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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宋家山城

2025-03-30 08:08:15

宋家山城外观和内在会给人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若前者令人想起攻守杀伐,那後者只会使人联想到宁逸和平。

城内分布著数百房舍,以十多条井然有序,青石铺成的大道连接起来,最有特色处是依山势层层上升,每登一层,分别以石阶和斜坡通接,方便住民车马上落。

道旁遍植树木花草,又引进山上泉水灌成溪流,在园林居所中穿插,形成小桥流水,池塘亭台等无穷美景,空间宽敞舒适,极具江南园林的景致,置身其中,便像在一个山上的大花园内。

主要的建筑群结集在最高第九层周围约达两里的大坪台上,楼阁峥嵘,建筑典雅,以木石构成,由檐檐至花窗,缕工装饰一丝不苟,营造出一种充满南方文化气息的雄浑气派,更使人感受到宋阀在南方举足轻重的地位。

寇仲随宋鲁和宋智两人,在亭台楼阁、花木林园中穿插,来到位於山城尽端磨刀堂入口的院门外。

宋智止步道:我两人应否陪少帅一起进去见大兄呢?宋鲁叹一口气道:听你这麽说,大兄应该是指定要单独会见小仲。

宋智点头苦笑。

寇仲一怔道:鲁叔和智叔是否怕阀主拿我来试刀?宋智忧心仲仲的道:试你的刀法是必然的事。

问题是他会不会下手杀你。

.照惯例给他把名字刻在磨刀石的人,最终都会命丧於他刀下。

寇仲不解道:他为何忽然要杀我,杀我对他老人家有甚麽好处?宋智道:大兄从来行事敦人难以测度,前一阵子他暗下离开山城,回来後就把你的名字刻在磨刀石上。

我习多次试探,他都不肯透露半点口风,所以此事只能赌你的运气,若少帅立即离城,我们绝不会怪你。

寇仲哈哈一笑,道:我寇仲岂是临阵退缩的人,我更有把握可活著出来找两位喝酒呢。

言罢洒然跨进院门。

徐子陵淡然笑道:姥姥请勿误会,我只是看看可否找人借刀子一用。

众人大为惊讶。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纵使是同一个铁匠打制出来的刀子,亦在轻重钝快上有分别。

故习武者对随身兵器非常重视,因为没有经过一段长时间去掌握兵器的特性,会受拖累而发挥干出本身在招数和功夫的最高境界。

像徐子陵刻下要在三招内击败*美姬*丝娜,能否发挥兵器的特性更有关键性的影响,而他这麽临时临急去借一把不称手的兵器,最大的可能是尚未把握清楚兵器特性,早过三招之数。

林朗解下佩刀,递给徐子陵道:弓爷看看这把是否合用。

霍纪童冷哼一声,显是不满林朗此举。

徐子陵接过长刀,缓缓拔出刀子,左鞘右刀,双目射出凌厉的电芒,遥罩夏妙莹身旁的霍纪童,沉声道:无论事情如何发展,我和你们的事与乌江帮绝没有任何关系。

假若我弓辰春落败遭擒,当然没资格说话。

但如果弓某人侥幸取胜,而霍纪童你却在事後寻乌江帮的麻烦,我弓辰舂於此立下誓言,不论事情大小,必取尔之命。

当他拔刀出鞘的一刻,一股灼热的刀气顿时以长刀为中心散发,像暗涌般往敌方袭去,配合他豪情逼人,坚决肯定的说话,实具有无比的威吓力量。

首当其冲的美姬丝娜,想也未曾想过竟有人能利用拔刀的气势,发出这麽强大奇异的气劲,登时身不由主的後退一步,摆开剑式,对抗对方无形有实的庞大刀气。

夏妙莹亦为之色变。

霍纪童早给他的眼神瞧得心生寒意,为刀气潮涌而至,竟不得中退後两步,一时间连反驳的话都不敢说出来。

其他人均觉得徐子陵这番话合情合理,皆因美姬丝娜身为四川合一派的继承人,又属巴盟四大领袖之一,若连她亦要在三招之内落败,那四川可能只武林判官解晖一人有本领保护霍纪童的小命,其他人都不行。

而霍纪童如此不顾江湖规矩,恃强在事後找乌江帮的人泄愤,以解晖一向公正的作风,是绝不会插手去管的。

徐子陵知道已把霍纪童镇慑,目光转到美姬丝娜身上,刀锋遥指。

奇异的事发生了。

滚滚翻腾的灼热刀气,忽然消敛无踪,代之而起是阴寒肃森的寒气。

夏妙莹终骇然一震,厉喝道:娜儿退下!探手拔出拂尘。

此时所有人均知道弓辰春武功之强,远超乎夏妙莹想像之外,使她对丝娜硬拚三招的能力,完全失去信心。

丝娜性格倔强,那肯一招未过便认输,咬牙叫道:师傅放心!长剑幻出重重剑影,反客为主,猛然出击,铺天盖地往徐子陵洒去,也是威势十足。

以人奕剑,以剑奕敌。

徐子陵每下动作,每句说话,都依从奕剑术的法诣,终迫得丝娜主动出击,省去不少功夫。

如果她一直保持守势,因三招之数而落败的可能是他。

事实上他是合法的取巧。

当拔刀时,他借势施出《长生诀》灼热劲气,忽又转为寇仲那一套《长生诀》法,化热为寒。

故虽一招未出,实际上早已出手。

若丝娜在气势对峙上落败,那他在气机牵引下全力出手,只一刀就可把胜利摘取到手。

丝娜早被他的刀气迫退一步,刚站稳阵脚,岂知对方竟能化热为寒,登时方寸大乱,如再不反攻,只有後退一途,确是有苦自己知。

在气势对峙土,她完全败下阵来。

心中更清楚明白绝非徐子陵对手,只是希望能借剑法捱过三招。

高手相争,若志气被夺,信心受创,功力自然大打折扣,而丝娜正掉进徐子陵这精心布下的陷阱中。

无论才智武功,两人间的差距实在太远。

夏妙莹拂尘扬起,紧追在丝娜背後,意图加入战圈,但已遂了一步。

徐子陵後退半步,右手刀子在空中画出一道美丽的弧线,举重若轻的一刀劈在空处。

丝娜的剑气像被他一下子吸个半滴不剩,只馀有形无实的虚招姿势,还生出要往他的刀子冲过去受死的样子,魂飞魄散下,那还顾得三招不三招之数,忙撤剑後退。

夏妙莹跟她一进一退,擦身而过,拂尘挟著呼啸的真劲,往徐子陵拂去。

徐子陵则心叫侥幸,他借刀子施出模拟得有三、四成近似的天魔大法,兵不血刃的把这充满异族风情的美丽苗女惊退,此时见拂尘扫至,想也中想的使出李靖血战十式中的兵无常势,窥准夏妙莹最强一点那遁去的一扫去。

噗!臭妙莹的尘拂给他看似随意的一刀扫个正著,所有精妙变化後著同时给封死,一股沛然莫寸抗御的刀气透拂而来,闷哼一声,虽是心中不服气至极点,仍是毫无办法的硬被劈退。

徐子陵刀势变化,从兵无常势转为第十式君临天下的起手势,攻守兼备,遥制对手。

以夏妙莹之能,也感到在此下风情况再度出击,必是自招其辱的结局,一时间竟再往後退,打消反攻的念头。

双方回复初时对峙的形势。

徐子陵当然不会迫人太甚,抱拳道:此战作和论,弓某人根本没有把握在三招内胜过丝娜当家,只是利用潜隐多年悟出来的小玩意兵行险著,是否仍要打下去,姥姥一言可决。

这番话可说给足对方面子。

夏妙莹与丝娜交换一个眼色,猛一跺足道:败就是败,不用你来为我们说好话,我们走。

进门後是一道横越池塘花圃的曲廊,沿廊前行,左转右曲,放眼四方,绿荫遍园,步移景异,意境奇特。

曲廊尽端是座六角石亭,恰是池塘的中心点,被石桥连接往环绕庭院一匝的回廊处。

石桥宜指另一进口,隐见其中是另一个空间,古树参天,茂密硕壮,生气勃勃。

寇仲穿过石亭,过桥登廊,通过第二重的院门,眼前豁然开阔,尽端处是一座宏伟五开间的木构建筑,一株高达十数丈的槐树在庭院中心气象万千的参天高撑,像罗伞般把建筑物和庭院遮盖,在阳光照耀下绿阴遍地,与主建筑浑成一体,互相衬托成参差巍峨之状,构成一幅充满诗意的画面。

寇仲大感畅快,绕槐树一圈缓行欣赏个够後,才缓步登上有牌匾刻上磨刀堂三字的建筑物的白石台阶。

磨刀堂偌大的空间里,一人背门立在堂心,身上不见任何兵器,体型像标枪般挺宜,身披青蓝色垂地长袍,屹然雄伟如山,乌黑的头发在头顶上以红中绕扎成髻,两手负後,未见五官轮廓已自有股不可一世,睥睨天下的气概。

两边墙上,各挂有十多把造型各异的宝刀,向门的另一端靠墙处放有*方像石笋般形状,黝黑光润,高及人身的巨石,为磨刀堂本已奇特的气氛,添加另一种难以形容的意味。

以寇仲这麽不守常规和胆大包天的人,面对这被誉为天下策一刀手的超卓人物,亦有点战战兢兢,老老实实向他的背脊施礼道:後辈寇仲,拜见阀主!一把柔和好听的声音回道:你来迟啦!寇仲愕然道:我来迟了?宋缺旋风般转过身来,冷然道:你来迟至少一年。

寇仲终面对著戚震天下,出道後从未遇过的对手天刀宋缺,他心上人的父亲。

雷九指追在他身後进入舱房,徐子陵不悦道:你跟来作甚麽?雷九指关上房门,隔断其他人的目光,走近徐子陵背後低声道:当然是有要事商量。

徐子陵冷哼道:我和你以前没有任何关系,以後也不会有。

识相的就给我滚出去,否则莫怪弓某人不客气。

雷九指笑道:弓兄勿要唬我,你这人外冷内热,更非恃强凌弱之徒,只要你肯听我几句话,保证会对小弟改观过来。

徐子陵转身面向他,点头道:你先答我,刚才你为何要强出头?雷九指双目精芒闪闪,沉声道:因为你戴著我恩师亲制的面具。

徐子陵皱眉道:雷兄确是眼力高明,不知你所说的恩师高姓大名?雷九指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颓然道:我虽视鲁妙子大师为师,他却从不肯承认我是他的徒弟。

但我雷九指之所以有今天的成就,全拜他所赐。

徐子陵毫不动容地冶冶道:你甚麽时候看破我戴面具的。

雷九指答道:我只是猜出来的。

我一对耳朵受过特别的锻练,不但能听到盅内骰子转动时声音上的微妙差别,更可在远距离窃听别人的说话。

当我发觉你竟不知夏妙莹是冲著你来峙,便猜到你非是真正的弓辰春,而事实上你比弓辰春要高明百倍。

所以我故意走到你背後,留心观察颈肤和面肤的分别,始肯定你是戴上面具。

亦只有出自鲁师妙手的脸具,才能如此全无破绽。

徐子陵在靠窗的椅子坐下,淡然道:鲁先生既从不认你为徒,那你跟鲁先生究竟是甚麽关系?雷九指在另一张椅子坐下,露出缅怀的神色,缓缓道: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我当时只有十五岁,在关中一所赌场当跑腿,有一天鲁妙子来赌钱,以无可比拟的赌术狠狠赢了一笔钱。

他离开时我追在他身後,恳求他把嬴钱的手法教我,唉!当时我还以为他只是个手法比人高明的赌徒。

徐子陵可以想像鲁妙子的反应,微笑道:他怎麽说?雷九指抚脸道:他赏我一记耳光,然後大笑道:急功近利,想以骗人技俩一朝致富的人,永远成千了赌林高手,我既打过你,就传你两字诀法吧!徐子陵此时至少信了雷九指七、八成。

皆因这正是傲气十足的鲁妙子的说话风格,兴趣盎然问道:是那两个字。

雷九指叹道:就是戒贪两字。

徐子陵哑然失笑,道:鲁先生真绝。

你还有甚麽话可说?雷九指道:我当时哑口无言,鲁师却续道:凭我的赌术,可轻易把这样一个赌场赢过来。

但我只嬴五十雨便离场,这就是戒贪。

只有能完全控制自己贪喷痴的人,才有资格去赢别人的钱,所以我绝非胡诌。

徐子陵在脑海中勾画出鲁妙子当时说话的表情神态,想起天人远隔,心中一阵痛楚。

鲁妙子的死亡当时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大的悲伤,但在事後每当忆起他的音容笑貌,孺慕思念反与日俱增。

对素素他却是不敢去想,因为那是太沉重和痛苦!雷九指的声音传入耳内道:当我以为鲁师会舍我而去时,忽然他又走过来摸摸我的头,喃喃自语的道:你这小子有副很不错的头骨,眼也生得精灵,横竖我正要一个助手,你就跟我一段时间吧。

事情就是那麽开始的。

那是我一生人最快乐的时光,他从不教我任何东西,却不阻我在旁偷看偷学。

可惜只有短短半年时间。

他老人家好吗?徐子陵沉声道:鲁先生早已仙去。

雷九指长躯剧震,泪水泊泊流下。

策四章 天刀宋缺那是张没有半点瑕疵的英俊脸庞,浓中见清的双眉下嵌有一对像宝石般闪亮生辉,神采飞扬的眼睛,宽广的额头显示出超越常人的智慧,沉静中隐带一股能打动任何人的忧郁表情,但又使人感到那感情深还得难以捉摸。

宋缺两鬓添霜,却没有丝毫衰老之态,反给他增添高门大阀的贵族气派,儒者学人的风度。

又令人望而生畏,高不可攀。

配合他那均匀优美的身型和渊亭岳峙的体态,确有不可一世顶尖高手的醉人风范。

他比寇仲尚要高寸许,给他目光扫过,寇仲生出甚麽都瞒不过他的不安感觉。

宋缺仰首望往屋梁,淡然自若道:自晋愍帝被匈奴刘曜俘虏,西晋覆亡,天下陷於四分五裂之局,自此胡人肆虐,至隋文帝开皇九年灭陈,天下重归一统,其间二百七十馀年,邪人当道,乱我汉室正统。

隋室立国虽仅三十八年,到杨广为宇文化及弑於扬州而止,时间虽促,却开启了盛世的契发式谁能再於此时一统天下,均可大有作为。

目光再落在寇仲脸上,冷哼道:少帅可知杨坚因何能得天下?寇仲沉吟道:该是时来运到吧?宋缺仰天长笑,道:说得好,当时幼帝继位,杨坚大权在握,古来得天下之易,未有如杨坚者也。

杨坚自辅政开始至篡位建立隋朝,首尾只是区区十个月,成事之速,古今未见。

又微笑道:少帅可知杨坚因何能这麽快成不朽之大业?寇仲心中庆幸曾熟读鲁妙子的史卷,道:敌手无能,北周君威未立,杨坚遂可乘时挟势而起,这只是小子一偏之见,请阀主指点。

宋缺点头道:少帅所言甚是,只是漏去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汉统重兴。

说罢露出思索的神情,举步负手,踱步而行,经过寇仲左侧,到寇仲身後五步许处挺立不动,目光射出深刻的感情,凝注在庭院的槐树处,油然道:北魏之所以能统一北方,皆因鲜卑胡人勇武善战,汉人根本不是对手。

但自胡人乱我中土,我大汉的有志之土,在生死存亡的威胁下,均知不自强便难以自保,转而崇尚武风,一洗汉武帝以来尊儒修文的颓态。

到北周未年,军中将领都以汉人为主,杨坚便是世代掌握兵权的大将,可知杨坚之所以能登上皇座,实是汉人势力复起的必然成果。

寇仲叹道:阀主看得真透彻,我倒从没这麽深入的去想这问题,难怪现时中士豪雄辈出,兴旺热闹。

宋缺沉声道:但能被我看入眼内的,就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李渊次子世民,另一个就是你寇仲。

寇仲老脸一红,有点尴尬的道:阀主过奖啦!目光不由落到像神位般供奉在堂端的磨刀石上,从十多个刻在石上的名字搜索,赫然发觉自己的名字给雕写在石上最高处,不由暗觉惊心。

宋缺声音转柔,轻轻道:自汉朝败亡,天下不断出现南北对峙之局,究其因由,皆因有长江天险。

少帅可知关中李家已与巴蜀诸雄达成协议,假若李家能攻陷洛阳,以解晖为首的巴蜀就会归降李家,那时南方将因李家得巴蜀而无长江之险可守,只要有足够舟船战舰,李家大军将顺流西下,到时谁可力抗?寇仲倒抽一口凉气,他最害怕的事,终於发生。

师妃暄比之千军万马更厉害,兵不血刃的就替李世民取下半壁江山。

没有多少人比他更清楚王世充的虚实,纵有坚固若洛阳的大城,亦远非李世民的对手。

宋缺叹道:假若一年前你寇仲能有今天的声势威望,我宋缺定会全力助你,更会通过解晖令巴蜀站在你的一方。

可惜目下形势已改,除非你在磨刀石前立誓退出这场争天下的纷争,否则你今天体想能活著离开磨刀堂。

李世民虽有胡人血统,追源溯流,宋缺仍可视他为汉人,就让他来收拾这四分五裂的烂摊子吧!不过若非他李家现在与突厥划清界线,宋某人亦绝不会作此决定。

寇仲听得头皮发麻,至此才明白自己的名字为何会给刻在磨刀石上,而宋玉致则要千方百计阻止自己来见他,确是他始料所不及。

*种荒谬绝伦的感觉涌上心头,寇仲仰天大笑道:既是如此,寇仲乐於领教阀主的天刀秘技,请!徐子陵待雷九指情绪回复过来後,除下面具,道:我徐子陵直到雷兄真情流露,才敢相信雷兄的话。

雷九指用神看他,压低声音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徐兄弟这种态度是对的。

唉!我早该猜到你是徐子陵,子陵是否另有一副岳山的面具?徐子陵点头应是。

雷九指接著询问徐子陵与鲁妙子相通的情况,然後惋惜的道:凭子陵能博杀天君席应的惊人实力,若能助我,事情当可水到渠成,但我当然知道子陵有更重要的事在身,只好自己设法解决。

徐子陵道:雷兄何碍说出来研究一下。

雷九指沉吟片晌,道:我正与巴陵帮的香贵斗法,而霍家父子,表面上与香家没有关系,事实上却是巴陵帮在巴蜀的负责人,专营妓院和赌场。

香贵正是香玉山的老爹,徐子陵闻言後大感兴趣,问道:难怪雷兄见霍纪童追来,误以为他们是来寻你晦气,可否说得再详细一点?雷九指道:此事说来话长,江湖土一直盛传巴陵帮不但为死鬼杨广在中士和域外搜索美女,又暗中从事贩卖女子的可耻勾当。

但始终没有人能抓得甚麽确实证据,但却给我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中,碰到他们在云南大理一带从事这种活动。

徐子陵皱眉道:这该是以前的事吧?雷九指嗤之以鼻道:这麽有厚利可图的事,他香家怎肯放弃。

照我看连肃铣都给蒙在鼓里,而变成他香家自己的生意。

如此即使将来萧铣兵败,他香家仍可享尽荣华富贵,嫖赌两业,自古以来均从未衰败过。

徐子陵心忖在公在私,他和寇仲绝不能让香玉山再这麽丧尽天良的干坏事,且又可富贵安享不尽,道:他们贩卖人口的事怎能保得这麽密呢?雷九指道:他们有两种保密的手段,首先就是不让人知道那些赌场或青楼是属於他们旗下的,,其次就是专在偏远的地方,以威逼利诱的手段,贱价买入稚龄女子,再集中训练,以供应各地青楼淫媒。

以前有隋廷的腐败官僚为他们掩饰,现在则是天下大乱,谁都没闲情去理他们。

徐子陵道:雷兄有甚麽计划对付他们?雷九指露出充满信心的笑容,道:我要把香贵迫出来和我大赌一场。

宋缺又从寇仲身旁缓步经过,微笑道:少帅无论瞻色武功,均有资格作我宋缺的对手。

不过却有个极大破绽,注定你必死无疑。

瞧著宋缺雄拔如松柏山岳般的背影往磨刀石走去,寇仲苦笑道:阀主说得好,我寇仲怎能对心上人的亲爹起杀机呢?宋缺倏地立定,厉喝道:如此你不如自尽算了!若不能舍刀之外,再无他物,你就算多练一百年刀法,也不能臻刀法之致极。

寇仲哂道:世土岂有致极可言,若有极限,岂非代表某种停滞不前。

宋缺旋风般转过身来,闪亮得像深黑夜空最明亮星光的眼神异芒大作,利箭般迎上寇仲目光,完美无瑕的容颜却仍如不波止水,冷然道:这只是无知者之言,每个人在某一时间,都自有其极限,就像全力跃高者,不论其如何用力,只能到达某一高度。

但如若身负重物,其跃至极限高度当会扛个折扣,其他都是废话。

寇仲愕然道:我刚才说的是另一种情况,是从大体上去思考,不过对阀主来说恐怕只是废话。

宋缺做然道:确是废话。

用志不分,乃凝於神,神凝始可意到,意到手随,才可言法,再从有法人无法之境,始懂用刀。

寇仲露出思索的神色,沉吟道:神和意有甚麽分别?宋缺往墙上探手一按,铮的一声,其中一把刀像活过来般发出吟音,竟从鞘子内跳出来,和给人手握刀柄拔出来全无分别,看得寇仲心中直冒寒气。

宋缺再隔空虚抓,厚背大刀若如给一条无形的绳索牵扯般,落入他往横宜伸的左手掌握中。

奇变突至。

寇仲感到就在厚背大刀落入宋缺掌握的一刻,宋缺的人和刀合成一个不可分割、浑融为一的整体,那完全是一种强烈且深刻的感觉,微妙难言。

宋缺双目同时神光电射,罩定寇仲,令寇仲感到身体里外,没有任何部份可瞒得过这位被誉为天下第一用刀高手的观察,被看通看透,有如赤身裸体,暴露在寒风冷雪之中。

就在宋缺掌刀的刹那,一堵如铜墙铁壁、无形却有实的刀气,以宋缺为中心向寇仲迫来,令他必须运气抵抗,更要迫自己涌起斗志,否则必然心胆俱寒,不战而溃。

如此武功,非是目睹身受,人家说出来都不敢信是真实的。

宋缺的神情仍是好整以暇,漫不经心的淡然道:神是心神,意是身意,每出一刀,全身随之,神意合一,就像这一刀。

说罢跨前一步,庞大的气势像从天上地下钻出涌起的狂扬,随他肯定而有力的步伐,挟带冰寒彻骨的刀气,往寇仲卷来。

锵!寇仲适时掣出井中月,只见宋缺的厚背刀破空而至,妙象纷呈,在两丈许的空间内不住变化,每一个变化都是那麽清楚明白,宛如把心意用刀写出来那样。

最要命是每个变化,都令寇仲拟好的对付方法变成败著,生出前功尽废的颓丧感觉。

用刀至此,已臻登峰造极,出神入化的至境。

刀势变化,步法亦随之生变,寇仲甚至没法捉摸他最後会从那个角度攻来。

面对如此可怕的强敌,寇仲反生出强大的斗志,一对虎目迸射出前所未见的精芒,眨也不眨地注视对手。

到敌刀离他只三尺许,刀气狂涌而至时,他才冷喝一声,往前抢出,井中月疾迎而去,大有不成功便成仁,壮土一去兮干复还之势。

当!两刀交击。

寇仲闷哼一声,连人带刀给宋缺的厚背刀扫得跄踉跌退三步,但亦封死宋缺的後著变化。

眼看脸上失去红润之色的寇仲,宋缺刀锋遥指这年轻的对手,并没有乘势追击,仰天长笑道:少帅果然了得,心神竟能不露丝毫破绽,看破这一刀只有冒死硬拚,始有保命机会,换过一般俗手,必因看不破其中诸多变化,而采取守势或试图躲避,那就会招来立即败亡的结局。

现在你当知道甚麽是身意吧!寇仲脸色复常,点头道:我根本看不破阀主的刀势变化,但当我把自己置身於死地的一刻,我的手竟似知道如何保住小命的样子,这大概就是身意吧!宋缺微笑道:身意就是过往所有刻苦锻练和实战经验的总成果,心止而神欲行,超乎思想之外,但若只能偶一为之,仍未足称大家,只有每招每式,均神意交融,刀法才可随心所欲。

看!这是第二刀。

寇仲心叫救命,直到此刻,他体内翻腾的血气,酸麻不堪的手臂才勉强回复过来,心知肚明无论内功刀法,均逊於对方不止一筹。

而从刚才宋缺那一刀推之,他可肯定宋缺确有杀他之心,故出手全不留馀地,挡不过就要应刀身亡,连宋缺自己都改变不到这必然的结局。

幸好他心志坚毅,绝不会因自问及不士对方而失去斗志,冷哼一声,主动出击。

宋缺踏前一步,发出噗的一声,整座磨刀堂竟像摇晃一下,随其步法,一刀横削而出,没有半点花巧变化,但却破掉寇仲所有刀法变化。

寇仲感到宋缺这看似平平无奇的一刀,大巧若拙,能化腐朽为神奇,除去挡格一途,再无他法,主动立即沦为被动。

铮!寇仲又给劈退另三步。

宋缺刀锋触地,油然道:少帅可看出本人这一刀的玄虚?寇仲暗中调息,点头道:千变万化,隐含在一个变化之中,那微妙处怎都说不出来。

宋缺叹道;孺子可教也,可惜却要送命宋某人刀下。

寇仲哈哈一笑,井中月迅疾劈出,登时风雷并发,刀势既威猛无伦,其中又隐有轻灵飘逸的味道,令人觉得他能把这两种极端相反的感觉揉合为一,本身便是个教人难以相信的奇迹。

宋缺大喝一声好,锐目亮起异采,英俊无匹的脸庞却不含丝毫喜怒哀乐,手中厚背刀往前急桃,变化九次,正中寇仲的井中刀刀锋处。

以寇仲对自己刀法的信心,也要心服口服,这一刀乃他出道以来的颠峰之作,本以为怎都可抢得些许先机,岂知宋缺看似随便的一个反击,就像奕剑术般把主动全掌握在手上,使他所有後著没半寸施展的馀地。

宋缺的气势更不住膨湃增强,令他压力大增,有如手足被缚,用不出平时一半的功夫。

呛!两人乍分倏合。

转眼双刀交击十多干。

若有人在旁观战,宋缺每一刀均似是简单朴拙,但身在局中的寇仲却知道对方刀起刀落间,实酝藏千变万化,教人无法掌握其来踪去迹,只能见招拆招,甚麽以人奕剑,以剑奕敌之术在这种情况下是提也休提,更遑论找寻对方那遁去的一。

挡到宋缺忽轻忽重,快慢由心,可从任何角度攻来的第二十七刀後,寇仲的内气已接近油尽灯枯,不及补充的绝境。

在宋缺无可抗衡、惊天地位鬼神的刀法下,他就像在惊涛骇浪,暴雨狂风的大海中挣扎求存,只恨这一刻他已筋疲力尽,面临没顶之祸。

寇仲趁尚有少许馀力,蓦地一个旋身,井中月猛扫对手长刀。

当!这一著妙至毫颠,就在旋身之时,寇仲借螺旋之力神迹般逸出宋缺刀风锋锐所笼罩的范围,然後再投往宋缺刀势最盛处,以宋缺之能,亦被迫要硬架他一刀。

一出一入,刀法仿如天马行空,勾留无迹。

交战至今,他尚是首次争取回少许主动。

当!当!当!就趁刹那间的时间,寇仲从三个不同的角度,向宋缺劈出连绵不断,中间没有任何隙缝破绽的三刀。

他自忖必死,所以这三刀全不留後势,登时生出强大无匹的凶厉之势,充满一往无还的气魄。

宋缺长笑道:痛快!痛快!从未试过这麽痛快。

就那麽刀势翻飞的连接他三刀。

三刀过後,寇仲无已为继,此时到宋缺一刀扫来,把他连人带刀劈得往後抛跌,就那麽滚出门外,坐倒庭院之中。

哗!寇仲终忍不住,喷出漫天鲜血。

自盼必死时,宋缺的声音传出来道:太阳下山时,我们才再续此未了之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