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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2025-03-30 08:11:22

夜晚,关雎宫内,海兰珠昏迷不醒,皇太极坐在床沿,焦急地看着她。

惠哥在不远处饮泣着念叨道:娘娘,您真傻,这么糟蹋自己身子,终究还不是便宜了别人,称了别人的心!皇太极越想越气,霍地站起,大踏步疾走出去,直奔永福宫寝殿。

皇太极怒气冲冲地跨进门来,苏茉尔跪下挡住他道:皇上,一切都是奴才的错,跟我主子毫不相干,您不要……皇太极一脚踹倒她,继续疾走,用力推开暖阁的门,他看到大玉儿荆钗布袍,面无表情地站着,手中捧着托盘,上置妃子的袍冠册文。

皇太极一怔问道:你这是做什么?大玉儿突然跪下,直挺挺地跪着,低着头,高捧托盘淡淡地道:奴才处事不当,自知有罪,不敢再忝居妃位。

皇太极惊讶,逐渐涌起一丝伤心,冷冷地道:这妃子之位,对你来说,本来就是一文不值的。

大玉儿一怔,抬头看皇太极道:皇上为什么会这样想?皇太极道:难道不是吗?你真正羡慕的人只怕是小玉儿!大玉儿心中一震,明白了。

她镇定地缓缓站起道:原来是这样。

多谢皇上明示,让奴才即便死了,至少是个明白鬼。

皇太极质问道:为什么当初你不告诉我,你跟……大玉儿道:如果告诉了您,您会怎么做?皇太极愣住了,他一言不发地看着大玉儿。

大玉儿继续道:听了那个喇嘛说我会母仪天下的预言,我想您情愿我死,也不愿意让我嫁给别人吧?皇太极被突然拆穿,一时下不了台,不知该发怒还是否认。

大玉儿苦笑道:真是荒谬啊!我今生的命运,竟然掌握在一个不知名的疯喇嘛手上!皇上,我之所以敢说穿,就意味着不在乎您怎么处置我了,反正事到如今,对您来说,我的一切都是错。

皇太极听了非常懊恼地道:喇嘛的话,只是一小部分原因,我对你很早就……唉!玉儿,我们之间不该是这样的。

我曾经那么喜欢你,我曾经以为我们会得到真正的幸福……大玉儿道:我又何尝不希望如此?我又何尝愿意我们之间变成这样?结局虽然事与愿违。

可是我心安理得,因为我尽力了,我尽力对得起每个人,尤其是您,皇上。

皇太极看着她,心中有了一丝感动。

这时,苏茉尔冲进来,跪在皇太极的脚下,激动地道:皇上不能这样对格格啊!当初日日说恩情,可一眨眼您就变了心,格格心里好难过,但是她一句怨言都没有!可怜格格,白白这么温柔标致,白白这么聪明懂事,有什么用?竟然落到这种下场!她到底做错过什么啊?太不公平了!大玉儿淡淡地:苏茉尔,别说了。

大玉儿跪下,迎视皇太极,平静地道:雷霆雨露,莫非皇恩,无论皇上怎么发落,奴才谢恩就是了!皇太极心中怜惜不忍,刚伸手想扶她,却想起大玉儿曾经看多尔衮的眼神。

他心中掠过一阵痛苦,缩回手,定定神,冷冷地道:我不想跟你姑姑起冲突,也不想跟科尔沁发生误会。

今儿的事,我懒得再追究,我只是想交待一句,倘若再要生事,我也不会再容情!皇太极说罢,拂袖而去。

苏茉尔忙去扶大玉儿,大玉儿站不起来,一阵晕眩。

苏茉尔急道:格格,您没事吧,格格?大玉儿抚着腹部,深呼一口气,强笑着喃喃道:孩子,别怕,额娘会保护你的。

夜晚,关雎宫寝殿内。

一阵婴儿的啼声传来,海兰珠慢慢地醒了过来。

惠哥惊喜地道:娘娘!您快醒醒,阿哥好想念您啊!海兰珠挣扎着坐起,渴切地接过婴儿,贪婪地瞧着吻着他道:儿子,额娘都是为了你啊……惠哥不满地道:娘娘,您怎么狠得下心,离开小阿哥呢?皇太极接话道:还有我!海兰珠转头望去,见到皇太极进来,忍不住泪水盈眶。

惠哥抱走婴儿,皇太极疾走至床沿坐下,又疼又恼地看着海兰珠道:兰儿,你吓坏我了!你到底想要上哪儿去啊?海兰珠道:我想……回科尔沁。

回不去,在哪儿倒下就在哪儿埋。

皇上的宠爱,我只有来生报答了。

皇太极训道:胡说!这叫什么话!海兰珠道:我该死!我不会做人又不会处事,我不想教皇上为难。

皇太极沉思道:兰儿,我知道你不像玉儿,从小在你姑姑身边长大,关系亲厚,又学得世故圆熟,喜怒不形于色。

你太单纯了,有些情况,确实应付不来,全怪你也不尽公允。

海兰珠哭道: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除了皇上,我还能依赖谁呢?皇太极叹了口气,心疼地搂住她,抚慰道:以后这事儿就别再提了!大家客客气气,井水不犯河水,可好?海兰珠不答,半晌,倚在皇太极怀里,委屈地点点头。

多尔衮在盛京郊外的树林中焦急地等待着苏茉尔,他心里对大玉儿的担心与挂念越来越重,希望能得到她最近的消息。

正在沉思时,听见有人叫他,回头见苏茉尔奔至他面前,喘着气问道:十四爷特地唤我来,什么事儿啊?多尔衮凝视着她,百感交集,一时说不出话来。

苏茉尔问道:说话呀十四爷!我出来一趟可不容易!多尔衮定定神,从怀里取出一个织锦面的长方盒子,递给苏茉尔。

她接过一看,见盒盖上五个烫金字宫方安胎丸,不禁一怔。

多尔衮道:这是明朝宫里的药,给你家格格的。

你仔细看一看单子,一个月吃一丸就行了。

明朝宫里最重养生,精研药膳;他们的方子,想必有些道理。

苏茉尔揭开盒盖,里面红绫衬底,挖出十个圆槽,一槽一蜡丸,白中透亮,每丸上也有金字药名。

苏茉尔问道:这么贵重的安胎药,怎么来的?多尔衮道:我叫潜伏在北京的细作,想尽法子从哪个王府弄来的。

苏茉尔很感动,抬头凝视着多尔衮道:十四爷!我替格格谢谢您。

多尔衮感叹道:用不着谢。

我只是略尽心意。

想到你们……在宫里受苦,我只恨自己不能为你们分担。

苏茉尔低下头,红了眼眶道:您也听说了?多尔衮劝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你教玉儿忍一忍,我倒要看看宸妃能得意到几时!苏茉尔沉默了一会儿,落下泪来,道:其实,皇上怕宸妃吃醋,早就不来永福宫了。

格格会有身孕,都是我……我的主意。

我好后悔,是不是反而害了格格……苏茉尔哭泣起来,多尔衮握住她的双肩,轻声但坚定地道:如今我也要你们忍耐!总有一天,总有那么一天……苏茉尔握紧了手中的药盒,点点头,用手擦着脸上的泪水。

关雎宫门口,贵太妃和小玉儿边走边说着话。

贵太妃道:小玉儿,你懂不懂我意思啊?可别帮倒忙!小玉儿低声道:我当然懂您的意思啦!反正就……往浑里搅、往乱里推嘛!贵太妃点头道:算你明白!不过记住,利用八阿哥!两人相视一笑,走入关雎宫暖阁。

海兰珠神思恍惚,怔怔地听着贵太妃在耳边道:妹妹,下回千万别再这样了!那天啊,我担心得连饭都吃不下,在佛爷跟前跪了一下午,求它保佑你。

好在你平安回来,否则我……小玉儿道:没错,您这么做啊,就叫……亲痛仇快!海兰珠听她们这么一说,不由红了眼眶道:要论亲,这里还有谁比姑姑和妹妹更亲的?可是她们……她们都打心眼儿里瞧不起我!她们命好,怎知我嫁到察哈尔那些年受的苦楚?就算如今皇上偏疼我们母子一些又怎么样?莫非只许她们命好,不许我略过几天舒心日子?贵太妃道:我看啊,主要还是为了八阿哥!小玉儿故作不解问道:她们嫉恨八阿哥做什么?庄妃肚子里也怀上龙种啦!贵太妃叹道:没怀上还好,她一怀上,八阿哥才遭忌!海兰珠关切地道:这话怎么说?贵太妃道:傻妹妹,没怀上还没指望,一怀上,便有指望跟八阿哥争皇太子啦!海兰珠似乎领悟了这话的意思。

小玉儿不满地道:哼!承恩这些年,也没见生出个什么来。

突然间一夜雨露,肚子里就怀上龙种了。

庄妃娘娘可真厉害啊!海兰珠一听,又气哭了道:姑姑说的没错,皇上就是我一个人的!玉儿怀孕,我一直忍着没说话,如今倒要问问皇上,什么时候偷偷摸摸去临幸了玉儿!第七卷大玉儿临产贵太妃劝道:不要!千万不要问!这种话只能私下说,占不住理的!况且,皇上的脾气你还摸不熟?他是吃软不吃硬,你要是让他脸上下不去,一嫌烦,难保就不来了。

海兰珠道:可是,皇上说过,他心里只有我一个的!贵太妃道:皇上对您也算是痴情了,可哪位爷们儿不像馋猫,爱偷个腥、尝个鲜呢?别发急,她们啊,就盼着你跟皇上闹起来!海兰珠点头道:是,多谢姐姐提醒,我差点儿又犯了错!小玉儿道:我为宸妃娘娘抱不平啊!皇后跟庄妃是一条藤儿,暗地里欺压娘娘,娘娘莫非就只能忍气吞声、做小伏低?那太吃亏啦!海兰珠道:我不能吃亏!否则,八阿哥岂不是要被人咒死害死了?!海兰珠气哼哼道:哼!姑姑不让我再踏入永福宫,谁稀罕!姐姐,你帮我放出风声,以后哪宫妃子、哪府女眷,谁敢踏进永福宫,谁就是跟我过不去!贵太妃叫道:太好了!妹妹,只要你刚强起来,谁还敢欺负你们母子啊!海兰珠坚定地点点头。

惠哥抱婴儿过来道:主子,八阿哥醒了,咿咿呀呀的,怕是要找额娘呢!海兰珠抱过婴儿来,疼怜地看着道:儿子,为了保护你,额娘可以不择手段,可以豁出性命,绝对绝对,不会让你受到一丝伤害!海兰珠眼神中浮现出坚定的决心。

贵太妃、小玉儿互相瞥了一眼,得意地一笑。

清宁宫暖阁里,桌上堆着大箱小盒的礼物,皇太极兴致勃勃地指给孝端后看。

皇太极笑道:哲哲你瞧,绢绸葛席,貂皮,还有高丽纸,这朝鲜国王挺识趣的,不但上了皇帝皇后的贺表,还上了皇太子的贺表。

这些进献来的土产方物,你瞧瞧有没有喜欢的,先留下!孝端后淡淡地道:我什么都不缺,都送去关雎宫吧!皇太极劝道:你不帮……玉儿选几样?孝端后道:送她再珍贵的礼物,都不如您亲自去看看她。

皇太极沉思不语了。

孝端后道:也不要忒偏心了!玉儿肚里怀的,不也是皇上的龙种?皇太极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孝端后问道:是怕宸妃不高兴?皇太极摇头道:不是。

……兰儿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窄心眼儿。

孝端后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问道:是吗?皇太极想了想,还是没言语。

离开清宁宫后,皇太极背着手走向永福宫,他在宫门外停下,沉思半晌,神情复杂。

考虑良久之后,他终究还是转身,朝关雎宫走去,他的身影离开永福宫越来越远……永福宫寝室里,大玉儿缓缓揭开那盒安胎药,十分感动。

苏茉尔劝道:格格,为了关心您的人,您可要珍重,好好儿把孩子养下来!大玉儿点点头,低头抚着腹部。

冬天转眼就到了,天上开始飘落雪花。

苏茉尔行经回廊,见天上大雪纷飞,她不禁停下脚步仰头观看,外面冷得呵气成雾。

这时,远远从关雎宫中传出热闹的欢笑声,苏茉尔听见,转头眺望关雎宫,眼中有一丝落寞和气愤。

苏茉尔刚要踏进永福宫,突然瞥见铃子躲在角落里饮泣的背影,忙上前探看,扳过她的肩来,见她泪流满面。

苏茉尔问:大雪天,你不在屋里头,怎么跑出来躲着哭呢?铃子哽咽道:寝殿里太冷,我去跟内务府要个大点儿的炭盆,他们扣着不给,说咱们这儿人少用不着,得留着预备关雎宫来要。

后来,在小厨房,惠哥她竟然故意踢翻了我给娘娘炖的补药……苏茉尔低声打断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小声点儿,别让娘娘听见了。

铃子哽咽道:姐姐,为什么呢?除了皇后那儿的人,宫里谁都当咱们是瘟疫般地避着,有工夫还要骂几句、踩一脚。

咱们是招谁惹谁了?苏茉尔只能沉默,抚慰地拍拍铃子。

永福宫暖阁内,大玉儿已大腹便便,满心欢喜地在整理刚做好的婴儿衣物,然后拿起绣到一半的绣绷,仔细端详着。

苏茉尔进来,大玉儿忙招呼道:来,你瞧,孩子洗三时候用的丝帕,绣几朵山丹花,可好?苏茉尔叹道:唉,好啊。

大玉儿自嘲道:瞧我,平日里横针不动竖线不拿,功夫都生了,绣得实在不够好。

苏茉尔笑道:上回看您做针线,多少年了?就是那个绣了一半的荷包……苏茉尔突然警觉地噤声,瞥见大玉儿神色一黯,随即恢复正常。

苏茉尔搭讪道:皇后不是昨儿个就该到了吗?怎么还不见回来?大玉儿道:连日大雪,怕路上不好走。

苏茉尔恨恨道:都是宸妃,又跟皇后顶撞,气得皇后又得去清河温泉养病,要不然,咱们何至于在这儿干等,心里七上八下!大玉儿道:姑姑答应这两日回来,为我早作准备的,怕什么!御医说下个月才会生呢,到时候,一切都妥当了!苏茉尔看了她一眼,默不作声,蹲下用火钳拨旺炭盆。

窗外,雪下得更大了。

夜晚,永福宫寝殿里,铃子蹲坐在床脚打瞌睡,大玉儿、苏茉尔还在灯下赶做针线。

〖JP2〗大玉儿在穿针引线,苏茉尔打了个寒噤,喃喃道:唉!今年冬天……真冷啊!大玉儿道:不知道今年收成好不好,百姓怎么样……苏茉尔道:您还想着别人,想想自个儿吧!大玉儿手一颤,针落在地上,苏茉尔忙道:您别动,我来捡!正说时,大玉儿却已弯下腰捡针,喃喃道:自个儿有什么好想,徒然自苦罢了,要想想那些比我更苦的……突然,大玉儿轻呼一声。

苏茉尔紧张道:怎么啦,格格?大玉儿强笑道:没事儿,腰有点儿酸……苏茉尔气急败坏道:看吧!我说我来捡,您非不听!大玉儿道:跟你说没事儿,哪有这么娇嫩?唉哟……苏茉尔紧张道:格格?格格?大玉儿皱眉道:腰酸得有点儿厉害……苏茉尔变色道:会不会……要生了?大玉儿的脸上闪过一丝恐惧,对苏茉尔道:不会吧?苏茉尔看着大玉儿皱眉忍痛的神情,愣住半晌,方道:糟了!铃子!铃子!快起来!铃子揉着惺忪的睡眼,见苏茉尔走来走去团团转,便问:怎么啦?苏茉尔慌急道:娘娘怕是要生了,快起来!请御医!生火烧水!铃子一听吓醒了,爬起道:先做哪一样啊?苏茉尔道:这……叫那两个老太监去请皇上宣御医,然后你去生火烧水!铃子刚走两步又回头道:烧水要做什么啊?苏茉尔急道:我哪儿知道!我又没生过,听说是这么做的嘛!快去!铃子点点头,连忙奔出去。

大玉儿拉住走来走去的苏茉尔道:别慌,也许我休息一下就好了!苏茉尔连忙扶起大玉儿往床上躺,嘴里道:对,对,您休息一会儿。

啊,格格,您从小戴的护身符呢?大玉儿微弱道:从科尔沁带来的那个?忘了放哪儿去了。

苏茉尔一面翻箱倒柜地找,一面喃喃自语道:天神保佑,天神保佑,总要撑到皇后回来,千万别……铃子冲进来,喘气道:两位公公找不到人,不知去哪儿吃酒聊天儿!老妈子也不见人影……苏茉尔怒道:真是无法无天,都要反了!苏茉尔转头看大玉儿一语不发,强忍痛楚,额上冒出豆大的冷汗,心中也焦急万分,她定了定神,嘱咐铃子:铃子,你在这儿守着娘娘,别走开,我去想法子!苏茉尔说完就往外冲,铃子追上去,低声急道:你找谁帮忙啊?宫里除了皇后,谁都怕宸妃,都对咱们……苏茉尔道:再怎么着,那些人也不能见死不救吧?第七卷千钧一发夜晚,永福宫与关雎宫之间的广场上落满了厚厚的像棉絮一样的雪。

苏茉尔冲出永福宫,激灵灵打个寒战,想回去加件衣裳,又怕来不及,遥望着对面的关雎宫,想了想,咬咬牙,踏着深深的积雪朝关雎宫走去。

苏茉尔牙关打战,不由得哆嗦着,但仍咬着牙,顶着刺骨寒风和漫天飞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在积雪中踉跄而行。

苏茉尔好不容易来到关雎宫门口,全身都几乎冻僵了,她勉强抬起手打门,里头没反应,她干脆奋力拍门,终于门开,出来掌着风灯的两个太监,随即关上门。

年轻的太监和中年的太监见是苏茉尔,十分惊讶。

年轻的太监道:是苏茉尔呀?哟,大冷的天儿还想着来看哥哥?苏茉尔啐了一声,拍开他伸来的手,差点儿摔一跤。

中年太监道:姑娘,这么晚了还来关雎宫,有事儿吗?苏茉尔道:我有急事求见皇上!年轻的太监道:这可不行,皇上有令,谁也不能打扰,这会儿八成睡得正香呢!苏茉尔哀求道:庄妃娘娘就要生了,总得请个御医啊!两位就行行好……中年太监面有难色道:姑娘,咱们也做不了主啊!这时候,大门被打开了,惠哥走了出来,一看是苏茉尔,立刻皱起了眉头,满脸不悦。

惠哥问道:什么事儿啊,三更半夜的。

苏茉尔道:惠哥,我们格格要生了,快请皇上宣御医、找个接生嬷嬷呀!惠哥道:皇上好不容易才睡着,我可不敢去叫。

请庄妃娘娘忍一晚上吧!苏茉尔大怒道:你这是什么话!救命如救火,忍得了吗?惠哥怪道:自个儿生孩子不挑时候,怨得了谁啊!苏茉尔道:你……你好歹是永福宫出来的,娘娘哪一点亏待了你?你连传个话都不肯,分明是见死不救,难道不怕遭报应!惠哥恼羞成怒,吼道:都给我进来!就算她拍烂了门板,也别理她!惠哥扭头就走,年轻的太监亦转身进门,苏茉尔神情绝望。

中年太监不忍心,低声道:听说后头园子里住着几个萨满妈妈,你去请她们帮帮忙吧!苏茉尔道:她们行吗?况且她们会肯吗?中年太监道:别管了,去吧,这是你惟一的法子了!说完,转身进门去。

门关上了,苏茉尔悲愤而沮丧。

永福宫寝殿内,大玉儿强忍疼痛,微微呻吟着。

铃子又急又怕,只能不停为她拭汗。

苏茉尔连眉毛上都结了冰,跌跌撞撞地踏雪来到屋前,喘着气,使出最后一丝力气,拼命擂门。

半晌,睡眼惺忪、披着棉袄的萨满妈妈打开了门,苏茉尔不由自主地跪下哭了。

永福宫寝殿里布置了临时神座,萨满妈妈涂脂抹粉戴着花,腰上系着铜铃,左手持闪闪的銮刀,右手擎着串铜铃的桦木棍,先恭敬行礼,然后开始跳神,铃鼓齐鸣,她口中喃喃地似唱似念道:天神啊,保佑床上的博尔济吉特氏,生下大富大贵的儿子……大玉儿忍着强烈的疼痛,不时呻吟出声。

苏茉尔与铃子干着急,没有办法。

铃子焦虑地低声道:姐姐,你看那萨满妈妈,行不行啊?苏茉尔心力交瘁道:不行也得行,只有她肯帮忙,我实在没法子了!大玉儿阵痛稍缓,脸色苍白,喘着气,虚弱地道:苏茉尔!苏茉尔忙过来握住她的手。

大玉儿喃喃道:难为你,你也尽力了。

万一……万一我不成……苏茉尔打断道:格格,你放心,天神会保佑你的!大玉儿继续艰难地道:万一我不成,先……先保孩子。

万一都保不住,我……也不怨任何人,这是……我的命。

苏茉尔哭道:格格,格格……大玉儿道:把那个……绣了一半的荷包,给多尔衮。

那是我……最贵重的东西。

交待他,好自为之,珍重……他自己……阵痛又来了,大玉儿忍不住大声呻吟。

铃子上前一手帮她擦汗,一手自己拭泪。

苏茉尔站起,眼中闪过坚定的光芒,拉过铃子道:你千万要娘娘撑着,我去讨救兵!铃子哽咽道:全宫上下,谁敢理会咱们啊!苏茉尔道:宫里没有宫外找!顾不得那么多了!她说完,又往外冲去。

深夜,无人的石板路上,远远冲来一人一骑。

那人驰至睿亲王府门口,摔下马来。

门前的两个侍卫连忙警戒,喊道:谁?那人趴在地上,抬起头来,含泪看着侍卫,原来是苏茉尔。

多尔衮听到侍卫禀报,一面穿皮袄,一面匆匆踏进暖阁,苏茉尔跪下哭道:十四爷救命!格格不成了,快找个接生嬷嬷进宫去!多尔衮将她抓起,急忙问道:你是说玉儿?苏茉尔大哭:谁料到今夜就临产了,皇后还没到京,皇上又不理,格格疼得要死,这会儿都不知怎么样了……多尔衮打断道:别说了,我先去找个嬷嬷,详情路上再告诉我!多尔衮拉着苏茉尔转身往外冲,却见小玉儿挡在门口。

小玉儿道:不准去!多尔衮怒道:让开!小玉儿冷冷地道:连皇上皇后都不管了,你管什么闲事?各人自扫门前雪吧!多尔衮怒吼道:再不让开,我对你不客气!小玉儿怒道:你不怕忌讳?不怕得罪宸妃?况且皇上一定要问,为什么苏茉尔别人不找,就偏偏找你?你们是什么关系?你想死啊?想死也别带累我!多尔衮骂道:滚!少管我的事!他猛然将小玉儿推倒在地,然后就往外冲。

小玉儿怒喊道:多尔衮!你给我走着瞧!我一定去告御状!苏茉尔俯身对小玉儿冷冷道:福晋,如果我是你,一定会守口如瓶,半句不漏。

小玉儿怒吼道:我为什么要便宜他跟大玉儿!苏茉尔道:如果王爷被削爵抄家、定罪赐死,对您有什么好处?谁还愿意娶一个害死亲夫的女人?怎么保住您的荣华富贵,自个儿想想吧!苏茉尔匆匆出去。

小玉儿趴在地上,愣住了。

永福宫寝殿里,大玉儿实在忍不住了,放声痛苦地呻吟着。

萨满妈妈疲惫得蹲坐在地,铃子流着泪哀求道:萨满妈妈,再求一求嘛!娘娘还没生出来啊!萨满妈妈摇头:天神不保佑,我也没法子了!大玉儿汗水淋漓、精疲力尽,冒着汗,泪水汹涌,她喃喃低语道: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天神要这样惩罚我?我不懂,究竟做错了什么?孩子,可怜的孩子,只有额娘跟你相依为命,你可要……阵痛又来了,大玉儿痛得忍不住哭喊呻吟,铃子忙扑过去道:娘娘,撑着!撑着!苏茉尔去讨救兵,就回来了!大玉儿流着泪,攥紧帐沿,闭上眼,说不出话来。

突然间,门被撞开,苏茉尔奔进来,冲至床边道:格格!接生嬷嬷请来了!请来了!咱们有救了!大玉儿微微睁眼,见多了一个三十出头、和蔼干练的嬷嬷。

李嬷嬷道:娘娘别怕,越怕越难生,您宽心,让奴才瞧瞧,说不定一会儿就生下来了。

大玉儿虚弱道:谢谢你。

你是哪一宫来的?苏茉尔道:李嬷嬷不是宫里的,她是正白旗包衣,接生的事儿,可有经验了!大玉儿奇道:正白旗包衣?大玉儿还来不及细想,阵痛又来了。

她痛得忍不住、但很想压抑地喊着。

李嬷嬷指挥若定:姑娘让开,这儿交给我,你们去烧开水、准备剪子……大玉儿一手紧攥着帐子,一手紧攥着跪在床内面的铃子的手,痛得尖叫。

李嬷嬷大汗淋漓,苏茉尔亦紧张万分,李嬷嬷突然转喜道:行了!行了!娘娘!加把劲儿!大玉儿痛苦地用力,苏茉尔极不忍心,突然冲到神座前,扑通一声跪下,大声道:天神在上,我苏茉尔发誓,愿拿我的命换格格的命!只要格格活着,我苏茉尔从今以后,不管生再重的病,也不吃药!真的,一生不吃任何药!天神什么时候想取我的命,尽管拿去!苏茉尔的神情坚定而虔诚,剧痛中的大玉儿,瞥向苏茉尔,忍不住泪流满面。

皇宫后门外,雪势小了,多尔衮披着斗篷走来走去,非常着急。

冬天的夜晚寒冷逼人,多尔衮隔墙遥望着永福宫方向,紧了紧身上斗篷,如热锅上的蚂蚁。

宫门外的两个侍卫瞧着不忍,上前道:王爷,天儿冷,要不要上值房里坐坐?多尔衮摇头道:不用,不用。

对了,今天的事儿,你们……侍卫忙道:王爷放心,我们一个字也不说出去!多尔衮点点头道:多谢你们!侍卫禀道:王爷别客气,咱们俩都是正白旗调往镶黄旗的,原是王爷的属下。

多尔衮喜道:哦?那就是自己人了。

侍卫道:咱们敬重王爷,与从前一般无二。

多尔衮感动地点点头道:你们在镶黄旗,觉得如何?侍卫道:两黄旗总觉得自己是天子亲军,骄傲得很,纪律不免松弛。

听说近年来正白旗在王爷治理下,精锐无比。

许多弟兄都希望早日重隶正白旗麾下,为王爷效力,重上战场去杀敌!多尔衮拍去侍卫肩头的积雪,感动得点点头道:好!我不会忘记你们!从前我年纪轻,还没有打仗理事,任人暗中瓜分我手下牛,也没法子。

今后,我会把你们全部要回来!侍卫道:多谢王爷!弟兄们都等着哪!突然间,多尔衮瞥见宫内一阵红光冲天,吓一大跳道:你们看!怎么回事?第七卷福临出世永福宫寝殿内,大玉儿痛苦得咬牙切齿,突然手一松软倒在枕上。

李嬷嬷大喜道:生了生了!哟,是位小阿哥!娘娘大喜啊!一阵婴儿的哭声传出来,大玉儿一丝力气也没有,炽热的目光却尾随着婴儿。

跪在床里面的铃子心情一松,痛哭起来。

苏茉尔流着泪,上前握住大玉儿手哽咽道:格格,是位阿哥!是位阿哥!大玉儿虚弱地微微一笑,涌出一滴泪。

关雎宫门口,一门虚掩略开,传来杂沓的脚步声。

不好了!是不是走水了?哪里走水了?关雎宫宫门大开,皇太极、海兰珠、太监宫女们全涌出来看。

皇太极四顾遥望,他看见永福宫上方有一抹隐隐红光正在消失。

海兰珠害怕地道:什么事儿乱糟糟的?什么事儿啊?一个太监奔跑而来,跪下喘着气禀告道:跟皇上、娘娘回话,方才,有人喧哗起来,说是走水了,奴才赶忙出来瞧,只见一道红光自永福宫里透瓦而出,不知何故,于是命人去瞧,才知道……永福宫主子,刚生下一位小阿哥!海兰珠与惠哥对视一眼惊讶而不悦,太监、宫女们面面相觑。

皇太极仰头看那抹残余红光,惊奇万分。

永福宫寝殿内,李嬷嬷微笑着,将裹在襁褓中大哭的婴儿轻轻搁在大玉儿怀里,大玉儿轻抚着婴儿,不禁又哭又笑。

李嬷嬷笑道:娘娘,您听小阿哥哭得多响!这是体气壮啊!铃子笑道:娘娘瞧小阿哥多可爱!胎发耸着,不像戴着一顶皇冠吗?大玉儿心中一颤,忙看着铃子正色道:这种话,千万别出去瞎说!皇宫门外,多尔衮与侍卫怔怔地看着天上那抹残余红光,门开了一条缝,苏茉尔闪身出来,奔至多尔衮跟前跪下,喜极而泣道:十四爷,格格生了位小阿哥!多尔衮回过神来,忙拉起她低声急问道:她呢?玉儿还好吧?苏茉尔道:回十四爷的话,母子平安!多尔衮松了口气,全身脱力,退两步靠在树上直喘气。

苏茉尔道:方才好可怕呀,要不是李嬷嬷镇定老成,格格和小阿哥……险些两个都完了!多谢十四爷救命之恩。

多尔衮道:说什么话!这会儿还客气个啥!苏茉尔道:跟您借个人,李嬷嬷我可得留下她才能安心,我会跟人说,她是皇后原先就指定好的接生嬷嬷!多尔衮道:为了玉儿,你要借我的命都成,何况是个嬷嬷!苏茉尔一笑道:那我回去照料格格了!苏茉尔正要走,多尔衮拉住她问道:,等等,方才永福宫那块儿一阵火光冲天,怎么回事儿?苏茉尔不解地:没有什么事儿啊!十四爷看错了吧?苏茉尔匆忙走了,多尔衮看着她的背影独自发愣。

郊外,侍卫们护着一辆华丽的大车和几辆普通马车,疾驰而行,路上的积雪飞溅。

这行人马不停蹄向皇宫奔来,孝端后在车中焦急万分。

下了车,顾不上休息,孝端后领着宫女二人匆匆步入永福宫。

苏茉尔忙迎上去跪下:皇后娘娘!格格给皇上……生了一位阿哥!孝端后扶起她道:我刚听人说了。

过来,细细告诉我!孝端后坐在永福宫暖阁的炕上,听苏茉尔一五一十地讲着一系列的事情,气得面色铁青,她一拍炕几,激动道:简直没王法了!她们眼里没有我这皇后,总该有皇上吧!既然也是皇上的龙子,万一有个好歹,谁偿得起这一条命?苏茉尔道:皇后病体未愈,奴才本不应该说出来,给皇后添气恼。

不过皇后既然细问,实情如此,奴才不敢隐瞒。

孝端后懊恼道:都怪我,前两天回来就好了!苏茉尔道:皇后千万别这么说,格格这么早就临产,谁也料不着啊!孝端后拉过苏茉尔的双手来看,苏茉尔痛得倒抽口气,但不敢出声。

孝端后见她双手一块红一块紫,难过地道:冻得很疼吧?叫铃子常给你揉揉,要是弄成冻疮,可麻烦了!御医来给玉儿请脉的时候,让他好好儿给你治治,看能吃些什么药……苏茉尔道:多谢皇后关心,可是奴才这辈子都不吃药了。

孝端后诧异道:这话怎么说?岂不是胡闹吗?苏茉尔笑而不语。

李嬷嬷抱着襁褓中睡着的婴儿,步入暖阁,施礼道:奴才给皇后请安。

孝端后笑道:这是九阿哥?快给我瞧瞧!孝端后接过婴儿,仔细端详,含泪微笑道:瞧他这小模样,真疼人啊!李嬷嬷道:小阿哥虽不重,不过体气很壮,到这会儿一切都很好!孝端后问道:苏茉尔,这是你说的……李嬷嬷?苏茉尔点点头。

孝端后道:李嬷嬷,一事不烦二主,免得一换人,太着痕迹。

这样吧!今后你就在这儿当差,除了御医之外,庄妃娘娘和小阿哥就交给你照料了!对外就说,是我早就挑中了你,知道吗?李嬷嬷道:奴才明白。

孝端后含泪感叹道:唉!这会儿反倒是正白旗的人还能信任了!苏茉尔低声道:十四爷,他也是为了皇后和格格待他的情分。

李嬷嬷道:请示皇后,洗三的时辰快到了。

孝端后改颜笑道:好,那就开始吧!苏茉尔、铃子笑着合力抬进一个小小的金盆,搁在桌上。

苏茉尔道:李嬷嬷,这是用槐条艾子熬的水,您放心,没错儿!孝端后抱婴儿,与珍哥围观上来,李嬷嬷喜气洋洋地用棒槌搅水。

李嬷嬷念念有词道:一搅二搅连三搅,哥哥领着弟弟跑。

洗三!洗三!李嬷嬷从孝端后手里接过婴儿,孝端后将珍哥递给她的金银锞子放进盆中笑道:来,皇额娘给添盆!李嬷嬷正要将婴儿的襁褓打开,铃子瞥见皇太极步入暖阁,忙道:皇上吉祥!珍哥、苏茉尔、李嬷嬷皆一惊,慌忙行礼:皇上吉祥!皇太极愉快地:免了免了!孝端后嗔笑道:就有这么狠心的爹!儿子下地三天了才来看一眼!皇太极尴尬地笑道:这不正好赶上了洗三吗?孝端后道:人家八阿哥洗三的时候多热闹,做满月那就更别提了,谁像九阿哥这么可怜……皇太极尴尬地笑着打断,顾左右而言他道:来,儿子给我抱抱!皇太极从李嬷嬷手里接过婴儿,微笑着端详。

孝端后道:瞧他这眉眼儿生的,跟皇上一模一样!皇太极笑道:这撮胎发直耸着,有趣!倒像戴着顶冠似的!孝端后道:听见宫里人说,生他的那会儿,永福宫里红光冲天,说不定这孩子有些来历呢!这么个福气儿子,皇上给赐个好名儿吧?皇太极道:你说他带着福气临凡,那就叫做福临吧!孝端后道:福临……这名儿好听!我代玉儿多谢皇上!皇太极道:对了,玉儿……她还好吧?孝端后道:原来你还记得她!皇太极尴尬地一笑,没有说话。

李嬷嬷见状,忙笑道:请示皇上皇后,吉时到了,该给阿哥洗三了。

皇太极正好将婴儿交给李嬷嬷,李嬷嬷将婴儿的襁褓打开,放入盆中。

一面象征性地洗,一面笑着念念有词道:先洗头,做王侯;后洗腰,一辈儿倒比一辈儿高。

三梳子,两拢子,长大了要戴红顶子。

李嬷嬷又从铃子手中拿过一把葱,轻轻打在婴儿身上,念念有辞:一打聪明,二打伶俐,三打……众人笑吟吟地围观着。

孝端后突然想起一事,暗拉苏茉尔,低声道:苏茉尔,我不能进血房,你帮我告诉玉儿,说……她受苦了,可是,我一定会帮她讨个公道!第七卷皇后怒惩恶人皇太极踏入关雎宫寝殿,海兰珠正逗着半岁大的幼儿玩。

皇太极笑道:兰儿,今儿个精神倒好啊?不像前几天,老是气闷,心事重重的。

海兰珠睨了皇太极一眼道:我是怕呀,怕皇上有了九阿哥,就该把咱们八阿哥撇到脑后了!皇太极道:这话打哪儿说起啊!我还不够偏疼八阿哥呀?海兰珠道:哼,都半岁多了,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还偏疼呢!皇太极道:就因为偏疼,所以特别重视,得想个最好的名字,总不能就随口起一个吧?海兰珠道:唉!怨哪!谁教人家是带着福气来的,一落娘胎,又是红光满天,又是胎发冲冠,随口起一个名儿叫福临,就天造地设了!咱们是寻常孩子,可当不起这些个好名儿……皇太极笑着打断道:大清国的皇太子,还算是寻常孩子?罢了罢了,以后啊,我不准宫中上下再提红光、胎发什么的,根本是无稽之谈!海兰珠忍俊不禁,微微一笑。

皇太极道:好了好了,消气儿了吧?惠哥突然进来,心虚慌张地道:娘娘,皇后她……不知为什么,突然召奴才去清宁宫……皇太极、海兰珠闻言皆是一怔。

惠哥恐惧地:奴才想求个恩典,求皇上……领着奴才去……皇太极问道:为什么?你闯了什么祸?海兰珠连忙对惠哥使眼色道:胡说!宫里的事自有皇后做主,你搬去了皇上,岂不是明摆着不尊重皇后?皇太极点头道:兰儿如今真懂规矩了,没错,你尊重皇后,彼此准能相安无事。

海兰珠道:皇上就安心上朝去吧!不会有事儿的!海兰珠、惠哥一前一后向清宁宫走去。

海兰珠训斥道:你糊涂啦?你做的那些事说的那些话,能让皇上知道吗?惠哥道:皇后会跟皇上告状啊!海兰珠自信地道:我自有法子让皇上不信她。

惠哥紧张道:娘娘,真的不会有事儿吗?海兰珠道:你不是说,当时只有两个值夜的太监在旁边,而且那两个太监早就被你收服了?你管苏茉尔怎么告状,既然没人证,你就打死也不承认,我不信她能拿你怎么样!惠哥稍松了口气。

清宁宫偏殿内,那两个太监跪地磕头如捣蒜。

年轻的太监:皇后恕罪,奴才们也是迫不得已。

孝端后道:你们方才所言,都是真的?中年的太监道:奴才说的句句实情,绝无隐瞒。

海兰珠领着惠哥进来,惠哥看到太监,脸色大变。

海兰珠、惠哥道:跟皇后请安。

孝端后冷冷地道:宸妃也来了?那正好,看我审这桩公案。

海兰珠问道:公案?啥事儿这么严重啊?孝端后不答,转脸盯着惠哥叫道:惠哥!惠哥一震答道:奴才在。

孝端后道:庄妃临产那夜,苏茉尔是不是冒着雪,上关雎宫去求救?请你禀告皇上宣御医、请接生嬷嬷?惠哥战战兢兢地道:奴才……不晓得……孝端后冷冷地问道:不晓得?你不是还走出来,说了几句话吗?惠哥头上冒了汗,低声道:奴才不记得了……孝端后道:那我给你提个醒。

你说,皇上好不容易才睡着,你可不敢去叫。

请庄妃娘娘忍一晚上吧!还说,自个儿生孩子不挑时候,怨得了谁啊!是不是?海兰珠一脸惊讶,惠哥顿时紧张万分。

孝端后道:有人证在这儿,你可想起来了?惠哥怒瞪着两个太监,太监抬头用无奈乞谅的眼神看着她。

孝端后对太监道:你们两个记着,凭谁再大,也大不过宫里的规矩,更大不过祖宗的家法!这回保住了脑袋是运气好,下回再不懂事,一并重办!去吧!两太监磕头道:多谢皇后开恩。

两个太监连忙退走。

海兰珠疑心此言乃说给她听的,脸色难看地问道:皇后这话,是说给我听的吗?孝端后淡淡地道:我教训的是奴才,你又何必瞎疑心,降低了身份?海兰珠愠怒不语。

孝端后转头盯着惠哥,惠哥硬着头皮申辩道:跟皇后娘娘回话,奴才……真是为了主子着想,不敢去打扰,心想生孩子也没那么快,打算等天亮了再禀明皇上……孝端后道:宸妃是你主子,庄妃难道就不是主子?诞育皇子是多么重要的事儿,谁给你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拦着不让皇上知道!哼!天亮了再禀明皇上?你晓不晓得,庄妃难产,差点儿就完了。

她母子万一有个好歹,十个你也不够偿命的!还有呢,你说的那些胡话,倒教我开了眼界。

你当这宫里头没天没日,凭你胡来吗?惠哥嗫嚅道:奴才半夜三更被吵醒,难免有几句怨言,自个儿都忘了……孝端后怒道:怎么,莫非你这奴才比主子还娇贵?主子还得活该看你脸色?惠哥吓得跪倒在地:奴才不敢。

孝端后道:宫里多少回大小风波,都是你调唆的,还以为我不清楚?不过是看在你主子面上,隐忍着不计较。

这回事情太严重,绝不轻饶!海兰珠道:慢着!她突然站起,众人一怔,看着她。

海兰珠道:皇后,惠哥固然有错,不过我也觉得很奇怪,宫里这么大,苏茉尔就算在我那儿碰了钉子,难道就找不着别人帮忙?何至于说得那么惨,仿佛死里逃生似的,这不是危言耸听吗?孝端后冷笑道:还不是因为有人放出风声,哪宫妃子、哪府女眷,谁要敢踏入永福宫,谁就是跟她过不去!我问你,谁敢去帮忙?海兰珠强硬地道:这可与我无干!孝端后冷笑道:我又没说是你啊!何须急着表白?海兰珠恼羞成怒道:我……对了,还有件事儿更奇怪!永福宫新来的嬷嬷,怎不是照例从两黄旗中选来的,而是正白旗包衣呢?孝端后一怔,微微一笑,气定神闲地道:两黄旗中正好挑不出合意的,豫王福晋向我荐过这个嬷嬷,说她经验足,性情也沉稳平和。

我跟庄妃她们提过,苏茉尔情急之下,便出宫找豫王福晋帮忙。

不信你问豫王福晋去!海兰珠道:多铎的福晋是皇后的亲妹妹,我怎么敢问她去!就算问了,怕也是白问。

哼,那苏茉尔私自出宫,难道就不该罚?孝端后道:罚?她不出宫求援,就只有在那儿眼睁睁看着庄妃母子坐以待毙!我罚她什么?罚她救了她主子和小皇子吗?亏你问得出来!海兰珠语塞,脸涨得通红。

孝端后道:你还有什么要质问的?海兰珠赌气重重坐下,硬声硬气道:奴才不敢!孝端后横了她一眼,转头疾言厉色瞪着惠哥道:惠哥,你知不知罪?惠哥脸吓得发白,哀求道:求……求皇后开恩……孝端后道:照你这样恶毒的心肠、无法无天的行径,就该拖出去一顿板子打死!海兰珠、惠哥闻言大惊。

这时,大玉儿突然走了进来,喊道:不要!众人大感意外,回头见铃子扶着虚弱的大玉儿进来。

孝端后道:玉儿,你还在月中,不好生养着,怎么起来了?大玉儿跪下道:求皇后饶了惠哥!且不说上天有好生之德,但念九阿哥刚落地,奴才不忍为了他而伤生害命,免得折了孩子的福。

求皇后网开一面……孝端后打断道:可是她犯下这等弥天大罪……大玉儿道:奴才宁可相信她是无心之过。

既然阿哥平安,一切都别追究了吧!孝端后沉默半晌,对惠哥冷冷道:罢了,看在庄妃和九阿哥面子上,我就姑且饶你这一回。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滚到辛者库去,一面做工,一面反省!海兰珠脸色苍白,惠哥神情复杂,只好磕头道:奴才多谢皇后恩典。

大玉儿松了口气,铃子扶着她勉强站起。

海兰珠别过头去,一脸愠怒。

第七卷多尔衮与苏茉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