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有事答非所问。
不过延信想到,桃花浪见了他居然不是乱踢乱咬,足见他确有一套控马的本事。
姑且丢下这一节不问,问他是怎么进来的?你是白天溜进来躲着的?不!赵守信答说,二更多天跳栅栏进来的。
延信转脸望那木栅,约有两人高,密密地由绳索缀连,若说攀附而上,都难着手,能跳进来似乎是件不可想像的事。
你是怎样跳进来的呢?赵守信愣了一下答说:就是这么一跳就跳进来了。
你跳一回我看看!赵守信又困惑了,将军,他问,你老不怕,我一跳跳过去,就此跑走。
只要你跳得过去,你不跑,我也会放你走。
赵守信心里明白,他的性命,要看他的本领。
本领高强,性命可保,否则任何解释都是多余的。
于是,他看了一下说:由外面往里跳容易,由里往外跳,只怕势头不顺。
等我试试看吧!说完,赵守信退了几步,双脚不断起落,身子一蹦一蹦地是在蓄势;然后见他拔步飞奔,蓦地往上一长身,蜷曲双腿,横滚着过了栅栏。
接着他从已开的栅门中走了回来。
你等着!延信平静地说。
赵守信依言静静地等候,等延信喂完了马,招招手将他带回座帐。
拿酒来!延信关照马弁。
拿了酒来不是自己喝,是给赵守信。
然而始终没有别的话,直到赵守信喝完酒请示行止时,他方开口。
你在哪个台吉部下。
莫苏札台吉。
好!你回去吧!延信叮嘱,今天的事,不必跟任何人说起。
到得第二天上午,延信派中军到莫苏札那里传令,调赵守信到帐下,也升了他的官,这明明是有用他之处,但连赵守信自己都不明白,会有什么任务落到他头上。
要派给赵守信的任务,只有延信自己跟椎椎知道。
而迟迟没有交派,只因商量未定之故。
原来延信是因为赵守信有那跃高的特长,触机想起,可代椎椎二次探敌的任务。
既是探敌,实是招降,初步要跟策妄的老母见面,延信从椎椎口中获悉,她深居简出,惟有入夜潜入她的营帐,才能一晤。
而敌阵中,凡是紧要人物的营帐,外面都围一道网子,名为网城,网眼上系着铃铛。
若有人接近,一碰网城,铃响示警,守卫众集,必难幸免。
这个防刺客的设备,流行多年效用极佳,几乎是万无一失的。
因此,要越过网城,惟一的办法,便是不碰网城;赵守信恰好能做到这一点,所以在延信的心目中,是惟一的人选。
不过,椎椎却并不完全同意。
将军,他说,除此以外,还有好些难处,倘或克服不了,不等他看到网城,先已失手了。
我知道,第一、路途要熟;第二、要机警,能够躲开敌人的警卫;第三、要有智力,至少对付两三个人,不致落下风,这些……还有第四,椎椎抢着说道,要能言善道,把那位老太太说服。
这都不是容易办得到的事。
我想不妨找他来问问,也许他都办得到呢!这当然可以。
不过,将军,这一谈,机密可能会泄漏出去。
不要紧,延信答说,我会格外叮嘱。
他不会不知军法森严。
于是,一天深夜,延信将赵守信唤进帐来,在座的只有一个椎椎。
由他作了任务说明。
延信问道:你自觉如何?这是绝不可勉强的事,你有一分把握,说一分话,倘或不愿,我决不怪你。
将军,这样说,赵守信笑道,我不愿也愿意了。
你是有把握?还很难说。
赵守信想了一下问说,我先要请将军示下,如果此去不成功,会有什么坏处?这会有什么坏处?谁都想不出。
只有一样坏处。
延信答说,你的一条命会不保。
那,将军就不必问我有几分把握了!最坏也不过送一条命而已。
延信与椎椎都不由得肃然起敬。
赵守信不但为国勇于捐躯,忠勇可佩。
最难得的是他那种平静无事的态度,真个勘透生死关头,有着从容就战的至高修养。
他这话说得再透彻没有了。
延信向椎椎说,就这么办吧!是!你听见了?延信抚着赵守信的背说,我现在相信你有八成会成功。
将军,成功,是不是有赏?那何消说得?赏什么呢,将军?赵守信微笑着说,最好先告诉我。
延信从他那略带诡秘的笑容中,恍然有悟,拍拍他的背说:你是看上了我那匹桃花浪。
只要你成功,我一定赏你,不过要等班师以后。
当然!当然!赵守信跪侧拜谢,将军厚赐,我一定能够领受。
于是赵守信由椎椎带了去,将此行的道路险易、敌方布置,以及如何趋避等等必须了解的情况,悉心教导。
同时延信备了招降的书信,与一袋价值不赀的五色宝石,郑重交付赵守信,再三叮嘱一路小心,并亲自送至二十里外,方始作别。
到得第五天,赵守信回来了。
延信摒绝从人,只召椎椎在一起,听取赵守信此去的经过。
我是大前天白天见到策妄的老娘的。
不过,我不曾跳进去,因为网城太高——那么,你是怎么进去的呢?延信问说。
我用了一计,我说我是蒙古召吉部下的逃兵,但求收安,愿意献出宝石作为酬谢。
就有人去报告策妄的老娘——慢慢!延信又打断了他的话,你怎么知道此人不是去报告策妄而是去告诉他的母亲?那人是个番妇,她的主人是谁,当然可想而知。
喔,你又怎么能跟那番妇打上交道?说来很巧!赵守信笑道,有个番妇出来汲水,失足滑倒在河里,我拉了她一把,就这么便结识了。
喔,以后呢?以后她就关照我在外面等候愿意为我去通报。
我告诉她说:如果她愿意帮我的忙,只悄悄告诉她的主人,不能跟别的人说。
如果她不愿意这么做,不妨很坦白地告诉我。
那番妇很守信义,答应我一定只告诉大阿娘——她们这么叫策妄的母亲。
大概有一顿饭的工夫,那番妇带来两个同伴告诉我说,大阿娘愿意接见我,不过先要搜一搜身。
我就让她们浑身搜过。
这一点我早就想到了的,一把短刀,已经丢掉了,所以搜查的结果,让她们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