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海兰泡

2025-03-30 08:14:38

这鬼天气好像真的能把人的耳朵冻掉,呼出的白蒙蒙哈气好像也一瞬间就结成了小冰碴。

走在海兰泡街头,踩着厚厚的积雪,叶昭便装打扮,厚厚的帽子扣住耳朵,青布袍棉袄,就好像来自关内的商人打扮,而他身后,巴克什和苏纳都是同样的装扮。

这是一座有数千居民的大镇子,走在镇子里,叶昭心里沉甸甸的,几十年后,就是这里,万余名华人遭到了罗刹人血腥的屠杀,所有海兰泡的华人都被赶出了镇子,店铺财产全部被罗刹政府征用,实际上就是官方的抢劫,而所有华人居民,都被驱赶到黑龙江边,不是被刺刀活活捅死,就是被驱赶到江水中溺毙。

有俄国参与者笔记中写道到达上布拉戈维申斯克时,东方天空一片赤红,照得黑龙江水宛若血流。

……手持刺刀的俄军将人群团团围住,……把河岸那边空开,不断地压缩包围圈。

军官们手挥战刀,疯狂喊叫:‘不听命令者,立即枪毙!’……人群开始象雪崩一样被压落入黑龙江的浊流中去。

人群发狂一样喊叫,声震蓝天,有的想拼命拨开人流,钻出罗网;有的践踏着被挤倒的妇女和婴儿,企图逃走。

这些人或者被骑兵的马蹄蹶到半空,或者被骑兵的刺刀捅翻在地。

随即,俄国兵一齐开枪射击。

喊声、哭声、枪声、怒骂声混成一片,凄惨之情无法形容,简直是一幅地狱的景象。

清扫现场的工作,紧跟在一场血腥的屠杀之后立即开始进行。

……那堆积如山的‘尸体’,大部分是气息未绝的活人,周身肝脑迸溅,血肉狼藉。

……不管是死是活,被一古脑儿地投入江流。

……清扫过后。

黑龙江水浮着半死的人们象筏子似的滚滚流去,残留在江岸大片血泊中的只是些散乱丢弃鞋、帽和包袱之类。

就是连这些遗物,也都被蹂躏得一无完形。

海兰泡惨案发生在1900年,在政府指挥下进行的血腥屠杀平民的行为,罗刹人之暴戾野蛮只能用骇人听闻来形容了。

难道这样的惨剧还要重演么?自己现在无力阻止罗刹人东扩,可至少,要做出些改变。

主子,有茶馆,去暖暖身子?巴克什指着不远处的布幡说,天寒地冻的,可别冻坏了主子。

叶昭微微点头,实际上,若没有团练与罗刹人的血战,对于国境这个概念时下没多少人理解,当罗刹人军舰在黑龙江里游弋时,这一带居民很多只是好奇的观望,而在江北,罗刹人一直残杀我边民,杀人放火无恶不作,被称为肮脏的吃人生番。

掀开厚厚的棉布帘,一股子热气和喧闹扑面而来,茶馆不大,几张茶桌都坐了人,热火朝天的。

三位爷,这边请,这边请。

伙计穿得也异常厚实,脸红通通的,是那种久居冰天雪地的人惯有的潮红肤色。

来到靠东墙一张茶桌,本来坐着一位尖嘴猴腮戴着瓜皮棉帽的中年男子,伙计看来和他很熟,赔着笑:三爷,您挤挤?这实在没地儿了,包涵包涵……连连作稽行礼。

被称为三爷的猥琐男子嘿嘿一笑,露出一嘴黑牙,**就知道欺负我。

眼睛瞥着叶昭三人一阵猛打量。

伙计笑着请叶昭三人坐下,却在叶昭耳边小声道:爷,看您也是来做买卖的,不可轻信人言,尤其是您对面这位赵三爷。

叶昭微微一笑,这伙计倒是热心,心肠也好,就对巴克什努努嘴道:看赏。

巴克什忙从怀里抓出一把铜钱塞给伙计,说道:我家主人有赏。

伙计惶恐的道:这,这可怎么说,这太多了!对面的赵三爷看到这一幕眼前却是一亮,笑骂伙计:叫你收就收下,啰嗦个屁啊!柜台后掌柜的也喊道:德生,还不快谢谢爷。

又对叶昭拱手:客官,看来我这小店是来了贵客了,您歇好,我这就给您上壶好茶!店内其他客人也看过来,这茶馆也是毛皮山货商人交易之处,有两桌客人就正为几张貂皮议价呢,来采货的老客一脸精明,卖貂皮的猎户可也不傻,好似老客给的价钱低了,站起来就想走,老客又忙笑着拉猎户坐下。

叶昭搓着手哈气,要说叶昭现在也知道自己体质极好,哪怕跑个几十公里怕都不带大喘气的,可就是吃不得苦,这冰冷冰冷的天实在烦人。

赵三瞥着叶昭,突然就笑道:小哥儿,来办货吧,我有好东西你看不看?叶昭知道这家伙不是什么好鸟,却想看看他玩什么把戏,微笑道:什么好玩意儿?拿出来我瞧瞧。

恰好伙计拎着茶壶走过来,见状就偷偷在底下碰了碰叶昭的腿,叶昭对他回以一笑。

可赵三精着呢,伙计的小动作哪瞒得过他,眼睛一下就瞪了起来,骂道:妈的德生给你脸了是不?君子还不断人财路呢,**算个什么东西,爷正正当当做生意你背后给爷使坏!妈的爷今天非放你的血不可!说着就站起来,当一声,手里的匕首就插在了茶桌上。

掌柜的见不妙,忙从柜台后跑出来,连声劝道:三爷三爷,孩子家不懂事儿,您担待,担待,今天这茶钱算我的!又转头骂德生:你小子就不能不犯浑?还不快去后院看看开水去?赵三却是不依不饶,骂道:妈的爷差你这壶茶钱么?老李,你会说人话不?掌柜的就作势扇自己的脸,陪笑道:看我,老糊涂了,三爷您是四海的主儿,别跟我们这没开过眼界的小人物计较。

赵三瞪着三角眼还想说什么,叶昭就笑道:三爷,还是看看您的宝贝吧,看我面,今儿算了。

赵三这才骂骂咧咧的坐了下来,随即从怀里掏出个小蓝布包,小心翼翼的解开,里面又是个黄布包,又解开,露出了一方形小匣子,另外还有特制的一条磷片。

巴克什和苏纳见了都哑然失笑,洋火嘛,还以为什么宝贝呢?他俩跟在叶昭身边,却是什么稀奇东西都见过。

叶昭却不动声色,微笑道:这是何物?赵三就卖弄的从火柴盒里取出一支火柴棍,嘿嘿的笑:小哥儿,我给您变个戏法!说着就在鳞片上用力一划,噌一声,火柴棍就燃了起来。

赵三在叶昭眼前晃着燃烧的火团,得意的笑,小哥儿,怎么样?这是个好东西吧?叶昭还未说话,却见邻桌有人在地上呸了一口,罗刹鬼的东西,王八蛋才稀罕!赵三却不以为杵,嘿嘿笑道:你想要,可也得人家卖给你呀,再说了,你懂不懂啊,人家叫俄罗斯!那国家大了去了,从南到北走一辈子都走不到头,大清国跟人家一比,就是个屁!要我说啊,咱早晚也是俄罗斯人,别看团练咋呼的凶,可被人家打的尿都没了!邻桌那人腾一下就站起来,是位年近花甲的老人,气得脸涨红,大骂道:我打死你个没祖宗的东西!老头一家儿女都被罗刹人杀害,恨罗刹人入骨。

嘭赵三就将老头推了个跟头,旁边客人脸上都有了怒色,赵三却指着全场道:告诉你们,都给我老实点,不然赶明儿俄罗斯大人管了事儿,可别怪爷对你们不客气!巴克什和苏纳都看向叶昭,作势欲起,却被叶昭目光制止。

赵三趾高气昂的坐下来,看向叶昭,换了付笑脸:小哥儿,咱哥俩投缘,算交个朋友,这神火盒一两银子一个,你要多少?又道:咱可是独家买卖,别处可买不到。

叶昭微笑道:看来三哥同俄罗斯的大人们有交情?赵三嘿嘿笑道:那自然,不然怎么说咱是独家买卖呢。

这时节儿,厚厚的棉布帘突然被掀开,冷风伴着女子的哭泣声吹进,丫头,丫头,你在哪啊!从外面步履蹒跚走进一名少*妇,棉袄棉裤,披头散发的,但看起来还有几分俏丽,可令人吃惊的是她的棉袄半敞,里面什么都没穿,却是露出雪白的一对**,高耸坚挺,在冷风中微微颤动。

唉!荣嫂子你怎么跑这儿来啦,快,快把衣裳穿上。

掌柜的叹着气,忙跑了过去。

而赵三三角眼早就盯着那对雪白了,满脸的淫秽,被掌柜的背影挡住,却是站起身,也凑了过去。

叶昭就不解的问趁机过来倒茶的德生,这女人是谁?怎么一回事?德生脸上就有些悲愤,这是我家掌柜的堂姐,嫁到马家屯马大哥家里,可大上个月罗刹鬼血洗马家屯,把马大哥一家全杀了,他们那丫头,才五岁,我见过,机灵着呢,没人不喜欢,可,可这帮不是人的罗刹鬼,把丫头,把丫头用刀割成了八块……德生再说不下去,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含泪道:荣嫂子,荣嫂子就这么疯了,以前,以前她可多好的人,马大哥那么厚道,又疼她,我们都说她有福气呢。

叶昭嘴唇几乎咬出血来,胸口闷得喘不上气,可,可不知道是想大哭还是想大喊,老毛子,我叶昭这辈子若不令你们后悔,我就不姓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