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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 章北线之战

2025-03-30 08:07:55

六座垒寨,四座起火焚烧,箭楼则无一幸免地陷入焰火,送出大量的浓烟,燕人更无法在阵地有限的空间内,纷纷走出阵地,从箭壕爬往地面去。

东西两岸是截然不同的情况。

由于荒人部队集结于东岸的阵地外,所以燕军主帅宗政良把手上的主力部队一千二百人,全调往东岸布防,另加一千以工事兵为主的燕人,负责操作投石机和诸般支持的工作。

余下的五百人,则守护西岸的阵地,他们不但非是上战场的战士,且不是鲜卑人,而是从民间强征而来的漠上,负责筑寨起楼的工事。

荒人以两艘双头舰作先头部队冲锋陷阵,大出宗政良意料之外,从远距离以火器毒烟破阵,更令他猝不及防下几无还手之力。

燕军最大的问题是连续多天抢建堡寨箭楼和挖壕,加上连场大雪,又被高彦闹了个天翻地覆,人疲马困,士气消沉,早失去应有的斗志和战力。

当双头舰硬生生以铁铸船头撞断两道浮桥,切断东西岸的连系,然后毫不停留地往上游驶去,恐慌像瘟疫般蔓延,首先受影响是西岸的汉工,人人争相逃离烟火笼罩的阵地,四散落荒逃走,致阵不成阵,全面崩溃。

东岸逃者虽众,仍有近千战士依号角声的指示,离开灾场,到箭壕东面烟火之外的平野布阵迎敌,欲背水一战。

此时由慕容战指挥、王镇恶为副,一千二百名荒人精锐战士组成的部队,分成左、中、右三军,已推进逼近至离燕人布阵处二千步许外,全是人强马壮的轻骑兵,静待出击的好时刻。

看着敌人旌旗歪斜,军容不整,过半人连战马都走失了,慕容战双目闪闪生辉地扫视敌人,向身边的王镇恶笑道:从没有一刻,比此时此刻更令人明白掌握时机的重要性,今次能取得如此辉煌的战果,全赖高小子探清敌情,又有镇恶筹谋如此精彩的进攻策略。

说实在的我很同情宗政良,今次他确是非战之罪,而是输在运气。

见王镇恶目不转晴地在敌人间来回搜索,问道:你是否在寻找向雨田?王镇恶叹道:我的确在找寻他。

坦白说,我对他的感觉颇为矛盾,既希望他在敌人队伍内,便可一并收拾他;又希望他置身事外,避过此劫。

慕容战点头道:我明白镇恶的复杂心情,向雨田这家伙是令人又爱又恨。

不过战场上没有人情可言,只有用尽一切方法去打击和杀伤对方。

接着喝道:击鼓!身后十名鼓乐手,齐声答应,战鼓声震天响起。

战号声响彻颖水柬岸黑夜的原野,在慕容战的命令下,左方由姚猛率领的三百军,首先冲出,朝敌人杀奔过去,人人在马上弯弓搭箭,奋不顾身。

接着由了宣指挥的右军二百人,亦策马前冲,朝敌人左翼杀去,一时蹄声轰隆,杀气腾天。

燕军未待敌人杀至,已骚乱起来,部分人更抛掉兵器,往左右逃去,更有人为了逃生,不顾地冻天寒,掉头奔回阵地,跳进水里,好泅往对岸。

慕容战见敌人未战先怯,哪还犹豫,一声令下,强大的中军向前推进,却不像左右两军般全力飞驰,迅如电闪,而是缓骑推进,两快一慢,平添不少威势和压力。

敌人逃者更众,任主帅宗政良和副帅胡沛如何喝止,起不了丝毫作用。

谁都晓得大势已去。

燕军终于全线崩溃。

燕飞最大的优势,是清楚谯奉先是何方神圣,更晓得对方的意图和手段,而谯奉先却对他是否负伤仍是抱怀疑态度,否则早召来李淑庄和陈公公全力攻杀他。

高手过招,胜负在毫厘之差;智者较量,亦是棋差一着,满盘皆落索。

燕飞正凭这一点点的优势,拟定出绝局求生的策略计谋。

他的阳神因安玉晴的元阴引发,萌动生机,亦使他回复了部分灵力,故能感应到谯奉先气劲的微妙情况,不但判断出谯奉先的武功不下于屈星甫等三大魔门高手任何一人,更从谯奉先真气游移的特性,知道此人善于转换真气,使他能作出违反一般物理、迅如鬼魅的动作身法。

正因谯奉先以轻功身法见长,故可逼至近处方被燕飞察觉,且自恃一有不妥以似他的轻功实时可逃之夭夭,所以他不怕独自面对燕飞。

燕飞生出另一种全盘掌握对手的美妙感觉,又大感新鲜过瘾,皆因自结下金丹后,他早不用如此弹思竭智的去「知敌」。

微微一笑道:谯兄爱怎么想便怎么想,谯兄的脑袋毕竟是谯兄的。

不过请容燕某人提醒谯兄一件事,就是一旦动起手来,燕某人想留手也不可能,如果谯兄认为可凭你过人的身法,形势不对时,随时可以开溜,将是大错特错。

谯奉先双目瞳仁收缩,虽然容色没有变化,但燕飞已察觉他心中的震荡,不但因被自己看破轻功了得,更被勾起李淑庄描述自己如何大破魔门三大高手的记忆。

谯奉先双目的紫蓝之色更盛,不眨眼地盯着燕飞,沉声道:我岂有与燕兄为敌之意,只恨燕兄开罪了南郡公,假若燕兄许下誓言,永不踏过淮水半步,奉先可代南郡公作主,大家的恩恩怨怨就此一笔勾销。

燕飞当然不会相信谯奉先的鬼话,说到底他仍是在试探自己,看他燕飞会否忍辱负重,从而判断自己的真正情况。

燕飞仰天笑道:谯兄像是第一天到江湖来混的样子,亏你说得出这么幼稚的话来。

我燕飞何等样人,怎会受人管束?谯兄怕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动手吧!谯奉先皱眉道:燕兄话虽说得漂亮,却全是废话,你我今战势不能免,不论燕兄有何奇功秘艺,本人将奉陪到底,看燕兄是否如你自己口中说的那么高明。

燕飞心明眼亮,掌握谯奉先到此刻仍没有退缩之意的背后原因,道理在谯奉先认为与李淑庄和陈公公连手之力,超过卫娥等三人连手之威。

兼且谯奉先认定他因与孙恩决战身负内伤,所以不肯错过此难逢的机会。

假设他燕飞仍这么忍气,几乎可肯定谯奉先会立即发动。

燕飞苦笑道:我只是好言相劝,皆因不想再大开杀戒?在不久之前,便有三个来历不明的人,不肯听我的逆耳忠言,求死得死。

如果现在只有谯兄一人,燕某人早立即动手,但谯兄不但有伙伴同行,且功夫皆为不下于谯兄的高手,所以燕某人方好言相劝,看看可否和气收常锵!蝶恋花出鞘,遥指谯奉先。

谯奉先右手往身后一探,手上多出一枝长只尺半,竹节形的铁简,予人可硬可软,刚中带柔的奇异特性。

如能以游移难测的身法配合,确实可以尽展铁简的功夫。

真气从蝶恋花锋尖潮冲而去。

谯奉先微一错愕,竟踏前半步,接着又后退两步。

谯奉先终于色变。

燕飞心中一阵痛快,在大敌当前,生与死的交接处,他的「日月丽天大法」又有创作,发挥出其独特异常之处。

他首先以太阴真气远距攻敌,谯奉先立即落于被动,不得不全力运功抵抗,却被太阴真气至阴至柔的特性缠黏不放,彷佛娥般能生出空间凹陷塌缩的牵扯力。

谯奉先控制不住的被太阴真气扯得往前倾半步,方能抵销那种奇怪力道。

接着燕飞化进阳火为退阴苻,太阴真气天然转变为太阳真气,至寒转作至热,凹陷的空间变作扩展膨胀的爆炸力,谯奉先顿感有如狂风中孤立无依的小草般,硬被扫退,竟多退了一步半。

但燕飞也试出谯奉先的功力尚在屈星甫之上,难怪敢单身来试探他的虚实。

由于气机正紧锁着谯奉先,对方内外任何变化,尽在燕飞掌握内。

谯奉先终于失去信心,再不敢肯定燕飞身负内伤。

也难怪谯奉先心惧,燕飞的「仙门剑诀」固是旷古绝今的剑法,他因孙恩的「黄天大法」而受的伤势更是非一般的内伤,无形无相,表面绝看不出来。

只有燕飞自己心里明白,一日元气未复,他一天没法施展「仙门剑诀」。

纵然交手硬拚,谯奉先也无法看破燕飞的虚实,那根本完全超出他识见的范畴外。

因此怎到他不色变吃惊呢?只要能吓退谯奉先,燕飞便可解决危机,否则他只好全力突围逃走,但以后将没有安乐的日子过。

燕飞从容道:这是给谯兄的最后一机会。

下则脚踏奇步,上则挥剑抖劈。

谯奉先一时看呆了眼。

原本干平无奇的招数,但落在燕飞手上,却成为浑然天成、妙至毫颠的绝艺。

两人此时仍相距足有两丈之遥,但谯奉先竟清楚无误地感觉到,当燕飞剑劈肩颈的一刻,恰是他来至身前半丈之时,偏是他虽只是简单的一剑,但剑速却不住变化,忽快忽慢。

这还不是谯奉先最顾忌的,最令他失去反击之心的是剑劲忽寒忽热、刚柔交替,令人不知如何运劲抵挡,如果稍有差池,后果肯定是他谯奉先伏尸燕飞剑下,更可虑者是燕飞接瞳而来的剑招,或许是李淑庄向他描述过燕飞如何杀死卫娥等三人的可怕剑招。

谯奉先一声长笑,往后闪电飞退,声音遥传回来道:请恕奉先失陪了!燕飞立定,还剑鞘内,扬声道:燕某人不送哩!看着谯奉先没入林内的暗黑处,燕飞暗自抹了一把冷汗。

两艘双头舰在红子春和姬别指挥下,撞断两道浮桥后,毫不停留地朝上游驶去,离开被浓烟罩着的敌阵,直过水口,抵达泗水后,船上点燃所有风灯,灯火通明的掉头驶回北颖口去,船上战士人人强弓劲箭在手,准备射杀任何出现在射程内的敌人。

对敌人来说,他们在此时此地如若死神的化身,更因他们故意张扬其事,骇得正沿岸北遁的敌人莫不往东西两方落荒逃走,令敌人没法聚众顽抗。

双头舰驶过北颖口之际,战事已告结束,由宗政良和胡沛指挥的残余部队,被荒人战士冲得支离破碎,溃不成军。

甫接触下,燕军已支撑不住,弃甲抛戈的亡命奔逃。

此时拓跋仪率领的三百精锐,埋伏在敌阵上游离颖口东岸里许处的密林内,等待猎物自投罗网。

目标是敌方主帅宗政良和胡沛。

埋伏的地点是经过精密的思量,准确地捕捉敌人的心态。

由于荒人的主力布署在颖水东岸,所以身为主帅的宗、胡两人,必在东岸阵地主持大局,当双头舰以火器毒烟攻陷敌阵,又撞断浮桥,切断两岸联系,宗、胡两人在别无选择下,只有出阵迎战。

荒人的主力部队此时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雷霆威势,麾军狂攻,击溃燕军。

宗、胡两人见大势已去,好死不如歹活下,只好朝北沿颖水逃亡,但在两艘回航双头舰的威胁下,不得不改变逃走路线。

在如此形势下,当不可投进颖水,泅往对岸,因为在水中将成舰上箭士的活靶,只好改往东逃,如此便被埋伏的荒人截个正着。

整个计划由王镇恶构思出来,尽显「虎祖无犬孙」的事实。

此战奠定了王镇恶在荒人心目中军事大家的地位。

小杰有点紧张的道:来了!数十骑正亡命奔来,这批燕人逃兵该在接战前逃离战场,又有马脚代步,所以走在最前头。

拓跋仪冷然道:这些只是小卒喽啰,让他们走吧!敌骑慌张地在密林外的乎野驰过,转眼远去,没入夜色苍茫的山野去。

接着是徒步奔跑的敌人,大部分逃进荒人埋伏处左方的雪林内,他们没有马快之利,只好望借密林的掩护,逃过荒人的追杀。

这片密林位于泗水南岸,北颖口之东,绵延数里,是藏身保命的好处所,也是埋伏袭敌的好地方。

拓跋仪用足眼力,注视朝林区逃来的敌人,心想的竟是香素君。

她曾要求参与今次的行动,却被他坚决拒绝。

他有一种想法,是希望她能远离战场,不沾上战场上的血腥。

想起她,再想起自己的处境,拓跋仪便有神伤魂断的感觉。

在这战争的年代,每一刻形势都在变化中,令人有朝不保夕的危机感觉,未来变得不稳定和难以预料。

只要拓跋珪一个命令传下来,他便要离开边荒集,对未来他再难以掌握。

对每一个军人来说,命运并不是掌握在自己手上,而是上司统帅手中。

像眼前急急如丧家之犬亡命逃亡的敌人,他们便是因慕容垂的命令到这里来,遇上这般的厄运。

小杰又道:真的来哩!在他开口前,拓跋仪早看到一批百多骑的敌人,正朝他们疾驰而至,队形散乱。

走在最前头的是两个身穿统烦将服的敌将,其中一个是化了灰他们都可以确认的汉帮叛徒胡沛。

另一人看其年纪外貌体型,可肯定是有「小后羿」之称、北方著名的箭手和刺客宗政良。

拓跋仪下令道:依原定计划进行,我们的目标是宗政良和胡沛,其它人都不用理。

命令传达下去,众战士弯弓搭箭,瞄准不住接近的敌人。

小杰低声道:想不到以箭法名震北方的宗政良,最后竟惨死在乱箭之下。

哼!敢来惹我们荒人的,都没有好结果。

拓跋仪暗叹一口气,心忖如果奔来的骑士中有向雨田在,那就更理想了,可免去燕飞一番功夫。

直至宗、胡两人进入二百步之内,拓跋仪一声暴喝,道:第一轮箭!近百支劲箭从林内暗黑处飞蝗般朝敌人投去。

宗政良果然了得,在箭矢及体前,先一步滚落地面,险险避过。

胡沛却没有他那般幸运,纵身跃离马背,却被拓跋仪及时射出的一箭命中心窝,抛后坠地,再爬不起来。

箭矢无情,箭矢范围内的敌人被射得人仰马翻,无一幸免。

宗政良在地上疾滚两丈后,从地上演起来,刚跃往半空,第二轮百多枝劲箭,在拓跋仪号令下索命鬼般追至,在这样的情况下,换了是燕飞,也难逃箭矢贯体的命运,何况是宗政良。

惨叫声中,也不知宗政良中了多少箭,从空中掉下来,立毙当常第九章 抽丝剥茧刘裕回到基地时,夜空乌云低压,狂风呼号,眼看将有一场大雨。

过去两天的天气颇不稳定,不时F场大雨小雨,却为他的探子任务提供了掩护。

过去的两天,他和屠奉二、宋悲风各率三个兄弟,每组四个人,以屠奉三遇袭的海湾作起点,分二路由近而远的搜索天师军的藏兵基地,不住扩大搜索的范围,结果却是一无所得,今刘裕大感失望。

难道他们猜错了?屠奉三和宋悲风依约定和他差不多同一时间回到基地。

这个位于盐城之柬的基地,本身是个荒弃了的渔村,有十多间土石筑成的小屋,处于一道河旁,接连大海。

奇兵号泊在河湾处,由这里驶往盐城,半天可达。

三人聚在其中一间小屋交换情况。

屠奉三苦笑道:我本以为搜寻徐道覆的藏兵基地是手到擒来的事,因为按道理,他们的基地必是在水陆交通方便之地,离吴郡、嘉兴、海盐三城应不会过远。

岂知走遍沿海区域,仍没有发现敌踪。

宋悲风道:我专搜索通往此三城的河道,也像奉三般以为可轻易找到天师军藏身之所,可惜亦是徒劳无功。

刘裕凝望闪跳不停的烛火,沉吟道:徐道覆熟悉这个区域的环境,而能否瞒过远征军的探了,正是此仗成败的关键,在如此情况下,他的藏军之地肯定是巧妙安排、精心筹划,考虑及所有破绽,非是我们可轻易识破的。

屠奉三点头道:我也有同样的想法。

照我的猜测,陆上的作战部队和海上舰队该是分开处理,反攻时方会师出击。

宋悲风点头道:合理!要把一支庞大数量的舰艇船队藏起来,即使是长江和大河那样的河道,仍是非常困难。

另一个可能性是把舰队藏在太湖内,但始终须离开太湖,当舰队进入河道,既容易被察觉,更易被伏击,是智者所不为。

最理想莫如把舰队留在大海上,像我们这般把长蛇岛当作海上的隐蔽基地。

屠奉三欣然道:对!正因我乘的那条船是从海路潜来,方会被天师军藏在海上的舰队发觉,故能偷袭我们杀个措手不及。

宋悲风大喜道:你记得曾经过哪些岛屿吗?屠奉三苦笑道:大海茫茫,远远近近岛屿无数,根本无法分辨。

何况知道天师军主力舰队藏身之处又如何呢?凭我们的实力,去惹他们等于以卵击石。

刘裕冷静的以目光扫视两人,最后落在屠奉三身上,问道:当时攻击奉三的天师军战船,是哪类的战船?战力如何?屠奉三答道:攻击我们的有五艘战船,均属轻巧型的海船,两艘是头低尾高、前大后小的海鹊船,左右置浮板,长只五丈,颇易辨认。

其余三艘是开浪船,船头尖突,长约七丈多。

以其操控者的功力和船上的装备评之,均是第一流的战船。

刘裕点头道:这证实了我的想法。

天师军虽号称兵力达三十万之众,战船逾千艘,但其中大部分士兵均只是装备不齐的乱民,战船更不乏由普通渔舟加以改良而成。

从当日天师军攻打边荒集的兵力看,天师军堪称精锐者不会超过十万之众,这还包括从边荒撤退后军力上的扩充。

至于战船,粗略的估计,能见得人的有二、三百艘已相当不容易了。

宋悲风道:我明白小裕的意思,今次徐道覆先纵后擒的反攻战略,成败的关键首要是保密,方能收奇兵之效。

所以入选的战士,必须是天师军核心的精锐,且在忠诚方面没有问题,不会泄漏机密。

战船则是一流的战船,如果是使用由普通渔舟滥竽充数的劣等船,只会影响机动性和战力,反成为尾大不掉的负担。

屠奉三笑道:刘爷又再次显示明帅之风,从茫无头绪的事理出头绪来,我们是成王还是败寇,就看今晚此一席话。

倏地屋外刮起阵阵大风,树摇叶响,窗门吹得砰?作声,接着大雨洒下,由疏转密,豪雨终君临大地。

刘裕完全不为天威所动,沉声道:我今次也是被逼出来的,以谢琰好大喜功的性情,这几天便会由水陆两路攻打会稽。

当会稽落于远征军之手,徐道覆会于任何一刻展开反攻行动。

现在可说刻不容缓,我们必须尽快找出徐道覆的秘密基地,才能占夺先机,以有限的兵力去攻破强横的敌人。

宋悲风苦笑道:我想不认外行也不行,你们说的话对我来说似在猜谜语,究竟天师军的秘密基地在哪里呢?刘裕油然道:假设你是徐道覆,在海盐、会稽、吴郡和嘉兴四大重镇都落入远征车手上,形势告急下,你要扭转败局,会怎样做呢?记着谢琰的副手朱序是知兵的人,刘牢之更不用说,当然会千方百计防止天师军反扑成功。

宋悲风道:我会竭尽全力保卫吴郡和嘉兴两城,只要保持运河畅通,建康的兵员物资就可以源源不绝的支持会稽,守稳会稽后,便可对会稽附近沿海城池用兵,如此功过半矣。

刘裕再问道:吴郡和嘉兴两城的守军,可藉运河互相呼应,防守力当然远比海盐强大,老哥为何要舍易取难,何不先陷海盐,再攻两城?宋悲风道:道理简单明白,如先夺回海盐,不但会惹起远征军的警觉,且对占领会稽的远征军主力部队起不了作用。

只有截断运河交通,方能令远征军陷于粮草不继的劣况。

屠奉三笑道:如此徐道覆的反击战略,已是呼之欲出,就是出奇制胜,攻其不备,以隐了形的水陆部队,忽然发动猛攻,一举夺回吴郡和嘉兴两城,如此海盐将不攻自破,而会稽的远征军将变为孤军,任由天师军宰割。

这是最简单的说法,以徐道覆的智谋,会以种种虚虚实实的手段,于吴郡和嘉兴的守军应接不暇时,才忽然发动。

宋悲风叹道:二少爷确实比大少爷差远了,还以为自己破敌如神,犯了扩展过急的毛病而不自觉。

现在远征军的战线太长了,致实力分散,反之天师军则集中起来,强弱之势不言可知。

刘裕冷然道:所以天师军的秘密基地,肯定在吴郡和嘉兴之东,离海不远处,当他发动时,纵然两城守军立生警觉,但已来不及求援。

宋悲风摇头道:我不明白为何是离海不远之处?徐道覆大可把水陆两军分开,各自行动。

刘裕微笑道:宋大哥认为需多少兵力,方可攻陷吴郡或嘉兴?宋悲风摸不着头脑的道:这有甚么关系呢?屠奉三精神一振,双目闪亮的道:当然大有关系。

要攻陷吴郡或嘉兴任何一城,首先要切断两城之间和其对外的联系,孤立它们,再以牵制其中一城,猛攻另一城的策略,方有成功的可能。

一般来说,要攻陷一座有强大防御力的城池,攻城军的兵力至少要在守城军两倍或以上。

以我的估计,徐道覆若要速战速决,兵力当不少于五万人,战船百艘。

刘裕沉声道:要找一个隐蔽的地方藏起五万人,在现今的情况下,是没有可能的。

只是物资粮货来来往往,已难避探子的耳目。

所以这批天师军的隐藏地点该是在海上某处的偏远岛屿,如此才可以瞒过远征军。

宋悲风一头雾水的道:这么说,他们在陆上岂非没有甚秘密基地?刘裕从容道:这样的战术,更需一个陆上的基地,以建造攻城用的工具,当时机来临,天师军的战舰可在数天内把海上的兵员送往此基地,再分从水陆两路大举进攻。

从策略上来说,这个计划是非常高明的。

屠奉三道:正因之前我们错会了徐道覆的策略,所以没法找到敌人的秘密基地。

此基地极可能离开海河有一段距离,甚至或在山区之内,不虞被人无意中撞破。

宋悲风恍然道:我明白了,所以这个基地不该离岸过远,好方便调动军队。

屠奉三摩拳擦掌的道:我真想再次出动,搜索天师军的秘巢。

刘裕道:此事绝不可轻举妄动,如被对方晓得秘密外泄,我们渔翁得利的策略将难奏效。

屠奉三点头道:让我们三人亲自当探子,如此可保万无一失。

接着道:这方面就如此决定。

不过掌握敌人秘密基地的位置,只完成我们破天师军大计的一半,另一半是如何联络魏泳之,好弄清楚远征军的情况,让我们能在远征军崩溃时,招降败军。

刘裕道:魏泳之曾和我拍文件过探察的任务,有几种联络的手法,只有我和他晓得。

只要他身在盐城,我可在城外必经之路设下暗记,他看到后便可到某一指定地点,找到我的信函,再到这裹来见我。

屠奉三大喜道:既有此法,一切好办。

刘爷是主帅,当然不用奔波劳碌,此事交由手下儿郎去办,保证妥当。

此时屋外足音响起,三人停止说话。

不一会老手推门进来,欣然道:阴爷来哩!三人均有如释重负的感觉,阴奇的到来,正代表一切依计而行。

今次的行动他们是不容有失,任何的错失,会令他们功亏一篑,且永远没有翻身的机会。

※※※郝长亨进入大厅,聂天还正细看摊开在桌子上的图卷,看得津津入味,卷上画的是太湖一带的地理形势图。

郝长亨心中涌起崇慕之情,更感到幸运,能追随像聂天还如此超卓的人物,实在是他的福气。

他几乎从未见过聂天还吃败仗,唯一的挫折便是那次被燕飞赢了赌约。

从一个微不足道的江湖人物,成为一个帮会的龙头大哥;由一个黑道人物,成为雄霸一方的豪雄,聂天还本人便是个传奇。

郝长亨尤为欣赏聂天还治民的手段,令两湖帮的利益与两湖的民众结合在一起,正是这种上下一心的和谐,使两湖帮势力不住膨胀,最后更击垮了宿敌大江帮。

聂天还头也不回的道:雅儿方面有甚么最新的消息?郝长亨来到聂天还身旁,恭敬的道:长亨正是来向帮主报告,刚接到寿阳来的飞鸽传书,得知清雅已离开边荒集。

聂天还遽震道:雅儿回来了!郝长亨清楚感到正如聂天还所说的,他对尹清雅的爱是毫无保留的,只有尹清雅才可令聂天还失去冷静,令他后悔和反剩郝长亨苦笑道:该是回来吧!聂天还呆了一呆,接着点头道:对!没有人知道她是否回来。

又皱眉道:为何不直接去问红子春?他该比我们的人知道多一点的。

郝长亨道:红子春到北颖口去了,找不着他。

聂天还愕然道:荒人反击慕容垂哩!咦!高彦是否也到北颖口去了。

郝长亨叹道:我们派到边荒集的人,虽然是参加边荒游到边荒集去,但始终是外人,很难掌握所有情况。

聂天还目光回到桌上的图卷,道:北府兵的远征军连夺三城,得却是失,已逐步走进徐道覆精心设计的陷阱。

谢琰肯定是个‘白望’,愚蠢至此,但刘牢之该不致这么差,照你猜刘牢之是否真的被桓玄收买了呢?郝长亨道:不会吧!刘牢之曾背叛桓玄,照我看刘牢之只是要借天师军清除谢家在北府兵的影响力,和铲除原属何谦派系的将领。

聂天还沉吟片刻,忽然问道:你认为在这样的情况下,刘裕是否还有机会?郝长亨想不到聂天还会忽然把话题转到刘裕身上,错愕的道:刘裕手上无兵无将,可以起甚作用?且司马道子是永远不会信任刘裕的,顶多只让他作个先锋将。

聂天还摇头道:你太低估刘裕了。

郝长亨感到有点无话可说,因为他真的不晓得在现今的情况下,刘裕可以有甚么作为。

聂天还目光移离图卷,投往屋梁,负手露出思索的神色,徐徐道:现在天下间能令我感到顾忌的有两个人,一个是燕飞,如在单打独斗的情况下,我没有必胜的把握;另一个人便是刘裕,我顾忌的是他对军民的号召力,只要予他一个机会,他可以立即冒出头来。

郝长亨心中佩服,正是聂天还这种知彼知己的态度,令他从不轻敌,致能屡战屡胜。

道:幸好刘裕尚未成气候,一旦北府兵败退,刘牢之又能保存实力,他将永远错失机会。

聂天还叹道:我也希望如此,可是桓玄和任青媞千方百计,想尽办法仍杀不掉他,却令我非常担心。

郝长亨一呆道:任青媞?她是否真的要杀刘裕呢?聂天还淡淡道:在这里我顺道提醒你一句,千万不要被她迷惑,此女精于媚术,最懂如何勾引男人。

论智计,她绝不在你我之下,以为可以驾驭她的男人,最后都不会有好的收常郝长亨老脸一红,尴尬的道:长亨会谨记帮主的指示。

聂天还冷哼道:甚么‘我疲倦了,希望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休息。

’哼!这种鬼话我会相信吗?郝长亨讶道:今次任青?来投靠我们,竟是别有居心?聂天还冷然道:可以说是别有居心,却不一定要来害我们。

现在南方形势混乱又复杂,她是借我们这棵大树来遮荫,一方面可以静观其变,另一方面是觅地潜修。

她以为我看不破她吗?我只是不想揭破她吧!郝长亨愕然道:她竟是借我们的地方来练功,真教人想不到。

聂天还道:她教你意外的事会陆续有来。

此女不但媚骨天生,且是练武的好料子,每次我见到她,都感到她进步了。

今回见到她,我这个感觉更强烈,她应是处于突破的边缘。

如给她练成‘逍遥大法’,她将会变成另一个任遥,至乎犹有过之。

郝长亨胡涂起来,道:我们这样收留她,究竟是凶还是吉呢?聂天还道:那就要看我们的表现,明白吗?郝长亨醒悟过来,点头道:我明白了,她是一头择木而栖的鸟儿。

聂天还道:她确是天生的尤物,男人的恩物,桓玄没有选她,大出我意料之外,也打乱了我的部署。

长亨你放心吧!我聂天还何等样人,岂会被女色所迷?除非她做到一件事,否则休想我信任她。

郝长亨好奇心大起,问道:要她为帮主干甚么事呢?聂天还淡淡道:就是杀死刘裕。

刘裕一去,我将成为她唯一的选择,如此她才肯对我死心塌地。

郝长亨叹道:帮主高明!此时手下急奔来报,在门外已高呼道:报告帮主,小姐回来哩!小姐回来哩!郝长亨尚未来得及反应,聂天还早旋风般转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