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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天才第十章(2)

2025-03-30 08:13:19

在1900年的物理学大会上,法国和其他国家的物理学家,注意力都集中在居里夫妇谈了这么久的新辐射物质上。

这对夫妇曾经致送样品给所有在研究这问题的科学家,其中最重要的是贝克勒耳———他对自己发现的射线已重拾兴趣。

日内瓦大学的院长来到巴黎,提出非常诱人的邀请:该校愿聘皮耶为物理学教授,年薪一万法郎,另附房屋津贴,还提供一间实验室,配置两名助手,实验所需设备概由校方购置。

玛丽在此实验室中也有正式的职衔。

皮耶接受了对方的邀请,他和玛丽很快便前往日内瓦,受到热烈欢迎,事情似已底定。

可是数周之后,日内瓦大学的院长却收到他们的辞职信,里面满是冠冕堂皇的理由。

怎么回事?据玛丽说:皮耶·居里很愿意接受(瑞士方面的邀请),后来因为不符合我们的镭研究眼前的利益而终于回绝。

其实,他本来已经接受了的。

各种迹象显示,这次仍然是她做的决定。

庞加莱不知怎的得知了居里夫妇要离开法国的消息,他向梭尔邦大学的同仁施加压力,要他们保证物理、化学及自然科学部一旦有教授出缺,一定要让皮耶来递补。

皮耶很快地得到了这个职位。

同时,高等师范学校的副校长也告诉玛丽,1900到1901学年度,该校聘请她讲授一年级和二年级的物理学课程。

他们终于不必再为家用发愁了。

但是这些对皮耶和玛丽的研究工作并无助益,只会更添困难。

正当别国的实验室都在竞相研究居里夫妇开展的领域之际,玛丽却得忙着准备每周两次的授课,学校远在塞佛尔(Sèvres),她总是搭电车往返。

皮耶则在两所学校担任两门课,还负责指导实验。

后来他实在疲于奔命,便申请担任梭尔邦大学矿物学系的一门课,不幸又遭拒绝。

现在他是梭尔邦大学的教授了,是不是至少可以有一间像样的实验室供他工作呢?没有。

他只分配到居维路校区两间小得可怜的房间,对玛丽的工作毫无用处。

他在这里来回奔波,承担了愈来愈多的工作之际,得到这对夫妇慷慨提供放射性物质———是玛丽费尽千辛万苦收集、提炼的物质———的外国科学家,却在他们设备齐全的实验室里研究。

他们这样做,是符合当时的道德观念与科学精神的。

不过,这些科学家可不想让别人超越自己。

在加拿大工作的卢瑟福于1902年1月5日写信给他的母亲说:我忙着写些报告发表,一方面做些新的实验。

我不能稍停,因为总有别人想要超越我。

在这领域内,我最不可轻视的对手是贝克勒耳和巴黎的居里夫妇。

他们这几年来已经在放射性物体方面做过非常重要的研究。

这研究尽管阻碍重重,但确实是非常重要。

玛丽提炼出来的镭愈来愈纯,皮耶观察到它还会发热,而且热量不小。

他估计每一克的镭一小时可放出一百卡路里的能量。

2000年来大家都相信宇宙间的一些定律,诸如:能量既不能制造、亦不能消灭;物质不能起化学变化;原子不能分解———所以才叫做原子。

然而19世纪末的科学家,却不得不对这些定律提出质疑。

皮耶和玛丽提出的假设是:辐射性原子具有其他原子没有的特性,可能便因此放出那神秘的能。

但他们说,这个假设只是几个可能的解释之一。

后来是卢瑟福和索迪(Frederick Soddy)继续追究,而发现放射性原子会自然分裂。

这是多么奇特的现象!玛丽称之为原子转换的激变。

卢瑟福确实是一流的科学家,但皮耶·居里也是。

皮耶若得以充分运用他丰富的想像力和时间,难说他不会领先卢瑟福。

皮耶原猜测放射性原子释出的能来自太阳辐射。

他从来不担心别人超越他。

至于玛丽,她求证的精神无可比拟。

她要证明镭是一种确确实实存在的元素。

不管工作如何超重、手指如何裂痛,也不管身体如何劳累,她的决心都不动摇。

化学家德比纳1900年秋,他们回波兰省亲度假之后,重回仓库工作。

不过,事情有点不一样了。

他们好像散发出一种芬芳,年轻的研究工作者受到吸引而来。

这芬芳的来源,是他们的研究、皮耶的感染力、玛丽的强烈意志与坚强力量(她的外表愈来愈纤弱,只会使她的坚强更显得动人),这样的一对佳偶、他们献身科学那种近乎宗教的精神,以及他们苦行僧式的生活。

有些人原本与他们仅有工作上的关系,后来成了朋友。

物理学家萨纳(Georges Sagnac)和科顿(AiméCotton)、雕塑家伍耳班(Georges Urbain)都成了凯勒曼大道居里家的座上常客。

到了周日,皮耶的一些昔日学生也常来此消磨下午时光,郎之万(Paul Langevin)是其中之一。

大约就在此时,一个头发蓬乱,名叫德比纳(AndréDebierne)的化学家,进入居里夫妇的生活。

认识他的人说,他深深爱上了玛丽。

不论此事确否,直到玛丽去世那天为止,他随时随地服侍在侧,供她驱策。

对于这份不止息的热情,她可曾给过任何回报?有人说是有的,但是大家都不承认,正如皮耶去世几年以后发生在她身上的绯闻,至今大家避而不谈。

这种态度如今看来或许不可解,在当时却是很自然的。

毕竟那年代女性的名节就是一切,女性即使别有所恋,行为亦不能逾距。

一般人总期望玛丽是圣人也是烈士,可是从所有迹象看来,她两者皆不是,在两性关系上亦然。

她是一个年轻女子,生在一个绝大多数妇女游移于自责与狂乱之间,除此之外别无选择的时代。

我们若硬把她当成圣人或烈士,不仅是自欺欺人,也湮没了她的另一层面。

有关德比纳和另一位据说也倾心于她的数学家,我们所知不多。

想来即使发生过什么事,她也已经消灭了证据。

但若不是经历过爱情的风暴,她不会在晚年写下:我相信人生的乐趣若全赖狂暴如爱情的感情来维系,是没法满足的。

这也是她的一个层面———她从不把人生的乐趣全投注在爱情上面。

德比纳为人谦和、内敛,不喜表达,但他是优秀的化学家,先是与皮耶一同研究放射性,很快发现了一种新而重要的放射性元素,命名为锕。

负责管理梭尔邦大学化学及物理实验室的皮兰,让他在那里做研究。

玛丽终于摸索出萃取镭的最佳方法。

一家化学制品公司要求使用玛丽的方法,并加以改良,皮耶和玛丽很高兴地答应了。

德比纳就负责监督作业过程。

教书工作也扩展了玛丽的视野。

开始在塞佛尔的高等师范学校担任讲座时,她是第一个出任此职的女性。

这学校专门为女子中学训练师资,教师都是一时之选,皮兰也是其中之一。

皮兰只比玛丽小三个月,才气焕发。

物理学家皮兰对于教书这件事,玛丽一方面担心自己教不好,一方面又对自己的能力充满自信。

她力求表现。

此外,她的女权意识也在这里展露出来:塞佛尔是女校,而女性,工作环境既不佳,求知机会又少。

有一个女学生这样形容她:她不让我们眼花缭乱,她安我们的心,吸引我们学习。

她的作风简洁、心思细密,亟欲对我们有所帮助,知道我们无知,却又看出我们的潜力……这些都让我们为她着迷。

她是第一个与我们建立人际关系的老师。

在那以前,塞佛尔的学生从没碰过实验设备。

玛丽把原本一个半小时的课程延长一倍,好带她们做实验。

是她在塞佛尔的课程里加入了微分与积分的课。

简言之,她认认真真地做教书这件工作,正如她总是认认真真地做每一件事。

她的教书工作和皮耶担负的额外课业,虽然减少了他们做实验的时间,却也让他们少接触辐射物质。

但是只要稍有空闲,他们便会回到心目中真正的工作上去。

玛丽不再亲手处理成吨的沥青铀矿,初步的萃取工作由她训练出来的几位化学家,在德比纳的指挥下进行。

这包括从矿渣里沥出10到20公斤的硫酸钡,转化成氯化物。

这些氯化物里所含的镭仍然极微:约十万分之三。

玛丽这时候想做的,是用分段结晶法自钡中析出镭。

这是她想出来的方法:镭盐在结晶体里会浓缩,每结晶一次,镭便愈趋纯化。

玛丽后来终于能给狄马凯一毫米(十分之一公克)的纯镭盐,是她结晶几千次的结果。

4年之内,她的体重也减轻了15磅以上。

但她不关心自己的体重,她关心的是1902年3月28日她写在黑皮本子上的:Ra=22593。

镭的原子量。

这标示着科学史上一次前所未有的探险就此结束。

这也标示出某种快乐的结束:一件事情一旦完成,就某方面而言它也就毁了。

几天后,巴黎的沙龙里纷纷谈论着镭,因为镭可以治疗癌症。

科学院颁赠二万法郎给居里夫妇,奖励他们萃取放射性物质之功。

一种治疗方法、一门工业,以及一则传奇故事,自此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