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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盐船惊变

2025-03-30 08:08:14

盐船转入长江不久,天气转坏,细雨绵绵。

由於段玉成四人负起操舟之责,徐子陵亲自下厨造饭,他和寇仲曾做过厨子,自是驾轻就熟。

寇仲在甲板上巡视了几回,不知如何,总觉有种给人在暗中窥视的感觉。

偏是江上全没船只,两岸亦毫无人。

吩咐了麻贵等提高警觉後,他到舱尾的厨房找着徐子陵。

菜已弄得七七八八,徐子陵见寇仲来看他,皱眉道:我又有很不祥的感觉了,不时心惊肉跳,总不能平静下来。

寇仲倾神向四周聆听好一会後,才凑到他耳边道:我怀疑有敌人潜到了船上,说不定就是杨虚彦那家伙,还记得我们今早已感到有异,只是没看到人影吗?徐子陵点头同意,杨虚彦被称为影子刺客,精於潜匿迹之术,来去无影无,亦只有他才有这种本领。

寇仲续道:若单打独斗,我们谁都不是他的对手,但联起手来或会有一拚之力,所以由现在开始,我们绝对不可分开。

徐子陵双目透出坚定的神色,摇头道:若是这样,我们势将永成不了独当一面的高手。

寇仲一怔道:都是你说得对,既是如此,不若我们先发制人,设法逼他出来决一生死。

唉!这小子如今不知成了那一方面的人,昏君都死了,这小子还不退休干吗?徐子陵不满道:只听你最後那叁句,就知你仍是胆怯心虚,娘不是教过我们要『置之死地而後生』吗?只有忘了生死,才能把自己的功力发挥尽致,像你那样未打先怯,必败无疑。

寇仲硬撑道:别忘了杨虚彦那小子连老爹都敢刺杀。

我们的武功若练多几年,或可以和老爹比比,现在却仍是不行。

徐子陵叹了一口气道:坦白说,我也心怯得要命。

但这正是我们今趟运盐之旅的目的,就是要把自己置於死地中,再全力求生,进行武道上最严厉的修行,明白吗?寇仲深吸一口气,拍拍胸口道:好吧!我听你的话,大家都小心点!说完掉头走了。

徐子陵弄妥最後一道佐饭酱菜後,正要把饭捧出去,一声似是女人的叹息幽幽响起,似是来自入门处。

徐子陵大吃一惊。

以他现在的修为,谁人能来到如许近处,仍可瞒过他通灵的感官?猛地回头时,灯火倏灭。

同一时间,两耳贯满凄厉鬼啸声,似是忽由阳间堕往阴间去了。

徐子陵凝然不动,收摄心神,功聚双目,四周逐渐亮了起来,回复视物的能力。

立时虎躯剧震。

只见入门处鬼魅般站着一个长发白衣的女子,虽因螓首低垂,看不到她的脸,可是其神态体型,更重要是那给人的感觅,都与傅君神肖非常。

徐子陵一时间竟忘了傅君早离开了人世,脱口叫道:娘!那女子应声微颤,倏地消没不见。

徐子陵扑出门外。

廊道漆黑一片,杳无人。

破风声起,寇仲急掠而至,沉着脸道:他们四个全不见了。

咦!你发生了甚麽事?徐子陵待要答他。

咚咚咚咚!四声水响,先後在左右两舷传至。

两人大叫不妙,掠过廊道,刚扑出舱门走到甲板上时,齐齐剧震止步,呆望船头处。

在丝丝细雨下,一位白衣楚楚、背挂长剑、秀发如云的女子,正抱膝安坐,似乎天地只剩下她孤独一人般,悠然自若地坐在船头边缘尽处。

从他们的角度看去,她侧身优美的线条至少有九成似极傅君,特别是其秀发和体态:而更神肖是那种感觉。

徐子陵还好一点,寇仲已失声叫道:娘!女子缓缓别过俏脸来。

那是一张端庄沉静的脸庞,秀气娇挺的鼻子分隔着一对娇媚的明眸,彷佛能看进他们的灵魂深处去。

赫然是那个曾和跋锋寒走在一起的神秘美女。

当时他们已感到她有神肖傅君的感觉。

加上她今夜蓄意模仿傅君的打扮,竟先後把徐子陵和寇仲逗得脱口唤她作娘。

盐船缺人把舵,顺风逆流而上。

暂时虽因河道笔直不生问题,但只要遇上曲折处,保证必会撞往崖岸去。

寇仲回过神来,施礼道:请问姑娘把我四位兄弟怎样处置了呢?女子淡淡道:丢掉了!两人听得面面相觑,若把段玉成他们点闭穴道又丢进江水,四人岂非死定了。

女子冷哼道:你这两个小子比我想像中还要狡猾,害了我师姐不特已,还在人前人後称她作娘,以惑人耳目。

寇仲和徐子陵大为愕然,对方原来是傅君的师妹。

同时心中叫糟,那岂非想为段玉成他们报仇都不可以了。

寇仲苦笑道:原来是师::嘿!该怎麽称呼才好呢?就叫师姨吧!女子玉脸一沉,喝道:闭嘴!你们可以骗过别人,却绝骗不过我傅君瑜,师姐最恨汉人,又是黄花闺女,怎会认你们作儿子?更遑论会把『杨公宝库』的秘密告诉你们这些汉狗。

徐子陵忙道:师姨万勿误会,娘死前确认了我们作儿子,还传了我们贵派的基本功夫,若不相信,大可考较一下我们。

傅君瑜冷冷道:好吧!告诉我甚麽叫弈剑之术?两人登时哑口无言。

寇仲道:娘只传了我们九玄大法的第一重练功法就伤重而死,却没告诉我们甚麽叫奕剑之术。

傅君瑜仰望雨夜,淡淡道:使剑就如下棋,每出一剑,便如下一棋子,战场就是活的棋盘,其间千变万化,若不能掌握全局,预估到敌人的下,便不能把握致胜之机,这重要的道埋,师姐没告诉你们吗?此时船只航线倾斜,离开江心,逐渐靠往左岸。

徐子陵道:娘只告诉了我们『一切神通变化,悉具自足的道理』。

傅君瑜娇躯微颤,低首沉吟。

盐船离岸已不足四丈,幸好一阵风吹来,又把船送回河心,惊险非常。

来自高丽的美女忽然樱唇轻吐道:我要杀了你们。

两人同时失声道:你还是不相信吗?傅君瑜玉脸生寒的瞪着他们,声调却出奇地柔和道:正因我相信,才要把你们杀死。

唉!师姐你怎可以把神功传与汉狗?现在惟有让君瑜替你清理门户,再瞒着师父好了。

最後几句,她却是脸对苍天说的。

寇仲和徐子陵听得头皮发麻。

这并非因他们怕了傅君瑜,而是因着娘的关系,怎也不能对她的师妹痛下重手,试问如此比拚岂非有败无胜。

寇仲忙道:瑜姨请放心,从今以後,我们再不提娘曾传我们九玄大法不就成了吗?傅君瑜娇叱道:谁是你这两头汉狗的瑜姨?徐子陵和寇仲知她随时动手,立即全神戒备。

岂知傅君瑜又露出思索的神态,好一会才淡淡道:好吧!看在师姐的份上,便饶你两人一死,但却有两个条件。

两人见大有转机,连忙追问。

傅君瑜冷冷的眼神在他们身上巡视了几遍後,平静地道:首先你们要立誓永不得向人露『杨公宝库』的秘密,更要告诉我宝藏的所在。

徐子陵倒没有甚麽,寇仲却是呆在当场;这宝藏关系到他争雄天下的大计,怎可以告诉别人呢?傅君瑜续道:第二个条件就是必须追回你们的武功,我们弈剑派的心法,绝不能流到汉人处。

寇仲反松了一口气。

他本怕徐子陵会逼他接受第一个条件。

现在傅君瑜更要废去他们的武功,自是不能接受。

冷哼道:你若真是娘的师,怎会不知『杨公宝库』的秘密,我差点就给你骗了。

徐子陵心中暗叹,知道寇仲为了争霸大业,再不理傅君瑜是否娘的师妹了。

傅君瑜出奇地平静,自言自语的轻叹道:早知汉狗就是这样子的了,师姐你怎会胡涂至此呢?锵!傅君瑜的宝剑来到手,同时飘飞而起,越过两人上空,落到舱门前才转过身来,不屑地瞧着两人道:让我看看师姐传了你们多少功夫吧!她的动作既迅疾无论,又若行云流水,姿态美妙,似更胜於以轻功见长的傅君。

寇仲拔出井中月,摆开架式,大喝道:娘!我们只是迫於无奈,切勿怪责孩儿。

徐子陵知寇仲这话其实是说给自己听。

顺眼往上游瞧去,骇然发觉河道远方尽处现出一个急弯,偏是给傅君瑜拦着走向舵处的去路。

傅君瑜俏脸静若止水,但一对美眸却杀气森肃,宝剑在身前轻轻颤动,发出一波又一波的剑气,迫得两人要运功相抗。

寇仲踏前一步,横刀作势,冷然道:刀剑无情,师姨最好叁思。

傅君瑜嘲弄地道:你不是说我是假冒的吗?为何又口口声声唤我作师姨呢?寇仲回复一贯的豪气,大笑道:师姨自己想想吧!事实上娘原本是来不及把宝?氐乃诟嫠呶颐蔷退懒恕K阅阆衷谥荒茏坊匚涔Γ颐窃蚓换崾执小<仁侨绱耍腿梦颐强纯词σ痰谋玖彀桑?话犹未已,傅君瑜来到他左旁五尺处,挥剑疾斩寇仲左肩,确是快如灵魅。

寇仲从未见过有人的身法比傅君瑜更迅速,却是不慌不忙,运刀挡格。

他倚仗的再非肉眼,而是因长生诀而来近乎通灵的感应。

徐子陵亦被她的速度吓了一跳。

傅君瑜飘动时,若似化作轻烟,再无任何实质的感觉。

叮!剑刀交击。

寇仲虎躯猛颤,横移两步,始能站定。

傅君瑜则飘到船缘,倏又闪往寇仲右侧,刹那间疾劈五剑。

每一剑的落点,都似不以寇仲为目标,但总要迫得寇仲苦苦挡格,看得徐子陵大惑难解。

傅君瑜忽然飞出一脚,靴尖往被杀得左支右绌的寇仲小腿叮去,极尽诡奇变化的能事。

寇仲厉叱一声,游鱼似的从一个对手意想不到的角度移往傅君瑜右侧,不但避过了她那狠绝的一脚,还反手一刀画往傅君瑜的右胁。

傅君瑜显然大感意外,闪身避过来刀,一个旋身,到了寇仲後方。

寇仲的井中月由胁下穿出,又迫得傅君瑜往外飘开。

傅君瑜倏地移往徐子陵身前,挥手起数十点寒芒,朝他激射而至。

徐子陵叹了一口气,知她试过寇仲的实力後,生出害怕两人联手之心。

又见自己没有兵器,所以要先把自己收拾,才转头全力对付寇仲。

寇仲大喝道:这婆娘又辣又厉害,小陵千万不要留手!徐子陵早大鹰般斜冲而起,撮掌为刀,劈在对方剑网上。

气劲相击。

傅君瑜正骇然徐子陵既能空手应敌,又能於剑影芒光中寻到自己宝剑所在处,巧妙地化解了她的攻势时,徐子陵落在她的後方,弓背向她撞去。

如此打法,她听也没听人说过。

不过她已试出两人的内劲虽是怪异无伦,比之她已臻第七重的九玄大法,仍要逊上两筹,心叫你只是找死,竟亦以粉背往徐子陵迎去。

蓬!徐子陵口喷鲜血,断线风筝般朝反方向甩跌而去。

寇仲早有准备,先一步抢到他前方,一手把他抱个正。

傅君瑜亦被徐子陵反震之力,弄得踉跄往前跌撞叁步,兼且丝丝真气入侵体内,难受得差点要像徐子陵般吐血。

不过她却是不惊反喜,强压下伤势,旋身回转,长剑闪电般射往徐子陵背部,望能一举贯穿两人身体,出手毫不留情。

却不知寇仲早把真气及时输入徐子陵体内,化解了他的伤势,这时两人蓦然分开。

寇仲暴喝一声,井中月重劈敌刃。

徐子陵亦攻出一拳,取的是她右肩。

猝不及防下,傅君瑜娇叱一声,右手剑绞在寇仲长刀处,右边则以掌封拳,同时硬接了两人排山倒海式的攻势。

寇仲和徐子陵被震得左右跌开,傅君瑜却喷出了一小口鲜血,腾身而起,先落到看台处,再一个翻身,投往左岸,娇叱传来道:异日必取你二人之命,就让你们多活片刻吧!寇仲和徐子陵刚稳身立定。

轰!盐船终撞上礁石林立的滩岸,震得两人滚倒地上,狼狈不堪。

第叁章 竹林大会徐子陵和寇仲蹲在岸旁的乱石堆处,呆望搁在礁石间作四十五度倾斜的盐船,欲哭无泪。

帆桅断折,船底更被礁石尖利的边锋削开了一道大裂缝。

纵有人能把盐船从礁石上卸下来,也难以修补复航。

他们出发时满腔豪气,岂料未到江都,便船毁人失,打击的沉重,可想而知。

两人均有点意兴阑珊,懒得去把盐搬下来。

寇仲苦笑道:出师未捷船先毁,这兆头似不太好。

徐子陵叹了一口气,道:待天亮後,我们沿江搜寻过去,看看能否找到他们的体,再觅地安葬。

寇仲狠狠向空打了两拳,怒哼道:这婆娘枉她身为娘的师妹,心性胸怀比娘差远了。

不明白汉人有好坏之分,只懂唤我们作汉狗。

徐子陵道:这也很难怪她,只要想想高丽的老百姓曾在杨广军队的铁蹄下吃了多少苦头。

唉!寇仲冷冷道:听你的口气,下趟遇上她时,纵有机会,你都会手下留情了。

那段玉成他们岂非死得很冤枉吗?徐子陵苦笑道:你道要杀她是那麽容易吗?若单打独斗,我们仍是差她一截。

这婆娘的轻功可真厉害。

寇仲颓然道:你的内伤如何呢?徐子陵答道:我们的武功纵然还不行,但疗伤之法却或是天下无双的,刚才还浑身疼痛,现在完全没事了。

寇仲振起精神笑道:小陵真了得,若不是你冒死弓背一击,恐仍伤不了她。

既伤不了她就即是我们要被打伤或打死,想起来确是惊险之极。

徐子陵皱眉思索道:不过她的奕剑术真的非常玄奥,击剑如下棋,战场就是棋盘,不知那一招是『双车夺士』,又那一招是『弃车保帅』呢?寇仲笑道;他们下的该是高丽棋,你少费精神吧!徐子陵正容道:只要是下棋,棋道与精神基本上都是一样的,首先要看破对方的布局,再定攻守进退之道。

我们以前只懂见招拆招,兵来将挡,实不算上乘的武道之法。

寇仲正要答话,异响从下游传来。

倾神细听,竟是段玉成他们四人熟悉的足音。

两人喜出望外,迎了上去,跟他们碰个正,劫後馀生,自有一番欢喜。

原来傅君瑜手下留情,掷他们落大江前先解了他们穴道,寇徐不由对她恶感大减。

他们振作起来,把盐从破船运到岸旁密林藏好,又把破船捣个稀烂,变成一堆木头,顺江流去。

到天明时,江面平静如常,便像从未发生过任何事。

段玉成四人折腾整夜,力尽筋疲。

寇仲遂命四人在密林中休息,顺便看守盐货,他和徐子陵则到附近的城镇去,看看可否购置得运货用的骡车。

两人来到官道处,徐子陵道:你精通天文地理,告诉我该往那个方向走。

寇仲胸有成竹地笑道:早知你不会放过我。

我们前天才离开常熟,又躲了一个白天,理该未过江阴。

若山人所料无误,往西走不出个把时辰,就可到达江阴了!哈哈!服未?徐子陵哂道:现在到了吗?用你的脚走路吧!两人展开身法,果然不到一个时辰,江阴城出现在地平远处。

寇仲得意洋洋道:跟着我是不会走冤枉路的,不知江阴城现在落在谁人手上呢?徐子陵瞧着山坡下一队朝江阴开去的骡马队,笑道:追上去问个究竟不是行了吗?寇仲撞了他一记,嘻嘻哈哈奔下山去。

徐子陵追在他身後,到快按近骡马队时,忽然马队喊叫连连,停了下来。

其中五、六骑勒马回头,拦着他们,一名似是带头的老者喝道:来者何人?寇仲和徐子陵大感愕然,不知他们为何会摆出如临大敌的紧张样子。

两人只好停下来,寇仲抱拳道:各位老哥万勿误会,我们两兄弟只是想来探听江阴的情况,看看该否入城吧了。

老者身旁的一名浓眉大眼的中年汉子点头道:看你们也不像铁骑会的凶徒,究竟想探听甚麽消息呢?寇仲恍然道:原来老哥误认我们是铁骑会的人。

接着以手肘撞了徐子陵一记道:铁骑会的会主叫甚麽,是否叫任『小』名?以老者为首的几名汉子都笑起来,知寇仲故意把任少名念歪了点,登时把双方的距离拉近了。

铁骑会名列十帮八会之一,乃近数年才崛起江南的大帮会。

帮主青蛟任少名,擅使流星,与鄱阳会会主新近自称楚帝的林士宏并称江南双霸,乃江南武林举足轻重的人物。

据传任少名除了曾因争夺地盘而败於宋阀天刀宋缺的手上外,从未遇过对手。

由此可见他是何了得。

老者笑道:你这小子倒有点胆识,究竟是何派弟子?寇仲扮出恭谨的样子,肃容答道:我两兄弟傅仲、傅陵,乃竹花帮第七代弟子,言宽是我们的阿爷。

老者愕然道:是否扬州的忠烈士言宽?今回轮到寇徐两人面面相觑。

首先是老者竟然认识像言老大那样微不足道的人物,其次是为何言老大竟成了忠烈士。

先前曾发话的浓眉大汉忽地打出个只有竹花帮人才看得懂的手势。

寇仲和徐子陵忙以竹花帮的手语还礼。

那六名汉子一齐掀开外袍,露出面襟头竹花帮的标记。

寇仲和徐子陵这才晓得遇上了竹花帮的自己人。

但即管在扬州时,他们和言老大都属竹花门的外围人物,尚未够道行及有资格在衣襟上绣上一根竹树的正式低级帮徒的标志,更不要说在这一刻了。

寇仲尴尬道:我两兄弟叁年前为了躲避官府,四处流浪,嘿!大汉道:我们明白的,言宽乃我帮第一位被那昏君害死的忠烈士,你们若不逃走,必性命不保。

老者脸带怀疑道:既是竹花帮弟子,为何见到老夫都不认得。

寇仲见他的标志绣了八根风竹,知是堂主级的人物,心中一动道:莫非是风竹堂堂主沈北昌沈爷?拉着徐子陵忙施参见堂主之礼。

老者一捋颔下长须,哈哈笑道:果然是自己人。

你们今趟是否闻得风声,特来参与我帮的『竹林大会』。

寇仲和徐子陵交换了个眼色,心忖又会这麽凑巧的?竹花帮乃组织严密的帮会。

帮主之下,设有军师一名,接着就是风、晴、雨、露四堂,统领下面的舵主、香主和众帮徒。

竹林大会是帮内最高的法会,除非在紧急的情况下,否则每叁年举行一次。

寇仲向那浓眉大汉道:我猜大爷必定是风竹堂副堂主骆奉大爷了!骆奉对他们似颇有好感,道:我们入城再说吧!在路途中,寇徐两人才弄清楚是甚麽一回事。

原来昏君被杀,扬州陷落李子通手上,竹花帮本定在丹阳推选新帮主,岂知江淮军又攻入丹阳,军师邵令周乘机率众占领江阴,势力虽远及不上李子通、沈法兴等人,亦成了一股地方势力。

近年各方势力都在拉摆他们,其中尤以占据了江阴南面的无锡和西南方的晋陵的铁骑会最是积极。

铁骑会主任少名更拉拢了晴竹堂、雨竹堂、露竹堂叁堂堂主,屡次阻挠了帮主的推选,意图把群龙无首的竹花帮归并於铁骑会旗下。

今趟的竹林大会,就是军师邵令周在沈北昌支持下商议对抗任少名和其他叁堂叛徒的行动,并希望能在会上推选出新帮主。

沈北昌等在来此途中,曾多番遭到铁骑会偷袭,折损了近百人,所以才会这麽紧张。

昔日两人在扬州时,包括言老大在内,根本没有人知道他们叫寇仲和徐子陵,只知他们叫小仲和小陵,当然更不知言宽是因他们的拖累被杀,还以为言宽是对抗昏君的烈士。

只有寇徐才心知肚明言老大和烈士全沾不上边儿。

骡马队中有辆帘幕低垂的马车,特别受到严密的保护。

寇仲旁敲侧击想探悉车内人的身分,只换来副堂主骆奉的训斥。

入城後,两人随风竹堂入住城中心的风竹堂府第,趁沈北昌和骆奉去见军师邵武周时,两人也溜到街上去。

寇仲笑道:这邵武周果然是个人才,看他把江阴管治得多麽井井有条,外面怎麽混乱似都不关这的事。

徐子陵看着人来人往的热闹情景,同意道:南方一向富足,加上江阴乃长江口连海的交通要塞,只要不破坏生产力,人民就可安居乐业。

寇仲和徐子陵已换上竹花帮最低层帮徒只绣有一根竹的帮服,这时见到五、六名正大声交谈的竹花帮徒迎面走来,忙打出问候的手语。

那几人见他们襟上绣的是风竹,冷哼连声,毫不理会的去了。

寇徐两人为之愕然,这才晓得他们并不属风竹堂的,且清楚四堂间斗争之烈。

到了一间馆子坐好後,夥计上前殷勤招待。

待夥计走後,徐子陵皱眉道:仲少好像忘了我们到这来是干甚麽的哩?寇仲赔笑道:若我胡乱砌词,定会又被你怪我不够老实,说倒底我们都算竹花帮的人,现在竹花帮面临被兼并之厄,我们好应出点力相助吧!徐子陵哂道:你不过想代铁骑会去兼并竹花帮罢了!寇仲道:这怎算得是同一回事,任少名乃黑道的大坏蛋,而我寇仲则是处处为人想的好人。

竹花帮落到我手上,只会是他们的福气。

一世人两兄弟,你究竟肯不肯帮我?这时夥计奉上面食,却不肯离开,恭敬道:两位是否风竹堂的爷们。

寇仲愕然道:有甚麽事?夥计道:凡风竹堂和邵军师的人,我们都是免费招待的。

大爷们至紧要不可让任少名得逞啊!这才忧心忡忡的走了。

徐子陵呆了半晌,叹道:好吧!寇仲喜出望外,道:今晚就会举行竹林大会,我们到时再见机行事吧!徐子陵想起段玉成四人,正要说话,有人呵呵笑道:你这两个小子竟然在这。

徐子陵和寇仲吓了一跳,往入门处瞧去,赫然是升上了香主之位的桂锡良,两人儿时的混混朋友。

他旁边还有另一个相熟的混混幸容,此子身材瘦削,手脚特长,颇有机谋。

四人见面,自是非常高兴,对桂锡良摆足香主的架子,两人只觉亲切有趣。

幸容皱眉道:你们何时变了风竹堂的人?桂锡良怀疑道:不是又偷人家的衣服来穿吧?桂幸两人襟头绣的是竹花标志,显示他们是直属帮主的人,现在既没有帮主,自然是归在军师邵令周麾下了。

幸容见寇仲背挂长刀,欣然道:看你两个容光焕发,又不知从那偷得兵器,该是混得不错吧!徐子陵语带自嘲道:何止不错,简直大大风光呢。

仲少更曾和翟让、杜伏威等握过手喝过酒,你说够威风不?幸容啐啐连声,且满脸鄙屑似在怪徐子陵瞎吹牛皮。

寇仲伸手拍拍幸容的肩头,笑道:你慕不得那麽多的了。

幸容笑看拨开他的手,又叹了一口气。

桂锡良道:别瞎吹了。

念在一场手足分上,以後你们两人就跟着我吧!今晚待邵军师成了帮主,我才正式向他报上。

寇仲含糊应过,问道:邵军师定可当上帮主吗?幸容道:若论声望、身分、地位、武功,邵军师在帮内确不作第二人想,只是情况却非那麽简单。

桂锡良以权威的语调发言道:现在人人都想插一脚到我们的竹林大会,你们该知任少名那奸贼的行事吧,而任贼现时又和林士宏连成一气,情势很不乐观呢。

幸容道:好在邵军师得到宋阀的支持,否则任少名和林士宏会更肆无忌惮了。

寇仲和徐子陵交换个眼色,双目亮起来道:宋阀?他们派了甚麽人来?桂锡良皱眉道:这种机密的事怎到你们探问。

我们待会要回军师府了,你们来不来?寇仲扯着徐子陵站起来道:当然要随桂香主去见识见识。

幸容不满道:我们还未吃饱,你这麽快站起来干吗?寇仲笑嘻嘻道:我们却吃饱了,就让我们先到门外恭候两位大哥。

刚踏出门外,刚才那群雨竹堂的青年汉子,擦身而入,还故意碰撞了两人,充满挑惹的味儿。

两人见惯场面,亦不予计较。

到了门外,寇仲兴奋地道:今趟愈来愈好玩了。

待会我们去和邵令周攀点交情,看看情况会是如何发展。

徐子陵皱眉道:我却觉得这事很麻烦,亦非我们该沾手和管得到的。

寇仲在他眼前扬起拳头道:在一般情况下,我们确难起甚麽作用,只那两个小子就不会服我们。

但现在摆明谁的拳头硬,谁就可话事,我们岂不是大有机会吗?徐子陵没好气的瞧了他两眼,忽然馆内传来碗碟堕地破碎和吵骂的声音。

两人呆了一呆,心想难道雨竹堂的人敢公然违反帮规,找桂幸两人动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