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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局中有局

2025-03-30 08:08:15

在旁押阵的寇仲见以一个完美无瑕的守式,逼得跋锋寒撤回先手,由主动变被动之际,便心中叫苦,知道若论狡猾,自己实非妖女的对手。

现在似乎给他们一个公平决战的机会,实则却非像表面看来那麽公平。

一向以来,寇仲等叁人都是打打逃逃,还因合作惯了,发展出一种互补不足的战术。

可是在眼前这种形势下,以跋锋寒倔强高傲的个性,纵使明知一死难免,亦绝不肯逃走。

而寇仲也不能插手,否则他们以後都没面目见人了。

一切都只能靠跋锋寒自己。

正面硬对天魔双斩叁击的跋锋寒,心中涌起强大无匹的斗志。

早在出剑之时,他已识破的心意,但亦知别无取舍选择。

如若过不了这一关,他失败被杀不在话下,寇仲也休想有命离开。

跋锋寒双目电芒乍闪,体内经脉窍穴间的真气在刹那间提升至最巅峰的状态。

身上毛发根根耸竖。

随着飘忽不定的奇异玄妙身法,被她轻握手中的两把芒光烁动的短刃,在她赛雪欺霜的纤手处化作两团蒙茫的光影,以令人无法揣测的进击路线,不断变化,不断接近。

周遭响起尖锐又若有如无的呼啸声,似是鬼声啾啾。

但在方圆叁丈的围内,一滴风都欠奉,而庞大无形的压力,却令跋锋寒呼吸不畅,体痛欲裂。

如此魔功,确是令人心悸。

全力出手下,尚未交锋,跋锋寒已有寸步难移的感觉。

天魔双斩缓快无定,忽前忽後,却可在任何一刻发动致命的攻击。

坐在跋锋寒後方桥栏上的寇仲,这才领教到真正的实力,难怪师妃暄在失神之下也要吃上她的暗亏。

同时立定主意,必要时即不顾一切出手对抗。

跋锋寒大喝一声,倏退叁步。

寇仲骇得差点倒跌河里。

在剑锋相对的情况下,怎可以後退?尤其对手是,自祝玉妍後最杰出的魔门高手。

自吸取和氏璧的能量後,跋锋寒等叁人最显着的改进,就是感官敏锐倍增。

但即使如此,面对有若天魔妙舞的招数,亦感到难以把握。

跋锋寒毕生转战天下,由域外打到中原,眼力之高明,尤胜寇徐两人,可是有若一缕轻烟的游移飘闪,却令他生出有力难施,无的放矢的颓丧和无奈。

假若再失去先手,那将会以风卷残云的姿态,在短暂的时间内把他击杀。

在这种明知必死的情况下,跋锋寒把才智发挥至极限,使出了这样一连寇仲也不明白的招数来。

果然他退势刚成,在高手对垒的微妙气机牵引下,如响相应,天魔双斩变成两道电芒,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先一後电射而来。

跋锋寒却奇迹般在空中定了一定,改退为进。

斩玄剑带起凌厉刺耳的剑啸嘶声,由下而上,疾刺向扑击过来的酥胸处。

形势立变。

就好像送上去捱他这一剑的样儿。

早猜到跋锋寒非是心怯退缩的人,这样後撤定有後,可是却怎都猜不到对方由於得到和氏璧的异能,改造了经脉,竟可在空中以电光石火的惊人高速,把体内後退和前进的力度在眨半下眼的速率中完全转换,不但力度气势没减弱半分,还因为是蓄意施为,劲气上反是有增无减。

当当!天魔双斩分别挑上斩玄剑。

能令临时改攻为守,跋锋寒该算是第一人。

跋锋寒雄伟如山的虎躯在挑上他的斩玄剑时,却如羽毛般抛跳了两下,则往外飘开。

寇仲看得目瞪口呆,连鼓掌喝采都忘记了。

的娇笑像轻风般吹过来。

桥上的空气又再次流通荡漾,河风从洛水拂至。

跋锋寒双目不瞬的瞪着回飞而至,斩玄剑遥指对手。

若给近身缠上,保证不出十招,他便要一命呜呼。

的一对赤足全以拇指撑起娇柔纤美的胴体,似如足不沾地的美丽幽灵,从五丈外的远处飘飞回来。

她的姿态曼妙无方,忽然连续叁个急旋,衣袂拂扬下,已到了跋锋寒丈许近处。

高踞桥巅的跋锋寒正严阵以待时,随着旋转的姿势,以一个浑然天成的娇姿妙态,从两袖中射出『白云飘』,交织成一片波浪状的纹样,像绞缠而有生命的一对灵蛇般,遁着迂回曲折的路线,卷向跋锋寒。

凛例的劲风,吹得跋锋寒衣衫後拂,猎猎狂响。

跋锋寒的脸容变得像冷硬的山,无忧无喜,双目射出慑人的精光。

的攻势虽然厉害,但他却有如释重负的感觉,知道自己尚有一拚之力。

自他在气势最强凝时抢先出手而被以奇异的守式硬生生逼退後,他便一直处在绝对的下风,连心神感官都受制於对方的天魔功。

那是一种可怕之极的感觉,就像整个人给隔绝在所处的人间世之外。

风吹水流也感觉不到。

但在破去天魔双斩进击的刹那,一切忽然又回复正常。

星月复明,洛水熟悉的流动声和气味,再次传进他的感官去。

在他後方叁丈许外桥栏处的寇仲则刚抹掉一额冷汗。

他纵然不知道跋锋寒局中的感受,但看到要收起天魔双斩,改用可以柔克刚的丝带,便知跋锋寒非是对没有威胁。

跋锋寒发出一阵震耳长笑,说不尽的豪情壮气,以奇异的步法迎向,一剑刺出。

此一剑乃是跋锋寒信心尽复下的凌厉反击,看似简单,却是精气神聚蓄下巅峰之作,达致化繁为简,以拙胜巧的大师级境界。

他体内气海的真气,像大江洪水的激流般,沿经脉送往斩玄剑的锋尖,化成嗤嗤剑气,隔空击向,声势惊人至极点。

表面看去仍是美目凄迷,玉容幽怨,但心内的震骇,却是有增无减。

以她的才智与造谐,亦难以明白为何跋锋寒无论战术气势和内劲,何以可忽然变得如斯厉害。

她本已拟好策略,待与斩玄剑短兵相接时,施出当年曾使飞马牧场商鹏、商鹤两人元老高手立时饮恨的绝技纤手驭龙,以右带牵缠斩玄剑,再以天魔劲吸牢对手,那时寇仲纵想插手亦为时已晚。

岂知跋锋寒这一剑大有一往无前,叁军辟易之势。

且剑气破空先行,除了硬碰挡格之外,再无他途,无奈下,只好变招相应,天魔带缩回翠罗袖中,再一袖拂上对方剑锋去。

这是跋锋寒第二次迫得变招。

他心知肚明并非自己真能压倒对手,而是觑准最大的弱点,就是不肯为杀自己而受到短期内难以疗愈的伤势。

跟师妃暄随时会二度作战,挟初胜馀威的,自然不肯放过如此大好良机。

跋锋寒正是觑准此点,每一剑都是毫不留手,以命换命的招数,令无法尽情发挥她的天魔功。

蓬!袖剑交触。

跋锋寒如若触电,硬被拂退五步,险些吐血。

他血气翻腾,两耳轰鸣之际,幸好亦被他反震之力逼得退飞飘後,否则若连环进招,他定难以幸免。

寇仲终按撩不住,从桥栏弹起,掠到跋锋寒旁,大笑道:美人儿知道厉害了吧!为了节省时间,不如把你的帮手全唤出来,人家一次过来个大解决,不是胜似你在桥上飞来飞去,累个半死吗?哈!停身在丈许外处,心中暗恨寇仲破坏了她趁势再施杀的大计,表面却笑意盈盈,噗哧娇笑道:真亏你说得出来,明明是不顾单对单的江湖规矩,强行插手,偏是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寇仲嘻嘻笑道:美人你说得对极了。

现在江湖乱得没有人再爱讲规矩。

而我则最喜爱跟风。

言归正传,现在已证明了你没有收拾你跋哥儿的能耐,所以尽管多唤些人来凑兴,但我们将不保证是否会溜走。

以的笃定冷然,也不由俏脸微变。

要知寇仲和跋锋寒,已到了不是聚众围攻亦稳可收拾的级数。

除非两人拚死不逃,又或在平原诸如此类某一难以逸走的环境,始有可能把他们留住。

但在天津桥上这种下临长河,四通八达的地方,兼之两人在逃遁术上又是出色当行,要将两人截杀,除非有师傅祝玉妍在旁助阵,配合其他派内高手,才有把握办到。

只恨师傅因替上官龙疗伤,真元损耗下要避地静修,未能在场。

故此才由她来出手,那想得到跋锋寒竟可架着自己全力出手下的杀,致令现在进退维谷,幸好尚有布置,否则更难以下台。

跋锋寒微微一笑道:令师仙何在呢?发出一阵银铃般的娇笑声,梦幻迷蒙的秀眸深深的凝注两人,柔声道:不若我们来个赌约,假若你们能攻破由我派四位元老组成的天魔阵,我便任由你们把傅君瑜带走,绝不干涉。

寇仲捧腹笑道:说到底都是怕了我们天下无双的遁术,现在你已被我们摸清底子,我们还怕你甚麽?本少爷对你任何提议均没有兴趣,爽快点放马过来,人家高兴一番。

叹了一口气,苦笑道:你这人最大的本领就是没有自知之明。

人家说了这麽多废话,目的只是要完成合围之势,现在完成了!你试试夹起尾巴溜给看好吗?寇仲和跋锋寒一直暗暗留意四周惰况。

天街靠近天津桥的两段街道仍是杳无人迹,丝毫没有异样情况。

离两边桥头约数百步外隐见把守的武装大汉,不让行人接近,但这些该属角色,不能构成威胁。

且不似是阴癸派的人,何来合围之势,实令人奇怪。

寇仲眉头紧皱道:美人你勿要吓我,我是出名胆小的。

莞尔笑道:谁舍得吓你呢!接着娇喝道:看箭!两人为之愕然。

***此时徐子陵的小艇刚驶进天津桥西洛堤的树荫里,远眺长桥。

只要会思考的人,便知天津桥上情况异常。

因为繁华的洛阳,就只此段长街与桥上没有行人。

而附近店也全部关门。

徐子陵心中大讶。

要知天津桥乃横跨洛河,贯通城南北交通的叁座大桥之一,更连接起最繁华的天街,乃交通枢纽之处。

如若封锁此桥,不惹起混乱才怪。

至少路人车马会大排长龙,可是眼下所见,却没有这种情况出现。

那显然有人在疏导交通,把路人车马指引往使用别的道路桥梁,如此则必须大批受过训练极有组织的武士才能办到。

更且必须洛阳居民合作才成。

在洛阳,只有两批人马始有这种能力。

王世充的军事集团当然是其中之一。

另一方则是以奉皇泰主杨侗为代表,暗里则由独孤阀所操纵的力量。

刹那间,徐子陵明白过来,同时想通了独孤霸今天往找铁勒人这一疑团。

独孤阀正在玩一个左右逢源的游戏,一边与李密合作,另一边却与铁勒人和阴癸派勾结,那就能不用受任何一方所控制。

今趟独孤阀封锁天津桥,让铁勒人和阴癸派放手对付跋锋寒与寇仲两人,可能是个引蛇出洞的大阴谋。

只要王世充沉不住气,仓卒离开皇城插手此事,独孤阀的五千精兵,将会联同铁勒人和阴癸派,在准备充足和计划周详的优势下,一战定江山,夺得洛阳的控制权。

情况确是凶险至极点。

而跋锋寒和寇仲更是陷身至险的核心而不自觉。

一里通,百里明。

想通了这个环节後,他豁然而悟出为何独孤策会和钱独关的爱妾白清儿混在一起。

钱独关或许非是阴癸派的人,但河南狂士郑石如的可能性却是非常之大。

通过这两个人,襄阳城便等若落在阴癸派手上。

难怪钱独关会对他们如此不友善。

现在他该怎办才好呢?第叁章 天罗地网嗖!弓弦声响。

乍听只是一把劲弓弹啸,事实上却是四弓齐发,因其时间拿得整齐划一,故听来只有一响。

从矗立两边桥头对起的四座高楼之颠,四枝劲箭像电光激闪般,斜下百馀丈的高度,在的娇喝仍是馀音萦耳的当儿,搠胸刺背而来,对两人招呼周到。

当!当!当!当!寇仲和跋锋寒舞刀挥剑,背贴靠背,各自磕飞前後袭来的四箭。

刀剑箭相触,其激鸣之声响彻横跨洛水一百叁十馀步的天津桥。

四箭激弹飞开,掉往洛河去。

寇仲只觉虎口麻,骇然向後背靠着的跋锋寒道:甚麽人的箭法如此厉害?且有四个之多。

跋锋寒神色凝重的盯着玉脸含春的,低声答道:若我没有猜错,该是铁勒王座下有『铁箭卫』之称的铁勒高手,想不到竟到了中原来。

寇仲心中大懔,他们立足实地已挡得这麽辛苦,若在凌空腾跃之际,形势岂非更是险恶。

若对方只有一人,还可凭和氏璧赋予他们迅快换气本领闪躲。

但在四箭齐发下,而对方又是此道大行家,能否挡得过确是未知之数。

娇笑道:这四箭只是打个招呼的见面礼,好戏尚在後头呢。

一阵长笑,来自与遥对的另一边桥头。

寇仲面对的正是那个方向,见到一男一女从桥头旁闪出来,一个是腰挂飞挝,有点阴阳怪气,毕玄的嫡传弟子拓跋玉。

俏立他身旁的是淳于薇,腰上挂着那把微微弯曲是突厥人爱用的腰刀,最适合在马背上杀敌。

脸上表情似嗔非嗔,又带点无奈的神色,幽幽的盯着寇仲。

拓跋玉先向寇仲打躬作揖,微笑道:今趟要与别人联手来对付寇兄,实属迫不得已。

上次小弟曾在襄阳好言相劝,勿与跋锋寒这贼子走在一道,可惜寇兄听不入耳。

不过小弟仍眷念情谊,至今没有插手。

假若寇兄现在立即离开,小弟和师妹绝不出手阻拦。

寇仲心中暗叹,这拓跋玉虽形貌古怪,但肯定不是坏蛋,且颇有丰度。

现在却不得不以生死相搏,想想都教人心伤。

颓然道:拓跋兄与恶名远播的阴癸派联手,不怕有损尊师声誉吗?淳于薇秀眉紧蹙,不悦地责道:你这人怎麽如此食古不化?我们到中原来,目的就是要把跋贼押回突厥,其他一切,那有心情去管。

跋贼最是可恶,每趟截上他时,都拚命逃跑,差点气死了人家哩?寇仲还有甚麽话好说?跋锋寒有了他和徐子陵作夥伴,拓跋玉的一方,根本奈何不了他。

唯一方法就是与像阴癸派这种实力雄厚的教派联手,始有完成任务的可能。

寇仲背後的跋锋寒轻轻道:我猜错了!四座高楼上的箭手该非铁勒的『铁箭卫』,而是曾受毕玄亲自指点的突厥高手。

寇仲登时色变,沉声问道:有多少个?这次随拓跋玉师兄妹到中原来的,尚有由毕玄亲手训练出来的十八骠骑,精於群战围攻之术,人人悍勇无伦。

所以即使以跋锋寒的强横,遇上他们亦只有落荒而逃的一法。

不过屡次交战後,十八镖骑被跋锋寒杀伤了部份人,故寇仲才有此一问。

跋锋寒苦笑道:该是十二名箭手,而非是四个。

寇仲虎躯一颤,这才明白为何有信心不怕他们溜掉。

只要其他箭手像刚才发箭那四人般厉害,他们跃飞空中时,只会成了猎手箭下的肥雁儿,禁不住後悔跑到天津桥上来。

这是个精心布下的陷阱。

从他们的角度往上望,是瞧不到楼顶的情况。

而敌人则可对他们一览无遗,优劣之势,不言可知。

何况左右桥栏外,尚有两艘看来不会有甚麽好路数的大船。

跋锋寒续道:为何他们还似在拖延时间呢?寇仲再度色变,隐隐感到眼前局面,绝不像表面仅是仇杀般单纯。

两旁灯火突然齐亮,原本黯无灯光的两艘大船,船首处同时燃了十多个灯笼。

两人一瞥下,都不由倒抽一口凉气,知道今次除非神明显灵,又或宁道奇、师妃暄等联手来救,否则休想有命离开。

左右两艘大船开始离开堤岸,移往河心,与南北桥头的拓跋玉师兄妹及,四座高楼的十二名骠骑杀手,形成一个以他们为中心的天罗地网。

***徐子陵此时潜至天津桥西洛堤近处,瞧着岸边的十多名壮汉把大船以缆索扯往河心固定。

他这局外人对形势的把握要比寇仲和跋锋寒更清楚。

心知敌人所有布置,均在防止他们借洛水遁走。

那亦是唯一的逃命捷径。

想到这里,他再不犹豫,滑进河水里去。

***左右两船的望台上,或坐或站各有十多人,无不像看耍猴戏的冷冷瞪着被灯火照得纤毫毕露的跋锋寒和寇仲。

船首除了持灯笼的大汉外,尚各有十多名弯弓搭箭的劲装大汉,摆出一副绝不容他们逃走的格局。

在一般情况下,就算加上高楼上的突厥神射手,怕仍奈何不了跋寇两人。

可是假若在与高手如等交战的情况下,他们若想突围离开,则这分处四方高处和河中左右两边的箭手,将会对他们构成致命的威胁。

仅的两条逃路分别是南北桥头,任凭选择。

笃!西方大船望台传来一下杖子触地的闷响,人人耳鼓嗡鸣。

被誉为独孤阀的第一高手尤楚红,安然坐在望台上太师之内,眼帘内的两道精光,越过六丈许的河面,落在桥上两人处。

右手碧玉杖柱地,发出一阵难听而带着浓重喉音的枭笑,先乾咳一声,才以她沙哑的声线冷喝道:小霸到那里去了?是否你两人对他做了什麽手脚?她身後高矮男女站了十多人,最抢眼自是美丽的独孤凤,其他寇仲认得的只有独孤策,人人衣饰华丽讲究,看来都该是独孤阀本系的高手。

只是他们,便足够收拾两人有馀。

与独孤阀遥遥相对的另一艘船上,则是以突利为首的突厥人,人数不过十人。

可是人人眼神如电,显然都是高手,却没有一个是女的。

芭黛儿当然不在其中。

自拓跋玉和淳于薇现身後。

他们早猜到不会少了龙卷风突利的份儿。

他随来的手下中有两个是寇仲认识的,就是双枪将颜里回和悍狮慕铁雄。

此二人当年与李密和祖君彦合谋,掳去翟娇,再在荒村布局暗算翟让,种下其後翟让惨遭杀身的大祸。

这时突利眼中射出欣悦的神色,哈哈笑道:老夫人何须担心,只要擒下这两个小子,要他们叩头喊娘的也只是一句话便可办到。

桥上的寇仲倒抽一口凉气,向身後的跋锋寒低声道:看来这就是伏骞那小子所指的铁勒人的阴谋了。

话犹未已,那方衣袂声响,四个人疾掠而来,带头的赫然是飞鹰曲傲,後面跟着的是他叁个徒弟长叔谋、花翎子和庚哥呼儿。

四人来到身後立定,冷然不语,一副吃定了他们的神态。

无论空中、地面、河上所有逃路均被封闭,形成一个插翼难飞的天罗地网。

两人这时才醒觉,这代表四股强大势力的敌人,早有联手对付他们叁人的秘密协议,而救回傅君瑜只是引发出眼前局面的导火线。

自离开任恩那秘巢後,他们的行便落在敌人的线眼监视下。

当知他们朝天津桥走来後,便调集各方人马,决定在这四通八达的交通要点截击他们。

现在终於把他们迫得陷身在绝境内,除了力战至死外,再没有其他的可能性。

此实他们始料所不及。

凄迷的美目射出复杂的神色,幽幽叹道:这里再没有奴家的事了,诸位前辈高明看着办吧!奴家尚有要事须处理呢。

突利施礼道:小姐请便,有机会,希望能与小姐多点亲近。

只看他神情,便知他深为美色所动。

事实上在场所有男人,无不为她现出迷醉的表情。

深深瞧了跋锋寒和寇仲一眼,再叹道:跋兄寇兄珍重!一闪不见。

两人虽想到她是要去追击徐子陵,可是自身难保,只能眼睁睁任她离去。

曲傲踏前叁步,来到刚才的位置,撩起长袍的下摆,扎到腰带去,仰天长笑道:冤有头,债有主,今天就让我曲傲来清雪杀子之恨。

寇仲,让老夫看看你除了逃跑外,尚有甚麽本领。

寇仲从跋锋寒身後转出来,一拍背上的井中月,大笑道:曲老头果然有种,只不知如若你单打独斗不敌本人时,其他人会否出手相援?右方的突利哑然失笑道:果然是无知之徒,死到临头仍敢口出狂言,曲大师请立即出手,待本人看看他的刀是否像他的口那麽硬。

只这几句话,便可看出突利极工心计。

因为若任由曲傲自己回答,碍於他的身份地位,怎都不能让人插手。

那时一个不好,只要寇仲能来个两败俱伤,别人要出手干预和相帮就有问题。

但突利这番话,既顾及曲傲的面子,又堵塞了寇仲的说话,拿得恰到好处。

长叔谋在曲傲身後得意笑道:寇兄是真糊涂抑是假糊涂,今次岂同一般依足江湖陈规的决斗。

两位仁兄乃人人得而诛之的奸徒,对你们何用甚麽礼数规矩。

他虽是含笑说出,但谁都听出他对两人怨恨之深,倾尽叁江五湖之水都洗涤不清。

寇仲然一笑,先瞥了脸容冷硬有如岩石的跋锋寒一眼,再环视把他们围得水不漏的众多强敌,最後目光落在曲傲身上,讶道:曲大师不是约了那位髯小子在子时比武吗?现在是甚麽时候?不要为此因伤或因死延期,使不知情的人又会以为曲大师怯战了!包括尤楚红在内,无不对寇仲的胆色暗暗佩服。

换了是别人,在这种成了众矢之的,明知必难幸免的情况下,谁能学得他般不但仍从容自若,还口角生风,一派洋洋自得之状?曲傲终是宗师级人物,际此决战关头,丝毫不因对方的冷嘲热讽动气,悠然逼前,微笑道:收拾你这小子要费半个时辰吗?动手吧!凌厉的气势,立时涌迫而出。

寇仲脊骨微俯,双目射出熠熠奇光,凝注在曲傲身上,像一头豹子般瞧着猎物的接近。

天上星月争辉,桥下洛水淌流,在这本是美丽明秀的晴夜,横跨洛水接通东都南北的天津桥上,却是战云厚布。

战火一触即发。

***徐子陵贴着河床,潜至独孤阀座驾船的船底下,心中犹豫。

像尤楚红和独孤凤那种级数的高手,他只要用力在船底凿一下,说不定都惹起对方的警觉,何况是要在船底弄出一个破洞来。

不过却非全无办法。

他伸出双掌,按在船底处,气海不住积蓄真气。

心底下亦不由有点紧张,虽然真气掌劲很多时被形容为比刀刃还锋利,但是否真如刀刃般能起切割的作用,尤其对象是坚实的船体,则仍是未知之数。

经过这些年来的钻研、遇合和修练,他对体内真气已到了收发由心的境界,强弱、快缓,至乎吐劲的方式,螺转的方向,都能随意而为,挥自如。

但却从未想过控制真气发出的刚柔锋利状态。

在与人对敌时,他可凭藉指尖、拳头、手掌的组合变化,针对情况而施用,但仍没有试过把真劲以另一种形态发出。

以他目下的修为,当然可以硬生生在船底震破一个巨洞,又或以掌尖插穿船底,但这样必然瞒不过船上的顶尖高手。

那时戏法就不灵验。

此时体内已蓄满爆炸性的能量,徐子陵猛一咬牙,螺旋劲发。

本是偏於阳刚迅疾的劲气,变得既阴柔又沉缓,从双掌吐出,劲力覆盖以双掌为核心的方圆近六尺的舱底。

核心的部份竟然应掌凹了下去,却没有发出破穿碎裂之声。

徐子陵也料想不到会有这种情况出现,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往凹陷的部份戳去。

手指直没入木,便若插进面粉团里的样子。

徐子陵自己都吓了一跳,想不到内劲可厉害至此。

收回手指,留下一个指形深洞,可是由於船身颇厚,故尚未洞穿。

他正要加点手脚,却发觉凹陷处的木粉一层层的溶下来。

心中叫妙时,突生警兆。

暗涌阵阵传来,显示河水内正有某种人为的活动在进行中。

徐子陵心中凛然。

难道自己如此小心,仍瞒不过敌人吗?***寇仲虽摆出打硬仗的格局,口上却嘴皮子微张的低声向左後旁靠栏而立的跋锋寒问道:那一方?跋锋寒当然明白他意思,但只能以苦笑回报。

敌势实在太强了,唯一方法就是突围逃走,但选取那一方逃走,却是最难决定的问题。

表面看来,自以拓跋玉师兄妹把守的南桥头实力最为薄弱,但也可能是个陷阱。

跋锋寒望往其中一座高楼,隐见人影缩闪,沉声答道:洛水!寇仲点头表示同意,锵的一声掣出井中月,朝迫至叁丈近处的曲傲迎去。

跋锋寒适於此时冷喝道:曲傲你何时成了突厥人的鹰犬?以曲傲的老练,也为这句尖刻之极的话略一错愕,气势登时减弱两分。

要知突厥势大,铁勒势弱,所以铁勒人臣服於突厥,乃合情合理的事。

正因跋锋寒这句话勾起了曲傲在这方面的联想,才有气势被削的情况出现。

不待任何人有机会回答,跋锋寒後发先至,越过寇仲,斩玄剑以雷霆万钧之势向曲傲劈去。

四周怒叱声起,众敌纷纷赶来援手,跋锋寒只耍了一记手段,便改变了整个形势。

愈乱他们便愈有逃生的机会。

***眼前的情景,看得徐子陵头皮发麻,暗叫侥幸。

原来敌人正把两张满是倒的大网,在天津桥左右下方的河水上,在水面下半尺许处浮张,如若寇仲和跋锋寒往河水跳下去,不给生擒活捉才是怪事。

徐子陵知事不宜迟,由河底往盖河入网潜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