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想法是,敌人被诱入伏,在四面合围之下,必定向阻力较少的右翼突围。
官军自东往西进击,右翼是在北面,敌人由这方面夺路而走,回老巢也近些,所以论势论理,乃至于论情,都以冲破右翼为上策。
既然如此,何不在他们必经之路上设伏?打定了主意,延信找向导来细问了山川、道路的艰险难易,决定派亲兵等候在一处必经的山口,待敌人夺围成功,喘息未定之际,迎头痛击。
部署甫定,椎椎疾驰而来,身后跟着二十多人马,所有的骑哨都自动撤回来了。
怎么样?延信直迎到马头前,敌人有多少?一万有余。
椎椎气喘得很厉害,所以答语简单,无法多说。
罗卜藏呢?损失重不重?不重。
几乎是全师而退。
喔!延信不解,既然没有什么伤亡,何以撤退?我不知道。
延信心想,这话问得确似多余,便问敌人的距离。
很近了。
有二十里路没有?那差不多。
椎椎喘息已定,接着往下说。
青海公告打得很好,忽然就往后退了。
看来罗卜藏是有意取败的。
为什么?我不知道。
椎椎忽然凝视着延信,仿佛有难言之隐似的。
说嘛!尽管实说。
我不敢说。
椎椎使劲摇着头,那是决不会有的事!什么事决不会有?将军,椎椎翻着他那双碧绿的眼睛,你请试想,罗卜藏还能引着敌人来冲阵吗?一听这话,延信大惊,不过脸色却还平静:妤吧!他说,你又立了一功。
请先回帐休息。
是!椎椎行了礼告退。
延信却认为椎椎的忠告,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凝神细想一会儿,认为罗卜藏有趁火打劫的企图。
原来罗卜藏本就对延信不满,及至领兵出发,在马上思量,败既不愿,胜了不能穷追,就无法大获全胜,也没有什么意思。
这个仗打得窝囊,越想越气,便起了个不顾大局的开搅捣乱的心思。
他的做法是,与敌甫一接战,便全师而退,引敌来冲阵,如果廷信抵挡不住,是自取之尤。
反正他是奉了将令的,情形不妙,不妨撤回,并无战败之罪。
如果到时候看情势于己有利,更不妨挥师回攻,由败而胜,也是一场功劳。
但是策零敦多布,亦很机警,怕中了埋伏,追了一阵,下令收兵;罗卜藏便又转回去攻击,杀声震天,夹领着各种刻薄的辱骂。
等对方回身一挡,他却又赶紧撤退。
如是三次撩拨得策零敦多布怒不可遏,便将计就计,选派精锐,绕道到罗卜藏的后方,去截他的归路。
这一着很厉害,却不知延信军中有个异人在。
延信接得椎椎的报告,本以为罗卜藏很快地就会赶回来。
谁知左等右等等不到,心知情势有异,罗卜藏不是已经反扑,便是被围,因而又命椎椎照老法子去侦察。
这一次椎椎是特派第一队的骑哨,直接来向延信报告,只有八个字:屡进屡退,实力无损。
延信细细研究,大致了解了罗卜藏的用意。
越发加强戒备,以便等罗卜藏引得敌到时,可以聚歼。
转眼间,太阳已经偏西;但见夕阳里一骑飞驰,起先只是一个小黑点,眨眨眼之间,已能辨形,小矮如猴,必是椎椎。
他亲自来报军情,可知情势严重,延信便亲自策骑迎了上去。
两马相遇,各自勒住,椎椎跳下马来,廷信亦即下马,走到一处,椎椎说道:敌人另外派了一支兵,绕道而来,怕是来截罗卜藏台吉的归路!喔!延信问道:有多少人?约莫一千五百。
在哪个方向?右面。
椎椎指着右前方说,离罗卜藏台吉侧面,只有里把路。
你看到黑龙江的马队没有?看到了。
他们在哪里?椎椎将身子转过来,往北面一指:十里之外。
如果他们往南来遮挡,能拦住那一千五百人吗?椎椎想了一下说:要快。
当然要快!延信接口说道,你的判断不错,他们是来截罗卜藏的归路,幸亏让你发现了,还来得及对付。
他又问说,你的马快不快?快虽快,不及将军的马快。
你骑我的马去。
请你通知虎尔木,立即南下迎敌,我另外派人增援。
延信又说,这本不该是你的差使,不过派别人去,一怕找不到虎尔木,二怕说不清楚,只好请你辛苦一趟。
这也无所谓!椎椎从延信的护兵手中接过缰绳,不由得笑逐颜开。
因为延信的坐骑是一匹异种名驹,雪白的毛片上,散布着好些制钱大小的红点子,大概是所谓纯驷的白马与胭脂马交配而生的名种。
延信有个幕友,替它起的名字跟它的名字一样漂亮,叫做桃花浪。
桃花浪不但漂亮,而且跑得快,不但跑得快,而且通灵性。
有主人在,它如何肯让人骑。
尽管椎惟通骑术,也制服不住它,乱踢乱咬,像匹野马。
乖!延信走上去拍拍马股,别撒野了!快送了椎椎去,也记你的大功,给你酒喝。
原来桃花浪也会喝酒。
每逢它奔驰格外出力,回到槽上,必得在水中加少许白干,气力才恢复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