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光景,隆科多不忍再笑他饥不择食,只说,皇帝很生气,德妃为他急得旧疾复发,问他该怎么办?我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胤忧心忡忡地,必是很有些人在等着看笑话。
三阿哥,还有老九。
三阿哥叫胤祉,十阿哥叫胤,平时都跟胤不睦,当然乐见他闹笑话。
隆科多心想,看样子他打算赖掉不认账,这却是很不妥的一件事。
他们要笑,就让他们笑去。
你可得按规矩办,跟皇上认错。
一时之窘,挺一挺就过去了;倘或不认,事情不了,往下追下去,扯出恩普送命的那一节,可就不妙了!胤一惊,心知隆科多已经了解真相,识趣为妙。
是!我听舅舅的话。
可是,可是,何以善其后呢?善后事宜就是如何处置金桂母子?生男生女还不知道,此时无从谈起。
隆科多想了一下说:这要看皇上的意思。
反正金桂会赐给四阿哥,是一定的。
唉!胤又叹口气,我实在不愿意要那个丑婆娘。
这还不好办吗?给她搁在一边就是。
说完,隆科多起身告辞。
胤送到门口,突然想起一件事,大惑不解,不由得站住脚,将隆科多一把拉住。
舅舅,算日子不对啊!是的!隆科多用手指敲着太阳穴说,大家都在奇怪。
那,胤神色严重了,如果另有隐情,舅舅,这可是非同小可的事!当然,不过,隆科多用很负责的神态答说,决无隐情!所谓隐情,意思是指另有种玉之人,既然隆科多这样说法,胤便正面提出疑问了。
怀孕十一个月而没有生产的,未之前闻。
舅舅,这又怎么说?隆科多有点光火,因为四阿哥的语气,倒像是必须他提出解释似的,这也太不明事理了!因此,他淡淡地答说:这得请教大夫,我哪知道。
胤心知自己措词不妥,已引起误会,急忙歉意地说:舅舅,我是担心,十一个月不生,生下来倘是个怪胎,怎么得了?此言一出,隆科多大吃一惊,心想,这话不错啊!说不定就是个怪胎。
行宫中出此妖异,传出去必生种种荒诞不经的流言,而皇帝亦必定厌恶异常。
这可不能不早为之计。
不会的!隆科多先要把胤安抚下来,四阿哥,打你这儿为始,先就不能说这话。
不然,是非可就大了。
我知道。
不过,舅舅,倘或不幸而言中,又怎么办?隆科多想了一会儿说:我有办法,我得马上赶回去布置。
金桂怀孕早过了月份,认不定就在此刻已有阵痛。
真个生了怪胎,宫中不知会乱成什么样子?一想到此,隆科多忧心如焚,策马狂奔。
到了山庄,由西北的一道宫门入宫,立即找了康敬福来商议。
有人说,金桂怀的是个怪胎,所以十一个月不生,这话很有点道理——怪胎?康敬福惊惶失措地,是谁说的?你不管是谁说的!这个猜测,也在情理之中。
莫非就没有人说过?没有!康敬福嘴唇翕动着,欲语又止,眼中亦真有恐惧之色。
怎么回事?有话不痛痛快快说?回大人的话,有个说法,正好相反。
康敬福将声音压得极低,老古话说,大舜爷爷在娘胎里怀了十四个月。
如今金桂所怀的,说不定也是个龙种!说还未毕,隆科多大喝一声:闭嘴!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将康敬福的脸都吓白了,用抖颤的声音说:这可不是我瞎编的话!这是什么话,可以瞎说!必是不要命了!隆科多提出极严厉的警告:我可告诉你,如果我再听说,有人这样子在胡言乱语,我可不管是谁说的,只奏报皇上,先割你的脑袋。
这一下,康敬福越发面如死灰。
隆科多心想,可不能把他吓得心智昏瞀,不能办事,因而神色便缓和了。
你把何林找来!我跟他说。
等何林一来,隆科多平心静气地晓以利害。
废太子的轩然大波,不过暂时平息,纠纷仍在。
大阿哥被幽居,八阿哥削爵囚于畅春园,十三阿哥圈禁高墙,骨肉之祸,都起于想夺嫡而登大位。
如今若说金桂怀的是龙种,不就表示四阿哥会当皇帝?这话传入皇帝耳中,必定会穷究此说的来源。
那时牵连在内的,没有一个可以活命。
我再跟你们说一句,你们可听仔细了,如果再有太监、宫女说这话,不问情由,活活打死。
凡事由我负责。
是!康敬福与何林同声答应,神色懔然。
如今再说金桂。
她如果好好养下孩子来,该怎么处置,到时候再说。
咱们要防她的怪胎!只有一个办法。
这个办法是隆科多在路上想好的。
找个偏僻无人到之处,让金桂去待产。
要派人戒备,将她隔离开来。
倘或生下怪胎,连金桂一起弄死,在深山中埋掉,报个病毙备案就是。
这件事不难办。
最要紧的是,必得派谨慎的人,不能泄漏一言半语的真情。
办完了,我重重有赏;倘或嘴不紧,我想,隆科多微露狞笑,他那张嘴,从此就不必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