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孝庄秘史 > 第九章

第九章

2025-03-30 08:11:22

沈阳的大街上,人来人往,繁华热闹。

多尔衮率领着几个侍卫骑马从街上经过,突然间,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冲出来,跪倒在地。

多尔衮的马受了惊,扬蹄人立嘶鸣一声。

侍卫们见状纷纷下马,怒斥那妇人。

侍卫们大声喝斥道:滚开!惊了贝勒爷的马,不想活了你!两个侍卫抓住那妇人的手臂,要把她拖开,她一面挣扎、一面凄厉地喊道:贝勒爷!吏部大人!我有冤情!我有冤情!多尔衮闻言,喝止侍卫道:住手!让她说!侍卫松手,退到多尔衮马腹的两侧,按着刀柄,神情严肃。

多尔衮看着泣不成声的妇人,动了恻隐之心,只见她衣衫褴褛、面有病容。

多尔衮和蔼地问:你有何冤情,慢慢说!妇人哽咽道:民妇的丈夫,在出征多罗特部那一战中被打死了。

今天官府到咱们村子里,按户征差,我一身是病,家里又没别人可当差,官府却逼着我去。

我实在没法子了,只好逃出来,求大人给民妇做主!多尔衮皱着眉问道:你丈夫是为国打仗牺牲,这你跟他们说过没有?妇人哭道:说了!说过多少回,日夜跪求,可是他们全不理睬我!多尔衮沉吟一会儿,道:你先回去,这事儿我来处置,一定会给你公平的交待。

妇人感激地跪拜:多谢大人!沈阳皇太极书房里,多尔衮神情有些激动地对皇太极禀告道:晌午那妇人拦马鸣冤这件事让我想到,每次出征,都有战死的官将士卒。

他们为国捐躯,家里的妻儿却得不到应有的照顾。

试想,以后谁还愿意奋不顾身、上阵杀敌?这件事,倘若没有公平的处置,恐怕八旗将士寒心。

皇太极沉吟一会儿,露出笑容道:那,就依你的意思去办吧。

我支持你!多尔衮高兴地谢道:多谢大汗。

皇太极欣喜地拍拍多尔衮的肩道:很好,多尔衮。

有人说你的年纪轻、资历浅;不过这也是你的好处,勇于任事,不墨守成规。

果然,我的眼光没有错!多尔衮有些感动地答道:多尔衮不会辜负大汗的期望。

皇太极欣慰地点点头。

这时,一个侍卫在门外高声道:禀告大汗,兵部的军情密报!皇太极威严地:进来!那侍卫走进书房施礼,呈上军报,退出门去。

皇太极正要打开看,多尔衮拱手道:既是军情密报,多尔衮不宜多留,还是先告退了。

皇太极摆手道:不,你留下,我想跟你好好儿聊一聊。

皇太极打开军报一看,先是一怔,随即喜动颜色:察哈尔部的林丹汗死了!病死在青海的大草滩!多尔衮也很意外地问道:真的?皇太极兴奋地将军报拍在案上,掩不住得意的笑容:这些年来他被咱们逼得拼命往西逃,终于撑不住了!皇太极背着手踱步,一面想,一面兴奋地道:察哈尔是元朝的嫡支后裔,还有相当的影响力和号召力,收服了它,才算收服了整个蒙古。

如今一定是林丹汗的儿子额哲在当家,必须趁这个时机,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多尔衮!多尔衮沉声道:大汗有何吩咐?皇太极郑重地:这项重任,我就交给你了!你带着多铎跟豪格,好好把握这个立功的机会!多尔衮神情兴奋地:真的?多谢大汗!我早就等着跟察哈尔算账了!皇太极叮嘱道:行!不过你记住,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察哈尔是我们西面最大的强敌,支持他们的部落还不少。

虽然,额哲没有他父亲老辣,你还是要谋定而后动,千万不可冒进、不可轻慢。

多尔衮坚定地答道:遵命!皇太极抓住多尔衮的肩膀,凝视他半晌,道:十四弟!你是亲贵中出类拔萃的人才,我们是君臣,更是手足!你好好襄助四哥,四哥仍像小时候一样,牵着你走,带着你跑,培植你长成真正的英雄!多尔衮先是感动,但低下头,脑海中不由得快速闪过几个画面:他母亲凄厉地喊着他、大玉儿哀怨地看着他。

他心中矛盾地挣扎,强自压抑着对皇太极爱恨交织的情绪。

半晌,他才冷静下来,语气平静地道:大汗放心,多尔衮明白。

皇太极用力拍着多尔衮的肩膀,脸上满溢欣慰之色。

沈阳繁华街市上,路人们围着看墙上盖着吏部大印的告示,议论纷纷。

有路人喃喃念出:凡在前方作战之八旗军士卒官将,凡阵亡或重伤者,其家中皆免除差役。

特示。

路人们点头赞叹,纷纷叫好。

一个路人道:大汗知人善任,吏部大人可真为百姓做了一件大好事!另一个路人道:听说这位十四贝勒,就要率领大军,出征察哈尔了!先前那名拦马鸣冤的妇人从人群中钻出来,就地跪下,流着泪,祝祷上苍:这么一位惜军爱民的贝勒爷,老天一定要保佑他,旗开得胜!内蒙荒漠,无边无垠、风沙飞卷,荒凉死寂。

夜晚,狂风呼啸,飞沙走石。

帅帐内,蜡烛被寒风吹得摇曳欲灭。

多尔衮、多铎、豪格与一些将领在讨论策略。

豪格有些不解地问:十四叔,咱们好不容易打到这里,前面就是额哲跟他部属驻扎的地方了。

我们不攻过去,还等什么!多尔衮沉思道:豪格,我是在想,这一路上,已经有好几个林丹汗的福晋率着子女部众来投靠,额哲说不定也知道他大势已去……多铎接过话道:哥哥是想令他自动归降?多尔衮点头道:不错。

蒙古族善骑射,个个都是好手,我们如果正面强攻,他们抵挡不住,就会像惊弓之鸟一般纷飞逃散,我们未必追得上。

尤其,要是让额哲给逃走,就违背了大汗斩草除根的原意。

豪格问道:那么,该命谁去劝降呢?多尔衮看着多铎道:多铎,我记得你的属下,有个叫南褚的是吗?多铎想了想道:好像有。

哥,你怎么晓得?多尔衮吩咐道:我早就留意了。

唤他过来!多铎向一个将领使眼色,那将领出了帐。

多尔衮命令道:豪格,你通令全军,就地扎营,隐蔽不动,任何人不准外出,不准暴露踪迹。

豪格困惑道:这又是为什么?多尔衮微微一笑: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南褚进帐,行礼道:南褚给各位贝勒请安。

多尔衮和蔼地问道:南褚,我在吏部旧档里看见,你是额哲母亲的弟弟,也就是他亲舅舅,我没记错吧?多铎、豪格、众将领们面露惊讶之色。

南褚心惊肉跳,惶恐地答道:是……是的。

不过属下……绝对是忠心耿耿……多尔衮笑了笑打断他:你别怕,我要是怀疑你的忠诚,就不会让你来了。

我原先就想,也许你的身份能派上用场。

如今有件任务,也许很危险,不知你敢不敢去?南褚忙道:去!当然去!属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多尔衮下令道:好,我命你去劝降你姐姐,还有额哲。

南褚毫不迟疑地答道:属下遵命!多尔衮微笑着说道:别急,劝降也得有个说法。

我这里大军隐蔽不动,他们只要一看见你,才会惊觉八旗大军早已抵达。

趁他们心慌气怯,你就说,如果他们自认本领胜过林丹汗,不妨决一死战;否则,就只有两条路,一是向西逃,逃到山穷水尽为止;二是归顺大金,从此在庇护之下,安享优遇。

你教他们自个儿想想去!南褚点点头:喳。

属下懂了。

多尔衮道:去吧!一切小心!南褚行礼,走出大帐。

多尔衮转对豪格笑道:豪格,你明白我的用意了吗?豪格点头,勉强一笑。

心知比不上多尔衮的思虑周延,很是懊恼。

第五卷玉玺之忧风沙飞卷的内蒙荒漠上,南褚骑着马精神抖擞,欣欣然有喜色,他领着面色凝重的蒙古使臣及随从向多尔衮安营扎寨的地方驰来。

蒙古使臣手上捧着一个方形的锦袱。

多尔衮与多铎闻报大喜,在帅帐内秘密接待蒙古使臣。

蒙古使臣道:察哈尔苏泰太后、额哲台吉,敬禀大金国八旗主帅,我等愿率所有部民,归顺大金!多铎惊喜地看着多尔衮,多尔衮志得意满地微笑起来:请你转告太后母子,大汗仁慈宽厚,对来归的贝勒与部民,一向施恩优待。

请太后母子放心。

蒙古使臣松了口气,高捧锦袱放在案上郑重说道:太后母子特别向大金汗王献上宝物一件,为表归降之诚。

多尔衮看着那方形的锦袱,神情困惑不解,问道:这是什么?蒙古使臣道:这是……自秦汉相沿至元代,用以号令天下的传国玉玺!多尔衮诧异道:传国玉玺?多尔衮、多铎十分震惊,半晌,面面相觑。

这时,豪格率着何洛会,匆匆来至主帅军帐外,刚好看见蒙古使臣含笑出帐,被等候在外的南褚接走。

豪格一怔,沉思良久。

帅帐内,多尔衮与多铎瞪着锦袱,半晌,多尔衮缓缓地解开锦袱的结。

锦袱刚摊开一面,露出一角古朴精雕的紫檀木盒,豪格便闯进帐来,多铎不及想,下意识地便一个箭步跨到案前,用身体遮住锦袱。

多尔衮不解地看着多铎的动作。

豪格急匆匆地问:十四叔,额哲他可是降了?多尔衮点头答道:是的。

你方去巡营,察哈尔的使臣就到了,递上降表,还有……多铎忙抢过话:还有,今晚要设宴款待我们呢!多尔衮不再说话,但不解地瞥了多铎一眼。

豪格疑惑地问:真的?……这么容易就降了?多铎不快地:容易?你十四叔的智谋和胆识,胜过千军万马,岂是容易的!豪格忍气道:两位叔叔勿怪,侄儿失言了。

多尔衮上前微笑着拍拍豪格的肩道:我晓得,你摩拳擦掌,终于等到这最后的紧要关头,却竟然一仗没打就胜了,心里觉得空落落的,是吗?豪格勉强一笑:是啊,正是这意思。

多尔衮真诚地道:大汗说过,打仗是学问,不战而屈人之兵更是一门学问。

你是勇猛的战将,不过,你阿玛的这两句话,你要放在心里,多琢磨琢磨!豪格躬身行礼道:十四叔教训的是。

他瞥见多铎身后锦袱与木盒的一角,心中起疑。

豪格出得帐来。

念头一转,当下对何洛会低声道:待会儿把南褚叫来,不来就想法子弄来,别让人知道。

我有话问他!蒙古荒漠的夜晚,风声凌厉,寒气袭人。

帅帐内,多尔衮、多铎秉烛密议。

多尔衮奇怪地问:你白天是怎么回事儿?遮遮掩掩的,什么意思?多铎神色认真地:哥,你知道那玩意儿是什么?传国玉玺啊!范先生不是说过,汉人历史上,谁抢到它谁就是皇上。

汉朝有个叫王什么的要抢,太皇太后不给,两个人打架,脑袋都磕破了……多尔衮笑着道:去!你就是不用心听讲!那人叫王莽,磕破的也不是谁的脑袋,是那传国玉玺被掷在地上,摔缺了一个角。

多铎不在乎地:不管啦!我只知道,谁抢到它谁就是皇上!哥,它这会儿就在你的手里啊!多尔衮一怔,随即笑了:傻子!哪儿有这么容易的事!人家是献给大金汗王的!多铎不服气地:谁有力量,谁就可以是大金汗王!玉玺的事,不难保密。

等咱们一回到沈阳,你就搬出玉玺,趁他们毫无防备,狠狠来个翻天覆地!多尔衮摇头道:四哥即位好几年了,根基稳得很,你别异想天开了!多铎跃跃欲试地说道:你以为我没脑袋啊?这事我想过了。

咱们兄弟的三旗,是兵强马壮的精锐部队,就算另外五旗联手,咱们也有打赢的机会……多尔衮打断他的话,不悦地说道:别说了!父汗在天之灵,若看见我们分裂八旗自相残杀,不知会怎么伤心,怎么怪罪我们……多铎鼓动道:父汗要是看见皇太极强占汗位、逼死额娘、抢走了玉姐姐,才不知会怎么伤心,怎么怪罪他呢!如今这方传国玉玺落在你手里,我相信,这是天意,正是父汗赐给你的,要你以它为号召,夺回原该属于你的汗位!多尔衮脸色阴晴不定,看着木盒,神情怔怔的。

多铎干脆解开了锦袱,整个紫檀木盒呈现眼前,他叫道:哥,你看看那玉玺!看看总可以吧?多尔衮犹豫半晌,捺不住好奇心,缓缓打开搭纽、揭开盒盖。

揭至一半时,多尔衮突然用力盖上盒盖,神情痛苦而矛盾。

多铎一怔,转而大怒,吼道:哥,你不是忘了父汗、额娘和玉姐姐吧?你不是被皇太极一哄一骗,就忘了跟他不共戴天的仇恨吧?多尔衮痛苦地吼着:你走!让我静一静!多铎气愤地瞪着他,半晌,转身拂袖而去。

多尔衮突然双手抓住木盒,仿佛全身重量都压在它身上,半晌,他突然抓起木盒用力往案上重重一,发出沉闷的巨响。

沈阳书房里,皇太极正在批阅奏章,外面脚步声匆匆走近然后停下。

岳托在门外大声道:启禀大汗,岳托有要事面奏!皇太极道:进来!岳托领着何洛会进入书房,岳托满脸兴奋,何洛会风尘仆仆,两人行过礼站在一旁。

岳托高兴地:跟大汗道喜,方才兵部刚收到……察哈尔来的捷报!皇太极喜动颜色,立即撑案而起,大声问道:是真的吗?岳托答道:真的!除了多尔衮的书面告捷,还有专差亲来奏报!何洛会又一次行礼:奴才何洛会叩见大汗。

皇太极问道:你是谁的麾下?何洛会答道:奴才是镶黄旗都统,一向追随豪格贝勒。

皇太极兴奋地:到底情况如何,快告诉我!何洛会道:托大汗洪福,察哈尔的太后,还有她儿子额哲,已率部民归顺大金。

皇太极急问:打了几场仗?怎么打的?我军的损伤严不严重?何洛会笑道:回大汗的话,这一役,可谓兵不血刃,我军毫发无伤。

皇太极惊奇地问:这怎么可能?清宁宫小跨院,大玉儿正在读书,用朱笔不时圈点,苏茉尔匆匆跑进来。

苏茉尔惊喜道:不得了了格格!外头都在说,十四爷征服了察哈尔,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天大功劳啊!这上下,宫里只怕都传遍了!大玉儿一怔,惊喜地喃喃道:真的?……这么快?书房里,皇太极心情舒畅地在听何洛会的汇报。

听完整个过程,皇太极惊喜得一拍书案,大笑道:竟然有这种事?太好了!岳托,命礼部筹备郊迎大典,越隆重越好!何洛会神情有些诡秘地低声道:启禀大汗,豪格贝勒另有书信一封,嘱我密呈大汗。

皇太极很是意外地:哦?何洛会取出贴身所藏的书信,恭敬呈上。

皇太极接过信道:何洛会,你歇着去吧!岳托!让兵部赏他五百两银子!何洛会满脸喜色地谢道:多谢大汗。

皇太极拆信,先还微笑不在意,看了两行,却不由得专注起来。

豪格在信中写道:儿曾私下讯问劝降使者南褚,南褚只知额哲愿献一宝物以示诚,不知其为何物,然二位叔叔未将此事告儿。

是夜有人闻得二位叔叔在帐中大起争执……皇太极看着信,神情越来越沉重。

夜晚,皇太极神色凝重,缓缓走在清宁宫长长的回廊里。

豪格密信里的内容在他心里掀起万丈波澜,豪格在信里写道:此间父老传闻,元亡时,顺帝曾携历代传国玉玺北狩,二百多年后辗转落入林丹汗手中。

若论额哲所献,至宝无过于此物。

皇太极满腹忧愁地来到清宁宫小跨院,他背着手面窗而立,铁青着脸。

豪格信里话让他心烦意乱,忧虑重重。

豪格信里道:儿疑心两位叔叔隐匿真相,意欲谋反,祈父汗未雨绸缪,事先布置,以防万一。

……大玉儿走过来,柔声问道:大汗,捷报已至,全国上下都欢天喜地,您怎么反倒闷闷不乐?皇太极想微笑,但实在笑不出来,拍拍大玉儿的肩,淡淡地道:我想起还有件事,要找岳托筹划。

恐怕会到天亮,你先睡吧!皇太极说完,径自走了。

出门时遇见苏茉尔,苏茉尔忙行礼,皇太极微微一点头,匆匆而去。

苏茉尔进屋来,转头望皇太极背影方向,低声好奇地问道:格格,大汗怎么回事儿?脸色阴沉沉的,好可怕!大玉儿沉思不语,大惑不解。

第五卷亡羊补牢犹未晚书房里,灯光彻夜不熄。

书房外,传来鸡啼声,曙色映窗微明。

皇太极、岳托仍在伏案规划部署,低声商议。

郊野树林边,大玉儿与苏茉尔驻马眺望。

不远处,岳托骑在马上,指挥众满洲士兵警戒布防。

苏茉尔兴奋地叫道:格格您瞧!他们在预备亲迎大典,十四爷快回来了!大玉儿一笑,凝眸眺望。

她见岳托的神情警戒而凝重,感觉不大好,脸上笑意消失,神情转而有些诧异。

苏茉尔自顾自地说道:真希望郊迎那日,也是这样的好天气!大玉儿喃喃地:奇怪,为什么两黄旗出动这么多人?不像在预备典礼,倒像在练兵。

苏茉尔引颈而望道:是吗?岳托不经意地转头看见大玉儿、苏茉尔,立即策马奔来,一队士兵也立即跟上他,围住了两人。

大玉儿、苏茉尔见这阵势,大吃一惊。

苏茉尔大喊:大汗侧福晋在此,不得无礼!神情警戒的岳托,一见是大玉儿,松口气,下马上前行礼:原来是侧福晋,请恕岳托无礼。

大玉儿问道:我见这天气不错,出来散散心。

是不是我误闯了什么警戒重地啊?岳托不太自然地:喔,没有没有。

我看,还是我亲自护送侧福晋回宫吧。

大玉儿严肃地说道:我瞧这儿也少不了你,不敢劳驾,我们这就走了。

岳托施礼道:恭送侧福晋。

大玉儿调转马头走入树林,苏茉尔紧随。

苏茉尔神色不悦,低声道:他们那阵势,真像在行围打猎,撵啊撵的,把野兽撵进角落,再一箭射死。

哼,真不舒服!我觉得自己仿佛就是那头野兽。

大玉儿瞥见两旁林子里不时有人影掠过,树叶发出刷刷声。

大玉儿思忖道:如此布下陷阱、严阵以待……为了什么呢?或者说……谁是那头野兽?夜晚,清宁宫暖阁里,皇太极背着手踱步,皱眉沉思。

哲哲见状,摇头一笑,对大玉儿道:玉儿,你说大汗这几天……是不是有点儿奇怪?皇太极闻言勉强一笑:没有啊,哪儿奇怪了?哲哲正色道:过去啊,再怎么繁难的事儿,也没见您这样。

大玉儿也道:可不是嘛,好比那回阿敏贝勒屠永平,大汗也是这么又恨、又烦的样子,不过,也不像这回,仿佛更多出几分伤痛灰心。

皇太极牵牵嘴角,想强笑却笑不出来。

哲哲道:人人都欢天喜地,大汗还有什么不遂心啊?尤其多尔衮,立下这么大的功劳,可真是您的好帮手了!皇太极变了脸色,不说话,半晌,才冷笑一声:我的苦心,恐怕全都白费了!皇太极说罢,拂袖而去,留下神情错愕的两人面面相觑。

哲哲奇怪地问:大汗是在说谁?难不成是……多尔衮?大玉儿怔怔地望着皇太极离去的方向,不敢多想。

深夜,清宁宫小跨院里,清静安详。

床上,皇太极睡得极不安稳,不时喃喃说着梦话。

大玉儿被惊醒,看着连梦中都在操劳的皇太极,暗暗叹了口气,摇摇头。

她正要再睡,忽然一怔,倾身去听皇太极的梦呓,听了半晌,脸上浮现出困惑的神情。

翌日大清早,大玉儿就来到花园里,慢慢地走着,静静地想。

身后的苏茉尔走上前劝道:格格,你看来昨夜没睡好,还是回去打个盹儿吧。

大玉儿想了想,拉她到一旁,看看左右,低声问:苏茉尔,我记得小时候在科尔沁,听老人们说过一个故事,是讲件东西,叫什么传国玉玺,你知道多少?还记不记得?苏茉尔意外地:传国玉玺?仿佛是说……元朝亡了以后,皇帝带着玉玺逃回蒙古,从此下落不明。

到了两百多年前,有一个牧羊人在草原上放羊,其中一只羊,三天不吃草,只用蹄子刨土,牧羊人好奇,就地一挖,发现了这方玉玺,献给了他部落的首领。

后来听说,落到了察哈尔林丹汗手里,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大玉儿悚然而惊:察哈尔?她神情凝重,脑子里快速运转着。

她在心里说道:多尔衮会不会从察哈尔手中,取得了这方传说中的传国玉玺?没听说啊!如果……真有这么重大的事,不可能连一丝传闻都没有。

苏茉尔歪着头想,突然笑道:多亏了那只有趣的羊,让我把这故事记牢了!哎?格格,您怎么想到要问这个传国玉玺啊?大玉儿低声道:只因为……我听见大汗说梦话。

苏茉尔诧异地笑问:梦话?大玉儿焦躁不安地:所有的事儿都很奇怪,可是,却又都串不在一起!唉!真磨人哪!究竟怎么回事儿呢?清宁宫回廊里,大玉儿心不在焉地走着。

走到回廊岔路处时,大玉儿停了一下,往西走去。

身后的苏茉尔赶紧提醒道:格格,走错了,往那儿是西院。

大玉儿止步,不禁失笑:可不是吗!大玉儿正要转头走,忽闻西院隐隐传来两个丫头吵架声。

大玉儿好奇地问:怎么回事儿?苏茉尔笑道:西院的阿布说琴儿偷了她的金戒指,琴儿不认,两个丫头又吵又打,好几天了!大玉儿摇摇头,继续走。

走了几步,突然愣住,脚步又停下,苏茉尔差点儿撞上她。

苏茉尔见大玉儿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便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格格?大玉儿神情凝重,怔怔地说不出话来,脑子里将一系列事件飞快地组合着:察哈尔……传国玉玺……多尔衮……大汗又恨又烦又伤心的神情……城外的严阵以待……她耳边仿佛擂起了战鼓,鼓声越来越急,杀气越来越重。

最后,擂鼓声急到极点,重重一击、猛然一收。

大玉儿为之一震,神情转为惊惧。

她突然转身抓住苏茉尔,将推她到角落,神色凝重地低声嘱咐道:快!快去打听十四爷何日班师,大汗郊迎定在哪一天。

郊迎前晚,十四爷必定驻扎在城外,我要你想法子出宫,带封信给他!苏茉尔吓得怔怔地道:什么事儿,这么要紧啊?大玉儿迟疑道:这……你不用知道太多……苏茉尔奇怪道:啥都不知道,怎么办差啊?大玉儿皱着眉自言自语道:也许就是……阿布说琴儿偷了她的金戒指,琴儿不认。

我可不能让他们又吵又打……苏茉尔觉得大玉儿的话前言不搭后语,止不住笑问:格格,你在说什么啊?大玉儿沉吟了片刻,看着苏茉尔很严肃地说道:希望是我多虑。

不过,这封信不能不送!苏茉尔,你一定要帮我!苏茉尔怔怔地、不解地看着大玉儿。

郊野的大道上,旌旗招展,人欢马嘶,凯旋的队伍迫不及待地往沈阳赶。

在镶黄、正白、镶白三面旌旗的引领下,侍卫们簇拥着多尔衮精神抖擞地往前行进。

多铎策马赶上前来,走在多尔衮身边问道:后天就到城外了。

哥,你怎么说?多尔衮凝眉不语,神情尚在犹豫之中。

多铎着急地催促道:哥,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还这么优柔寡断什么!多尔衮沉下脸道:别说了,让我再想想!多铎心浮气躁地一抖马的丝缰,那马箭一般冲了出去。

夜晚,繁星满天。

多尔衮的军队在郊野安营扎寨。

帅帐之内,多尔衮围着帅案,踱步沉思。

侍卫带着用风帽斗篷遮着脸的苏茉尔进帐,禀报道:贝勒爷,这丫头说,她是府上福晋差来请安的……多尔衮满面狐疑,神情有些不悦。

苏茉尔忙揭下风帽,借着烛光,多尔衮看清了苏茉尔俏丽的脸,忙对侍卫道:没错。

你去外面守着!不相干的人别放进来!侍卫应了声喳,躬身退出大帐。

多尔衮笑着上前握住苏茉尔的手,说道:你好吗?玉儿好吗?瞧你的手,这么冰!跑这么远的路,一定很累了吧?苏茉尔神色匆匆地道:十四爷,这会儿没工夫闲话家常了。

格格要我送一封信来。

苏茉尔取出贴身所藏的一封信,交给多尔衮,多尔衮忙拆开看。

大玉儿在信中写道:‘尔玉’之事,彼已得知;亡羊补牢犹未晚,误蹈罗网回天难。

第五卷献玉玺 免杀戮多尔衮看罢,神色惊疑不定。

苏茉尔严肃地道:格格说,这事儿太严重,我还是不知道的好,所以只要我送来这封信。

她还说,如果这封信您看不懂,那是最好……多尔衮紧锁着眉问:如果我看得懂呢?苏茉尔斩钉截铁道:那就千万别做糊涂事!多尔衮倒吸了一口凉气问:她……是这样说的?苏茉尔郑重地劝道:我虽然不知道十四爷要做什么糊涂事,不过我劝您,要听格格的话!多尔衮看着信,沉思不语。

这时,外面传来侍卫的声音:贝勒爷,如果没有要事,明日再来吧!豪格在帐外大声道:就是有要事才来!多尔衮连忙将信塞入怀中。

豪格进帐,冲多尔衮道:十四叔,礼部传谕,明日郊迎,大军压后,我们只领一队亲兵,先行前往……豪格说着话,眼睛在大帐里四下观瞧,他看见亭亭玉立的苏茉尔,奇怪地问道:这是……苏茉尔忙低头,有些不知所措。

多尔衮赶忙接话道:她是我府里差来请安的丫头,问我何时到家。

苏茉尔装着有些胆怯地低头向豪格行礼:贝勒爷吉祥。

豪格上下打量着苏茉尔,喃喃自语道:好像……有点儿眼熟啊……多尔衮镇定地道:宫里陪嫁出来的,也许你见过。

豪格盯着苏茉尔俏丽的脸,摇头道:喔,没有没有。

宫里丫头这么多,就见过也不记得。

多尔衮转过脸看着苏茉尔,故意用有点不耐烦的语气道:那你回去吧!告诉福晋,她要说的我都知道了,会平安回去的!真是,瞎操什么心!苏茉尔不敢抬头,暗暗瞥了多尔衮一眼,应了声喳,急忙出帐。

豪格笑着调侃道:早就听说小婶婶厉害,对十四叔管得挺严,果不其然啊!还没到家就盯上了!多尔衮故意装出无奈的样子,勉强一笑。

沈阳郊野,皇太极率领着众贝勒亲贵声势浩大地迎接凯旋之师。

然而,这欢迎仪式中缺少了轻松欢笑的气氛,暗暗隐藏着一股杀机。

大风将彩色的旌旗吹得呼啦呼啦直响,两黄旗将士严阵以待。

岳托锐利的眼神四下扫视,他的亲信将领遇到他的眼神时,轻轻点头。

皇太极坐在台上御案后,神情冷漠。

岳托悄悄走上前对皇太极附耳道:一切准备就绪。

皇太极低声道:好,我会判断情况,要是多尔衮还是不说,我便以酒杯掷地为号,你立即下令行动,务必围个滴水不漏!岳托:喳,遵命。

皇太极看着御案上托盘中三杯酒,伸手缓缓转着酒杯,神情冷酷。

马蹄声渐近,在旌旗的引领下,多尔衮、多铎、豪格领着一小队亲兵,策马行来。

岳托紧张得不禁深呼一口气。

多尔衮面无表情,多铎看多尔衮,神情期盼而紧张。

皇太极镇定地缓缓站起,走下台。

多尔衮、多铎、豪格驰近台前,翻身下马,就要跪行大礼,皇太极忙扶住多尔衮,和颜悦色地道:十四弟辛苦了,这回的胜利,对我大金特别有意义,你们都是劳苦功高啊!多尔衮:这是上苍的护佑,大汗的洪福,令敌人不战而降!皇太极点头道:好,好,十四弟,还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多尔衮答道:大汗放心,一切妥当,不劳大汗操心。

豪格偷偷瞥去,见气定神闲的多尔衮和气色焦躁的多铎,不禁紧张起来。

多尔衮的回答让皇太极很失望,悲、怒、冷等复杂情绪,在他眼中一闪即逝。

皇太极:既然无话可说。

岳托!岳托率捧着托盘的侍卫走过来,皇太极取起一杯酒,递向多铎道:多铎,父汗若是见你已经能够领军杀敌,心里一定很安慰。

多铎面无表情地接过酒:多谢大汗赐酒!多铎一饮而尽。

皇太极接过空杯放托盘上,取第二杯酒,给豪格。

皇太极:豪格,今后还要向两位叔叔多多学习讨教,懂吗?豪格接过酒,有些忐忑不安:懂。

多谢父汗赐酒!皇太极取了第三杯酒,递向多尔衮,凝视着他停了半晌,迸出一句语气复杂的话:多尔衮……我的好兄弟!多尔衮接过酒,气定神闲地道:多谢大汗赐酒!多尔衮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皇太极接过空杯,凝视着多尔衮。

皇太极握杯的手越来越紧,越来越高,仿佛是要放回托盘上。

岳托凝神紧张地注视着空杯。

突然间,多尔衮单膝下跪,开口道:多尔衮有一事禀告,请大汗恕罪!皇太极一怔,握杯的手停在半空中,冷静地道:十四弟何出此言?起来说话!多尔衮:多谢大汗。

多尔衮起身后,亲自去坐骑之侧,从马鞍旁的袋中取出锦袱。

多铎神色异常紧张,死死盯着多尔衮。

多尔衮恭敬地捧着锦袱走向皇太极,单膝下跪。

多铎大感意外,泄气地低下头。

多尔衮大声道:启禀大汗,察哈尔为表归顺之诚,特献宝物。

皇太极平静地问:哦?是什么?多尔衮:据称是秦汉传至元亡后,失踪已久的历代传国玉玺!皇太极假装惊讶道:传国玉玺?你在捷报里并没有提起啊?多尔衮:非但捷报中未曾提起,连全军上下,多尔衮也刻意隐瞒。

皇太极问:这又是为什么?多尔衮滴水不漏地答道:传国玉玺是何等重要的宝物!我担心这事儿一传出去,忠于察哈尔的残军或有所图谋的部落,会闻讯前来抢夺。

虽说宝物有大军守护,但凡事只怕万一;万一宝物出了什么差池,要我如何向大汗交待!多尔衮思前想后,只有暂时隐瞒,以免节外生枝。

多铎却急着向大汗报喜,为此我们还吵了一架;因为我想,专使在回来的路上,万一有什么不测,消息还是会泄漏。

皇太极将酒杯放在托盘上,上前虚扶多尔衮:起来说话!多尔衮起身后,捧着锦袱,诚恳地看着皇太极道:多尔衮深知责任重大,日夜守着传国玉玺,寸步不离,寝食难安,只想早日回来,好好将玉玺献在大汗手中。

今天终于……多尔衮红了眼眶,说不下去。

皇太极动容,在心里接受了他的说法,用力拍着他的肩,感动地道:多尔衮……我的好兄弟!多尔衮突然高举锦袱,扬声对四面将士喊道:中原历代君王的传国玉玺归我大金,象征着大汗乃天命所归,请大汗领着我们八旗将士,逐鹿中原,一统江山!多尔衮单膝下跪,高举锦袱奉上,皇太极有些哆嗦地接在手里,感慨万千。

众将士大声欢呼,声如海啸。

皇太极感动地:十四弟,你……你的功劳,我会记得!多尔衮哽咽道:多尔衮……不敢居功,只求大汗恕我擅专隐瞒之罪。

皇太极:这怎么是罪!你的用心良苦,我赏你还来不及!多尔衮含泪道:多谢大汗恩典。

皇太极此时神情大悦,方真正地欢喜起来。

他激动地看着手中的锦袱,想着秦皇汉武唐宗宋祖等彪炳千秋的君主都曾手握此玉玺,创下不朽伟业,心情如波涛般汹涌澎湃。

好半晌,他突然猛地高举锦袱示众,众将士爆发出一阵更加激昂的欢呼。

多尔衮脸上挂着高深莫测的大有深意的微笑,豪格看在眼中,觉得此事另有文章。

书房里,皇太极抚摸着内装玉玺的紫檀木盒,满意地微笑着。

一旁站立的豪格有些忐忑不安,他永远也猜不透父亲的心思。

豪格不安地:阿玛,我真的不知道……皇太极不悦地打断他:告诉我,你跟多尔衮可是不和?豪格忙道:没有不和!只是,平日并不接近……皇太极教训道:所谓并不接近,就是你不太理他吧?你是我的长子,外头的人难免都捧着你,好话听惯了,你便忘了谦退虚心,反而事事刚愎自用。

我曾经说你勇猛有余,智谋不足,听闻你不服气,颇有一点怨言,是吗?豪格惶恐地:儿子不敢……皇太极哼了一声道:你母亲自己跟人说的,还会冤枉了你?豪格头上冒了汗,语塞道:这……皇太极:从劝降察哈尔到护送玉玺归来,多尔衮的谋略、才干,这会儿你总见识到了吧?豪格想了想,不得已道:是。

皇太极:你是我儿子,难道我心里不偏袒你?说你是为了你好,懂吗?豪格无奈而低声下气地:阿玛教训得是。

儿子会虚心学习,力求上进。

第五卷外封功臣 内封后妃夜晚,清宁宫暖阁。

皇太极躺在炕上,微笑着沉思。

哲哲坐在炕沿上,笑道:大汗,见您这样,我才松了口气,多少天没看见您的笑容了!皇太极微笑道:我也松了口气,今晚终于能安下心,好好儿地睡一觉了!而此时的清宁宫小跨院里,却是另一番情景。

大玉儿抱着苏茉尔,压抑着声音哭泣着。

苏茉尔拍着大玉儿的背,安慰道:格格,别吓我啊,你到底在哭什么?大玉儿泣不成声:就差那么一点啊!我……吓坏了!就差那么一点啊!……深夜,一片静寂,多尔衮府第书房里还亮着灯。

多尔衮在灯下将大玉儿给他的那封信,反反复复地看了无数遍,然后贴在心口。

满身酒气的多铎大踏步闯进书房,怒气冲冲地质问道:哥!你怎么回事?我跟几个都统亲信都策划好了!你……多尔衮看着不言语,突然将手里的信递给多铎。

多铎一怔,接过来细看,困惑地念出声:尔玉之事,彼已得知……多尔衮冷静地问:尔字加个玉字,你说是什么字?多铎奇怪地:玺呀?多尔衮道:当我听见豪格传话,郊迎大典那天,大军压后,只让我们领一队亲兵,先行前往大典现场,我就知道,这封信上的警告,的确是真。

无论你们在此之前怎么策划,都不会管用的。

多铎怔了半晌,垂头丧气。

多尔衮取回信,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然后在烛火上引燃那封信。

多尔衮看着火舌吞没信纸,不禁热泪盈眶。

他自语道:就差那么一点,玉儿!你救了我!……崇政殿里,皇太极端坐在华丽的交椅上,身前御案上搁着玉玺。

司礼大臣:叩首——代善率众贝勒亲贵、文武官员、蒙古及朝鲜使者等众人下跪大声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太极面带微笑道:众卿平身。

众人起身。

皇太极站起,扫视全场,扬声道:诸贝勒大臣,屡次上表劝进称帝,我思之再三,也拒之再三,自惭何德何能,怎么有资格称帝呢?代善:皇上天命所归,获得国宝玉玺,天意昭然,请皇上万勿谦辞。

众人齐声道:请皇上称帝即位,我等盟誓效忠!皇太极点点头:既然这是大家的愿望,我也不能再坚辞了。

众人齐呼:皇上圣明,天下之福!皇太极:从今后,我大金正式建国号为大清,改元崇德,改沈阳为盛京。

朕……朕将兢兢业业,敬天法祖,但愿八旗军民上下一心,扬我大清国威!众人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多尔衮神情恭敬而沉静,复杂的眼神中却泄漏了他心事如潮的情绪。

清宁宫花园里,皇太极与哲哲、大玉儿设家宴款待多尔衮。

皇太极拍着多尔衮的肩,对哲哲兴奋欢喜道:哲哲,多尔衮这回征服了察哈尔,真是大功一件啊!哲哲:十四弟用的是谋略,大军几乎无损,这才最难得哪!站在哲哲身后的大玉儿连忙加上一句提醒皇太极:是啊!更要紧的,是托皇上洪福,得到了传国玉玺!皇太极哈哈大笑。

大玉儿对多尔衮使眼色,多尔衮忙谦虚道:得到这方传国玉玺,正是皇上一统万年的吉兆!皇太极由衷地夸奖道:哲哲,咱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十四弟,如今不但英勇善战,而且文武双全,朕派他掌管吏部,也是井井有条,妥当极了。

哲哲笑着替多尔衮讨赏:皇上,十四弟这么勤勉干练,又屡建战功,总该赏他点儿什么吧!皇太极:我早就想好了!外封功臣,内封后妃,这是最受瞩目的大事。

代善、多铎、岳托、济尔哈朗、豪格,都是该封王的功臣;尤其是你,多尔衮,朕要封你为睿亲王,并上加和硕二字,以表尊荣!多尔衮闻言又惊又喜,他与面带微笑的大玉儿互望一眼,然后跪下行礼:多谢皇上恩典!皇太极:快起来!多尔衮,以后你就是朕的臂膀!朕过去研读三国,最向往北魏曹操那战将如云,谋臣如雨的格局气派……大玉儿:如今大清立国,四海归心,皇上还怕不能战将如云,谋臣如雨吗?皇太极听着这番话,龙颜大悦,开心地哈哈大笑。

夜晚,清宁宫暖阁里,哲哲与皇太极在枕上低声说笑,谈论后宫的事儿。

哲哲笑问:您啊,想妥了如何外封功臣,却还没说要怎么内封后妃呢!皇太极笑:那还用说吗?我对你有承诺,谁也别想越过你。

哲哲正色道:我不是为我!皇上,您可别委屈了我们玉儿啊!皇太极思量道:我自然是这么想!不过,内封后妃的学问和外封功臣同样深奥。

玉儿……我心里曾经多方考量,也许……不得不委屈她!哲哲大感意外地吃了一惊:这话怎么说呢?御花园里,贵太妃与小玉儿都是喜上眉梢,叽叽喳喳地说着私房话。

贵太妃兴奋地紧紧抓住小玉儿的手道:真是太好了!看来连老天爷都在帮助我!我怎么就这么会押宝,偏偏押中了两个和硕亲王啊!小玉儿,你还不谢谢姨妈!小玉儿有些遗憾地:多尔衮封了亲王固然好,不过……贵太妃奇怪地:怎么,你还不心足啊?小玉儿:豪格也封了和硕亲王,我跟妹妹的身份仍然是一样。

贵太妃:嗬!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好胜的人!她突然想起什么,四下看看见没有人,低声道:你呀,趁多尔衮不在,整治了那个丫头,你别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我听说,好些亲贵府里的女眷都在议论呢!小玉儿气哼哼道:她们知道什么啊!我好不容易才得到多尔衮,哪里容得别人来抢!哼,就凭她敢比我先怀上孩子,她就死有余辜!贵太妃劝道:你别尽顾着好胜,当心多尔衮跟你过不去!小玉儿不服气地:好胜有什么错?要不是我好胜,哪里做得成多尔衮的妻子!贵太妃:光你好胜有什么用!别忘了,法子可是我想的!小玉儿:得益也是你最多啊!贵太妃想了想,得意一笑:那可不!有了两位和硕亲王当靠山,我阿霸亥旗也不见得就输给了科尔沁。

皇后的宝座,如今我还够不着;可是在妃子当中,皇上绝不能忽视我,准定会把我排在前头!清宁宫暖阁里,哲哲与大玉儿也在说着悄悄话。

哲哲拉着大玉儿的手在炕沿上坐下,有些为难道:外头那些汉大臣说,宫室都要重新营建,才显得出皇家的气派。

至于后宫,皇上的意思是从简,只立中宫和东西二宫,这五宫主位……大玉儿笑着接过话:姑姑当然是中宫皇后啦!哲哲迟疑着道:皇上考量过,立这五宫主位时,也许……不得不委屈你……大玉儿并没有失落或不满,她反而劝慰哲哲:姑姑不要这么说,就算玉儿不得一宫主位,也没什么要紧……哲哲:这我可不答应!只是……在次序上……你知道,为什么皇上说内封后妃的学问和外封功臣同样深?就是因为后妃的地位尊卑,除了大汗宠爱程度的因素之外,还得顾及她背后的势力。

西院那位出身阿霸亥,还跟多尔衮、豪格这两个亲王结成了姻亲,不能忽视,所以皇上打算封她为西面的麟趾宫贵妃。

大玉儿点点头:这是应该的。

哲哲接着道:还有察哈尔的窦土门福晋,最先来归,皇上为了笼络察哈尔,封她为东面的衍庆宫淑妃。

大玉儿:这也是应该的。

哲哲看着大玉儿,正色道:你呢,年纪比那几位都小,所以封你为西面的永福宫庄妃,居五宫之末。

在次序上是委屈你了……大玉儿打断她的话:不委屈!这在玉儿,已经是莫大的恩宠!哲哲:东面还有一宫呢,照说这一宫,应该留给有皇子的人。

大玉儿:那就是豪格的额娘呀?哲哲摇摇头:她呀!不识大体,将她升做一宫主位,压服不住人的!大玉儿:那可怎么办?哲哲一笑道:皇上还在犹豫呢,连宫名也懒得想,暂时空着。

走着瞧吧!看看将来是哪个有福气的,能飞上枝头做凤凰!第五卷豪格告密皇太极称帝后,正式册封五宫后妃,哲哲被册封为清宁宫中宫皇后,也就是孝端文皇后(下文简称孝端后);大玉儿被册封为庄妃。

皇宫豪格母厢房外回廊里,贵太妃、大玉儿一前一后从豪格母住处出来,等在外面的侍女和苏茉尔分别跟上她们的主子。

贵太妃有些幸灾乐祸地对大玉儿低语道:你瞧她气的!给皇上生了长子,居然连一宫主位也挣不上,可怜哟!大玉儿怜悯道:好在皇上给豪格封了和硕肃亲王,多少也算是安慰了。

正说着,豪格迎面而来,贵太妃与大玉儿停住脚步,面带微笑看着他。

豪格上前行礼道:给贵妃娘娘、庄妃娘娘请安。

大玉儿:快别多礼。

贵太妃笑道:豪格,我们刚还给你额娘道恼呢!你也来看你额娘吗?豪格:是。

额娘唤我来,说是身子不爽……贵太妃别有用心地笑道:她这病啊,是心病!大玉儿:你好好儿劝劝她,开朗些,别尽往牛角尖里钻!姐姐,我们走吧!快让他们母子叙叙。

豪格侧身敛手,让她们一行四人走过。

苏茉尔刻意低着头,豪格瞥见她时,心中一动,不知在哪儿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望着她背影,困惑了半晌,方缓缓转身往厢房走,开门前,又瞥了一眼苏茉尔的背影。

豪格走进母亲的厢房,见母亲还在拭泪,便上前赔笑行礼。

豪格母扭头赌气不语。

豪格赔笑道:额娘,儿子给您请安来了。

豪格母气呼呼地:哼,安什么,我不如一头撞死算了!豪格:额娘何苦这么说!豪格母哭诉道:她们还来给我道恼!你没瞧西院那位的得意劲儿,害我恼上加恼!哼,我早就知道她给你说亲,准没安着好心眼儿!豪格,你可不能胳膊肘朝外弯,扔下你亲娘,去孝顺她!豪格有些不满地:额娘,您真是……叫我怎么说才好!豪格母:还是大玉儿会说话,她安慰我,说整个后宫,只有我儿子已经出息,还封了亲王,我心里这才舒坦些。

豪格:庄妃娘娘说的是正理,额娘还有我呢。

千万放宽心,自己身子要紧。

豪格母:想想也对,毕竟我比她们有指望!哼,一个宫主之位算什么!我偏要活着,等西院那位来跟我下跪,喊我皇太后!豪格吃了一惊脸上变色,他又气又急,低声道:额娘,您怎么可以说这种话!豪格母不服气地:有什么不对?皇上将来不传位给你,还传给谁!豪格气急败坏地:您现在就算计着传位,还说要等着当皇太后,别人听见,不就会说……您是在诅咒父皇吗?传到父皇耳朵里,那还得了!豪格母一怔,有些害怕,但仍嘴硬:我……只是私底下跟你说说,谁会听了去!豪格:您就饶了我吧!父皇前阵子训了我一顿,还不就是因为您口无遮拦!豪格母不解地:因为我?……哪件事啊?豪格:父皇曾说我勇猛有余,智谋不足,我不服气,跟您抱怨了几句,怎么父皇就知道了……豪格母打断他的话,否认道:没有!我没有告诉别人!豪格无奈道:唉!算了,只求您以后少开口、少给我生是非吧!豪格母心虚,悻悻然道:我才不会给你生是非!倒是你,可得做出好样儿来,别让他说你什么有余什么不足的……豪格气恼道:我还不够努力吗?哼,只是运气太差,几回都被十四叔给比了下去!豪格母冷笑:多尔衮?怕什么!他再好也没用,难道皇上会这么糊涂,皇位不传给亲生儿子,倒传给异母弟弟?豪格懊恼地:问题是他越好,就越是显得我达不到父皇的理想!豪格母语气强硬地:达不到他的理想又怎么样!他也别无选择啊!豪格提醒道:祖宗的规矩是立贤不立长,别忘了,父皇还在壮年,不见得将来没有别的皇子跟我竞争!豪格母心慌道:这……说得倒也是。

哼,都是多尔衮!他到底有什么好!豪格:我也气啊!尤其是这回玉玺的事,父皇没有身历其境,所以不明白当时……豪格警觉地停住,豪格母追问:当时怎么了?豪格:额娘您不懂。

我还是觉得,多尔衮在花言巧语,其中一定有鬼!豪格母:怪了,他会花言巧语,怎么不用在小玉儿身上?那贵妃娘娘千方百计把小玉儿嫁给他,哈,又怎么样?还不是一对冤家……一听小玉儿,豪格突然灵光一现,大喊:慢着!你刚才说……小玉儿?多尔衮的福晋?豪格母吓一跳:怎……怎么?我又说错了?豪格举手示意噤声,全身凝固住,脑海中闪过在帅帐里曾见过苏茉尔时的情景。

他拍案大喊:是她!就是她!豪格母奇怪地:儿子,你在说什么?豪格急忙问:额娘,刚才跟着庄妃娘娘来的侍女,叫什么名字?豪格母:喔,你是说苏茉尔?她是大玉儿从蒙古带来的,主仆两个亲得倒像姐妹似的。

对了,你问她做什么?豪格:这会儿没工夫细说,我要去觐见父皇!不会错,一定有鬼!豪格兴奋而匆忙地跑出去,豪格母叫他也不应声……皇宫书房里,豪格向皇太极讲述了心中的种种疑惑。

皇太极背着手踱步沉思,半晌停下,回头半信半疑地问豪格:你真的没看错?豪格肯定地:错不了!明明是庄妃娘娘的侍女,十四叔却说她是府里的丫头。

皇太极皱着眉道:这……没有道理啊!豪格:就是因为没有道理,父皇才一定要查个清楚!皇太极沉思不语,拿不定主意,他脸上仍旧是半信半疑的神情。

夜晚,清宁宫小跨院厢房里灯火明亮,人影幢幢。

皇太极悄悄来到小跨院里,远远地见大玉儿、苏茉尔领着一些侍女来来去去,正忙着收拾东西。

望着大玉儿苗条婀娜的身影,皇太极冷峻的面庞柔和下来,想起以前的温柔甜蜜,他眼中充满爱意,但豪格的那番话给他心里留下的阴影太重了,他不能不沉思掂量。

事情最怕琢磨,皇太极越想越觉得可怕,越想越觉得伤心失落,他真有些怀疑大玉儿向多尔衮通风报信了。

大玉儿拿出手帕拭汗,不经意转头见皇太极背着手站在院子里,不禁大吃一惊,忙快步走到门外行礼,嘴里道:皇上怎么来了?皇太极走上前来,勉强一笑道:一天不来看看你,仿佛不太习惯似的。

大玉儿请皇太极进屋落座,苏茉尔正抱着一个大瓷瓶往外走,扭头看见皇太极,也吃了一惊,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行礼,她只好一蹲道:皇上吉祥。

皇太极、大玉儿看她那副样子,忍不住笑了。

大玉儿吩咐道:快去斟上茶来!苏茉尔忙应了一声抱着瓷瓶出去。

大玉儿轻轻一笑:皇上坐一坐,还是上姑姑那儿去歇着吧!皇太极笑着拉住她的手道:别人都巴不得我来,只有你,倒把我往外推!大玉儿忙道:不是!您看我这儿,正乱着收拾呢,我怕皇上歇得不舒服。

皇太极笑着问:去看过永福宫了吗?可喜欢?大玉儿瞥了一眼窗外的槐影,低头道:喜欢。

住哪儿我都喜欢。

其实,倒有点舍不得这屋子……皇太极戏谑道:是因为这儿是咱们洞房花烛的地方?大玉儿娇嗔:大汗……苏茉尔奉上茶来,规规矩矩行个礼:恕奴才无状,皇上请用茶。

皇太极大有深意地看了苏茉尔一眼道:这丫头,怎么转了性,拘谨起来了?大玉儿:姑姑说,如今后宫人多,无规矩不成方圆,不立规矩不好管人。

咱们先来的,原该做出个榜样。

照礼数,连我都该自称奴才呢!皇太极亲昵地:规矩礼数,摆在人前得了!私底下,咱们还是一样!皇太极转对苏茉尔,似笑非笑地道:庄妃娘娘要立规矩了,以后,你想半夜出宫驰马,可就难喽!苏茉尔一怔:……奴才……大玉儿大惑不解,严肃地问:苏茉尔,你什么时候半夜出宫驰马了?皇太极:你别怪她,事情早过了!是在四月间,有人看见她……他停住话,盯着苏茉尔。

一听四月间,大玉儿、苏茉尔的脸都微微变色。

第五卷苏茉尔机智化危机苏茉尔心虚地:奴才……只不过……有点想家,睡不着,所以……皇太极逼问:想家?那你可真想得厉害!马不停蹄直跑到城外去了!苏茉尔紧张万分,有些口吃道:城……城外?没有吧!皇太极:对了!小玉儿怎么知道你要去驰马,还托你去向多尔衮请安?苏茉尔一听大惊,身体微微发颤。

皇太极敛去笑意,冷冰冰地问道:说吧!是谁让你去的?去找多尔衮做什么?苏茉尔吓得腿一软,跪了下来,不知如何辩解。

大玉儿先是惊慌失措,很快便镇定下来,她咬咬牙不管三七二十一,硬着头皮承认道:皇上,是我叫她去的!皇太极诧异道:是你?大玉儿:不错,是我!苏茉尔叫道:格格!这是奴才的事儿,您别胡乱往身上揽!大玉儿呵斥道:胡说!既然是我的决定,自然我来背,不能连累你……皇太极打断大玉儿的话,怒道:够了!究竟怎么回事儿!快说!大玉儿凝神一想,咬咬牙,抬头迎视皇太极,勇敢道:玉儿这么做,确实有不得已的缘故,请皇上恕罪,玉儿真的不能说……皇太极神色严肃,大怒道:什么事不能说?你在瞒着我什么?苏茉尔突然大喊道:格格!皇太极、大玉儿同时一惊,望向苏茉尔。

苏茉尔起身,勇敢地站直。

原来她见大势不妙,刹那之间情急智生,想出一套说法,打算鼓勇气一试。

苏茉尔转身背对皇太极,抓着大玉儿手臂,怒道:格格!这会儿您都自身难保了,还想为小玉格格隐瞒啊?大玉儿神情困惑,苏茉尔忙向她频使眼色,大玉儿会意,垂眸不语。

皇太极闻言困惑而不悦地:苏茉尔,你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苏茉尔转向皇太极,直挺挺跪下,勇敢地仰视皇太极道:皇上!事情是这样的,十四爷跟小玉格格成亲两年多了,感情一直不好……皇太极微微诧异地:是吗?苏茉尔: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奴才不敢乱造谣。

皇太极:好吧,说下去。

苏茉尔:去年底,伺候十四爷的一个丫头有了身孕,十四爷倒挺欢喜,小玉格格却气坏了,不久,十四爷出征察哈尔,他一走,那丫头便不知怎么的小产了。

人人都说,是小玉格格整治的。

皇太极:这跟你去找多尔衮有什么关系?苏茉尔:丫头小产是瞒不了的,那些流言更是拦不住的,等十四爷到家,听见消息,准会跟小玉格格吵得不可开交。

一方面,格格盼着他们夫妻和谐。

另一方面,格格怕他们闹出笑话,也怕十四爷会无心政务,岂不让皇上添烦?所以格格要我去告诉十四爷,顺便先把他的气给劝平了,不要相信那些谣言。

皇太极:就算如此,这事儿有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苏茉尔:格格又怕皇上知道了,对小玉儿格格印象不好。

您不晓得,格格多疼她呀!她出嫁前,格格还把千年玛瑙手串送给她添妆呢!皇太极沉吟不语,半信半疑。

苏茉尔见状,转对大玉儿埋怨道:格格!我早就说您别管小玉儿格格那档子闲事儿,您就是不听!现在可真是有理说不清了!瞧吧?皇上怀疑您,皇后知道了更要责备您,十四爷不见得感谢您,小玉儿格格说不定还怪您多事呢!您何苦这么贤慧!事事求全、白白操心,哪个会领您的情啊?大玉儿装出很委屈有苦说不出的样子,眼眶一红,扑到椅上,痛哭起来。

皇太极一看,倒心疼了,斥责苏茉尔:才说要立规矩,你看你的态度!有这么跟主子回话的吗?苏茉尔也红了眼眶,哽咽道:奴才只是……为格格委屈,气不过嘛!皇太极摆摆手:算了算了!下去吧!苏茉尔行礼退下,暗瞥了大玉儿一眼,知八成已无事,松了口气,走出门去。

大玉儿哭个不停,皇太极有点手足无措,柔声劝道:玉儿,别哭了……玉儿……他假怒道:哼!都是苏茉尔,没点规矩!我一定罚她!大玉儿哽咽道:您罚她做什么?她说得又没错!事事求全、白白操心,哪个会领我的情!皇太极:我领,我领,可以了吧?大玉儿不理,使起小性子又哭了起来。

皇太极心头柔情无限,一把将她拉起,搂住她的腰,大玉儿想挣脱,皇太极不放,大玉儿只好别过头去,继续流泪。

皇太极柔声道:玉儿,你从来没有在我面前哭过呢!大玉儿不语,继续流泪。

皇太极:我记得汉人的什么诗里,形容美人流泪,叫一枝梨花带春雨,果然传神!大玉儿不语,赌气似的抬起袖子拭泪。

皇太极故意啧啧赞叹:原来,美人就算哭得鼻子都红了,终究还是个美人!大玉儿实在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两人亲热了一会儿,大玉儿劝皇太极去孝端后的寝宫安歇,虽是恋恋不舍,皇太极还是听从了大玉儿的话。

宫女提着灯在前面引路,大玉儿送皇太极至长廊,停下脚步。

皇太极握着大玉儿手道:好了,不哭了!事情过去就算了!大玉儿带着哭腔道:皇上,对不起,我不是存心瞒着您,我原本也是一番好意……皇太极叹道:你这小机灵鬼,就是心思用得太多了!你倒是一番好意,可是你太年轻,要知道,事事求全,很多时候根本办不到!大玉儿:我不懂,就算我让苏茉尔去找十四爷,值得皇上恼成这样吗?皇太极:这其中有个缘故,可是我不能告诉你。

玉儿,你虽然聪明,不过外头男人的事,毕竟没法子全都明白。

大玉儿:那我就不问了。

以后,我也不管别人的事。

这回,您就罚我吧!皇太极玩笑道:我可舍不得!放心,我也不会告诉你姑姑,免得她正在立规矩,刚好拿你作靶子,杀鸡儆猴,到时我可护不了你。

可你也得答应我,甭管别人,专心想想自己的事儿吧!大玉儿噘起嘴:我有什么事儿好想!皇太极嘿嘿笑道:想想……怎么给我生个皇子啊!大玉儿娇嗔地轻轻一推皇太极:快上姑姑那儿去吧!皇太极笑着走了两步,又回头道:可不许再哭了!明儿要是眼睛肿得像桃儿,我可不答应!大玉儿:知道了!大玉儿望着皇太极离去的背影,突然腿一软,连忙扶住廊柱。

苏茉尔忙上前搀住她,急问道:格格!还好吧格格?大玉儿勉强站直,连忙将苏茉尔往屋里拉。

一进来关上门,大玉儿便抱着苏茉尔就哭了。

苏茉尔一面拍着大玉儿,一面喃喃道:唉!为了您跟十四爷啊!我总有一天小命不保!大玉儿一面拭泪,一面镇定心神道:我一直没告诉你,为什么硬要你去一趟。

根据我的推测,是多尔衮得了察哈尔所献的玉玺,没告诉皇上,藏着不知想干什么。

可是皇上已经得知消息,布下了陷阱,多尔衮一个不留神就会掉进去!苏茉尔大惊:您是说……十四爷藏着玉玺,打算要……要谋反?大玉儿:你不是说他一见了我的信,脸色都变了?那就表示我猜得八九不离十。

他就算还没下定决心,可绝对有这念头!苏茉尔吓得快昏倒:谋反?!我的天哪!大玉儿:结果他并没有这么做啊!是你,你救了他一条命!苏茉尔渐渐回过神来,叹口气道:唉!罢了,用我一条命,换十四爷的一条命,也还算占便宜!大玉儿:不!我宁可自己为他死,也绝不会再让你去涉险了!苏茉尔很感动,默然不语。

半晌,突然扑哧一笑,得意地道:怎么样?格格,我灵机一动想出来的说法,很聪明吧?小玉儿格格的事儿本来就是真的,皇上去问谁都不要紧!大玉儿:真亏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机灵!苏茉尔:强将手下无弱兵啊!第五卷小玉儿口无遮拦露隐情清宁宫暖阁里,皇太极靠在炕上,看孝端后在灯下卸首饰、梳头。

皇太极有一搭无一搭地问:哲哲,听说伺候多尔衮的一个丫头有了身孕,小玉儿趁他出征察哈尔,将那丫头整治得小产了。

是不是真的?孝端后一怔,转头看着皇太极,奇怪道:这是流传在各府女眷之间茶余饭后的闲话,怎么,连这您也晓得了?皇太极:做皇帝,总要眼观四面、耳听八方。

怎么,到底是不是真的?孝端后叹道:唉!小产是真的,不过是不是小玉儿整治的,就无据可考了。

那丫头我见过,叫……叫乌兰,瘦瘦小小,怪可怜见儿的。

唉!真可惜了,听说是个成形的男胎呢!皇太极点点头,神情轻松了些,脸上若有所思。

孝端后有些不满地:小玉儿太任性了,原以为成了亲会好些,谁晓得还是闹成这样,闹得多尔衮好好一个儿子,都不明不白地没了。

唉!不知道多尔衮,心里怨不怨我这媒人呢!对了皇上,这件事儿就别跟多尔衮提起,他一定伤心极了!皇太极淡淡一笑:我知道!这日,艳阳高照,多尔衮在马厩里专心地修马蹄铁。

不知何故,小玉儿怒气冲冲地走近马厩,看着前方泥泞的地,又看看脚上的绣花鞋,她皱眉停下脚步。

但在盛怒之下,她仍一跺脚,不管三七二十一,大踏步往前走。

她走到多尔衮面前,吼道:我问你!你是不是报了宗人府,要封乌兰为侧福晋?多尔衮淡淡地:是啊!小玉儿咬牙切齿地:好啊,竟然把一个贱丫头,升到了只差我一肩!你是存心羞辱我吗?多尔衮冷漠地:哪个王府没有三妻四妾,有什么好大惊小怪!小玉儿怒道:我讨厌的人,你偏偏抬举她,分明是故意跟我作对!多尔衮听了她的话,动了怒:我在自己家里,爱做什么做什么,没必要管你怎么想!小玉儿:我知道,你把她小产的事儿,怪在我头上,真是莫名其妙!哼,养不住孩子,是她人贱福薄,干我啥事啊!多尔衮:干不干你的事,你自己心里明白!小玉儿:从你回来以后,一步也不进我的房,只要那小贱人陪,你什么意思!多尔衮:你别开口贱闭口贱,你自个儿又有多尊贵?小玉儿惊怒道:我?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和硕睿亲王的正福晋!多尔衮冷冷地:人的尊贵,不在身份,而在品格!小玉儿怒极反笑:哈!乌兰她又有什么品格了!别以为我不晓得,你看上她,只因为她那双楚楚可怜的狐媚眼睛,跟大玉儿一模一样!多尔衮的脸变了色,转头冷酷地瞪着小玉儿。

小玉儿很害怕,不由自主地退一步。

多尔衮冰冷地缓缓道:我的马,不爱听见你的声音,你请自便!小玉儿气得说不出话,一跺脚,扭头大踏步走了。

多尔衮转回头,安抚地摸着马头。

小玉儿走到不远处,心有不甘,转身愤怒地喊道:多尔衮!你故意让我不痛快,我也有本事让你很悲惨!到时候你……你可别后悔!多尔衮冷笑一声,连头也没回,仍然安抚地摸着马头。

皇宫花园的亭子里,传来一阵清脆的棋子落盘的声音。

皇太极难得有如此雅兴,教孝端后下起围棋,几个侍女在不远处侍候着。

孝端后遇到一个很难办的劫材,有些举棋不定,摇头困惑地叹道:这汉人的棋,乍看很容易,怎么越下觉着越难呢?皇太极嘿嘿一笑:别看只有黑白二色棋子,规则简单,却藏着许多兵法的道理呢。

孝端后听罢,笑着推乱棋盘道:那皇上还是教玉儿下棋去吧!我可懒得伤这脑筋。

多尔衮跟小玉儿那对冤家,就够让人烦的了!皇太极抬起头问:他们的感情,真的很糟了?孝端后:都相敬如冰了,您说糟不糟?皇太极拨弄着黑白棋子,沉思半晌道:如果真的那么糟,那多尔衮在做什么,小玉儿根本不会知道。

把小玉儿嫁给他,是我下的一着棋,原是用做伏兵,如今看来……八成是白费了!莫非这着棋,我下错了?错在哪儿呢?孝端后瞥了皇太极一眼,想说什么,终究不敢言语。

这天,小玉儿怒气冲冲来到麟趾宫暖阁。

一见贵太妃,她连规矩礼节都忘记了,拉着贵太妃吵闹道:我不管!您要帮我做主,多尔衮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东暖阁中的皇太极正在午睡,闻声被吵醒,悠悠醒来。

贵太妃瞪了小玉儿一眼压低声音道:小声点儿!皇上在东暖阁歇午觉呢!慢慢说,又怎么了?小玉儿气哼哼道:他对我不瞅不睬,对乌兰却是又封又赏,存心气死我!那个小贱货,别自以为得了势,等多尔衮一出门,瞧我怎么整治她!皇太极这时起身走近西暖阁,隐隐听见小玉儿撒泼赌气的话,不以为然地摇摇头。

贵太妃呵斥道:够了!她小产的事,闹出多少闲言闲语,对你的名声也不好!小玉儿不在乎地:我怕谁啊!我是和硕睿亲王的正福晋,整治个臭丫头,算得了什么!贵太妃道:乌兰如今不是丫头了,她是侧福晋,上得族谱、入得玉牒的,你可别乱来啊!闹出了大事,我也没法子帮你!小玉儿恶毒地道:放心,我不会整死她,我要让她……活着比死了更难受!皇太极冷冷一笑,悄悄迈步走进西暖阁。

贵太妃抬头见是皇太极吃了一惊道:啊,皇上醒了?小玉儿忙上前施礼道:小玉儿叩见皇上,皇上吉祥。

皇太极对贵太妃道:你下去,我来劝劝小玉儿。

贵太妃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临走前懊恼地瞪小玉儿一眼。

皇太极神情不悦地:小玉儿,今儿看见了你私下的模样,还真不敢领教。

就凭你这无法无天的性子,怎么当家理事?小玉儿有些不服气地:我……我是火大了些,可还不是被人怄的吗!皇太极:从前我几次问你,你都说多尔衮对你很好,多尔衮平日在做什么你全都知道。

敢情……你是骗我的?小玉儿忙辩解道:不是!绝不是!我怎么敢骗您!本来,多尔衮真的是对我很好,都怪……怪乌兰那个小贱人,破坏我们的感情!皇太极劝道:也要怪你不懂事吧!如果你肯为多尔衮着想,也不至于闹成这样。

小玉儿孩子气地:那谁又来为我着想啊!大汗……喔不,皇上,您如今都是皇上了,没人敢违背您,您就帮帮我,命令多尔衮对我好一点儿吧!皇太极有些啼笑皆非:这是夫妻感情的事,你不受教,谁都帮不了你!这回好在是庄妃救了你,下回啊,你就自求多福吧!皇太极要走,小玉儿拉住他,满面惊讶道:皇上,你说什么?大玉儿她……皇太极:庄妃劝过多尔衮,别跟你为难,否则你以为多尔衮肯这么善了?小玉儿怒火中烧,气得脸红脖子粗,半晌,恶狠狠地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她!大玉儿会劝多尔衮别跟我为难?呸!我看多尔衮就是听了她的挑拨,才对我……皇太极不悦地打断她:胡说八道!小玉儿怒道:我没有胡说八道!皇上,你晓不晓得,乌兰相貌不算出色,多尔衮怎么会看上她?皇太极:这我哪儿晓得!小玉儿:还不是因为她那双眼睛,像足了大玉儿!皇太极闻言吃了一惊,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小玉儿。

小玉儿正在气头上,自顾自继续道:多尔衮始终对大玉儿念念不忘,错了,他岂止念念不忘,简直是刻骨铭心!皇太极听了这番话,神色大变,震惊非常。

第五卷皇太极试探大玉儿皇太极怒不可遏地来到皇宫书房,他需要冷静下来,可是心头的怒火怎么也浇不灭。

他想起就在这间书房里,大玉儿真正让他动心,让他付出了一段真情,可是大玉儿的真情难道不是属于他一个人的?难道她把心给了多尔衮?他强自压抑着内心汹涌的情绪,脑海中闪过大玉儿的各种神情:娇俏、温柔、沉默、愁容。

皇太极沮丧难过、伤心痛苦,喃喃道:你不在意名位,不在意赏赐,甚至不在意我的恩宠。

我一直不明白,你在意的是什么。

如今,我……知道了!原来是真的,我的感觉没有错!你什么都不在意,就意味着你并不在意我。

为什么我却捉摸不到你的思绪?就因为你藏着、瞒着,在你心底最深处独自偷偷想着、愁着。

我这么信任你、疼爱你,难道你不明白,我渴望着全部的你,你的人,你的心。

可是,你的心,很久很久以前,就给了别人了……多尔衮府花厅里,陈设典雅华贵。

从宫里回来后,小玉儿像换了一个人,她做出了战略调整,变着法子想讨多尔衮的欢心。

这天,她拉着多尔衮来到花厅的桌子旁,让他看桌上色彩艳丽的布料和金光闪闪的首饰。

小玉儿撒着娇道:你快来瞧瞧嘛!多尔衮皱着眉道:这些东西我没兴趣!小玉儿真诚地:是我要赏给乌兰的,你也没兴趣?多尔衮闻言,警戒地问道:你在玩儿什么花样?小玉儿吞吞吐吐地检讨道:我……我想过了。

乌兰的事,虽然跟我无关,但说起来,毕竟是我照顾不周。

之前我骂她,是生气自己被冤枉。

其实,我真的没有什么恶意。

多尔衮不耐烦地:算了,我懒得跟你计较。

多尔衮说罢转身想走,小玉儿拉住他,哀求道:多尔衮,求求你,你要相信我,我绝不会有心害人,更不会有心害你……多尔衮失笑道: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有这么严重吗?小玉儿:我怕……怕……多尔衮奇怪道:你只要不是有心害人,怕个什么劲儿!小玉儿悲伤地:我并不想害人,可是……为什么人家总是把我逼到绝境?多尔衮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我只告诉你,我尊重你是福晋,尊重你理家的权柄。

只不过,你也要尊重你自己,不要做出让人瞧不起的事。

多尔衮离开后,小玉儿陷入了自责和悲伤,她很担心与皇太极的一番话会给多尔衮带来灾祸。

她伤心地悲泣道:多尔衮,无论如何,你看在我对你一片诚心的份上,无论发生什么事,你不要怪我。

清宁宫暖阁里,皇太极在烛光下打棋谱。

他神情冷淡,一手拿棋谱看,一手拨弄着棋盘上的棋子。

孝端后卸了大妆走过来道:皇上,歇着吧!值得那么入迷吗?皇太极自语道:白子想吃掉这块黑子,一意围困,却没发现黑子早已埋下了意料之外的一着伏兵,杀得白子措手不及……孝端后笑着摇摇头道:真入迷了!孝端后正要走开,忽听得皇太极很随意地问道:玉儿和多尔衮,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孝端后一怔,回头问:什么怎么回事儿?皇太极没有抬头,仍看着棋盘、棋谱,仿佛闲聊般地说道:我偶然间听见小玉儿说道,他们俩……孝端后吃了一惊,忙问:小玉儿说什么?皇太极淡淡一笑:瞧你急的,果然有那么严重吗?孝端后语塞:我……皇太极悠然地:其实呢,他们在你身边一块儿长大,自然比别人熟惯些……孝端后抢过话道:是啊,不过那都是小时候的事儿了。

皇太极轻描淡写地道:那么,你是知道的,他们之间确实有过什么,对不对?孝端后面色一变,愣在那里。

皇太极瞥见,于是嘴角的一丝笑意消失,他缓缓将棋局推散,冷冷地道:哲哲,你瞒得我好!孝端后镇定下来,也冷冷地道:我不是故意瞒着皇上,只因为不想无事生非。

他们就算曾经……彼此有点意思,如今各自男婚女嫁,一切早已事过境迁,提来做什么?皇太极大有深意地问:真的早已事过境迁?他们真的不再有什么……孝端后打断他的话,不悦道:我嫁给你这么久,你连这一点也不相信我?皇太极冷冷地:我怕你被人蒙骗,就像我被人蒙骗了一样。

孝端后:玉儿跟着我这么久,她的为人我还不清楚?她能蒙骗我这许多年?见皇太极不语,孝端后正色道:她就算能蒙骗我,难道还蒙骗得了您?皇上,您想想,玉儿自从伺候了您,还不够尽心的吗?哪里行差踏错了?哪里越份逾矩了?若非如此,您又怎么会宠爱她,当她是后宫第一谋士?皇太极:老实说吧!我就是担心,正因为这么信任她,万一她背叛我,跟多尔衮暗通款曲,私下帮着他,打算跟我做对……孝端后又一次打断他,激动地说道:我也疼爱多尔衮啊!您也来怀疑我好了!皇太极赌气道:你别说,我还真有点儿怀疑你!孝端后恼怒地:好,那我索性告诉您吧!当初多尔衮根本不愿意娶小玉儿,是我叫玉儿去劝多尔衮,她二话不说,前去相劝了半天,多尔衮才答应了。

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您?皇太极惊异地:真的吗?孝端后郑重地:千真万确!皇上要不要我发个毒誓?皇太极低头沉思不语。

孝端后逐渐平静下来,劝道:不是我袒护自个儿侄女。

玉儿伺候皇上无微不至、襄助我尽心尽力、对待宫中上下面面俱到;长辈疼她,下人敬她,哪一点挑得出错儿来?我不知道小玉儿说了什么,可是您也想想,小玉儿那脾气,准是跟多尔衮闹了别扭,迁怒到别人身上!皇上居然宁可信她,却不信玉儿!想一想,连我都忍不住为玉儿觉得寒心哪!孝端后说着忍不住红了眼眶,别过头去拭泪。

皇太极依然不语,但脸上的神情已有了一些缓和。

永福宫暖阁外冰天雪地,而屋里却温暖如春。

侍女惠哥正忙着抹尘,大玉儿凭窗专心读着《三国演义》。

皇太极面带笑容走了进来,惠哥见了连忙停下手中的活,给皇太极施礼。

大玉儿闻声也连忙放下书起身施礼道:皇上吉祥。

皇太极一摆手道:行了!大玉儿走上前,温柔地笑道:皇上下朝了?快把雪褂子卸下来。

惠哥,续上炭,热碗奶茶来。

惠哥应了一声,退下去。

皇太极瞥了一眼她的背影道:新来的几个丫头还得力吧?这宫里地方大,要不要再添人?大玉儿:人已经够使了!再添也是靡费。

皇太极笑道:这么俭省!真该请你去户部当度支大臣,国库一定更充裕!大玉儿娇嗔道:皇上就爱拿我取笑!皇太极笑着问:在做什么呢?他翻看着桌上的书,笑道:又是三国?读到哪儿?喔,王司徒巧使连环计,董太师大闹凤仪亭……皇太极心中一动,飞快一想,闲聊似的问道:董卓和吕布,你觉得貂蝉……心里是爱哪一个呢?大玉儿一怔,小心翼翼地:貂蝉是王允派去离间董卓和吕布父子的,恐怕她谁也不爱!皇太极:如果没有这离间之计,董卓和吕布,都真心爱她,那她该选谁?大玉儿想了想,道:董卓蛮横残暴,吕布三姓家奴,人品低下,都算不得是英雄,貂蝉哪个也不该选!皇太极大有深意地接着问:又如果说,董卓、吕布人品都不低,一个雄才大略、权倾朝野,一个文武双全、年轻秀发,那貂蝉该选谁?大玉儿沉吟道:您是说,这两人都有可敬可爱之处?皇太极深深看着她问道:该如何选择?大玉儿正感到为难发窘,惠哥端奶茶进来,大玉儿连忙走过去接过献给皇太极道:皇上趁热喝,暖暖身子。

皇太极将奶茶接在手里有些咄咄逼人地:你还没回答我呢。

如果情形是我所说的那样,貂蝉该选谁?第六卷心底的角落大玉儿拿起桌上的那本三国,又放下,想避重就轻,转过头去窘笑道:我又不是貂蝉,何必发这个愁呢?况且,真要像皇上说的,如果这样,如果那样,整部三国岂不是都要改写了?皇太极喝了口茶,看着她道:你这个小机灵鬼,也有不知道该如何选择的时候?皇太极话中有话,大玉儿听出了弦外之音,淡淡地说道:皇上出的怪题目,玉儿实在回答不了。

皇太极勉强一笑,向来深沉的他,却掩饰不住失望之色。

屋里的气氛有点儿僵,大玉儿想顾左右而言他,强打精神,愉快地笑道:听说近来皇上对汉人的围棋挺着迷,怎么不教给玉儿呀?皇太极淡淡一笑:怕教会了你,你反倒赢了我。

大玉儿忙道:不会的,玉儿怎么也赢不了皇上!皇太极站起来,看着她,故作高深地淡然一笑,道:我知道你会怎么做,你会用心去学,因为棋力太弱,我就没兴趣跟你对弈了。

下棋的时候,你会小心地保持着轮占上风的局面,最后在关键时刻,假装一个疏忽,只好弃子投降,让我觉得胜之不易,格外开心。

玉儿,你是赢不了我,你会巧妙地怎么也赢不了我。

你说,究竟输的是谁啊?皇太极说罢,会心地一笑,转身缓缓出门而去。

大玉儿愣住,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夜晚,清宁宫偏殿里,烛台高照,笑语喧哗。

皇太极、孝端后正设宴招待多尔衮。

几个人把酒言欢,很是热闹。

多尔衮颇有感触地举杯相敬道:皇上,四嫂,多谢赐宴。

愿皇上政躬康泰,四嫂顺心如意!孝端后笑道:今儿是你生辰,四嫂愿你夫妇同心,一家和乐!多尔衮苦笑,将酒一饮而尽,叹道:好在四嫂记得我的生日,不怕您笑话,家里吵得鸡飞狗跳,我还正愁着没处可逃呢!侍女们斟酒端菜川流不息,宴席上人虽不多,可规格相当隆重。

孝端后:别提这个了。

瞧你们兄弟俩,都已经喝了不少。

来,油炸小面饽饽,趁热吃。

多尔衮感触地:以前每年过生日,四嫂总少不了赏我这道点心!皇太极带着话外之音道:以前每年你过生日,还有一个总少不了的人吧?孝端后大惑不解,大玉儿随着皇太极的话音一落正好进来。

皇太极笑道:才说着,人就到了!大玉儿看见多尔衮,脸上闪过一丝惊异,行礼道:皇上吉祥,皇后吉祥……怎么,十四爷来了?!皇太极用探究的目光看着大玉儿道:你不知道今儿是多尔衮的生辰?大玉儿有些尴尬地:我以为……十四爷府里,正大开宴席呢!孝端后笑道:别提了!皇太极哈哈一笑:人多热闹,所以我把玉儿也叫来,咱们好好儿喝几杯!孝端后看了皇太极一眼,不知他想做什么。

皇太极笑眯眯地道:玉儿,还不向寿星敬酒?大玉儿举杯道:我祝十四爷……心想事成。

多尔衮怔怔地看大玉儿苦笑道:心想事成?多谢娘娘金口。

多尔衮将酒一饮而尽,红了眼眶,忙强笑着掩饰道:今儿这酒……太烈了!孝端后还真的担心起来,忙道:唉呀!要是真喝醉了可不好!回去不定惹什么事。

她说罢转头对一个侍女道:把去年珍哥自酿的那坛山葡萄酒取来。

那侍女道:回皇后的话,是珍哥收着的,奴才不知搁在哪儿,珍哥又告假……孝端后打断她的话:罢了,我自个儿去找吧!孝端后笑着对多尔衮道:十四弟,你等一会儿,别尽着灌啊!孝端后起身,多尔衮、大玉儿亦依礼起身。

多尔衮道:四嫂别忙,我少喝点儿就是了。

孝端后:不麻烦!你们坐,陪皇上说说话儿。

孝端后笑着命他们坐下,领侍女出去,多尔衮、大玉儿这才坐下。

皇太极盯着大玉儿道:玉儿,有空你也教教小玉儿,怎么拴住丈夫的心,省得咱们十四弟成日耳根不静,被逼得无处可逃。

大玉儿勉强一笑:怎么拴住丈夫的心,这我可不懂,拿什么教人家!皇太极故意亲昵地:你不懂?那我是怎么被你拴住了心的?大玉儿强打起精神一笑道:皇上怕是醉了!皇太极一手握住大玉儿的手,一手抚着她的发鬓,得意地道:我真该谢谢科尔沁,给了我一个举世无双、玲珑剔透的玉人儿,让我享尽艳福。

十四弟,改日我叫科尔沁再寻个一模一样的美女送来,管教你满意!多尔衮苦涩地笑着,喃喃道:既然举世无双,又哪里寻个一模一样的来?大玉儿心中像被尖刀扎了一下,疼痛难忍,她轻轻抽出手来,微嗔:皇上真的醉了!皇太极豪放地哈哈大笑:今儿喝得痛快,我几乎想学曹操横槊赋诗了!他把手搭在多尔衮肩上,一副醉醺醺的样子,吟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为君之故,沉吟至今……多尔衮苦笑道:多尔衮不是贤才,皇上用不着为了我沉吟至今。

皇太极激动地:谁敢说我一手培植出来的弟弟不是贤才!多尔衮:皇上志在千里,麾下贤才济济,将来必然是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皇太极大笑:哈哈哈……天下归心,说得好,说得好!十四弟?你的志向呢?多尔衮黯然苦笑:我?我一辈子是伤心人,再也不能痊愈!何以解忧,惟有杜康!他突然端起酒碗,闭眼仰头猛灌,眼角涌出一滴泪。

大玉儿动也不敢动,眼神却泄露了她的情绪,那里面糅合着忧伤、怜惜、痛心、深情……正在偷窥大玉儿神情的皇太极,心中先是震动,而后被刺伤,他紧握着酒杯,下死力气忍着冲天的怒火,即便如此他仍然想跳起来质问。

孝端后与捧着一小坛酒的侍女进屋,打破了僵凝的气氛。

孝端后:好了好了,快换酒,远远就听见你们兄弟俩舌头都大了!多尔衮连忙抬袖拭着脸上的酒和泪,红着眼眶,强笑道:这酒……真的……实在是……太烈了!孝端后:来,尝尝这酒,这是用长白山野生葡萄酿的。

皇太极突然霍地站起,众人怔住。

皇太极手扶桌沿,微喘着气,压抑住情绪,醉意仿佛都清醒了,眼神冷冷地说道:我想起……还有件正事儿没办,你们坐,我去去就来。

众人怔怔地望着皇太极,皇太极转头看着大玉儿,大玉儿眼中只有惊讶和畏惧。

皇太极咬了咬牙,转身快步拂袖而去。

夜晚,皇太极跌跌撞撞来到皇宫书房里。

黑暗中,皇太极坐在桌前,双肘撑桌上,以手遮面,黯然神伤。

这时,一盏灯笼和脚步声经过窗外,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孝端后站在门外,注视着皇太极。

一个侍女看了孝端后一眼,孝端后点点头,侍女进屋,引火点燃桌上巨烛,然后急忙出屋。

孝端后进屋,关上门,转身注视着皇太极。

半晌,皇太极痛苦灰心地喃喃道:真的,都是真的!现在我明白,她偶尔的恍惚,偶尔的愁容,是为谁而起的了。

她从来没有……用那种眼神看过我。

从来没有……孝端后沉默半晌,不无一丝苦涩地道:皇上……又何尝用那种眼神看过我。

皇太极:哲哲,我对你……是不同的!我们是结发夫妻。

情,也有很多种……孝端后:这话不错,情有很多种。

皇上能说,玉儿待您,是无情的吗?皇太极:可是她没有给我……我最想要的……那种情。

她不在意名位,不在意赏赐,甚至不在意我的恩宠。

原来她根本不在意我!她辜负了我!孝端后:皇上别忘了,当初是您一定要她的,她跟多尔衮是早年的事,她不算辜负您。

皇太极:可是我对她……这么……这么……孝端后接过话道:她也对您好得无话可说!如果她不在意您,做得到这种地步吗?皇太极:可是,她心底深处,有一个角落,不属于我,是我进不去的……孝端后正色道:恕我说一句,就算您是皇上,富有四海,但是您也总有征服不了的地方,比如说……人的心。

皇太极激动:既然嫁给我,她整个人、整个心,都应该属于我!孝端后低头沉默片刻,方道: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对玉儿这么苛求,我真的不明白!孝端后说罢缓缓转身,开门出去。

皇太极的神情从激动转趋缓和,疑惑地怔怔地道:不错,有些地方,是我征服不了的。

玉儿的心,甚至我自己的心。

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心底深处,也有了一个角落,只属于她,是任何女人都进不去的……第六卷赌气皇太极越想越难过,他带着醉意,摇摇晃晃来到永福宫寝室。

寝室中漆黑一片,靠墙的大床床帷低垂。

皇太极爬到床上低声问:你是谁?大玉儿低声答:我是玉儿。

床上帐内,大玉儿躺在床上,衣服裸至肩头,皇太极散着发,俯视她,有些疯狂地抓着她的肩。

皇太极稍大声地问:你是谁?大玉儿低声答:我是庄妃。

皇太极激动地扯住她的头发,大声愤怒质问道:我不要这个答案!告诉我,你是谁?大玉儿涌出一行泪,努力维持着声音的平稳,低声道:我只是一个女人!皇太极松开她的头发,失望地凝视着她,突然猛地起身离开。

他迅速地掀开帘子,动作幅度很大地拿起貂氅往身上披,然后转头冷冷看着大玉儿,声音冷得像刀锋:玉儿,你这辈子,是福是祸,就看你能不能想清楚你究竟是谁!明白一点讲,就是你得想清楚,你究竟是谁的女人!皇太极一面朝外疾走,一面怒喊:来人!掌灯!床上的大玉儿听着帘外皇太极和侍女们杂沓的脚步声,她动也没动,只是任泪水无声地流着,湿了衾枕。

清宁宫花园里,孝端后与大玉儿散步聊天。

大玉儿道:姑姑,几个小厨房的用度似乎可以再省下一点儿。

还有,先帝的太妃们,日子过得并不宽裕,该加月钱了。

孝端后凝视了大玉儿一会儿,突然道:先别说这些,告诉我,皇上……好一阵子没上永福宫了吧?大玉儿一怔,半晌方勉强一笑:这也不算什么。

孝端后劝道:皇上就是气你这一点,这也不算什么,这话仿佛你不在意他似的。

大玉儿淡淡地:玉儿尽了自己的本分,皇上不喜欢我,我也没法子。

孝端后叹道:你啊!去撒个娇儿、抱怨几句,说不定皇上反倒乐了!大玉儿勉强一笑,低头不语。

夜晚,皇宫书房里,皇太极在批阅奏章,传来一阵开门声,孝端后迈步走了进来。

孝端后关切地:皇上,夜深了,上永福宫去歇着吧!皇太极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地说道:我还不累。

孝端后无奈地瞥了皇太极一眼,半晌道:够了,不许你再跟玉儿赌气了!皇太极一怔:什么?孝端后:皇上好一阵子没上永福宫了,不是在跟玉儿赌气,那是什么!皇太极想了想,抬头对孝端后微笑道:怎么?她吃醋了?跟你抱怨了?孝端后:就知道你是故意怄她!她虽没说什么,心里那不好受,还瞒得了我?皇太极满意地笑了,看着他这种神情,孝端后也忍俊不禁。

孝端后笑道:得了!宰相肚里能撑船,何况您是皇上!您多大,她多大,一个大男人跟个小女人计较个没完,不好笑吗?皇太极微笑着摇摇头:你不懂。

孝端后微嗔道:好,我不懂!你在玩儿什么花样,只有自己懂!不过我跟你说,吴克善带着族人从科尔沁远道来省亲,就要到了。

如果你再不给玉儿面子,传出去,太叫她为难了!皇太极微笑道:我知道,不过我有我的打算。

孝端后:您又在打算什么?皇太极自信地扬扬下巴,笑道:你说过,就算我是皇上,也总有我征服不了的地方,比如说人的心。

我告诉你,我会征服玉儿,征服多尔衮,征服每一个人!翌日,皇太极走到永福宫门口,他抬头看看牌匾,一副感慨而自信的神情。

皇太极刚踏入永福宫,苏茉尔看见,立即上前行礼:皇上吉祥。

皇太极左顾右盼道:怎么鸦没雀静的?人呢?苏茉尔笑道:初春了,天气暖和起来,格格带着她们,去花园里逛呢!皇太极迟疑了一下:你家格格……心情不坏呀!苏茉尔微微噘嘴,睨视着皇太极,娇嗔道:不能哭,就只能笑啊!皇太极会意,抬抬眉毛,得意地微笑着。

他信步来到花园,漫步于花园幽径,隐隐听见不知哪里传来的女孩子们银铃般的笑声。

他一转弯,忽然停下脚步,看见鱼池边一个女子纤瘦的身影,显得有些落寞。

那女子缓缓扔着花瓣,花瓣飘落池中,她喃喃自语道:为什么花儿要开得这么美?这么好?不知道人家看见会伤心吗?反正春天注定是会走,你们跟我一块儿,沉到水里去吧!她一下子撒出所有花瓣,然后掩面而泣。

皇太极不禁有些好奇,动了恻隐之心,他轻声地清了清嗓子,提醒那女子旁边有人。

那女子一惊回过头,她清秀韵致,一双明眸怯怯的,泪光犹在,无助地看着皇太极,如一头受惊的小鹿。

皇太极一笑,柔声道:别怕,告诉我,你是……那女子不等他问完,仿佛被他吓得退了一步,转身匆匆而去。

皇太极瞥向满池的落英,正困惑不解,侍女惠哥却从另一路找来了。

惠哥左顾右盼地喊:格格!格格!她猛然看见皇太极,忙行礼:皇上吉祥。

皇太极:惠哥,你慌慌忙忙地,在找哪位格格啊?惠哥:回皇上的话,就是庄妃娘娘的姐姐兰格格,这回跟着吴克善小贝勒从科尔沁来省亲的。

皇后安排她住永福宫,娘娘派我伺候格格。

皇太极恍然大悟:哦……这我倒不晓得。

惠哥微笑道:皇上,您不是好一阵子没来了吗?皇太极想想也是,讪讪地笑了。

永福宫暖阁里,皇太极在炕沿上坐下,苏茉尔奉上茶,大玉儿坐在炕前凳子上。

皇太极不无一丝得意地看着大玉儿,大玉儿微笑着,沉静如水。

皇太极:这一阵子没见,瞧你仿佛瘦了些?大玉儿淡淡地:吃得好睡得好,哪儿会瘦呢!皇太极疑惑地:是吗?这么久不来,没有生我的气?大玉儿:皇上日理万机,抽不出闲工夫,我怎么会生气呢。

皇太极看着大玉儿,一副好像在研究她的神情。

皇太极倾身向前,开玩笑地附耳道:还是不肯服输?你给我走着瞧!大玉儿一笑,顾左右而言他:对了,皇上,您还没见过我姐姐呢!她老躲在屋里,其实多半是怕生,恐怕还得我亲自去请……皇太极忙道:不用了,不用勉强,反正,见面的日子还有呢!她要是真的身子不爽,就去唤御医,人家是客,别怠慢了。

大玉儿:皇上放心,我明白。

皇太极站起来,大玉儿有些意外地问:怎么,皇上要走了?皇太极想了想,用挑衅的眼神看着大玉儿,微笑道:只要你开口留我,我就不走。

大玉儿一怔,淡淡地道:多少军国大事等着皇上裁夺,玉儿哪敢硬留皇上?皇太极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捏了捏她的下巴,半真半假地笑道:还是不肯服输?你给我走着瞧!他说完,轻松地离去,一旁的苏茉尔连忙低头行蹲礼。

大玉儿神情怔怔的,苏茉尔上前低声劝道:格格,何必呢?大玉儿沉默不语,看着窗外。

苏茉尔劝道:皇上存心冷一冷格格,只不过想让您低个头,说几句好听话。

大玉儿:他好好儿待我,我自然敬他顺他。

如果他用这法子逼我……她想了想,然后平静但坚决地道:我是个人,不是没有自尊的玩物。

苏茉尔闻言,忍不住暗暗叹了口气。

夜晚,清宁宫暖阁里,孝端后靠在炕上点着水烟。

她横了一眼皇太极,见他坐在案前正想得出神,脸上流露出一丝微笑,便问道:听说皇上今儿个终于上永福宫去了?皇太极心不在焉地:是啊,坐了一会儿。

孝端后笑问:还赌气?皇太极脸上闪过一丝苦笑:赌气的倒不是我,仿佛是她。

孝端后:早跟你说,玉儿有见识、有主张,不会任人戏弄摆布的。

您存心冷落她这么久,她能不心寒吗?就算是泥人儿也有个土性啊!皇太极笑道:得了!我明白。

不过,逗逗她也挺有意思的!倒看她要怎么样才跟我低头!孝端后:皇上,那些小儿女的陈年旧事,别再往心里搁了。

皇太极:你说玉儿跟多尔衮?不会,我没那么死心眼儿!老实说,玉儿呢,我舍不得。

至于多尔衮……我想过了,朝廷制度初建,我正有用他的地方!孝端后吐了口烟,横了皇太极一眼,对他的语气感到不悦地说道:亲兄弟,说什么用不用的。

皇太极摆摆手道:不谈这个。

对了,玉儿的姐姐住在永福宫?孝端后:皇上见着了海兰珠?皇太极:哦?她叫海兰珠?孝端后:唉!我这侄女儿,当年嫁给察哈尔的一个贝勒,听说丈夫对她很坏,动辄又打又骂,好好一朵鲜花儿,被折磨得这么憔悴!父王也后悔极了。

那年咱们征察哈尔,海兰珠的丈夫坠马死了,吴克善就把他妹妹接回科尔沁住着。

皇太极感慨道:听起来倒也可怜。

难怪怯生生的,不说话,也不敢见人。

孝端后:海兰珠的容貌,虽然比不上玉儿,却也算是头挑人才。

如今有哪位亲王贝勒想娶侧福晋啊?不如让我做个媒。

这回可不能挑错,再让她受委屈。

皇太极微笑沉思着,仿佛没听见。

第六卷幽怨海兰珠翌日,皇太极没有惊动人,特意来到永福宫花园漫步,希望遇见海兰珠。

果然不久,便看见海兰珠的侧影,她正呆呆仰望着一树初绽的桃花。

皇太极略想想,微笑着悄悄走近,突然从后面蒙住海兰珠的眼睛,海兰珠尖叫着跃起,转身退后背靠着树,喘着气,惊恐地看着皇太极。

皇太极歉然道:对不住,吓着你了,我还以为是玉儿呢!对不住啊……海兰珠惊魂未定,拘谨不安,勉强道:皇……皇上……恕罪。

皇太极和蔼地:对不住的是我,你何罪之有!海兰珠娇柔地:皇上,庄妃娘娘不在。

皇太极笑道:玉儿是你妹妹,怎么一口一声的庄妃娘娘?一家人还如此拘礼,岂不生分了?海兰珠低头道:皇上……恕罪。

皇太极笑道:哪儿来这么多罪啊!对了,你怎么不教惠哥领你四处逛逛?海兰珠楚楚可怜地摇头道:不用!这儿……很好,很安静。

我……不惯与人说笑……皇太极怜悯之情油然而生,很想上前握住她的手好好安慰她,但一转念又忍住。

他柔声道:你在永福宫,还住得惯吗?缺什么,只管跟你姑姑说,可别见外,委屈了自己。

玉儿也还年轻,要是有疏忽的地方,你多担待她。

海兰珠急忙辩白:不,不,庄妃娘娘很周到,待我极好的!皇太极见状,不免心疼。

能说的话都已说完了,不能说的话,更还不到敢说的时候。

他犹豫着,欲走不舍,便搭讪着笑道:今儿个没兴致赏花儿?海兰珠见皇太极和蔼、没架子,胆也稍壮了点,低下头,羞涩地说道:我哪懂什么赏花儿!上回……也是偶然感触……皇太极忙问:感触什么?海兰珠:人就像花,开时虽盛,但容易谢,也容易凋。

皇太极:花虽落了,明年还会开呢!海兰珠苦涩地:就算花会再开,可已经不是去年的光景、去年的心情了。

皇太极被她语气中的幽怨愁思所吸引,凝视她半晌,方道:两回遇见你,都在看花儿。

怎么,很喜欢花儿吗?海兰珠:盛京的气候好,花朵生得漂亮。

不像……在科尔沁,在察哈尔……海兰珠的声音微弱了下来,低垂着脸,红了眼眶。

皇太极想了想,笑道:等你在这儿待久了,四时鲜花,尽你赏个够!海兰珠一怔,抬头看着皇太极。

皇太极对她一笑,转身走了。

海兰珠喃喃自语道:等我在这儿待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