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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其他兄弟姐妹8、堂弟及其他

2025-03-30 08:13:19

东北人有句笑话,说眼睫毛长不认亲。

张学良晚年曾自嘲地说,我们张家的人都不喜欢我,说我眼睫毛长,不认亲。

此话有例为证:张学良的二伯父剿匪时被土匪打死后,他们全家就都住进帅府,由张作霖来供养。

二伯父的大儿子,也就是张学良的堂兄叫张学成,与张学良曾是讲武堂的同学,但后来被张学良给枪毙了。

我这个人铁面无私,我是毫不客气的,他勾结日本人,卖国,我就把他枪毙了。

张学良如是说。

原来,九一八前夕,张学成一度曾与石友三暗中勾结,企图投靠日本人,在东北兴风作浪;九一八后,日本人又利用张学成,他便以东北自卫军总司令的名义,在黑山、北镇一带勾结土匪,为非作歹。

他还发表宣言,声称要与日本人合作,建立东北新政权。

张学良知悉此事后,义愤填膺,他立即派原沈阳市警察局局长熊飞带义勇军进行剿灭,熊飞不负所望,很快将张学成缉获。

熊飞电告北平行营,向张学良请示处理办法,张学良毫不手软,马上复电:立即枪决,以遏乱源。

此举一行,大快人心,动乱遂定,张学良大义灭亲,绝不姑息养奸的义举赢得了人们的交口称赞。

可是,为这事,我多少日不敢回去,张学良晚年感慨地说,不过,张学良对自己的行为并不后悔,他说:他勾结日本人!那当然是抓到证据了,没有证据,我怎么能枪毙他?他跟日本人勾结,日本人给他枪,让他招兵买马,当汉奸。

我当然能发现他通敌,他在我的家乡做坏事我怎么能不知道?九一八事变后,我人虽然不在东北,但那里仍有我的人,是我派去的人把他抓到打死的。

张学成的弟弟,也即张学良二伯父的二儿子,叫张学文,当时也在东北军里,先是当团长,后来升任旅长,现在定居在加拿大。

张学良的姨家表兄,曾来找张学良要点事干,他对张学良说:你给我个顾问当当吧!张学良哭笑不得:为什么给个顾问,顾问不是我给的,那是政府的职位,我不能随便给。

姨家表兄很是不高兴:你给一个不就行了嘛,你给旁人就不能给我吗?张学良正色道:你有什么资格能当顾问呢?你有什么功劳当顾问?这一说,姨家表兄翻脸了:你这人就是这么不认亲!张学良耐心地解释说:你要钱我给你点钱,我不能拿国家的职位随便给你!姨家表兄最后叹了口气说:唉,你这人真是不认亲!愤愤地走了。

张学良还有个姑夫,本在张作霖手下干事。

当时张作霖任二十七师师长,姑夫就当骑兵团团长,张学良最不喜欢这位姑夫,所以当他接任二十七师师长时,这个姑夫立刻辞职走了,因为他知道张学良不会给他好事,所以干脆连个面也不照就走人了。

因为这些事情,所以张学良晚年摇着头叹息说:我们家里的亲戚都骂我不认亲!第十一章 大洋彼岸的子女们1、被吓疯的次子闾珣(1)张学良一共育有四子一女,除最小的儿子张闾琳为赵四小姐所生外,其余三子一女均为于凤至亲生。

为使后代不忘故土,按照周时典籍《尔雅•释地》中的记载东方之美者有医巫闾之珣、玗、琪焉,张学良给三个公子依次起名为:闾珣、闾玗、闾琪。

长女名为闾瑛。

作为将军,张学良早年戎马倥偬,无暇顾及子女的教育,但他从小就灌输给他们爱祖国、爱民族、爱家乡的观念。

1933年,张学良因不抵抗将军之名而被迫下野,出洋游历,趁此之机,他就替三个孩子安排好了留学国外的计划。

闾玗和姐姐闾瑛、大哥闾珣先是在意大利罗马就读,母亲于凤至陪伴着他们。

这是张学良返回祖国就任鄂豫皖三省剿总副司令新职时,夫人于凤至和他的约定:由她在国外陪着三个未成年的孩子求学。

后来,因为意大利的当权者齐亚诺背叛了多年前向张学良发下的誓言,背信弃义地单方面承认了中国满洲的傀儡政权,张学良以国事为重,一怒之下,在武汉通电声明与私交甚厚的齐亚诺分道扬镳。

当1936年的严冬到来之际,于凤至越来越感到一种比严寒更为可怕的寒意:意大利的外交部长、张学良从前在北平过从最密的齐亚诺公使和夫人爱达,对她和在这里求学的孩子们越来越疏远和冷漠。

1936年11月18日,一个下着大雪的严寒日子,闾玗和母亲及哥哥姐姐搭船前往英国伦敦。

他们之所以转到伦敦,其中的原因除了在意大利受不了齐亚诺公爵的歧视之外,另一种考虑是当时整个欧洲都处于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烽火硝烟的威胁之下,只有英国伦敦在邱吉尔内阁的种种防范下,仍是一派安谧的世外桃源之象。

所以,母亲于凤至就和父亲从前的英国友人、英国前驻北平领事馆武官培汉•桑希尔取得了联系,请他设法在伦敦为女儿闾瑛、长子闾珣和次子闾玗三人,寻得一个理想的学习之地。

培汉感念从前在北平时因为打猎惹出人命案,张学良对他的救命之恩,当即慨然答应资助三个孩子在英国求学的全部费用。

因为当时于凤至并不缺少金钱,所以婉谢了培汉的好意,只求他作为三个孩子在英求学期间的担保人。

培汉哪有不允之理,他只用了三天时间,就利用自己多年外交官的关系,为于凤至和三个孩子办好了长期旅居英伦的手续。

闾玗一行初到伦敦,培汉跑前跑后,殷勤备至,极尽地主之谊,处处表现出一种报答张学良昔日再造之恩的热诚。

恰在此时,国内的政治局势就因西安发生兵谏而出现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于凤至当时真是进退两难,愁肠百结。

一方面她舍不得从没离开过母亲的三个孩子,另一方面她又不可能在英国泰然稳坐,而眼看着在国内被蒋介石秘密囚禁的丈夫无人相救。

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得将看护孩子的重责托付给了培汉•桑希尔,培汉慨然地拍着胸脯保证:夫人放心,别说三年五载、十年八年,就是夫人走上个三十年五十年,我培汉也会像自己的孩子一样照顾您的孩子。

这不仅因为从前张将军有恩于我,也是他的国内抗日的义举感动着我!夫人只管回国去照顾将军,英国的事情都由我来承担好了!培汉的铮铮誓言和所表现出来的义气让于凤至宽慰不少,她千恩万谢,洒泪辞别回国。

最初的几年,培汉确实如当初他所许诺的那样,为闾玗、闾珣、闾瑛的求学与生活费尽了苦心,闾玗和闾珣先在伦敦城西曼坎山下的皇族小学堂学习,闾瑛则进入皇家教会语言中学。

但是,到了后来,由于于凤至回国后音讯渐无,大有一去不复返之势,而为培汉所推崇敬仰的张学良,在事变后也刹时息影政治舞台,不但在国内销声匿迹,而且世界传媒上也再难以见到有关这位东北军将领的任何音讯,甚至有传闻说张学良将军早已不在人世了,这些小道消息几经辗转,传到英伦以后,更是面目全非,骇人听闻,培汉听说后,曾一度对是否继续抚养这三个无家可归的中国孩子失去了信心。

信念上的动摇,使培汉渐渐疏忽了对闾玗姐弟三人的照顾。

培汉的疏忽,终于酿成了一场无可挽回的悲剧——闾玗被德国纳粹的轰炸吓成了精神病!那是1943年的春天,闾玗在伦敦的皇家中学即将毕业,他出类拔萃的学习成绩令所有老师和同学都另眼相看,他的勤奋刻苦,他的聪明才智,都展示出他是那所皇家中学学生中的佼佼者。

继续求学深造成了闾玗唯一的目标和信念。

但是,那时的英伦也不再是一方乐土,由于欧洲的战事越来越吃紧,而英国首相邱吉尔又旗帜鲜明地站在美国总统罗斯福一边,反对德国法西斯的武装侵略,所以一度远离战火的伦敦,也忽然变成了德国飞机狂轰滥炸的重要目标,战争的硝烟开始弥漫在泰晤士河两岸,德国飞机开始不时地在白天黑夜大肆对伦敦进行猛烈轰炸。

战争的阴影自然也笼罩到了闾玗所在的皇家中学的上空。

出生于富裕豪门的闾玗,从小就神经脆弱,胆量微小,对这种恶劣的学习环境从一开始就无法适应。

校方规定只要警报声一响,所有的学生就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跑出教室,躲进学校附近的防空洞隐蔽,以防止被德国纳粹的飞机投弹所伤。

有时,闾玗正在上课就赶上希特勒的飞机前来轰炸,他不得不随着同学们惊惶失措地飞奔到防空洞,这样的生活,使闾玗本来就紧紧绷着的大脑更是紧张到了极点。

晚上,闾玗和闾瑛、闾珣住在伦敦城内的一家旅馆里,那是培汉出资为他们姐弟长期租用的一家低档旅舍,可恶的德国飞机有时晚上也会来突然袭击。

一天,半夜时分,天色漆黑如墨,四周万籁俱寂,刚做完了作业才睡下不久的闾玗,突然被一阵紧接一阵的凄厉警报声惊醒,他惊惶失措地从床铺上爬起来,黑暗中只听得闾瑛急促地喊着:闾玗,快,快跑,德国鬼子的飞机又来轰炸了!......轰隆隆......话音被一阵爆炸声骤然打断,闾玗的脑际一片空白,呜呜呜......警报仍在凄厉地响着,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午夜显得格外瘮人。

当闾玗被闾瑛、闾珣拉到旅馆门外的大街上时,这个刚才还沉浸在书本里的高材生顿时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漆黑中人影幢幢,男人、女人、老人、孩子一个个都只管四处逃逸,人人脸上都是一幅惊惶失措之态,仿佛世界末日来临一般。

奔跑中,一些人被撞倒了,但没有人停下来,人人自顾逃命,地上开始不断地出现了一滩滩黑乎乎的鲜血和一具具惨不忍睹的尸体......闾玗怔在那里,迈不开步子。

忽然,他的头顶传来一阵骇人的啸叫声,又是一架德国纳粹的轰炸机从高空中俯冲下来了,随着一片刺眼的火光和巨大的轰响过后,闾玗面前一幢数十米高的大楼轰然坍塌,接着,闾玗的眼前升起一片触目惊心的鲜红,一排黑压压的英国女人就在那股冲天的烟浪袭击下扑倒在瓦砾中,瞬间就变成了一动不动的具具死尸!碎砖乱瓦随着巨大的烟尘倾泻在那些还在汩汩流着鲜血的女人尸体上,一会儿就湮没了一切......轰——轰——轰——又是几架德国飞机从漆黑的夜空中飞了过来。

噩梦重现:投弹、爆炸、硝烟、鲜血、死尸......四乱逃窜的人群,尖叫声、哭泣声、呼喊声、咒骂声,不绝于耳。

平生哪里见过如此骇人的恐怖场景的闾玗,在极度恐惧中被惊吓得肝胆俱裂,他在烟尘和鲜血中木然呆立着,突然间,就从喉咙里发出了一阵让人心悸的怪笑怪哭:哈哈哈哈,呜呜呜呜......当又一枚汽油弹投下来时,闾玗大叫一声,向着硝烟和烈火不顾一切地狂奔过去,一边跑还一边大笑着。

闾玗疯了!第十一章 大洋彼岸的子女们1、被吓疯的次子闾珣(2)当闾珣和闾瑛追上扑倒在一片泥淖之中的闾玗时,他们看到的再也不是往日熟悉的那个闾玗了,而是一个神志不清,精神恍惚的病人!从那一天起,闾玗就患上了较为严重的精神分裂症。

闾玗在英国惊疯时,于凤至和张学良已由奉化经江西萍乡等地转迁至湖南郴州,夫妻俩在苏仙岭的破庙里惊悉爱子闾玗染患重疾的不幸消息后,心如刀绞,肝肠寸断,可是他们纵有万般爱心也是无计可施,抱头痛哭一场之后,夫妻俩只好给培汉写信求助,请他代为照顾那苦命的孩子,并希望培汉鼎力相助,尽早让孩子就医治病。

培汉不敢迟疑,立即将闾玗送进了伦敦一家皇家医院进行紧急医治。

经过英国医生们的百倍努力,闾玗的精神分裂症得到了明显的控制,又经过半年多的治疗他渡过了危险期。

可是他的病在那种战火频仍的年月里是不可能彻底痊愈的。

经过这场浩劫的闾玗,变得比以前更加胆怯和委靡,甚至有些呆痴和木然。

他的神经也越来越脆弱,几乎受不得半点惊吓,一点小小的响声就会让他心惊肉跳。

他的学业也因此受到了极大的影响,课堂上的任何一点微小的声响立刻会使他脸孔苍白,浑身颤抖。

医生说,再也不能让他受到任何些许的惊吓了,否则病情会严重恶化。

培汉为闾玗的病费尽了心思。

因为伦敦城内受到敌机的侵略性骚扰是不可避免的,为了让闾玗少受飞机轰炸时的惊扰,培汉索性就将病情时好时坏的闾玗送到远离伦敦的一处乡间别墅去静养,那里虽然农舍简陋,但却远离尘嚣,德国飞机光顾不到。

闾玗在那里养病实在是最好的去处。

为了不让他的课程受到影响,培汉还特别花钱请了一位家庭教师前往授课,这样,一直维持到50年代初移居美国纽约,和母亲于凤至团圆为止。

1954年春天,闾玗的精神分裂症变得越来越严重了。

此时的闾玗已经无法承受学业的重负了,最严重的时候,他甚至在课堂上放声发出歇斯底里般的大哭。

鉴于此,这一年5月,校方不得不向于凤至寄送了劝其退学的通知。

于凤至无法,只得将休了学的闾玗送进距纽约不远的玛利亚精神病疗养院。

又经过了两年多的治疗,玛利亚精神病院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但闾玗的病情始终不见彻底好转。

由于疾病的折磨,闾玗变得越来越瘦削,他脸庞枯黄,双眼凸出,总是呆呆地默坐在病房一隅的阴影里,手上捧着一只小像框,里面镶嵌着一幅张学良的小像,有时清醒时,他会边哽咽地哭泣着边喃喃地说:爸爸,打球,我要打球啊!......闾玗的思维并没有因为精神分裂症的痼疾而丧失了所有的记忆,他口中不时喃喃地叫着打球,就说明他脑海里迄今还残存着少年时在沈阳的美好记忆。

那时,喜好体育活动的张学良经常带着闾玗、闾珣兄弟俩在北陵别墅打网球。

为了防止触景生情,加重病情,于凤至曾经趁闾玗睡熟时将小像框偷偷取走,不料闾玗醒来后竟然为找不到父亲的小像而号啕大哭,严重的后果是闾玗的病情由于受到刺激而再次加重了。

于凤至这才知道,闾玗对父亲的感情是如此之深,即便他现在处在重病之中,思念父亲的意念仍然十分强烈。

于凤至突然想到,既然闾玗的病情已经到了最危重的时候,既然这孩子日夜都在洒泪思念他的父亲,为什么不设法让他在生前见上他父亲一面呢?也许闾玗见了父亲,病情和精神都会趋于好转,这也并非完全不可能的事啊,退一步说,即便闾玗的病情不会好转,那么让孩子在临殁前见上父亲一面也是人之常情啊。

于凤至为自己的这个念头激动得难以自禁,她恳求同样旅居在美国的宋子文帮忙,宋子文一直对张学良的被囚心怀内疚,他慨然应允,亲自给妹妹宋美龄写了信,慷慨陈词,宋美龄也因在心理和良心上一直负有难以释怀的自疚,便在蒋介石面前游说了好久,最后,在宋氏兄妹的鼎力相助下,蒋介石终于答应了让闾玗到台湾面见父亲的请求。

1955年3月6日,在白尔和雷纳两位美国朋友的护送下,闾玗自美国飞往台湾。

也许是因为即将与阔别多年的父亲相见了,也许是因为终于脱离了玛利亚医院那令人窒息的环境,闾玗的精神开始变得愉悦,他竟然高声谈笑起来,此时的闾玗根本就不像一个患有严重精神分裂症的病人!可是,谁也没有想到,闾玗与其说是去与父亲共享天伦之乐,不如说是在奔赴可怕的厄运。

在台湾基隆治病的日子,闾玗并不能每天和父亲见面,他被特务们送进了永和医院。

这里的医疗条件根本无法与美国纽约的玛利亚医院相比,这且不说,于凤至之所以将重病的闾玗送到台湾来,就是希望他能和父亲经常见面,以共度生命的最后时光。

可是,那曾想到,闾玗到基隆后,和父亲见面的时间非常有限,每星期只可会面一个小时。

特务对张学良看管之严,简直令人发指。

在这种非人的折磨下,闾玗的病情到了台湾以后迅速加重了,他经常会在睡梦里突然惊醒,然后歇斯底里般地惊恐大叫。

如果说他在美国时常常呼唤父亲,那么到台湾以后他却格外想念母亲,然而,人到了基隆要想再返回美国就比登天还要难了,别说台湾当局不会允许闾玗来去自由,即便允许,闾玗那病弱的身体也难以经受长途飞行的劳顿。

所以,闾玗到了基隆不过半年的时间,就在永和医院里凄然而殁了!张学良对儿子的死悲痛欲绝,他知道如果不是自己身处囹圄,那么他的闾玗绝不会有这样令人哀恸的不幸结局。

他亲自将儿子的棺椁安葬在临海的鸡笼山下,隔海遥望大陆家乡。

第十一章 大洋彼岸的子女们2、长子变成植物人张学良的长子闾珣是个性格乐观、开朗好动的孩子,与死去的闾玗大相径庭。

闾珣在喜欢体育运动这一兴趣上与乃父有着惊人的相似。

他十几岁时,就跟随张学良在北陵打网球、打高尔夫球。

1930年张学良在东北举行首届运动会的时候,小小年纪的闾珣就敢于和父亲在众目睽睽的体育场上对垒网球,而且球艺和父亲不相上下,引起围观者的阵阵掌声和赞叹。

1931年闾珣随父母来到北平以后,和姐弟们在汇文中学就读,成绩名列前茅。

在北平期间,闾珣不但课余经常打网球,而且还向父亲学会了开汽车和游泳。

张学良对闾珣敢于开汽车十分欣赏,他甚至在繁忙的公务之余亲自带着闾珣到北平的大街上练习驾驶汽车。

有一次,闾珣还闹着和他到南苑机场去,向美国飞行员白尔学开飞机。

于凤至得知后,大惊失色,因为学开飞机的危险实在太大,和开汽车完全是两码事,因此坚决不让闾珣去冒险,闾珣为自己没有学会开飞机而始终耿耿于怀。

到了美国求学以后,闾珣始终保持着对体育运动的痴情。

那时,闾珣考入了斯坦福大学,继续着从前在英国剑桥时未尽的学业。

作为长子的闾珣,此时已经发现了母亲支撑全家生活的力不从心,除了负担他们姐弟几个的学费外,还有大笔高昂的医疗费用,开销巨大。

闾珣不忍母亲的辛劳,他开始在课余时间打工,对于一个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来说,这无疑是个质的飞跃。

闾珣为自己能够自食其力而感到骄傲,不过,他的打工必须瞒着母亲和姐姐,因为他毕竟是出身东北第一大家族的后裔,外出打工和他的身份不符,于凤至知道以后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可是,闾珣已铁了心,要依靠自己的力量来自谋出路,直到1949年他以优异的成绩从斯坦福大学毕业时,于凤至才知道,其实求学期间的大部分学费,都是闾珣自己赚来的。

接着,闾珣又报考了康奈尔大学,攻读博士学位。

毕业后,闾珣如愿地在纽约谋得了一个体面的职业,并与相恋多年的女友完婚。

不久,又添了一个可爱的小女儿,一家人沉浸在幸福美满中,谁也不会料到,一个意想不到的厄运突然就降临到了闾珣身上。

此时的闾珣正全身心地投入于赛车运动,这是爱好运动的闾珣当年在沈阳和北平时喜欢驾驶汽车的延续。

他越是参加这种富有刺激性的比赛,就越是对赛车运动热爱不已,越是迫切希望自己能拥有一辆真正的赛车。

闾珣省吃俭用,没过多久他就如愿以偿地拥有了一辆红色的小赛车,这下,他更是将业余时间全部都投入到了赛车中去,尽管在国外的工作很忙,生活节奏也十分紧张,但为了练赛车闾珣什么困难都可以克服。

于凤至知道闾珣如此钟情于赛车后,心生忧虑,她多次劝闾珣不要再热衷于那随时都可能发生危险的赛车。

可惜闾珣对赛车的痴迷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母亲的劝阻不但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反而激起了他的好胜心:他相信凭自己娴熟精湛的驾驶技术,是不可能出现意外的。

当时,加利福尼亚州车赛举办在即,闾珣踌躇满志,决心在此次比赛中力克群雄,夺取胜利。

果然,1955年秋季的加州车赛,冠军的头衔如愿以偿地落到了闾珣头上,闾珣大受鼓舞。

当时美国各州正在掀起名目繁多的赛车热,已经在加州夺魁并为华裔人士争得了荣誉的闾珣,雄心勃勃,他将下一个目标锁定在了全美赛车冠军上。

为了备战1957年夏天将在洛杉矶举行的美国全国赛车大赛,闾珣把所有的业余时间都花在了赛车上,疯一般地加紧练习,还创新了不少高难度的动作。

随着赛期的越来越接近,闾珣的练习也越来越紧迫,他甚至每天凌晨时分就起床,到住处附近一个数百米高的陡坡上去练习刚学会的一个高难度动作。

1957年3月13日,是个大雾笼罩的日子。

一大早,闾珣又像往日那样偷偷地起来了,蹑手蹑脚地将赛车开出了家门,来到了往日练习的陡坡前。

面对遮盖天幕的浓密大雾,闾珣也犹豫了一下,但赛程的逼近让闾珣无暇考虑更多,他依然像往常一样,将赛车开到了最高速,从数百米的盘山公路顶端忽然飞驶下来。

晨雾弥漫中,能见度很低,驾驶赛车全速疾驶的闾珣,做梦也没有想到前方竟也会有一辆卡车飞驶而来。

就在他刚从一个弯路拐过来时,才蓦然发现对面有一辆卡车正朝他飞速驶来。

见状闾珣慌忙紧急煞车,可是车速太快了,煞车已经来不及了,情急之中的闾珣急忙将赛车向公路的另一侧闪让开去。

不料下坡路又陡又滑,就在他与迎面驶来的卡车擦身而过时,猝不及防地被飞驶的卡车刮了一下,恰在此时,卡车驶过时腾起的迷雾又挡住了他的视线,闾珣的赛车失去了平衡,猝然从高高的公路顶端滑跌下来,连人带车扑进了深深的沟壑当中......经历如此大难,万幸的闾珣保住了性命,可是他的脊髓神经却受到了无法救治的重创,他的左下肢骨折截瘫!更为严重的是,闾珣非但脊髓发生了挫裂,而且头部也遭到了严重的损伤,自从被送进医院后,就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再也没有清醒过来。

于凤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满头满脸满身纱布包裹的那个植物人,还是自己从前那个那么有朝气,那么乐观向上的闾珣吗?望着儿子生不如死的惨状,于凤至的心碎了。

闾珣终于还是没能醒过来,这年的秋天,因为伤口化脓导致的败血症,在病床上安静地躺了半年的他,告别了人世。

第十一章 大洋彼岸的子女们3、童年夭折的三子闾琪三子闾琪,曾经是三个儿子中最可爱的一个,是于凤至最珍爱的幼子。

1919年春天出生的闾琪从小就生得聪明伶俐,文思敏捷,相貌也出奇的酷肖父亲张学良,加之他的性格、爱好等均与乃父十分接近,又是老幺,所以格外受父母的崇爱。

1926年,闾琪刚满8岁,就进入了新民小学就读,那是于凤至用自己多年积存的体己钱出资兴建的一所学校。

闾琪天资聪颖,在校期间功课遥遥领先,成绩一直都是名列前茅,他从不以少帅之子自居,穿着简朴,专心学业,心无旁骛。

闾琪的毛笔小楷写得既快又好,很有母亲于凤至的笔墨神韵。

而闾琪的算数课也是三兄弟中学得最好的,对此,张学良尤为赞赏。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就在小闾琪快快乐乐地成长的时候,1929年秋天,他突然染上了一场重病。

当时在沈阳的德国医生诊断为肺炎(另一说是肺结核),张学良本想在沈阳全力进行抢救,可是就在这个时候,蒋介石一纸调令,将张学良调至北平任行营主任。

这样,于凤至只好将生着病的三子闾琪带到了北平,此时闾琪已沉疴日危,虽然张学良决计不惜一切代价,在津京两地遍请名医救治,蒋介石闻讯也从南京派来了美国医师戈尔协助治疗,怎奈闾琪病情笃深,纵有良医,也乏回天之力,延至1931年春天,闾琪终于还是不治而殁了。

心爱的幼儿早夭,对张学良的打击沉重。

他在北平香山碧云寺为闾琪举办了大醮之祭。

闾琪殁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张学良一度无心督理军政,甚至还萌生了辞去本兼各职,遁入佛门道家之念。

幸亏各路军政要员频频说项,张学良才从丧子的悲痛中解脱出来。

第十一章 大洋彼岸的子女们4、二十七年始相见的父女张学良之女张闾瑛,是于凤至唯一的安慰,几十年来,是她在美国一直陪伴照顾着母亲,使母亲在痛失三子之后,得以颐养天年,安度余生。

闾瑛是张学良的长女,他与于凤至结婚次年便得此千金,欣喜异常。

闾瑛是个勤奋好学、刻苦读书的好姑娘,早在北平求学期间,她就穿着简朴,从不摆大小姐架子,谁也看不出她是北平头号人物的小姐。

后来在英伦八年,闾瑛除了专心学业外,还担负着照顾两个弟弟的责任,独立生活将她磨炼成了一个处世稳重的成熟女子。

闾瑛精通多国语言,并在美国哥伦比亚大学获得了博士学位。

宋子文曾想给孔祥熙的儿子做媒,闾瑛不愿意嫁到大人物家,她说:要嫁,就嫁给布衣!她在英伦求学期间,结识了同样在此求学的陶鹏飞,两人的关系很快就从友谊升华为爱情,并于1941年结为伉俪。

陶鹏飞祖籍辽宁凤城县,早年曾就读于张学良创办的东北大学,九一八后他离开东北,自费到欧洲留学,在英国剑桥期间,万里有缘竟结识了母校校长的千金,喜结良缘。

后来夫妇二人离欧赴美,陶鹏飞学有所成,定居加州以后,一直在圣旦克兰大学担任教授,除教学以外,十分热衷于侨界社会活动,发起组织了全球性的中华联谊会,十分活跃。

自从1934年在欧洲分别后,闾瑛就再也没有见过父亲,留在闾瑛的记忆中的父亲,永远是她儿时所熟知的那张面孔。

经过这么多年,她不知父亲到底改变了多少?她又何时才能再次依偎在父亲的怀抱?而最令她耿耿于怀的是,父亲一直没有见过自己的丈夫,没能亲眼看到女儿现在的幸福。

对于陶鹏飞而言,他虽然衷心仰慕这位赫赫有名的泰山大人,也希望能早日与岳父相见,但考虑到张学良的实际处境,他也不知道这无期的等待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似乎苍天有眼,着意安排,1961年,台湾阳明山会议筹备组,向加州圣旦克兰大学教授陶鹏飞发出了邀请函。

台湾当局盛情邀请海外华人学者和专家们来台湾阳明山出席阳明山华裔学人研讨会,实际上只是蒋介石联络海外知名人士的一个借口而已。

作为在旧金山颇有影响的知名教授,陶鹏飞自然而然地被列在邀请之列。

闾瑛又惊又喜。

去台湾参加学术会议,无疑意味着父女、翁婿相见的到来,这对于几十年未见到父亲的女儿,一直未曾相认的女婿,确实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所以,在接到邀请函后,闾瑛夫妇便时刻处在喜悦与紧张的情绪当中。

阳明山会议会期很长,却没有什么具体的内容可供讨论,大部分时间都用在接见、宴会和到台中、台南、基隆等地游山玩水之上。

闾瑛和陶鹏飞由于另有一番用意来到这里,所以一到台湾,就向有关方面提出了探访父亲张学良的请求,可是费尽了周折,找来许多张学良的旧部和朋友出面,却仍旧得不到当局的允许。

后来,闾瑛和陶鹏飞不得不找到王新衡、黄仁霖和何世礼等国民党要人,希望他们出面请求最高当局的首肯,然而,结果还是让闾瑛夫妇大失所望:没有蒋介石的允许,任何人也不能批准他们去复兴岗的新居探望张学良。

眼看着阳明山会议行将结束,与解除管束的父亲近在咫尺,却无法相见,闾瑛夫妇真是心急如焚。

随着归期的日日逼近,难道这份天赐的机缘就要这样擦肩而过吗?走投无路之际,闾瑛夫妇经王新衡从中牵线,决定去台北中正南路的张群官邸,去求助这位和张学良、蒋介石都有深厚私交的国民党元老,这是他们的最后一线希望了。

就在闾瑛夫妇四处奔走,寻求与父亲相见的途径时,他们哪里知道张学良和赵四小姐也在想方设法,苦苦找寻与亲人团聚的机会,张学良是从报纸上得知女儿、女婿来台湾的消息的。

《自立晚报》根据闾瑛夫妇四处托人求情的事实,发表了一则题为张学良之女来台探亲,官方不理不睬的新闻。

这天,赵四小姐上街买菜,无意中看到了这则新闻,急忙买了一份,赶回去和张学良细看。

二人看罢,悲喜交加,直到这时他们才知道女儿竟来到台湾,才知道为了相见闾瑛夫妇费尽了周折,才知道父女团聚竟会是如此的困难!张学良陷入了深深的愁苦与无措当中。

为了排解张学良的忧愁,一连几天,赵一荻都外出买菜,希望能寻到闾瑛夫妇居住的宾馆,与他们见见面。

但由于保安人员的监视,赵一荻找不到面见闾瑛夫妇的机会。

无奈之下,赵一荻劝张学良给宋美龄写封信,希望她能提供方便,可是发出的信如泥牛入海,杳无音信。

与闾瑛夫妇一样,张学良最后也不得不向张群写信求助。

正当张群想见一见闾瑛夫妇时,没料到,他们却找上门来。

当张群听完闾瑛夫妇的请求后,欣然表示一定帮忙,答应马上去找蒋介石。

自从阳明山会议召开后,蒋介石的士林官邸几乎每天说客盈门,他甚为心烦,拒绝了所有要员走进他的官邸代为游说。

通过张群,张学良与女儿、女婿间接地取得了联系,这些情况,自然不会逃出蒋介石的掌握,他了解张学良与张群的情谊,更深知张群资深望重,倘若此事由他出面斡旋,那是不好回绝的。

所以,当蒋介石听说张群也要上门找他时,他索性来个避而不见,干脆躲进了台北故宫博物院。

受到张学良、闾瑛夫妇双重托付的张群,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

当他得知蒋介石的去向后,径直赶到了台北故宫博物院,蒋介石万万没有想到张群会找到这里来,实在无法回避了,只好让张群进来晤谈,并故作惊愕地说:岳军兄,什么紧要大事,也值得你追到这里?转动着轮椅来到故宫博物院的张群,仰首望着蒋介石,非常坦诚地说明了来意:总座,闾瑛夫妇结婚至今已有二十多年了,可还未曾与张汉卿见过面。

这次他们应邀从美国前来参加阳明山会议,正是父女翁婿难得的相聚机会,汉卿已是六十多岁的人了,请您无论如何成全了他们吧!蒋介石情知事已至此,无法再阻拦了,便以一幅惊讶的口吻回答说:汉卿父女相见理所应当嘛。

再说对他早已宣布解除了‘管束’,此事完全不必商讨就可以解决的嘛。

蒋介石随即转而对身旁的蒋经国说:你马上就去办,快让汉卿和女儿、女婿见面!就这样,历尽千辛万苦,闾瑛终于盼到了和父亲相见的这一天。

8月30日黄昏时分,闾瑛和陶鹏飞坐在驶往北投复兴岗的雪佛来轿车上时,夫妇二人激动得手足无措。

随着汽车引擎的关闭,随着轿车车门的打开,随着客厅的越来越接近,亲人团聚的时刻终于到来了!此刻的闾瑛欲语泪先流,眼前的这位老人,与她记忆中的父亲形象,相差实在太远了!1934年与她在欧洲挥手告别的父亲,是何等的气宇轩昂,何等的英姿勃发。

二十多年之后,被幽禁岁月刻画出的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位老人,却是垂垂老矣!他的老迈,他的满脸沧桑,都是做女儿的没有想到也极不愿意看到的,泪水顺着闾瑛的脸颊不断地滑落。

张学良也老泪纵横,哽咽无语,他的内心也是同样的翻江倒海,与赵四小姐静候了多时迎来的汽车里,走出了自己日思夜想的女儿女婿。

这个女儿,已不是记忆中的那个天真烂漫、巧笑倩兮、依偎在爸爸身边向他撒娇的小姑娘了,岁月的印痕,已经把她变成了一个贤惠、能干的妻子和母亲了。

泪眼模糊中,亲人得以相认。

刹那间,二十多年的思念,二十多年的期盼,二十多年的凄苦,都在肆意流淌的泪水中得到宣泄......当陶鹏飞还是东北大学的学生时,他就不止一次地聆听过校长张学良的讲话和训教,不止一次地被校长真诚的话语和火热的爱国热情所感动和折服。

如今,面对已成为自己泰山的老校长,看着这位已略显谢顶的岳父,久违的一声爸爸脱口而出。

当张学良得知眼前的这个知名教授,女儿的东床快婿,还是自己昔日的学生时,他的内心更感快慰。

平息了激动的情绪后,闾瑛拿出一张母亲于凤至的近照,恭敬地递给父亲,爸爸,这是妈妈让我们带来给您的照片,妈妈在美国很好,她十分怀念您。

张学良用颤抖的手戴上花镜,然后接过照片,一边听闾瑛讲述二十多年来有关于凤至的详细情况,一边细细地端详着照片,当年俊秀娴雅的妻子如今也垂垂老矣,霜染两鬓,看着照片上已二十多年未晤面的妻子的容颜,张学良唏嘘不已,又是一阵老泪纵横。

当听说妻子于凤至目前身体状况比较好,没有什么后遗症时,张学良才宽慰些许,他对女儿闾瑛说:回去告诉你母亲,说我在这里很好,叫她不要惦记。

你母亲一个人在美国,你们一定要劝告她多关心自己,不要总为我操心。

规定的一个小时的会面时间瞬间就过去了。

对于二十几年未见的父女、翁婿来说,时间实在是太短、太短了,有太多太多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有太多太多的情还没有来得及述,就已分别在即,闾瑛体谅父亲的处境,只得起身告辞,临行一再嘱咐父亲多多保重,说一有机会还会再来看望的。

陶鹏飞也伸出手来,与老岳丈紧紧相握。

此次会面后的闾瑛夫妇,自然成了记者急于捕捉的对象,面对蜂拥而至,紧紧尾随不放的记者,陶鹏飞只是平静地说:他们的环境,我很生疏。

只字不提见面的具体情况。

第二天,台北《联合报》刊登了这次相见的新闻。

从报纸的描述不难看出,由于会面的时间仅为一小时,而且经过事先的安排,所以给人的印象不像是亲人团聚,倒像是被囚禁多年的狱中人,第一次获得了探视亲人的机会。

自由的涵义仅限于此,闾瑛夫妇亲身领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