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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井边悟道

2025-03-30 08:08:14

在离寇仲和徐子陵登岸处约十多里的东平郡闹市中一座酒楼二栖处,他们叫来酒菜,大吃大喝。

临别时,李世民赠了他们一笔可观的钱财,寇仲当然不会客气,所以立时变得意气风发,出手阔绰。

徐子陵按着酒壶,劝道:不要喝了,看你快要醉倒哩。

寇仲推开他的手,自斟自饮道:就让我醉他娘的这一趟吧!保证以後再不喝酒了。

徐子陵气道:不是说自己看通了吗?现在又要借酒浇愁,算甚麽英雄好汉?寇仲眯着醉眼斜兜着他,推了他一把怪笑道:这叫借酒庆祝,庆祝我仲少第一趟学人恋爱便爱出了个大头佛来。

哈!就为她奶奶的醉那麽一次,将来我定要她因嫁不着我而後悔。

柴小子算甚麽束西,竟敢看不起我。

来!乾杯!徐子陵拿他没法,见酒楼内仅有的几个客人都拿眼来瞧,只好举杯相碰,闭口不言。

寇仲此时不胜酒力,伏到台上咕哝道:够了,.现在让我们到隔邻那所青楼去,拣个比她美上百倍、千倍的女人,看看是否没有她就不成。

徐子陵乘机付账,硬把他扯了起来,扶他下楼,口中顺着他道:去!我们逛窑子去。

寇仲登时醒了小半,道:可不要骗我,一世人两兄弟,你定要带我到青楼去,还要给我挑选个最可爱的俏娘儿。

这时两人来到街上,正是华灯初上时刻,本应热闹的大道却是静似鬼域,秋风飒飒下只间中有一两个匆匆而过的路人,一片萧条景象。

徐子陵苦笑道:看来你仍然清醒!寇仲色变道:原来你并不打算带我到青楼去,这样还算兄弟?徐子陵硬撑道:我有说过吗?寇仲忽地挣脱徐子陵的扶持,跄踉走到道旁,蹲身俯首,哗啦啦的对着沟渠呕吐大作。

徐子陵扑了过去,蹲低抓着他肩膊,另一手为他搓揉背心,心中难过得想哭。

他从未见过寇仲这麽不快乐的。

寇仲呕得黄胆水都出了来後,低头喘着气道:小陵!我很痛苦!徐子陵叹道:你的爱情大业尚未开始,便苦成这样子,假若李秀宁曾和你有海誓山盟之约而又移情别恋,你岂非要自尽才行。

寇仲摇头道:你不明白的了,昨晚你和李小子研究账簿时,我逗她说话都不知多麽投契,她还表现得很关心我的。

旋则凄然道:现在回想起来,才知道她只是代李小子盘问我们的来历,由始至终她都没有放我寇仲在心上。

徐子陵颓然道:早该知道这些高门大族不会看得起我们这种藉藉无名的小脚色的!今趟你是否自寻烦恼呢?寇仲显巳清醒过来,虎目异光烁动,沉声道:好兄弟放心吧!经过这回後,我寇仲再不会那麽轻易对女人动情了。

徐子陵试探道:还要去逛窑子吗?寇仲凄然摇首,让徐子陵扶着他站了起来,道:找家客栈度宿一宵,明早立即起程到荣阳,待找到素素姐後,我们便......哈!徐子陵扶着他沿街缓行,奇道.:有甚麽好笑的?寇仲搭着他肩头,愈想愈好笑道:事实上老天爷待我们算是不薄,至少我们巳能进窥上乘武功门径,练成了娘说的第一重境界。

囊里既有充足银雨,又起码知道杨公宝库在京都跃马桥附近某处.,更得到了可害得宇文化骨真的化骨的账簿,我却仍要为一个女人哭哭啼啼,确不长进。

徐子陵欣然道:这才是我的好兄弟,但你还想当皇帝吗?寇仲默然片晌,停下步来,认真地道:我们自懂事开始,便要看别人脸色做人,这样有啥生趣。

是否想当皇帝我不敢说,但总之我不想再屈居人下,我们有甚麽比别人不上呢?徐子陵同意道:我们确不输亏於任何人。

寇仲呵呵笑道:就让我们闯出一番事业来吧,让娘在天之灵也感欣慰,以後再没有人敢当我们不是东西了。

徐子陵听得豪情大发,高唱当时流行的曲子道:本为贵公子,平生实爱才。

寇仲接下唱道:感时思报国,拔剑起蒿莱。

两人迈开步伐,朝前奋进,齐声唱下去道:西驰丁零塞,北上单于台。

登山见千里,怀古心悠哉。

谁言未忘祸,磨灭成尘埃。

歌声在昏黑无人的街道上激汤回响。

寇仲和徐子陵终暂别了东躲西逃的生涯,可放手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了。

两人来到一口水井处,坐倒井栏旁。

寇仲探头瞧进水井去,见到井底的水正反映着高挂晴空的明月,笑道:这就叫井内乾坤,比老爹的袖裹乾坤更深不可测。

徐子陵学他般伏在井口处,苦笑道:这东平郡不知发生了甚麽事,所有客栈都客满了,偏是街上却泠泠清清的。

咦!寇仲奇道:你在看井中之月吗,有甚麽好大惊小怪的?徐子陵露出深思的神色,虎目放光道:我打像把握到了点甚麽似的,却很难说出来。

寇仲呆了半晌,再低头细看井内倒影,恰好有云横过正空,月儿乍现倏隐,心底确泛起某种难以形容的味儿。

徐子陵梦呓般道:娘不是说过她师傅常谓每个人都自具自足吗?这口井便是自具自足了。

井内的水就等若人体内的宝库,可拥有和变成任何东西,像这一刻,明月都给它升到井底去,你说不真实吗?事实却是真假难分,只要觉得是那样子,就该是那样子了。

寇仲一对大眼亮了起来,一拍井栏道:说得好!再看!随手执了块石子,掷进井内去。

噗通!一声,明月化成荡漾的波纹光影,好一会才回复原状。

徐子陵喜叫道:我明白了,这实是一种厉害的心法,以往我对着敌人时,开始时仍能平心静气,就像井内可反映任何环境的清水。

可是一旦打得兴起,便咬牙切齿,甚麽都忘了。

寇仲叹道:你仍未说得够透彻,像我们见着老爹时,便像老鼠见到猫般,上趟对着尚公亦是那样。

假若我们能去尽惊惧的心,像平常练功那样守一於中的境界,便能变成这井中清水,可反映出一切环境,与以前自有天渊之别。

徐子陵侧头把脸颊贴在冰凉的井缘上,叹道:我高兴得要死了!若能臻至这种无胜无败,无求无欲,永不动心的井中明月的境界,就算短命十年都甘愿。

寇仲尚要说话,足音把两人惊醒过来。

两人循声望去,见到两名配着长剑的大汉正朝水井走来,其中穿灰衣的喝道:小子不要阻着井口,老子要喝水呢。

寇仲笑道..让小子来侍候大爷吧!两人夹手夹脚放下吊桶,打了清水上来。

那两名大汉毫不客气接过喝了。

另一人道:小子都算精乖,这麽夜了,还磨在这里干吗?徐子陵道:闲着无事聊天吧,.请问两位大叔要到哪里去?灰衣大汉冷冷瞪了他一眼,冷笑道:告诉你又怎样,够资格去吗?话毕和同伴走了。

两人对望一眼,都为丈八金刚,摸不着头脑。

寇仲道:横竖无事,不若吊尾跟去,看他们神气甚麽?顺便找个地方将就渡过这一晚也好。

徐子陵欣然同意。

两人童心大起,展开轻功,飞檐越壁,如履平地,真个得心应手。

忽然间他们进入了以前只能於梦想得之的天地间,那种与一般人的世界虽只一线之隔,但又迥然有异.,只属於绝顶高手方可臻致的轻功境界,使他们充濡了神秘不平凡的感觉。

他们的心化成了井中之水,无思无碍,只是客观地反映着大宇宙神秘的一面。

当他们的头由一处屋檐探出来时,那两名太漠刚由横巷走进一条大街上。

只见座落城南的一座巨宅门外,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门内门外灯火辉煌,人影往来,喧笑之声,处处可闻。

寇仲凑到徐子陵耳旁道:原来所有人都到了这里来,定是寿宴婚宴一类的红事,我们也去凑个兴如何?徐子陵道:难怪那两个混蛋笑我们没资格去了。

只看派头,便知这办喜事的人非同小可,没有请帖,怎样混得入去。

寇仲似从李秀宁的打击完全回复了过来,充满生趣的道:前门进不了,就走他娘的後门,现在找们衣着簇新,只要混得进去,谁都不会怀疑我们是白撞的!寇仲不待他答应,迳自跃下横巷,举步走出大街。

徐子陵只好追着他去了。

两人肩并肩朝街角的大宅走去,这才发觉刚才那角度看不到的府门对街处,挤满看热闹又不得其门而入的人群,少说也有数百人之众。

一群叁十多名身穿青衣的武装大汉,正在维持秩序,不让闲人阻塞街道,防碍实客的车马驶进大宅去。

寇仲大感奇怪道:我的娘!这是甚麽一回事,这家人就算摆酒宴客,也不会吸引到这麽多人来看呢?徐子陵见到前面的一群闲人给数名大汉拦着,赶了回头,忙截住其中一人问道:哪里有甚麽大事了?那人两眼一瞪,把气发在他俩身上,怒道;连名传天下的石青璇来了都不知道,快滚回窝去凑你们老娘的奶子吧!言罢悻悻然走了。

两人一听都呆了起来。

要知石青璇乃名震全国的奇女子,以箫技震惊当代。

早在扬州便听过她的名字,只不知谁人这麽大面子,把她请到了这裹来表演。

听说她一向过着隐居的生活,没多少人能欣赏到她的箫音,但听过的无不佩服得五体投地。

寇仲一肘打在徐子陵胁下,怪笑道:今晚不愁寂寞了,既有戏看又有便宜酒喝。

徐子陵心中一热,笑道:若你再喝酒,我便不奉陪了。

寇仲忙道:不喝酒哩,来吧!他见前路被封,领徐子陵绕了个大圈,来到了占地近百亩的豪宅後墙处。

他们轻易越过高墙,到了宅後无人的後院里,往前宅走去时,见到主宅後的大花园内花灯处处,光如白昼,挤满了婢仆和宾客。

两人掸掉衣衫尘埃,大摇大摆地混进人群裹:心中大感有趣。

寇仲金睛火眼的打量那些刻意装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客,不时指指点点,评头品足,似真的把李秀宁完全置诸脑後。

挤入华宅的主堂内时,气氛更是炽烈,人人都在兴奋地讨论石青璇的箫艺,就像都是研究她的专家那副样子。

厅内靠墙一列十多张台子,摆满了佳肴美点,任人享用。

寇仲搂着徐子陵在人群中左穿右插,叹道:早知有此好去处,刚才的那顿晚饭就留到这里才吃呢!徐子陵忽地低呼一声,扯着寇仲闪到了一条石柱後,似要躲避某些人。

寇仲一头雾水,不解道:甚麽事?徐子陵伸手一指道:看!寇仲探头望去,只见到六七个贵介公子,在男女纷沓的宾客群中,正团团围着两个美丽的少女在说话,相当惹人注目。

精神一振道:这两个妞儿确长得很美。

徐子陵气道:我不是说他们,再看远一点好吗?还说不那麽容易对女人动心了。

寇仲依依不舍的移开目光,这才见到堂侧的一组酸枝椅中,坐了叁个人,其他人都只能立在一旁,更突显了这叁个人的身分地位。

中间一人须发皓白,气度威猛,却是衣衫褴褛,虽是坐着,但仍使人感到他雄伟如山的身材气概。

另一人身穿长衫,星霜两鬓,使人知道他年纪定巳不少,但相貌只是中年模样,且一派儒雅风流,意态飘逸,予人一种超凡脱俗的感觉。

寇仲这些日子来阅历大增,但仍感到这两人超然出众之处。

陪这两人坐着说话的是个大官模样的中年人,非常有气派,亦给人精明厉害的印象。

寇仲心中奇怪,这叁个人虽看来像个人物,但徐子陵仍不该大惊小怪。

这时徐子陵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道..那不是我们遇过的沈乃堂吗?寇仲吓了一跳,迅速在围着叁人说话的十多人间找到了沈乃堂。

当日两人被杜伏威押这去取《长生诀》,途中遇上沈乃堂和粱师都的儿子梁舜明等人,发生冲突,致两人能乘乱溜走,这些日子来早忘掉了,现在见到沈乃堂,登时记起他的美人儿姨甥女沈无双来。

徐子陵低声道:还不快溜!寇仲硬撑道:为甚麽要溜,不听过石青璇的箫声,怎都不会溜的了,何况沈老头又见不到我们。

又道:那官儿看来就是主人了,不知这两个是甚麽人物呢?徐子陵暂时抛开了沈乃堂,应道:只看其他人对他们的恭仿模样,便知是非同凡响之辈。

嘿!绝顶的高手应该是这种气派哩!就在此时,那威猛老者和长衫儒生,都像察觉到两人在注视他们般,眼神不约而同向两人射来。

两人吓了一跳,忙缩回柱後去。

寇仲低呼道:我的娘!高手真是高手,不是玩的。

心慌胆跳中,徐子陵感到後侧有人欺近来,还以为是其他实客走过,但却清楚感到对方的手正向自己肩头拍过来。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感应,他一点都看不到对方的动作,偏是却清楚知道。

在这刹那,他的心神进入了能反映天上明月的不波井水境界里,把握到对方并非是要下手伤害自己。

手掌拍上肩头,温润柔软。

寇仲也感有异,与他同时转身朝来人望去。

一瞧下,两人立时魂飞魄散。

竟是扮作俏书生的东溟公主单琬晶,一个他们目下最不想遇上的人。

第叁章 彗星北来忽然间,两人陷进了重围中。

东溟派的年轻少帅尚明和两名大将尚邦、尚奎义同时由人群中钻出来,与一面煞气的单琬晶把两人迫在木柱前,封死了所有逃路。

寇仲勉强笑道:诸位好!来看表演吗?尚明冷哼一声,不屑地沉声道:卑鄙小人!单琬晶更是玉脸生寒,狠狠盯着徐子陵,冷冷道:还以为你们给人掳走了。

现在看到你们生龙活虎,才知你们与宇文成都同流合污来打我们主意,今趟就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徐子陵摇手道:公主切勿误会,我们不但不认识宇文成都,他宇文阀还是我们的大仇人呢。

尚邦怒道:难得夫人那麽看得起你们,可你们却偏要伤她的心;无论你两个是否认识宇文成都,和他是甚麽关系,但你们要去偷东西,却是不移的事实。

尚奎义目露杀机道:究竟是谁指使你们?寇仲赔笑道:有话好说,怎会有人指使我们呢?因双方都在低声说话,在其他宾客看来,只像朋友遇上闲聊几句。

谁都不知道中剑拔弩张的凶险形势,动辄就是可弄出人命的局面。

单琬晶一副吃定了他们的恼恨样儿,淡淡道:若不是有人指点,你又怎知会有这麽一本账簿呢?尚明接着道:与这种小脚色说话只是浪费时间,押他们出去。

寇仲和徐子陵燃起一线希望。

知道他们碍於主人的面子,不敢贸然动手,破坏了这里的和谐气氛。

寇仲嬉皮笑脸道:假若你们动手,本高手立即大叫救命,所以动手前最好叁思。

话犹未巳,单琬晶和尚明同时出手。

单琬晶的玉手由袖内滑了出来,迅疾无伦地朝徐子陵腰眼点去,发出嗤的一声劲气破风声。

尚明则五指箕张,往寇仲臂膀抓去。

他们都是同一心意,要趁两人叫救命前,制住两人。

但单尚两个虽是动作凌厉,但因双肩纹风不动,配上尚邦和尚奎义阻挡了别人视线,厅内虽不乏武林好手,仍没有人察觉到这处的异动。

寇仲和徐子陵知道这是生死关头,若给东溟派人发觉账簿在他们身上,那时就算跳下黄河都洗不清了嫌疑。

刹那间,两人进入了不波井水的精神境界中。

一切动作变化都显得缓慢起来。

徐子陵一点不漏地把握到单琬晶手指戳来的速度、角度和力道。

更清楚若和她比拚手法速度,必败无疑。

而自己唯一抵挡之法,就是乘对方的轻敌之心。

这些念头在电光石火的高速里闪过脑际时,他巳拟好对策。

指尖尚未触体,单琬晶的真气巳破体而入,攻进他的右腰穴去。

真气循脉而延,袭住他的脊椎大穴。

此时单琬晶的纤指才戳上他的腰眼。

徐子陵心中澄明一片,以意御气,迎上攻入脉穴的真气。

跟着腰肢一摆,不让对方戳个正着。

单琬晶正庆得手,忽觉指尖触处不但软绵绵地毫不着力,对方还生出一股卸劲,使她手指滑了开去。

大吃一惊时,徐子陵竟探手往自己脸蛋摸过来。

寇仲此时则与尚明实牙实齿的硬拚了一记,横掌切在尚明为应他攻势由爪化拳的右手处。

蓬!的一声暗响,尚明躯体一震,移後了半步,寇仲则给他震得撞在後方石柱上,痛得闷哼一声。

单琬晶和尚明哪想得到两人有此顽抗之力,前者低声娇呼,避过了徐子陵的轻薄,还未有时间再展攻势,徐子陵已扯着寇仲转往柱子的另一边去。

若真的动手,以单琬晶足可架着杜伏威的身手,恐怕两人加起来都不是她全力进击的十招之敌。

可是一来她并非想痛下杀手,只是要把徐子陵制住;二来因不想惊动他人,所以只用上叁、四成功力。

又因错估了徐子陵的本领,才如此眼睁睁的让两人溜走。

寇徐转到柱子另一边时,恰好与那威猛老者和逸儒生脸脸相对。

那两人目光再射到他们身上,同时闪过奇异的光芒。

最糟是沈乃堂也终看到他们了,大感愕然。

寇仲和徐子陵这刻哪还有暇理会其他人,抢前几步便钻入分作数十堆喧声震天的男女宾客内,朝大门奔去。

尚差数步就可踏出大门,人影一闪,两男一女拦着去路,女的腰低喝道:小狗想逃吗?两人连忙止步,朝前一看,原来是杏目圆瞪的沈无双,左右则是这刁蛮女的两个师兄孟昌和孟然,一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样子。

此时单琬晶四人赶到两人身後,但因弄不清楚他们和沈无双叁人的关系,故亦停下步来,静观其变。

沈无双显是不认识单琬晶,脸色徽变道:原来另有同党,怪不得这麽威风。

寇仲最懂玩手段,呵呵一笑道:无双妹误会了。

他们只是要求我们到门外去,好研究一下拳脚功夫吧。

沈无双尖叫道:谁是你的无双妹?徐子陵插口道:自己人不要那麽吵好了?我们只是来作客,不是来和人吵架动手的。

後面的单琬晶巳不耐烦道:快让路!沈无双正给寇徐气得七窍生烟,闻言把火头烧向单琬晶,怒道:你给我滚才对,让我整治了这两只小狗,才和你们算账。

尚明见她辱及公主,冷笑道:臭丫头凭甚麽质格来和我们算账?今趟是孟昌、孟然要为师妹出头,齐声怒喝道:好胆!双方人马愈骂愈失去节制,惹得附近宾客人人侧目。

沈乃堂见状走了过来,责道:你们干甚麽?知否这是甚麽地方?他恃老卖老,出口便把叁方面的人全部责怪在内。

寇仲和徐子陵偷眼一看,只见宾客们潮水般退往两旁,好让坐着的那个人可以视线无阻的看到这近门处的情况。

只从宾客这自发性的举动,便可知这叁人身分非凡,人人尊一时间他们成了众矢之的。

寇仲打个哈哈,抱拳作揖道:不关我们兄弟的事,是他们闹起来的。

沈无双气得铁青了俏脸,正要反唇相稽,沈乃堂立时喝止。

众人目光自然落在单琬晶四人身上。

单琬晶今趟是慕石青璇之名而来,用的是李世民给她的请柬,并不想张扬身分,更不愿开罪此豪宅主人。

故虽是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杀死两个小子,仍只好微微一笑,朝那儒生道:惊动通老了。

哈!没事哩。

领头往一边的宾客群中挤进去。

一场风波,似就此平息。

寇仲和徐子陵却是心中叫苦,留下不是,离开更不是。

那状似大官的人忽然开腔道:两位小兄弟,可否过来一聚。

堂内数百宾客,正要继续寻问事情真相,闻言均露出讶色,不明白他为何会对这两个小子生出兴趣。

原来这大官并非如寇徐猜想是此宅的主人,而亦是宾客之一,且是隋皇朝举足轻重的人物,更乃朝廷中有数的高手。

此人名王世充,奉了炀帝之命领兵对付翟让和李密的瓦岗军,是忙里偷闲到这裹来一睹石青璇的风采。

他对宇文化及追捕寇徐两人的事亦有耳闻,此时是动了疑心。

至於那衣衫褴褛的威猛老者和貌似中年的老儒生,亦是非同小可。

前者是人称黄山逸民的欧阳希夷,乃成名至少有四十年的顶尖高手,与玄门第一人散人宁道奇乃同辈分的武林人物,早退隐多年,今趟因来探望宅主人,偶而逢上这场盛事。

至於老儒生则是此宅的主人王通,乃当代大儒。

以学养论,天下无有出其右者.,以武功论,亦隐然跻身於翟让、窦建德、杜伏威、欧阳希夷,以及四阀之主那一级数的高手行列中。

王通生性奇特,叁十岁成名後便从不与人动手。

弃武从文,不授人武技,只聚徒讲学,且着作甚丰。

最为人乐道者莫如他仿《春秋》着《元经》,仿《论语》成《中说》,自言其志曰:吾於天下无去也,无从也,惟道之从。

亦只有他才请得动孤芳自赏,从不卖人情面的石青璇。

故以单琬晶的自负,亦不敢因两个小子而开罪了这个谁都惹不起的超然人物。

今趟能来此赴会的人,都是附近各郡县有头有睑的人物,不是一派之主,就是富商巨贾,达官贵人,最骄横的人都不敢在这种场合撒野。

寇仲和徐子陵交换了个眼色,都是心叫不妙,进退维谷时,入门处惊叫连起。

接着有两个人凌空仰跌进来,蓬蓬两声跌个四脚朝天。

宾客潮水般裂了开来,空出近门处大片空间。

看着一时只懂呻吟而爬不起来的两个把门大漠,人人脸脸相觊,想不通有谁人敢如此胆大包天,闯到这裹来生事?人人惊讶顾视时,寇仲和徐子陵乘机退入人群里。

厅内本巳挤迫,此时又腾空出大片空间,变成各人紧靠在起,纵使视他们为猎物的东溟公主等一时也难以挤近过来。

当下自有人上来把被打倒的两人扶走。

破风声起,一名蓝衣大汉掠了出来,探手抓起两人,怒喝道:谁敢来撒野!一声冷哼,来自大门外。

一男一女悠然现身入门处。

男的高挺英伟,虽稍嫌脸孔狭长,但却是轮廓分明,完美得像个大理石雕像,皮肤更是比女孩子更白皙嫩滑,却丝毫没有娘娘腔的感觉。

反而因其凌厉的眼神,使他深具男性霸道强横的魅力。

他额头处扎了一条红布,素青色的外袍内是紧身的黄色武士服,外加一件皮背心,使他看来更是肩宽腰窄,左右腰际各挂了一刀一剑,年纪在二十四五间,形态威武之极。

在场大多是见惯世面的人,见此人负手而来,气定神闲,便知此人大不简单,且因他高鼻深目,若非是胡人,亦该带有胡人血统,无不心中奇怪。

那女的样貌亦不类中土人士,却明显不是与男的同一种族,但无论面貌身材,眉目皮肤,都美得教人抨然心动。

只是神情却冷若冰霜,而那韵味风姿,却半分都不输於单琬晶、李秀宁那种级数的绝色美人。

她也是奇怪,跨过门槛後故意堕後了半丈,似要与那男人保持某一距离。

一声长笑,响自欧阳希夷之口,接着是这成名数十年的武林前辈高手大喝道:好!英雄出少年,来人与突厥的毕玄究竟是何关系?本是议论纷纷的人立时静了下来,连那准备出手的蓝衣大汉也立时动容,不敢轻举妄动。

只此便可见毕玄在中外武林中声威之盛。

那年轾高手脸露讶色,双目精芒一闪,仔细打量了欧阳希夷後,淡淡道:原来是黄山逸民欧阳希夷,难怪眼力如此高明,不过在下非但与毕玄毫无关系,还是他欲得之而甘心的人。

众人一听下,大半人都惊讶得合不起嘴来。

他能认出欧阳希夷来并不稀奇,因为像欧阳希夷那样雄伟威猛的老人实是江湖罕见,加上一身烂衣衫,更等若他的独特招牌。

他们惊奇的是此子明知对方是欧阳希夷.仍敢直呼其名,又竟连被誉为天下最顶尖叁大高手之一的毕玄都似乎不怎麽放在眼内,这才是教人为他动容的地方。

寇仲凑到徐子陵耳旁道:那美人儿有点像娘。

徐子陵点头同意,知他非是指这不速而来的白衣女样貌长得似傅君婵,而是衣着和神态都非常神似,只是比傅君婵要年轻上七、八年。

寇仲又道:这小子看来厉害得很,否则眼神不会那麽亮如电闪。

徐子陵尚未来得及回应时,欧阳希夷倏地起立,登时生出一种万夫莫挡的气势,压得在场各人都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一把阴柔的声音适时响起道:小子凭甚麽资格连毕玄都要着紧你的小命呢?那青年眼尾都不看那在人群里说话的人,微微一笑道:这种事看来没有解释的必要吧!王通凝坐不动,目不转睛地注视那人,淡淡道..阁下刚进门便伤人,王某虽不好舞刀弄棍,但仍不得不被迫出手,给我报上名来!这时谁都知道王通动了真怒。

王世充亦在打量那英伟青年,露出凝重神色,沉声道:有王老和欧阳老作主,陈当家请回吧。

此语一出,厅内数百人更是静得鸦雀无声。

这番话虽说得客气,但不啻指被王世充称为陈当家的是惹不起这人。

王世充乃江湖公认的有数高手,眼力自是高明之极,若他亦这样说,那英伟青年的武功当达到骛世骇俗的地步。

要知这陈当家就是东平郡第一大派青霜派的大当家陈元致,一手青霜剑法远近驰名,足可跻身高手之林。

陈元致睑色微变,犹豫了片晌,才往一旁退去。

英伟青年嘴角飘出一丝冷笑,好整以暇道:在下跋锋寒,今趟与这位小姐结伴而来,是......白衣美女冷冷道:你还你,我还我,谁是你的伴儿。

哼,.是害怕了吗?众人大感愕然时,跋锋寒露出啼笑皆非的神色,竟是非常潇好看,在场男女都不由被他吸引,连单琬晶那麽心高气傲的都怦然心动。

寇仲又凑到徐子陵耳旁道..这小子卖相倒不俗,喂!溜吧!徐子陵苦笑道:怎麽溜?寇仲环目一扫,只好颓然打消念头,此时由於原在花园裹的人都拥了进来看热闹,更是挤得堂中难作寸移。

兼之对面人群里的单琬晶等正狠狠盯着他们,这时离开与送死实没有多大分别。

欧阳希夷的手缓锾落在剑把处,霎时间,大堂内近七百人都感到堂内似是气温骤降,森寒的杀气,弥漫全场。

众人都知这数十年来没有动剑的前辈高手出手在即,不由都尽量往外退开,让出空间。

跋锋寒虎目神光电闪,外衣无风自动,飘拂作响,威势竟一点不逊於对手,宛若自信能无敌於天下,不可一世。

王通和王世充两人都神色凝重。

明眼人都知道自欧阳希夷长身而起开始,这老少两人便在气势上比拚高低。

而使人吃惊的是这来自外邦的跋锋寒竟能在气势上与擅长硬功的欧阳希夷分庭抗礼,只这事传到江湖去,便足可使本是藉藉无名的跋锋寒名动天下了。

白衣女凝立不动,目光在人群中搜索,似对即将而来的大战毫不关心。

众人却是屏息静气,等待两人正面交锋的一刻。

欧阳希夷向前跨了三步,把与跋锋寒的距离缩短至两丈。

他步伐间的气势,加上他雄伟如山的身材,凌厉的眼神。

自然而然便流露出令人无可抗御的气度。

跋锋寒嘴角仍挂着一丝笑意,负在身后的手拽起了外袍下摆,分别握在刀把与剑柄处,使人不知他要用刀还是要用剑,又或刀剑并用。

欧阳希夷突地立定,仰天长笑,登时整座巨厅都象簌簌地颤抖起来。

[锵]跋锋寒右手把刀拔出来了少许,立既生出一股凌历无匹的刀气,抗横欧阳。

就在这一刹那,跋锋寒刀已脱鞘而出,几作一道长虹,主动出击。

欧阳希夷亦於同一时间,掣剑出击。

两股无形无声的剑气刀芒,在刀剑相触前,绞击在一起,接善才传来毫无花假的硬拚後一下激响震呜。

跋锋寒倏地飘退,横刀而立。

只见他仍是闲逸如常,脸带微笑,而以他毫不逊色於这威猛前辈高手的虎躯仍站得稳定硬朗,便不会教人觉得他是被对方坦退。

欧阳希夷雄立不动,只是上身微微往往一晃,脸上现出难以相信的神在场宾客,无不动容。

谁想得到这年纪不过二十来岁的跋锋寒,竟能硬架欧阳希夷的士力川跋锋寒在全场注目下,仰天长笑道:好剑,想不到我跋锋寒甫祗中原,便得遇高手,领教了!话声寸落,他竟再主动进击。

王世充和王通交换了个眼色,不但看出对方心中的震骇,还看出对方生出的杀机。

此子不除,说不定就是另一个毕玄。

欧阳希夷亦和他们生出同样心意,且比他们更清楚这跋锋寒实是继毕玄後突厥最厉害的人物。

这般年纪,怛武功已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

而凭他观人之桁,更知此子乃天生冷酷无情之辈,这种人若作起恶来,为祸最大。

意到手动,欧阳希夷冷哼一声,一剑迎书对方由左侧画来的一刀劈去。

这一剑看来平平无奇,怛实是欧阳希夷一生功力所采,达到了化腐朽为神奇,大巧若拙的境界。

即管武尊毕玄亲来,谅亦下敢等间视之。

欧阳希夷的沉沙剑法专讲气势,置诸於死地面後生,胜败决于数招之内。

这刻动了杀机,出手又与刚寸试探的一剑不同。

跋烽寒双目神光闩闪,脚下踏著奇异的步法,只在丈许的距离游走,使人感到他并非直线进击,而是不断改变角度方向,但偏又好像只是直线疾进。

那种难以形容的感觉,只是旁观已教人感到头痛,与他正面对敌者的感受如何更是可想而知。

随跋烽寒来的白衣美女首次露出注意神色,全神注视交战中的两大高手。

寇仲和徐子陵则是看得眉飞色舞,心领神会。

暗付原来步法竟可生出如此妙用。

欧阳希夷一声暴喝,闪电横移,竟在跋烽寒长刀当胸抑至前,不迎反避,来到了对方左侧丈许处。

谁都不明白一向以硬拚见称的他为何采取这种战略,只有高手如王通、王世充、单瑰晶等才明白他是看不透对方的步法,寸不敢冒进,其令人震骇洼是不用说也可想而知了。

不过他这一避深含奥理,恰是闪到对方刀势最弱处,所以绝非落在下风。

跋锋寒喝了声好,竟猛地後退。

气机相引下,欧阳希夷手中古剑化作惊涛骇浪般的剑影,大江倾泻地追击而去。

跋锋寒像早预知了有这种梭果,冷静得像个无风无浪的深潭,俊伟的容颜静若止水,疾退寻丈後,又抢了回来J横刀封架。

他的一退一进,就像潮水般自然,本身已具有浑然天成的味儿,教人生出难以言喻的奇异感觉。

王通等再不能掩饰脸上惊骇的神情。

打由跋锋寒入门开始,他们已察觉到此子的不凡处,怛仍梦想不到他厉害至此。

当当当!一在电光石火的迅疾光景中,两人交换了三招。

曰时刀光四射,剑气横空。

剑芒刀势,笼罩着方圆三丈处,围观者都下意识地想尽量退离这令人惊心动魄的战场。

跋锋寒忽地刀势收窄,只紧守一个窄少的空间,凭其奇异的步法,在欧阳希夷有如惊涛骇浪,大开大阖的剑影中,鬼魅般待移封格。

乍看似是他落在下风,怛王通等却知道这实是对付欧阳希夷最高明的策略。

要知凡以便攻为上的招数,最是耗损真气,假若跋锋寒能把目前的情况延长下去,到欧阳希夷力竭时,就是跋锋寒反守为攻的一刻了。

当然,欧阳希夷积七十多年的功力,气脉悠长,可能跋锋寒未捱到那刻早已一命呜呼,怛看他现在的纵退白如,谁都不敢说一向能以两三式决胜负的欧阳希夷可在那一刻之前宰掉他。

王通和王世充同时长身而起,却苦在不能插手。

欧阳希夷此时心无旁鸯下唰唰唰一连三剑连续劈出,每一剑取的都是不同角度,力道忽轻忽重,任谁身当其锋,都会生出难以招架的感觉。

但偏是跋锋寒长刀疾运,一一化解,还刀势突然扩张,取口了少许主动,其势并且保持下去。

寇仲和徐子陵偷眼向对面的单婉晶望去,只见她美目异采涟涟,一瞬不瞬地盯著威武若天神的跋锋寒,似若已把他们两入完全忘掉。

尚明等则是州脸震骇,全神注视场上的恶斗。

此时不走,更侍何时。

寇仲和徐子陵虽有点舍不得观战,但小命要紧,试探的往大门处硬挤过去。

给他们挤单的人,都似毫无所觉,自动让开些许容隙好得继续观战。

好不容易挤到最挤迫的大门处,萧音忽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