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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盛名第十四章(2)

2025-03-30 08:13:19

她擅长管理是毋庸置疑的,但最重要、最难得的是她与学生的密切关系。

她对每个学生手上的工作都了如指掌,对所有的细节也总是兴味盎然。

在实验室里,她那通常冷峻而略显悲伤的脸会变得容光焕发,常带微笑,甚至会像个少年人般开心地笑出声来。

每个学生都不时会惊讶于她知识之广博、思虑之澄明,因为她总能直指问题的本源,再复杂的问题也难不倒她。

玛丽每晚回到家都是精疲力竭。

在家里,她虽温和,却也很自抑。

她不哭,可也不很快活。

要到很多年以后,女儿都长大了,她才能向她们谈及白天的工作。

皮耶在世的时候,她的梦想可说是实现了:感情生活、知性生活和所有需要照顾到的情绪,都得到了满足。

她曾经拥有美满人生。

而现在,她却像一块岩石,被溪水分割成两半。

皮耶死后,她迁离凯勒曼大道,搬到索镇,仍与皮耶的父亲、两个女儿同住。

另外有位布洛妮亚派来的波兰妇人代她管家。

她对如何教养子女早有定见,而且这见解在当时是石破天惊的。

首要原则是要孩子住在乡间,远离都市的恶浊空气,以保身体健康。

其次要孩子风雨无阻地在室外活动:骑脚踏车、荡秋千、跳绳,为的是锻炼体魄。

他们还要学各种手工艺,因为人人都该学会灵活运用双手。

最后,他们应及早接受科学训练。

要不要上学呢?我有时觉得,玛丽在给姊姊海拉的信上说,与其把孩子们关进现在那些学校里,倒不如把他们淹死的好。

这想法与她公公一致。

她于是想办法说服了几位朋友:皮兰夫妇、郎之万和汉学家蔡凡思(Edouard Chavannes)夫妇,设计另一种学习方式,让这几家的十几个孩子不必到学校去浪费时间。

方法很简单:每天只上一堂课,决不多教。

教师都是梭尔邦和法国大学的教授:皮兰、郎之万和玛丽合教化学、数学和物理学;莫顿(Henri Mouton)与雕塑家梅格洛教自然科学、绘画与陶塑;皮兰太太亨丽埃和蔡凡思太太负责法文、文学、历史课,并带孩子们参观罗浮宫。

这间小小私塾设立的消息传出之后,有些人很不以为然。

一位报纸闲话专栏的作者撰文批评道:这群孩子事实上读和写都还不大会,却得到绝对的自由去做实验、装置仪器、测试化学反应……该庆幸他们的房子没给炸毁,不过这事情是极可能发生的!但是从孩子们后来的回忆中看来,这场教学实验是成功的。

实验历时两年,过后孩子们回归一般学生的行列。

玛丽显然对公立学校没有好感,她把伊雷娜和夏芙都送进私立学校。

她尽其所能地教导女儿,磨炼她们,教她们各种各类的知识,因材施教地发展各人独特的资质。

以伊雷娜来说,玛丽从不勉强她见人要打招呼;而夏芙喜欢讨每个人的欢心,玛丽也从未因此斥责她。

两个女儿都学会多种外语,又会烹饪、滑雪、缝纫、骑马和弹钢琴。

数学方面的课业玛丽督促甚严,道德操守更是毫不放松。

她把两个女儿教导成独立自主的年轻人,知道生活的责任要自己承担,也很乐意为此奋斗。

这在当时又是与众不同的,就像容许11岁以上的孩子单独外出一样,违反一般人的观念。

她虽保护女儿,却不压缩她们;爱女儿,但不窒息她们。

她对待两人无分轩轾。

夏芙告诉母亲,她不想研读物理或医学或其他任何一种科学,但是也不太确定自己究竟要学什么。

玛丽虽然自幼看重科学,却也全无责备夏芙之意。

她从没有忽视女儿身体上的任何一点轻微病痛(例如一个蛀牙洞),也从没有忘记谁的生日。

如果说她陪伴孩子的时间不多,那是因为她实在没有时间。

也许她看起来有点冷淡,但那是因为她不知道如何表达温情。

也许在假日里她多半忙着做方程式计算而甚少亲吻女儿,那是因为她小的时候大人从不容许她亲吻母亲。

她从不向女儿谈起她们的父亲,连他的名字都不准提起。

揭开伤口容易流血,而她不愿在孩子或任何人面前流血。

她的原则是闭口不提,才能控制住自己。

这当然让人不易了解她。

1910年2月,82岁高龄的居里医生因肺炎去世。

出殡那天,玛丽把皮耶的棺木放在他父亲的棺木之上,预想将来有一天要与皮耶在此重聚。

居里医生,这至死不悔的理性主义者,生前从不踏入坟场一步,现在也不能再告诉玛丽,那木头箱子里只有一把无关紧要的骨头,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她并不特别显得哀戚,因为哀戚已经在她的心里生了根。

后半年,有一晚皮兰在家请客,波莱尔太太玛格丽特看见玛丽穿一袭白色衣衫而来,腰带上还别了一朵玫瑰,看起来显得年轻,好久以来都没这么鲜亮了。

她心里想:玛丽终于又开始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