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该吃午饭的时候了,黄历瞅瞅何大魁这一家人的状况,有心说请他们到饭馆去吃一顿,似乎有些打人脸,让人家更难堪。
算了,就在这将就一顿吧!想到这里,他掏出三块洋钱,递给张小顺,说道:张叔,您熟悉这周围的情况,麻烦您买些酒菜,咱们边吃边聊。
好嘞!张小顺也不客气,接过洋钱,转身就走。
何大魁上前要拦,却被黄历拉住了,何叔,您别客气,咱们还得说说这以后的事情如何安排呢!你看这事闹得——何大魁无奈地停下脚步,苦笑着招呼黄历和珍娘坐下,有个男孩送给妞妞一个泥娃娃,几个孩子叽叽喳喳地到一旁玩去了。
何叔,您以后有什么打算?黄历正色问道:总不能就这么,这么过下去呀,你们租个房子,再干点什么营生,几百块钱我还是拿得出来的。
我,我也有钱,一百多。
珍娘低声说道。
唉,这真是——何大魁叹了口气,平缓了下情绪,慢慢说道:不瞒你们,我是不打算在天津住了。
得罪了混混儿,干什么都不顺,他们死缠烂打,让人头痛得很。
那您打算到哪去?总不是要回老家吧?黄历问道。
何大魁摇了摇头,说道:我那个臭小子跑到北平去了,前几天托人捎了个信儿,说是在那边拉洋车,也算是能生活了。
我就想着,天津有混混儿,北平没有呀,到那里不求别的,就求个安稳,省得成天提心吊胆的闹心。
我寻思着攒点路费就走,没想到你们来了。
要是再晚些时候,可就找不着我了。
既然如此,那就赶紧收拾收拾,咱们尽快动身。
黄历很干脆地说道:路费,不是问题。
对黄历来说,到哪都一样,天津和北平,不过是个地名的区别,反正他也不知道自己真正的目的地。
他只是想把珍娘母女尽快安顿下来,也算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尽到了自己的责任。
何大魁点了点头,小心地说道:好,你们先找地方住下,就这两天,咱们就悄悄地动身。
但愿强嘎子已经忘了这码事,不会来纠缠不休。
黄历张了张嘴,没说话,这混混儿可以死缠烂打,可以泼皮耍横,确实不太好对付,总不能象对付海盗似的,都给杀了吧!其实天津混混儿靠什么扬名立身?靠的是命贱,这条命不值钱,随时可以和人换命,人家舍不得和你换,那你就赢了。
他们耍泼皮也是建立在法律保障的前提下,知道对方不敢要他的命,如果不是被逼到绝处,对方也犯不上要他们的命,为一条贱命吃官司不值得。
又闲聊了一会儿,把去北平的事情细致地计划下来,张小顺拎着不少东西满头大汗地回来了。
将一个个油纸包打开,不外乎是包子、烧饼、熏肉、烧鸡、酱菜之类易于携带的饭食,还有两瓶白酒。
闻到肉香,几个玩耍的孩子都将目光投了过来,一个个眼巴巴,馋诞欲滴的样子。
何大魁的老婆拿出几双筷子,两三个破碗,将东西摆放好,便退到了一旁。
何大魁嗔怪地瞅了张小顺一眼,那意思是说,你小子倒不客气,跑这打牙祭来了。
张小顺讪讪一笑,也不辩解。
珍娘,你把这吃食分开一些,与何婶和孩子们到那边去吃。
黄历多少知道一些这个时代的规矩,男人招呼客人,女人和孩子是不能上桌的。
但让别人干巴巴瞅着,他吃起来总不能尽兴,借着珍娘也是客人,这样解决算是两全其美了。
提箱当桌子,三个男人席地而坐,推杯换盏,吃喝起来。
另一边,这难得的美味让女人和孩子们也是大快朵颐。
何大魁和张小顺酒量甚大,黄历却没有放量,只是小口陪着。
两杯下肚,张小顺脸有些微红,话也多了。
买东西回来时,我看见了那两个外地人,还有个小孩子,他们也在喝酒吃肉呢!张小顺见黄历和何大魁不明所以,便又解释了一番,他所说的就是在泰昌脚行卖重味,出大彩的那个老头和黑瘦子。
嘿嘿。
何大魁冷笑两声,不屑地说道:就靠这个想从黑心老六那得便宜,我看他们是做梦呢!怎么会?黑心老六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答应得好好的,难道他还敢赖账?那他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混。
张小顺不以为然地说道。
黑心老六自然不会赖账,可那个老头如果不来拿这个钱,他不就省下了吗?何大魁眯起了眼睛,嘴角挂着不屑的笑意。
不来拿?不能吧?老头儿吃了这么大的苦头,会不要这个钱了?张小顺不解地问道。
他当然想拿。
可是富贵在天,生死由命啊!如果他命都没了,还能来拿这个钱吗?何大魁喝了口酒,幽幽地说道:还记得前年那个混混儿吗,也是卖味得了挂钱,只拿了三天就死了,你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吧?听说是受了内伤,黑心老六还让人去祭拜了呢——屁,猫哭耗子。
何大魁借着酒兴骂道:黑心老六在咸盐里下了毒药,谁抹谁完蛋。
张小顺手一哆嗦,差点把碗里的酒洒了,不能吧,黑心老六这么做,也太缺德、太歹毒了。
大魁,这么机密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何大魁一说出来,便后悔了,犹豫了半晌,严肃地说道:顺子,这事你别问了,就当我没说。
黑心老六有多毒辣你也知道,可千万不要说出去。
张小顺也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要是消息走漏,黑心老六要想在江湖上混,杀人灭口那是一定的。
他的脸色难看起来,连连点头,绝口不再提此事。
江湖还真是险恶哪,黄历话不多,但所听的都记在了心里。
对于他来说,所见所闻都会化成以后生活处事的经验,那是相当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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