家社稷为重,光明磊落,不似他人,留有后路。

此话怎讲?随便说说而已。

哦,囊瓦听说,申大夫和吴国的伍子胥乃是情同手足的至交?申包胥一愣。

他冷笑两声,道:从前我与伍子胥确为好友。

如今各为其主,必不辱使命。

他日如与伍子胥战地相逢,申包胥不会手软的。

如此便好。

就此告辞。

令尹,好自为之。

送申大夫出营!申包胥走了。

囊瓦余怒未消,胃膈胀满,两肋夹痛,二目红赤。

颉乙好心说,愿为令尹舒一舒肝郁之气,被囊瓦轰了出去。

当晚,囊瓦召心腹之将和大夫议事。

他已经决定,不把破吴的第一功让与沈尹戍了。

他想他绝不能给恶虎插翅。

他想他可不是痴呆村夫。

心腹之将射延,心腹谋士大夫史皇,还有武城黑大夫,聚在一起,意见几乎是一致的。

大夫史皇直陈利害:倘若听凭左司马沈尹戍指挥方城主力,南下从背后攻打吴军,乃是司马独自攻克吴师,还有令尹囊瓦您什么事?司马从背后击吴,兵力不会有什么损伤,而囊瓦这里正面破吴,兵必受损,与其受损,不如速战速决,独得其功,朝中谤议自会消解,沈尹戌也休想得势。

武城黑大夫则指出:吴军战车都是木制毂轮,而楚军的车毂,全都裹了皮革,吴军的车毂不怕水浸,而楚军车毂上的皮革泡软了,就转也不能转了,还打什么仗?射延则将亲自取得的军情一一分析:吴军立足未稳,粮草接续不上;吴军军中多疾患,士气不扬;吴军退后三十里,虚张声势,不敢立即交战……囊瓦就要下定决心了,话到舌尖,又收了回去。

性格暴戾乖张之人,其实都是胆小如鼠之徒。

顷刻间的暴怒和不计后果,其实都是假象。

囊瓦:容我再思量思量。

囊瓦走出军帐。

一眼望见营帐前,高高挂起的蔡国将军鉴的人头。

怎么,那个死人的人头,原本是血肉模糊,一片混沌的啊,莫非将军鉴脸上的血痂全部剥落了?月光之下,那张惨白惨白的脸似乎在抽搐,在痉挛,在呼吸?那张脸,原本是朝着江北,用以震慑吴军的,现在怎么转向了西北,朝向了蔡国的方向?还有那双不肯闭上的眼睛,拼命地睁得又大又圆,木然地眺望着烟云浩荡的远方,好像有许多的话要说,许多的情要诉。

将军鉴想家了吗?一阵秋风掠过,囊瓦心惊肉跳:哦?他――在咳嗽?是。

是在咳嗽。

咳嗽的声音短促而且没有气力。

是干咳。

射道:令尹,士卒们说,到了半夜,可以听见死人的头在哭。

呜呜的。

不是真地在哭么?囊瓦目瞪口呆,汗津津的手不由自主地去握了佩剑。

射又说:还说将军鉴的头颅有时候在夜半深更唱歌,唱的都是很悲伤的蔡国的调子。

蔡军思归了么?也许是。

囊瓦离开了那让他心悸魄动之地。

有土卒来报:对岸,江北,吴、唐、蔡三国联军正在调动,蔡昭侯的军兵向蔡国方向移动,唐成公的军队在向唐国的方向后撤!看来,三国联军产生分歧了;看来,唐蔡两军顶不住了;看来,吴军已成孤军!囊瓦听了,微微一笑:天助囊瓦!天助囊瓦!明日强渡汉水,明日大破吴军,取阖闾首级做酒觚!囊瓦就这样决策了。

他觉得自己有十成的胜利把握,他想沈尹戍的得势成了泡影,诡计不攻自破了。

战争之外的人际关系,有时竟会决定战争的进程,改变既定的胜负;战争中的政治因素,有时候竟然会比千军万马来得更凶,更不可抵挡,决定战争的走向;战争中将领的性格,将领的人性的弱点,往往成为战争胜负的筋钮。

在江北三国联军分兵,唐、蔡两军做出后撤的样子之后,囊瓦到底听凭了孙武的调遣。

对于孙武,这当然并不轻松,他已经三十几日不敢安寝了。

对于阖闾,好比一场豪赌,对方刚刚下注。

对于楚昭王,并未显示其沉重,他从未想过二十万大军会被六万士卒击溃,这是自古以来没有过的神话。

对于伍子胥,是一个节日。

子胥一番豪气,惦着十年归报楚王杀父兄之仇,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对于沈尹戍,将是致命的一击。

他知道囊瓦把楚国押到了赌场,这场危险的游戏,将使他身后的方城主力,千军万马也徒唤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