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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2025-03-30 08:11:22

大地回春,残雪融化,树木吐芽,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惠哥跪在炕上,扶着无力的海兰珠半坐半躺。

皇太极坐在炕沿,心疼地抚着海兰珠额前的发丝。

海兰珠面色苍白紧张,微微呻吟,腹部已明显凸起,御医在为她诊脉。

半晌,御医退后两步跪下,禀告道:娘娘万安,奴才再开一帖安胎药,请娘娘按时服下。

皇太极道:你可得给我留神!要能保得娘娘母子平安,朕自然不负你!御医诚惶诚恐地道:奴才绝对不敢不尽心。

海兰珠抓紧皇太极,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恐惧道:皇上,不要离开我……皇太极安慰道:放心,放心。

我们的孩子福大命大,不会有事儿的。

永福宫寝殿梳妆台前,苏茉尔正帮大玉儿梳头,她突然停下动作,眼睛一亮道:格格,我想到个好法子!大玉儿一怔,叹气道:你又来了,啰嗦了几个月,不嫌烦吗?苏茉尔道:宸妃一直霸着皇上,皇上哪宫也不去,如今宸妃肚子大了,机不可失啊!会想法子把皇上引来,您可得抓住机会,一定得生位阿哥!大玉儿为难地道:可是……这些年了,我也没有……苏茉尔鼓励道:那或许是机缘未到。

说不定这回,天神就会赐给您一位阿哥!大玉儿不语,漫不经心地拿起耳坠比一比又放下,摇头道:这大半年,你心里就老琢磨着这事儿。

忘了吧!反正,咱们照过咱们的清静日子!苏茉尔讨了个没趣,无奈地继续梳头。

不过一会儿,她突然灵机一动,心生奇想,自顾自地微微一笑。

黄昏时分,皇太极来到清宁宫暖阁,他心情焦虑,在屋里踱来踱去,看着孝端后欲言又止,实在憋不住了,硬着头皮问孝端后:这生孩子,究竟怎么回事儿?孝端后一怔,失笑道:皇上都十几个子女了,还来问这个!皇太极摇头道:不,我的意思是,看你和其他妃子有孕的时候,精神都还好嘛!怎么偏偏就是海兰珠,那么……那么难呢?孝端后道:怀孩子啊,都是难的。

男人家哪儿晓得!不过,像海兰珠的情形,要不是个人体气不同,就是……跟皇上撒个娇呗!皇太极疑惑:看来……又不像啊!他皱眉头想着,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孝端后关心地问:皇上精神不太好啊?皇太极疲倦地道:海兰珠一晚上要醒好几回,闹得我也睡不足。

孝端后不悦道:那怎么行!皇上身子要紧,不要每晚都歇在关雎宫了!皇太极摇头道:不行啊!她害怕呢,我一不在,她的病就闹得更厉害。

孝端后轻哼一声,不悦地别过头去。

皇太极担忧地道:海兰珠先天虚弱,这几个月来吃尽了苦头。

我很怕她分娩的时候,会……唉,总而言之,除了你,把她托付给谁我都不放心。

孝端后道:皇上放心,这是我的责任。

到时候,我会亲自坐镇关雎宫。

皇太极松了口气,一副感激但不知如何开口的神情。

这时,珍哥与侍女说笑着走近。

珍哥笑道:那衣裳一穿,简直像变了个人似的噢!侍女咯咯笑道:是啊,好有意思!珍哥与侍女跨进暖阁,才发现皇太极也在,连忙敛容行礼道:皇上吉祥。

孝端后训斥道:没规矩,也不瞧瞧谁在这儿,又说又笑的聒噪什么!皇太极好奇地道:珍哥,什么事儿好有意思?说出来听听!珍哥与侍女对望了一眼。

珍哥怯怯道:奴才……不敢说。

皇太极笑道:有什么不敢说的?我心里正烦着呢,你说,我听了解解闷儿。

珍哥迟疑地瞥了孝端后一眼,孝端后微微点头,珍哥方怯怯道:方才在永福宫,苏茉尔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套汉人的衣裳,我们……我们开玩笑,压着庄妃娘娘,硬要打扮她,庄妃娘娘拗不过我们,扮成了汉人的女子,可出奇的漂亮呢!皇太极露出一丝惊讶的笑意,便想瞅瞅大玉儿身着汉装是什么样子。

苏茉尔站在寝殿门口,不时朝外看。

大玉儿身着汉装,坐在镜前,铃子为她松松挽了个汉人的堕马髻,簪上了珠花、玉钗、步摇,女人味儿十足,有一种说不出的娇媚。

大玉儿有点不安地道:还玩儿啊?够了吧?!铃子笑道:要扮就扮全套嘛!苏茉尔远远望见皇太极走来,心中一喜,连忙来到大玉儿身边。

苏茉尔道:格格,铃子说得有理,要扮就扮全套嘛!来,簪朵花儿吧!大玉儿笑着推拒:得了,别闹了!苏茉尔不由分说便为她簪上鲜花,笑道:瞧!格格生得多美啊,真是怎么打扮都好看!铃子道:我那汉军旗的小姐妹说,这是如今江南最时兴的装束呢!这时,皇太极已悄悄来到寝殿门口,背着手含笑,看着她们。

大玉儿顾影自盼,向往地微笑道:我在唐诗里读到过,什么裙拖六幅湘江水,还有云鬓花颜金步摇,描写得真美啊!我还想,这么装扮起来,会是什么模样呢!没想到……皇太极接话道:没想到,就跟画上的美人儿一样!三人闻声回头,大吃一惊,苏茉尔装着刚刚看见皇太极似的,大玉儿则是神情错愕尴尬。

苏茉尔与铃子怯怯地施礼:皇上吉祥。

皇太极似笑非笑地走进来,大玉儿连忙护卫她俩,赔着笑道:皇上恕罪!这都是奴才的主意,跟她们不相干。

奴才该死,只是一时好奇……皇太极抬手打断,笑道:我也是一时好奇啊!听说宫里新来了一位汉人美女,特来瞧瞧是什么模样!苏茉尔与铃子都掩口笑了,大玉儿更羞涩,看来格外娇艳。

大玉儿嗔道:笑什么!还不去倒茶来!铃子忍笑应声而去,皇太极上下打量大玉儿,凝视着她,笑道:旗装显得华贵,可是汉装柔美飘逸,仿佛更适合女人,你们说是吗?苏茉尔笑道:可不是!瞧这轻纱软缎,真羡煞人了!皇上,等不久的将来,您夺下中原的花花江山,这么好看的衣料,咱们可就穿不完了!皇太极欢畅地大笑起来,说道:傻丫头!夺下中原的花花江山,好处只有多添几件衣裳吗?大玉儿答道:好处可多了!等皇上夺下了中原的花花江山,穿这么好看衣裳的汉人美女,您可就赏之不尽了!皇太极不无得意地转头对苏茉尔道:听听你家格格的话,这里头……是不是有一丝醋味儿啊?苏茉尔睨了大玉儿一眼道:格格她根本就是个醋坛子,可人家……还以为她是凉白水呢!皇太极微微一笑道:是吗?大玉儿娇嗔道:苏茉尔,你再胡说,我可不饶!苏茉尔打趣:哟,白凉水这么一下就烧滚啦?大玉儿红了脸,忍不住就上前追打苏茉尔,苏茉尔躲到皇太极背后,大玉儿穿不惯这裙子,突然绊倒,皇太极笑着连忙抱住她。

皇太极道:饶了她吧!等换了利落衣裳再打她!大玉儿与苏茉尔都喘着气笑了。

大玉儿娇嗔道:贫嘴丫头!苏茉尔答道:骂得好!不知是哪个主子调教出来的!大玉儿笑着作势又要打,苏茉尔又连忙躲到皇太极背后笑着求救:皇上救我!皇太极急忙又抱紧大玉儿,转头对苏茉尔笑道:你再不走,我可救不了你!苏茉尔笑道:多谢皇上救命之恩!苏茉尔笑着跑向门口。

大玉儿叫道:你给我回来!苏茉尔关门前,突然敛去笑意,对大玉儿使了个眼色,大玉儿一怔,突然心中明白了她的用意。

门被关上了,皇太极却没有放开大玉儿,凝视着她,笑道:玉儿……连名字也像个汉人美女呢!皇太极伸手取出大玉儿髻上的玉簪,她的发如丝缎般落下。

第六卷皇太极立太子苏茉尔背倚门,仰着头,深深呼吸了几回,认真地闭目祝祷。

一睁眼,见铃子端茶走来,苏茉尔拦住她,铃子正要询问,苏茉尔忙轻轻捂住她口,拉着她悄悄走了。

殿内,皇太极吻着怀中的大玉儿,摸索着她的衣裳,喃喃道:这衣裳究竟有多少层?纽子在哪儿?这个结,又是什么玩意儿?大玉儿轻笑道:皇上连几层汉人衣裳也解不开,还怎么征服汉人的天下?皇太极一怔,放开她,凝视她,饶富深意地微笑起来:你嘲笑我?大玉儿微笑着,用挑衅的眼神道:奴才不敢。

皇太极盯着她,扬起下巴,逐渐流露出锐利的、迎接挑战的眼神。

他缓缓伸出双手,抓住她第一层的薄缎的领襟,半晌,突然使劲将缎衣撕成两半。

尖锐的裂帛声令大玉儿一惊,但她仍镇定地迎视他。

皇太极一挑眉,牵起嘴角高傲地一笑,一字字地道:我是天生的征服者!世上没有任何东西,挡得住我……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完全黑了下来,皇太极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大玉儿一概不知,她散着发,只穿一件素袍,神情恍惚地躺在炕上。

她瞥见地上凌乱的、被撕坏的绸缎纱衣,感觉自己的心和自尊也都被撕碎了。

她愣愣地躺了好久,挣扎着起身,走到梳妆台前坐下。

烛光掩映,她怔怔地望着铜镜中的脸,神情是空虚、悲哀与凄艳的。

清宁宫暖阁里,皇太极手里拿着一卷书,却心神不宁,一字也看不下。

他走来走去,不时面朝关雎宫的方向,焦急地沉思着。

珍哥捧着托盘进来放下,笑道:皇上别着急,生孩子没有那么快的。

先进早膳吧。

皇太极干脆摔了书,坐下舀了一匙汤喝下,他觉得实在食不知味,考虑半晌,他丢下汤匙,起身就走,自言自语道:不行,我得去看看!皇太极心急火燎地向关雎宫奔来。

关雎宫里既热闹又紧张。

侍女们来来去去准备应用物品,孝端后端坐正殿,侍女为她端上茶点。

寝殿内传出海兰珠的哀嚎和惠哥的劝慰声。

孝端后镇定地询问御医:你老实说,情况到底险是不险?御医答道:回皇后的话,依奴才看,险是有一点儿,毕竟娘娘这么晚才生头胎,比起别人,确是辛苦些……皇太极突然冲进来,孝端后连忙站起相迎,问道:皇上怎么来了?皇太极着急地问道:她还好吧?怎么哭得这么惨?孝端后道:生孩子嘛!皇上快回去歇着,别在这儿添乱!皇太极坚定地道:我要进去看看她!孝端后更加坚决地道:不行!血房不祥,您总有三天不能进去!孝端后往外推皇太极,皇太极情急吼道:兰儿!我在这儿!别怕!撑着!寝殿内传出海兰珠的哀嚎:皇上!皇上……我要死了!皇上!皇太极闻言变色,紧张得直冒汗。

皇太极急赤白脸地道:你听,不行了!我要进去看她!孝端后道:皇上别大惊小怪!每个女人生孩子,都等于上鬼门关前打个转!寝殿内传出海兰珠的喘息哀嚎声和嬷嬷的喊声:娘娘!用力!等一等!好!快了!再用力!众人都十分紧张,替屋里的人捏着一把汗。

皇太极更是急得面孔都扭曲了,抓着孝端后胳臂的手紧得指节发白。

突然间,一声婴啼传出。

孝端后惊喜道:生了!生了!皇太极先是惊喜,随即变色,喊道:兰儿怎么没声音了?怎么没声音了?孝端后道:生完孩子,一丝气力也没有了,想嚷也嚷不出来啊!皇太极焦急地问道:可是……那些人在做什么!也不出来报个讯!孝端后答道:要料理的事儿多着呢!皇上不懂的!惠哥先出来,抱着襁褓的嬷嬷随后跟出。

惠哥奔上前,满脸是笑地跪下磕头道:皇上大喜!娘娘生了一位小阿哥!皇太极一把拎起她,问道:她怎么样?娘娘怎么样了?惠哥道:娘娘很好,母子平安!众人皆大大松了口气,皇太极揩揩汗,尤其欢喜。

嬷嬷抱着襁褓上前来,皇太极忙看,喜形于色,伸手抱过襁褓,凝视着婴儿,感动得喃喃自语道:兰儿……这是我们的孩子!关雎宫寝殿窗外小院里,繁花似锦,隐约听见窗内皇太极、海兰珠的笑语声。

寝殿内,海兰珠歪在床上,皇太极坐在床沿,两人逗弄着婴儿。

皇太极道:瞧咱们儿子,还没满月呢,就这么壮!方头大耳的,好一副相貌!海兰珠诧异地道:皇上已经有过七位阿哥了,怎么还兴奋得像是得了头生子一样!皇太极笑道:这是咱们俩的儿子啊!跟他们怎么相同!海兰珠欢喜地看了惠哥一眼,在旁伺候的惠哥凑趣:皇上还没有给八阿哥起名儿呢!皇太极点头道:是啊!如今大清国稳定强盛,咱们儿子有福,来得正是时候!待我仔细想想,可得给他起个大吉大利的好名字!海兰珠流露出惶恐哀怨的神情,低声道:皇上别太疼他了。

为了他,您已经大宴宾客了好几回,人家会以为我太骄狂,说不定会议论我。

皇太极不满地问道:议论你什么?海兰珠道:毕竟我又不是正宫皇后。

反正,求皇上不要太宠八阿哥了,我怕他人小福薄,禁不起……皇太极道:哪来这种话!谁敢说我最心爱的孩子人小福薄!你看着,我就偏疼他!非要抬举他!海兰珠哀求道:皇上不要这样……皇太极道:兰儿,你放心!将来我的龙椅,少不得由咱们儿子接着坐!海兰珠闻言一震,惊得呆住,随即感动得热泪盈眶。

皇太极郑重地:君无戏言,我不会骗你的!海兰珠又哭又笑道:多谢皇上恩典!崇政殿内,皇太极端坐龙椅之上,阶下代善、多尔衮、多铎、豪格等亲王侧身恭敬地坐着。

众人齐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太极大声道:今天,朕要宣布一件重要的事。

一个大臣越众而出至正中间,宣读圣旨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蒙天眷,关雎宫宸妃诞育皇嗣……多尔衮则突然目光如电地一扫皇太极,随即直视前方,面无表情。

大臣继续宣道:朕极欣悦,故而决定大赦天下,使万民咸被恩泽……硕托、阿达礼等众亲贵大臣早已掩不住惊讶之色,惊叹低语之声几乎掩盖了大臣后面的宣读。

代善不动声色,多铎拧眉愤然,豪格惊疑不定。

朝堂之上众人震惊,后宫里的妃子们更是目瞪口呆。

清宁宫暖阁里,孝端后站在窗前,面色沉重地看着大赦令,喃喃读出几句道:今蒙天眷,关雎宫宸妃诞育皇嗣……大赦天下……她看着大赦令,一副简直不敢置信的样子,喃喃道:诞育皇嗣?八阿哥出生还没满月,皇上……这就立他为皇太子了?珍哥劝慰道:您别忧心,倘若八阿哥立为皇太子,终究是咱们科尔沁旗的光荣!孝端后忧虑道:虽说是喜事,我怎么感觉……大非吉兆呢?孝端后看着手中的大赦令文件,叹了口气,眉宇间显出忧色。

礼亲王府花园里,代善、多尔衮、多铎、硕托、阿达礼众人饮酒议论。

硕托气愤地一拍桌,对代善道:阿玛,这太没有道理了!我们为皇上出生入死,南征北剿,稍有差池便议罪论罚,如今却为了一个毛娃子,竟然首开先例,颁旨大赦天下,这样重女色。

哼!上回我为了避痘,没有送多尔衮哥哥出征,皇上就大发雷霆,骂我重女色、轻手足。

看看!到底是谁重女色、轻手足啊?多尔衮劝道:硕托!今儿咱们是来给代善哥哥暖寿的,别发牢骚了!爱怎么做,那是皇上的事,咱们也管不着!多铎不满地道:皇上爱把谁宠上天,那是他的事;不过要说到立谁为皇太子,那就是整个大清国的事了!如果是中宫皇后的嫡子,我也无话可说。

一个刚生下的毛娃儿,贤愚好歹还不知呢,就示意要传位给他,凭什么?就凭他是关雎宫那位生的?哼!我头一个不服!第六卷贵太妃挑拨离间多尔衮强抑着情绪,喝着闷酒,一语不发。

阿达礼愤愤不平道:不行!咱们所受的种种委屈,不吐不快!像今年,征朝鲜和皮岛,大胜而归,皇上非但不奖赏,反而以军纪不良做借口,差点儿没把玛父的亲王给革了!代善沉声道:这回出兵,纪律确实不好,就算革我的爵,我也没话说。

多铎道:代善哥哥!想当初父汗在世,您是执掌政务的四大贝勒之首啊!代善一惊忙道:千万别再提什么四大贝勒了!硕托冷笑道:就算阿敏、莽古尔泰两位大贝勒是罪有应得,可是阿玛,您又哪里对不起皇上了?动不动便抓您的错儿,教大伙儿议罪,痛心疾首地数落您一顿,然后才皇恩大赦般地饶了您。

哼!就为了突显他有多么仁慈英明!阿达礼讽刺道:可领教这位皇上的手段了,真高啊!代善微微苦笑,沉默着喝了一杯酒。

多尔衮劝道:硕托、阿达礼,你们叔侄俩就少说几句,别再给大哥添烦了!来,大哥,我祝您寿比南山!多尔衮举起酒杯,代善感激他的体谅,也举起杯,拍拍他的肩,感慨道:十四弟,大哥老了。

英雄出少年啊!今后是你们大展长才的日子了,我的子孙虽多,只有硕托、阿达礼这两个最孝顺我,却也最沉不住气。

将来,我就把他们托付给你了!硕托眉飞色舞道:我最乐意跟着十四叔打仗,打得痛快!多尔衮答道:大哥,您放心,我会照顾他们!代善感动地点点头,与多尔衮干了一杯。

多铎借着醉意,微笑着悄悄问代善:代善哥哥!四哥当年的汗位,是您率先拥立的。

哥哥,您心里,究竟有没有后悔过啊?代善一怔,下意识地转头瞥多尔衮一眼,见他神情并无一丝芥蒂,仍不禁心虚地别过头去,沉吟半晌,缓缓叹了口气。

郊野外,多尔衮、多铎并辔漫行,多铎大声笑道:代善哥哥啊,人倒是个好人,就是没活明白!你看他懦弱的样子,活该被皇太极欺负!多尔衮沉吟道:他老了,看在子孙的前程上,他只好忍气吞声,为的就是明哲保身。

多铎道:代善哥哥毕竟是族长的地位,子孙众多,势力不小,还掌握着镶红旗,如拉拢到他,将来对咱们很有帮助啊!多尔衮深沉一笑道:你总算开窍了!记着,打仗夺权,都不能光会硬碰硬,要用你的脑子!多铎笑道:哥,今儿我给您挎刀,扮的这出白脸红脸,可真不错吧!多尔衮笑道:还这么三句话不离戏!上回你一时兴起粉墨登场,被皇上罚得还不怕吗?多铎冷笑道:怕?哼,总有一天,我也要让他知道什么叫做怕!肃亲王府偏厅内,豪格走来走去,神色焦虑。

豪格母不解地问道:儿啊,你特地把我接出来,究竟怎么啦?豪格道:唉!额娘,您还不懂吗?大赦令上头说关雎宫宸妃诞育皇嗣,皇嗣是什么?等于宣布了他是皇太子啊!豪格母大惊道:是吗?可……可你是长子,又是亲王;要论军功政绩,其他那些阿哥更是拍马也赶不上你!何况是一个没满月的……豪格烦躁道:没用没用!这些都没用!皇阿玛已经被宸妃给迷昏头了!豪格母方知事态严重,失望地跌坐在椅上,怔怔地:那……我的圣母皇太后岂不落空了?海兰珠那个痨病鬼!死妖精!老天爷不长眼,怎么让她一举得男?我咒她……豪格烦躁地打断:够了额娘!别啰嗦了!豪格母问道:那现在怎么办?豪格想想道:对,您快去皇后那儿探探口气。

如果皇后也不满,出面说句话,连皇阿玛也得让她三分。

豪格母又道:那我怎么开口呢?豪格道:来,我教您!母子密语,豪格母频频点头。

花园里,孝端后、大玉儿、豪格母、苏茉尔在一起。

孝端后拈起一朵花闻一闻,想了想,瞥了豪格母一眼道:有什么事,你说吧!豪格母禀道:这回,皇上为八阿哥大赦天下,皇后可听说了什么没有?孝端后道:都来贺喜呀!还有什么别的可说?豪格母道:唉哟,贺喜是门面话,他们私底下都说……说八阿哥,既不是头生子,又不是皇后养的,这么做,怕折了他的福!孝端后训斥道:大赦天下,是积福,哪有折福的道理!你说话也留点儿神……豪格母道:这可不是我说的,我也是听来的。

只是,大家都认为,只有中宫皇后的嫡子,才够得上这个分量。

孝端后叹道:可惜啊!我这中宫皇后,就是生不出儿子来。

豪格母异常尴尬,孝端后徐徐地走着,豪格母忙跟在后面,继续道:照说……皇上宠谁,没人管得着,可是,也不好做得太过分,总该有人劝劝皇上才行哪!孝端后睨了她一眼,微微一笑道:依你说,谁去劝啊?豪格母道:自然是皇后您去劝啊!绝不能让皇上糊里糊涂就立了八阿哥……孝端后打断道:得了,我明白你的心思。

你呢,也别太多虑,豪格是皇上的长子,哪儿会不疼呢?小一辈里,只有豪格跟岳托封了亲王,这不就是皇上看重他的表示吗?豪格母讪讪地道:是的,我明白。

孝端后不快地道:明白就用不着想东想西、庸人自扰的。

豪格母忍气吞声,赔笑道:是,是……这时,大玉儿、苏茉尔正好用托盘端着一大盅走来。

大玉儿、苏茉尔施礼道:皇后吉祥!孝端后笑道:苏茉尔学了什么新手艺,又来献宝啊?大玉儿笑答:她用新法儿制的奶酪,进给皇后点点心。

孝端后欣然道:哦?好啊!来,咱们一块儿尝尝!豪格母正窘,想乘机脱身,连忙起身赔笑道:多谢皇后好意,只是我这两天正闹肚子,吃不得这些,还是先告退。

孝端后道:也好,那你去吧!自个儿当心身子。

豪格母应声退出,嘘出一口气,揩揩汗。

孝端后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对大玉儿笑道:八成是肠子里直冒酸水儿,这才闹肚子了。

大玉儿忍俊不禁,掩口一笑。

苏茉尔为她俩摆碗置匙盛酪。

孝端后叹道:唉!其实她说得并不错,皇上这事儿,做得确实不妥。

只是,她也不见得存着什么好心眼儿,我得给她个钉子碰,免得又生是非。

大玉儿点头道:姑姑说得很是……大玉儿说着停住,突然难受欲呕,连忙遮掩。

孝端后关怀地问:怎么了?身子不爽啊?苏茉尔笑道:格格,告诉皇后吧?孝端后不解地问道:怎么啦?大玉儿娇羞不语,苏茉尔见状一笑,低声对孝端后附耳道:回皇后的话,咱们格格……只怕有了身孕啦!孝端后惊喜得说不出话,半晌,方抓着大玉儿,无比兴奋地问道:是真的?大玉儿不点头,也不摇头,娇羞不语。

永福宫暖阁里,大玉儿歪在炕上,苏茉尔好奇听着她的腹部,大玉儿忍不住笑道:傻子,听得见什么呀!苏茉尔笑道:我想听小阿哥叫您额娘,叫我嬷嬷!大玉儿道:傻子,说不定是个女娃儿呢!苏茉尔坚定地道:不!我知道!一定是位阿哥!大玉儿一笑,正要说话,铃子走进来,笑吟吟道:跟娘娘回话,奴才把御医送到清宁宫了,皇后关心得很,问长问短。

苏茉尔道:等皇后一禀明皇上,皇上一定笑得嘴都合不拢哪!大玉儿神情淡淡地不答。

关雎宫暖阁里,海兰珠抱着婴儿,拿着小布老虎逗他,微笑看着他,神情专注而满足。

贵太妃道:奇怪了,皇上一下朝,除了在皇后那儿敷衍地坐一会儿之外,不是都守着妹妹吗?哪儿有工夫去临幸永福宫啊?惠哥不屑地一撇嘴:谁知道人家有什么手段!海兰珠恍若未闻,凝视着婴儿喃喃笑道:你们瞧,他的小脸儿皱了一下,是不是在跟我笑啊?莫非咱们八阿哥才刚满月就会认人了?惠哥笑道:您成天把阿哥抱在怀里搂着疼着,阿哥自然认得您了!海兰珠叫道:不疼他我疼谁?阿哥是我的骨肉我的心血……我的命啊!贵太妃挑拨道:妹妹,你眼睛也偶尔抬起来四面瞧瞧,省得被人欺到头上来还不知道!庄妃有本事暗中怀上龙种,她就能暗中把皇上给抢了去啊!海兰珠恍若未闻,微笑凝视着婴儿,轻轻哼起催眠曲。

惠哥见状摇摇头,转对贵太妃低声道:贵妃娘娘,您说庄妃暗中在算计,她能成吗?贵太妃道:宸妃妹妹这娇怯怯的模样,你说,斗得过她们姑侄俩吗?惠哥焦急地问道:那可怎么办啊?贵太妃阴险地:我看你倒帮得上忙。

遇到机会的时候,你不妨给她们一点儿颜色瞧瞧等于是叫她们少痴心妄想,咱们宸妃娘娘可不是好欺负的!惠哥领悟地点点头。

第六卷后宫起风波专供上头饮食的小厨房里,十分干净,工作的仆妇们也清爽整洁。

她们来往穿梭都很忙碌,烧水的蒸食的,弄得白烟滚滚。

苏茉尔追着一个仆妇问道:我要做鞋打浆糊,请问您,哪个炭炉可以借我用一会儿?那仆妇正忙,爱理不理地道:没看见正忙着吗?哪个炭炉都行,你自己瞧着办吧!苏茉尔不悦地低声道:势利鬼!苏茉尔看着几个都在使用的炭炉,便随意挑了一口坐在炭炉上的砂锅,暂时端起,放在旁边。

惠哥刚进厨房,就见苏茉尔凭窗发呆,想了想,过去道:恭喜啊,听说庄妃娘娘有了身孕,皇上又要添位九阿哥了。

苏茉尔不冷不热地道:也可能是格格呢!娘娘说,女儿贴心,她倒想生个女娃儿。

惠哥似笑非笑道:是吗?我主子倒挺希望八阿哥有位小兄弟呢。

苏茉尔冷冷问道:是吗?惠哥话里有话地道:那些不明事理的人,老说我主子霸占着皇上!真是瞎说八道!如今庄妃娘娘有了身孕,这不就是证据吗?可是我就纳闷儿,皇上怎么只想到临幸永福宫,没听说也去了别的宫里啊!苏茉尔讥讽道:怎么,莫非皇上要临幸哪一宫,还得先跟你报备不成?惠哥愠怒道:我可没这么大的权柄!只是……算算日子,庄妃娘娘怀孕……应该正是宸妃娘娘身子重,不能伺候皇上的时候吧?只怕是有人乘虚而入,不晓得使出了什么浑身解数,勾引了皇上……苏茉尔冷笑道:惠哥,你可别乱讲,反而害到你主子。

惠哥气愤地道:笑话!我怎么会害到我主子!苏茉尔不紧不慢地道:当然会啊!比方说,当初的兰格格是怎么摇身变了宸妃娘娘,至今还是个谜。

好在皇后根本懒得管,否则,岂不是也要追问宸妃娘娘,究竟是使出了什么浑身解数,才勾引了皇上……惠哥怒斥道:你胡说!苏茉尔笑道:没错,就当我胡说吧。

我的水烧开了,失陪。

苏茉尔走向炭炉,惠哥恼怒地跟上去道:你给我讲清楚!你到底什么意……惠哥突然住声,因她看见被苏茉尔搁在一旁的砂锅,她逮到机会,随即大惊小怪地叫起来:好啊!是谁挪动了我的砂锅?一个仆妇连忙奔至,责备苏茉尔:苏茉尔,怎么你问也不问一声,就把砂锅端下来?苏茉尔不服气地道:我明明问过你啊,你还说,哪个炭炉都行,叫我自己瞧着办……那仆妇大声道:你……你哪有问过我啊?我什么也没听见!惠哥问罪道:苏茉尔,你知道砂锅里头是什么?是给宸妃娘娘补身子的八珍乳鸽!御医特为关照,不能离火,一离火药力就散了!苏茉尔赌气道:左右不过一只鸽子,又不是凤凰!大不了赔你!惠哥愤怒地道:误了宸妃娘娘进补,身子吃亏,你赔得起吗?苏茉尔道:不过耽误这点儿工夫,值得你急成这样吗?又不是等着救命的仙丹!苏茉尔说完走出了小厨房。

惠哥怒道:你……竟敢诅咒宸妃娘娘!苏茉尔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道:你听好,我可没有诅咒谁!如果你一定要存心找茬儿,就去跟我主子告状,我没工夫跟你穷耗。

惠哥看着苏茉尔的背影怒道:苏茉尔,你给我等着!关雎宫暖阁里,惠哥添油加醋地搬弄是非,贵太妃听了暗自欢喜。

海兰珠有些不信地问道:是吗?苏茉尔她敢在你跟前……当面诅咒我?惠哥道:那还有假!奴才跟她又没仇,何苦冤枉她!海兰珠闻言,神色阴晴不定。

贵太妃怒道:哼,放肆得都无法无天了,不知哪个主子纵容的!惠哥道:奴才受她们的欺,不只一次了。

就为怕主子生气,一忍再忍。

今儿要不是她讲得太过分,什么使出浑身解数,又什么暗地勾引皇上,最后还诅咒了您,奴才也不至于忍不住,来跟主子回。

海兰珠渐渐红了眼眶,泫然欲泣。

贵太妃劝道:这不是哭的事儿,妹妹,你要拿出点儿决断来。

海兰珠摇头道:算了算了!她是我的亲妹妹,就当是我欠她的吧。

她要怎么说我,都随她去吧!贵太妃急道:那不行啊!你这么尊贵的身份,莫非就让人白白欺负了去?海兰珠哭道:我能怎么样?又不像她们伶牙俐齿的,我连吵都不会吵。

惠哥生气道:主子啊,你实在是……贵太妃很失望,瞥了婴儿一眼,转念一想,假装摇头无奈状,叹道:唉!只可怜八阿哥,被人讲成那样,你额娘也保护不了你……海兰珠立即关切道:你说什么?八阿哥被人怎么讲?贵太妃欲言又止道:既然妹妹不打算追究,我又何必给你添气。

海兰珠坚定地道:不行!你一定要说!别人怎么讲我,我都可以不追究,可是我拼死也要保护八阿哥!贵太妃勉为其难地:好吧,那我就告诉你。

我听见外头有人在传,说什么……八阿哥子以母宠,皇上做得太过分,八阿哥人小福薄,怕折了他的寿。

哼!真是贱嘴薄舌的,也不怕下地狱!海兰珠脸色大变,怒火中烧,咬牙切齿地道:要是让我查出是谁在诅咒八阿哥,我一定没完没了!贵太妃为难地道:这话在外头传遍了,怎么查呀!惠哥道:说话的人一定是嫉妒主子,您想,这宫里最嫉妒主子的可能是谁呢?人家啊,当面都敢诅咒您了,背地里,还不敢诅咒八阿哥吗?海兰珠霍然起身,气得呼吸都不顺畅了,她叫道:惠哥,跟我走!海兰珠率惠哥疾走而去,贵太妃目光尾随着她,微微一笑。

海兰珠率惠哥怒气冲冲闯入永福宫,铃子迎上行礼道:奴才给宸妃娘娘请安……惠哥将她推了个踉跄,叫道:苏茉尔呢?叫她出来!苏茉尔闻声忙出来道:怎么啦?原来是宸妃娘娘玉驾光临,不知有何贵事?海兰珠愤怒地看着她,想骂却骂不出来,忍不住,上前重重打了她一耳光。

事出突然,苏茉尔大惊失色地看着海兰珠。

惠哥责问道:我主子要问你,是谁给你的胆,敢诅咒娘娘跟八阿哥?苏茉尔委屈道:我哪里有!海兰珠怒道:你……你还不承认?你在小厨房里怎么说的?苏茉尔愤怒地道:娘娘先听了她的话,我怎么分辩也没用!就算我闯了祸,自有主子责罚我,凭什么不分青红皂白地打我?当我主子是好欺负的吗?惠哥煽风点火道:娘娘你瞧她,竟然反咬一口,说您欺负她主子!苏茉尔怒道:我不怪宸妃娘娘,我只跟你这个挑拨是非的小人拼命!苏茉尔上前揪住惠哥厮打。

海兰珠叫住手,两人都不理她,她气得直顿足。

铃子上前拉架,反挨了几下。

孝端后与大玉儿说笑着进来,见状大惊。

孝端后威严地道:都给我住手!她训斥道:闹成一锅粥,像话吗!说,怎么回事?苏茉尔想讲却不敢,惠哥催促地看着海兰珠。

海兰珠气呼呼道:是苏茉尔,这利嘴的丫头,竟敢出口伤人!苏茉尔不满地道:娘娘一句话没问就赏了奴才一耳光,其实,要说出口伤人,绝不是打奴才这儿起的!大玉儿怒斥道:苏茉尔,住口!孝端后看着海兰珠道:丫头犯错,就算她主子护短不罚,也还有我呢!哪兴这样又动手又闹嚷,你做主子的先就失了身份。

海兰珠觉得很委屈,但又倔强不服气,眼眶里泪水打转,不让它落下。

第六卷海兰珠顶撞皇后孝端后问道:苏茉尔,你怎么得罪了宸妃娘娘?苏茉尔道:回皇后的话,奴才不敢得罪宸妃娘娘。

是惠哥,她先指桑骂槐,说奴才主子趁着宸妃身子重,使出了浑身解数,勾引皇上。

奴才气不过,才回了嘴。

大玉儿闻言,脸上一阵青一阵红。

孝端后严厉地问道:是吗?惠哥?在孝端后锐利的眼神下,惠哥怯怯地低了头。

孝端后愠怒道:这么说,是真的了?谁许你这么张狂,对庄妃娘娘无礼?惠哥不由得跪下求饶道:求皇后饶了奴才,奴才也是……有口无心,但是后来苏茉尔她……孝端后愠怒地打断道:无心的就说成这样,那要有心的还得了!非罚不可!惠哥害怕之极,求助地瞥向海兰珠。

海兰珠鼓起勇气,站起质问苏茉尔:那你诅咒我,诅咒八阿哥,也是被逼的吗?苏茉尔道:回娘娘的话,奴才只是无意间挪动了您的补品,惠哥却小题大做,我就说,值得你急成这样吗?又不是等着救命的仙丹!或许奴才是有些措辞不当,可完全没有丝毫恶意。

至于诅咒八阿哥,这款罪恕奴才没法儿领,因为奴才从无一言半语对八阿哥不敬!孝端后点头道:原来是这样。

宸妃,你指控苏茉尔,可有证据?海兰珠摇头道:没有!但我猜想,诅咒八阿哥的,多半是她!孝端后不满地道:猜想?你就凭着猜想来兴师问罪,是不是太糊涂了?惠哥你自己说,你该怎么受罚?海兰珠怒得失去理智,叫道:姑姑!我会这么猜想,定有我的缘故,您听也不听,这不是明摆着偏心吗?孝端后怒道:一桩归一桩,惠哥犯的错,她自个儿都承认了,难道不该罚她吗?海兰珠叫道:打狗须看主人面,我的丫头我会管,您要罚她,就是……跟我过不去!孝端后怒道:你说什么?我跟你过不去?哼,打狗须看主人面,你打苏茉尔的时候,怎么就忘了这句话?海兰珠被噎得无言以对,气得哭起来。

大玉儿慌忙劝道:姑姑请息怒!姐姐,您别生气,苏茉尔才该罚……大玉儿说着,突然捂住口,强抑着害喜欲呕的难受。

海兰珠见状,哭得更凶:你别在这儿假惺惺了!惠哥说得也没错儿,谁勾引了皇上,谁自个儿心里有数!大玉儿一脸愕然,不知所措。

孝端后又惊又气,快要压抑不住,声音也高起来:宸妃!照你的意思,皇上是你一个人的,偶尔临幸别人,就不应该?海兰珠怒道:我可没这么说,姑姑别硬往我头上栽!孝端后发怒地训道:你这是什么态度!别以为皇上宠你,暗示要立八阿哥做皇太子,你就得意忘形,造起反来了!海兰珠不服气地问道:就算造反也是被逼的!同样是亲侄女,姑姑为什么就偏袒玉儿?孝端后气得都灰心了,对大玉儿道:原来,闹了这半天,根本就是冲着我来的!大玉儿见她神情,很不忍,转劝海兰珠道:姐姐,快赔个罪,您那些话太让姑姑伤心了。

您生八阿哥的时候,姑姑两日一夜没合眼,坐镇在关雎宫,照料得无微不至……海兰珠怒道:那也是假惺惺!做给皇上一个人看的!大玉儿脸色微变,孝端后气得脸都白了。

海兰珠下意识地掩住口,很是懊悔,低声道:姑姑……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您体谅我,我一向不会说话……孝端后愤怒地打断:够了!众人一震,面面相觑。

孝端后怒叱道:海兰珠,我警告你,要撒娇要耍赖你找皇上去,不许你再踏进永福宫来找茬儿!海兰珠又羞又气,哭得跌坐椅中,哭得喘不过气来。

大玉儿不忍,上前去扶,刚喊声姐姐,就被海兰珠推开。

海兰珠哭喊道:我心里明白!这后宫原是你们的天下,如今就只碍着我。

我是无所谓的,与其被人当作眼中钉,不如自己识相。

只求你们……善待我儿子!海兰珠说完,掩面疾走出去。

孝端后发着愣,大玉儿却看见她气得不自觉地手发颤,连忙上前按住她的手,劝道:姑姑,别气急,悠着点儿,没事儿,没事儿!孝端后愣了半晌,缓缓流下泪来,大玉儿大吃一惊。

孝端后强打精神,冷冷道:惠哥,去敬事房,领二十下手板子,今后再敢调三窝四,绝不轻饶!惠哥怯怯地:奴才遵命。

苏茉尔含泪道:奴才该死!一时沉不住气,惹得主子们争吵、生气。

奴才该死!苏茉尔不停地重重磕着头,大玉儿不忍心,转身跪下去拦住她。

大玉儿抚着苏茉尔被打得红肿的脸颊,半晌,缓缓抱住她。

苏茉尔不禁痛哭,主仆俩抱得更紧,大玉儿无声地泪如泉涌。

睿亲王府射圃里,多尔衮在跟侍卫们练武,侍卫们围攻多尔衮,却仍占不到上风。

多尔衮不悦道:不像样!没吃饱吗?多使点劲儿啊!侍卫们喘着气,这回卯足了劲儿上去围攻,却仍被打得落花流水。

多尔衮叉着腰,半笑半不满地摇摇头。

小玉儿边跑边叫道:王爷!大消息!大消息!多尔衮一怔回头,见小玉儿匆匆走来,一脸兴奋而神秘的表情。

多尔衮不悦地问道:又是什么事儿大惊小怪?小玉儿两眼放光道:宫里传出来的消息!说庄妃有了身孕,宸妃不高兴,找了个理由上永福宫大闹了一场,连皇后也弹压不住!非但庄妃受了奚落,听说苏茉尔还挨了宸妃重重一耳光呢!多尔衮不屑地道:宫里的人闲得很,芝麻点事儿也说得天样大,那些传闻最不可靠。

小玉儿喜滋滋道:谁说的!这回的事儿的确不假!对,我要进宫去多打听些消息!小玉儿转身走了两步,突然回头对多尔衮狡黠地笑道:你的大玉儿可真有本事,宸妃跟皇上成日形影不离,她还能觑着空儿,勾引皇上,怀了龙种。

不过她得罪了宸妃,将来的日子……嘿!恐怕很难过喽!喔,对了,弄不好,生的还是格格呢,那就真的偷鸡不着蚀把米了。

哈哈哈……小玉儿幸灾乐祸地大笑着转身走了。

多尔衮怔住,又气愤又难过,沉思良久。

清宁宫暖阁里,孝端后铁青着脸,看着别处不说话。

皇太极走来走去,表情很是烦恼的样子。

皇太极皱着眉道:怎么会弄成这样呢?我真不懂……孝端后憋着气,终于忍不住道:我扪心自问,多年来掌理后宫,守着祖宗的规矩,凡事酌情讲理,不敢说人人心服,但至少也能维持个平静无事。

今儿个,宸妃不敬我是皇后,不敬我是姑母,竟然出言不逊,公然顶撞我……皇太极摇头道:不会吧?她娇怯怯的一个人,不会这样吧?孝端后火气更大,霍地站起,问道:皇上不相信我?皇太极沉吟道:不是不相信你,怕是其中有什么误会……孝端后打断道:误会?皇上干脆就说,我是诬告她算了!皇太极道:我看没那么严重,八成是丫头们口角,小鳅生大浪,把主子们都卷了进去……孝端后又一次打断道:够了!我把她说的话一句不漏地禀告皇上了,皇上还是不信!我可真受够了!既然你们嫌玉儿跟她肚里的孩子碍眼,行!我带她回科尔沁,把后宫让给宸妃,随她爱怎么闹就怎么闹去!皇太极叹了口气,十分苦恼。

皇太极面色凝重,匆匆走入关雎宫。

双手包扎着白布的惠哥,惊慌失措地跑出来,叫道:皇上!不得了了!娘娘她不见了!惠哥哭道:娘娘说要出去散心,奴才派人好生跟着,听说娘娘把大伙儿丢在后头,一个劲儿地往树林里钻,到处找过了,都没有啊!难怪娘娘求她们善待八阿哥!皇上,娘娘她会不会想不开啊?皇太极心烦意乱,怒道:快命人分头去找!就算要把整座京城翻过来,也要找到!宫女太监来往穿梭、行色匆匆,纷纷向惠哥摇头,惠哥焦急得直跺脚。

贵太妃、小玉儿远远看见,相视一笑。

皇太极率着侍卫骑马在郊外四处寻找,他东张西望,神色焦灼。

天空中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皇太极不经意地看见前方树林附近有一个人影,突然一怔。

雨雾中,平民装束的海兰珠踉踉跄跄,孤单地走着。

皇太极大惊,策马奔过去,大喊:兰儿!海兰珠闻声停步,缓缓转头,神色哀怨中有一丝惊喜。

皇太极急忙勒马,飞身跃下,奔向海兰珠,抓住她肩道:兰儿!你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失去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海兰珠落泪,凄然一笑,突然昏倒。

皇太极慌忙抱住海兰珠,急喊:兰儿!此时清宁宫暖阁里,孝端后拭着泪,喃喃道:海兰珠是这种脾气,将来怎么得了!后宫里怕是要风波不断了!大玉儿神色黯然,为了掩饰害喜欲呕的难受,她转头去看窗外,看着灰蒙蒙的天和地,心里也是灰灰的一片。

第七卷多尔衮送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