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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暗伏奇兵

2025-03-30 08:07:16

久久之后,忘我方丈仍未答话,熊式文等待不及,再次问道:欧阳大侠,你怎不答我所问?忘我方丈这才缓缓地说道:熊老大你进来谈吧,话很长呢。

熊式文闻言沉思有顷,说道:还是这样说话的好,不管有多少话说,熊式文都会等待静听。

忘我方丈哈哈地笑了起来,继之说道:你有求于老衲。

竟然又信不及老衲,咱们似乎没有什么话可以说了!熊式文万般无奈,只得闪身走进洞中,他首先瞥望了忘我方丈师徒们一眼,继之略微拍头扫现了石洞正中顶端—下,脸上显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明觉大师看在眼里不由暗自留心。

忘我方丈这时已开口说道:随便坐吧,咱们要详细地谈谈。

熊式文虽然已经进了石洞,却在处处戒备着忘我方丈,闻言答道:欧阳大侠应该知道,熊式文挂记着舍弟的安全,有话就请立即说出来好吗?老衲怕由不得熊老大你的心意了,熊老二内伤虽重,不过老衲可以保证他一时却绝对还死不了,所以你勿须如此焦急,还是坐下来的好。

熊式文无奈之下,遂在距离洞口不远的一个大墩上面坐下说道:欧阳大侠请吩咐吧,熊式文已经入座了。

忘我方丈点头说道:首先熊老大你仔细地看看,这座洞府,是否有什么地方曾经变动过了。

熊式文根本没有点头或扫视,就回答说道:看过了,并无变动。

忘我方丈残眉一皱又道:老衲是请你仔细地看看!熊式文业已仔细地看清楚了!明修突然冷嗤一声说道:熊老大你骗哪个,你根本连眼皮都没抬。

熊式文哼了一声道:进入石洞的时候,我已经看过一遍,此时又何须再次耗费时间呢?明修闻言接口说了个你字,忘我方丈已经挥手止住了明修说道:明修不必多言,一切由老衲发问!说到这里忘我方丈话声微顿,又转对熊式文正色说道:你看过了就好,观在在你对老衲的称谓方面,老衲有几句话说。

老衲昔日名为‘欧阳易’是半点不错,但在出家之后,已经另有法号,因此熊大施主再要称呼老衲的时候,请唤我‘忘我’二字,老衲目下是这峨嵋山中‘伏虎神林’的方丈,与辽东‘铁佛寺’毫无渊源,这点也请熊大施主谨记勿忘,莫再弄错……熊式文不能再不插嘴,他接口道:这些事适才熊某隐于暗处已皆知晓,欧阳……忘我方丈你应了然熊某此时的心情,故而敢请谈话以舍弟内伤为中心如何?忘我方丈等待熊式文说完了之后,却依然自顾自地说道:老衲既乃‘伏虎禅林’方丈,自然与熊大施主贤昆仲毫无关系,也可以说无恩无怨如陌生人一般,老衲深信熊大施主应该明白这一点。

老衲师徒不幸身中瘴毒,虽说已经服食过身携之良药,断然不致死亡,不过对贤昆仲赠药之德,仍旧是感铭肺腑。

小徒明觉,看出昆仲神色不善,昔日他曾在‘铁佛寺’中作客,故而……熊式文摇头急促地说道:方丈,方丈,熊某虽然不知方丈再提过往之一口气原因何在,但是熊某愿意向方丈说明,对相逢之时的那些事故已不愿再谈。

忘我方丈微笑着说道:熊大施主既已自愿不谈昨夜是非,老衲怎敢相强,至于今弟内伤之事,老衲业已说过,施主必须要能使老衲信及之后才行。

熊某愿听方丈所提‘信及’的条件。

忘我方丈摇头叹息说道:很难很难,恐怕施主不能应承。

不论多难,不管熊某是否能够应诺,方丈说出一听再下断论不迟。

其实事情好办得很,只要施主能够信任老衲而已。

熊式文立即接口说道:熊某既请方丈施术,自然是信任方丈,难道这还不够?忘我方丈摇头说道:这是‘施术’以前的信任,而非对老衲施术的信任,怎可含混。

既是如此,不管难易方丈说出一听好了。

令弟内伤甚重,绝非十日八日可以复原,因此设若施主必须老衲代其医疗,那就一定要把令弟搬来此处居住才行。

熊式文暗中冷笑,但他表面却故作郑重考虑的样子,自然他不惧怕忘我方丈看到,不过他却不能不作个样子给明觉等瞧瞧。

他沉思多时之后,方始对忘我方丈道:为了医疗方便,方丈此以自是极为应当,但不知可能允许熊某陪侍舍弟否?忘我方丈很快地答道:办不到!熊式文眉头一皱问道:难道方丈不信任我?忘我方丈对熊式文的这句问话,答复得干脆至极,他道:一点都不错,老衲信不及施主!熊式文不料忘我方丈这般答复,一时竟然语塞无言,半晌之后,他方始恳求着说道:舍弟性烈,设无熊某在场,恐其……忘我方丈不待熊式文话罢,已淡然说道:老衲恰正不愿多事,令弟既然性烈而不驯,医治之议何妨作罢!熊式文无言可答,巳然难忍怒气,不由微哼一声说道:熊某不明方丈何意……简单得很,如今你我已成敌对,老衲虽蠢,断然不至蠢到使虎狼之徒卧身唾榻之下的地步!熊式文大怒之下竟末多作考虑,立即沉声对忘我方丈说道:既是敌对,熊某又怎能放心令舍弟独处方丈师徒手中?熊施主这句话问得很好,老衲绝无欲使令弟独处此间之心,因之医治令弟之事,老衲认为最好作罢!熊式文忽然而起,厉声说道:忘我方丈,你莫迫熊式文太甚,当真熊式文拼得舍弟一条性命,至时……忘我方丈突然地沉声接口叱道:熊式文,老衲警告一句话说,设若令弟伤发不治之时,你也必然难逃一死!熊式文闻言心头大凛,他倏地飘身退到洞口,厉叱说道:秃驴你敢暗算老夫!熊式文此时又恢复了那种辱骂忘我方丈的声调和称谓。

忘我方丈丝毫不气,平静地说道:老衲未曾暗算过你。

但却敢晓令弟死时你也必然难逃大劫。

熊老子就不信这个邪!无人必欲尔信,只是老衲既然知晓,我佛慈悲,不容不告知于尔,信否随意。

熊式文心中怕极,但他表面却故作从容的样子冷笑了一声说道:熊老子今日暂别,临行也警告贼秃驴们一句话说,我随时随地皆能举手即置尔等于死地,只为舍弟之伤必须瞎秃驴你来救治,故而一再容忍按撩着性子不肯下这杀手!稍停之后,老子再来一趟,听瞎贼秃你最后的一句话,若能应诺老子和兄弟一起来此,咱们干戈化尽,过去的不再斤两相较,否则老子绝对不再求你瞎秃贼了,拼却舍弟一命,发誓置你们秃驴于生死两难的地步,瞎秃贼你无妨好好地想想!忘我方丈哈哈一笑,继之扬声说道:熊式文,老衲现在就可以很清楚地告诉你听,代尔兄弟医治内伤之事,已然决不可能,你有什么手段,大可马上施展!熊式文猛一顿足说道:熊老子话已出口,即同金科玉律,瞎秃贼这几句话留在回头见面时候再况不迟,至时你只要仍然这样答复老子,嘿嘿,当夜就有你的报应,不信咱们走着瞧,熊老子去了!说完这番话后,他猛一顿足飞身出洞,疾如电掣般纵驰远去。

忘我方丈在仔细静心测听熊式文果已远去之后,立即悄声问明觉大师道:熊式文乍进这座石洞的时候,是否曾经注视过四周?明觉大师道:没有,弟子暗中注意,他仅仅是向洞顶瞥望了一眼。

忘我方丈急忙又间道:他瞥望洞顶何处,你还记得吗?明觉大师道:弟子记得,地方恰是洞顶正中。

明觉,此洞高有多少?大概丈八左右!忘我方文沉思了刹那之后,对明觉大师悄声而郑重地道:明觉,你去搬来洞角上的那张木桌,放在距离洞顶正中地方前面三尺的地上。

明觉闻言看了忘我方丈一眼,和明修明恒打个招呼,立即依照忘我方丈的吩咐办好。

忘我方丈此时又道:明觉你站在本桌上面,明修站于你明觉师兄的肩头之上,明恒再立身明修肩上,快!明觉明修和明恒互望了一眼,并未发问,立即遵谕站妥。

明觉素有神力之称,肩上站着明修及明恒,丝毫不觉重压。

忘我方丈却仰头对明恒说道:明恒,你举起双臂是否已经可以摸到洞顶的山石了?明恒答道:方丈,不用再伸手臂了,现在我的头正顶在洞顶上面呢。

很好,明恒,你平常聪慧过人,现在是施展的时候了,洞顶正中必有穴眼,但大小不知,方位不定,你要找出它来。

记住,当心留弹,别乱摸索,熊氏兄弟心狠恶毒,也许另有埋伏!明觉等三人,这才知道忘我方丈是为什么突然下令自己在木桌之上大叠罗汉。

明恒这时已在仔细地注目搜索着洞顶,久久之后,他喟叹一声说道:方丈,也许方位恰正相背,弟子现在所能看到的地方连个米粒般大的窟窿都没有。

忘我方丈立即说道:你说得很对,下来换个方位试试。

他们师兄弟三人,闻令即行,叠罗汉的方位正好调了个。

明恒这次在刹那之后,已经有所发现,欣喜地对忘我方丈说道:方丈,这里有个大如海碗般的深洞,黑黝黝的什么也看不见。

下来,找个长长的树枝试探一下。

明恒才待飞身而下,突然记起了另有极好的办法,于是说道:弟子打进去一粒火珠试试如何?试不得,我在找那部《冥冥幽经》,一粒火珠正好把这部奇书化为灰烬。

明恒脸上一红,飞身而下,顿足洞外,随手折了一根长约五尺的树枝,再次登上了明修的肩头,他非常小心地用树枝试探着那个深黑的洞穴。

半晌之后,他摇头说道:方丈,里面深得很,空无一物。

忘我方丈闻言不禁皱起了眉头,片刻之后,忘我方丈果断地说道:明恒,再仔细地搜索一下看,另外可能还有洞穴,不论大小一个也别放过,设若当真无发现,你就打进一粒火珠好了。

明恒阐言又重新搜索了一遍说道:只有这么一个窟窿。

那你打进一粒火珠之后就下来吧。

明恒依言探囊取出了一粒火珠,抖争强着指将火珠准确而迅疾地投进深洞之中,继之他与明修、明觉飞身而下,仰颈观望。

只见一缕浓烟自洞中射出,随即又喷出了大片火焰,浓烟虽已消失,火焰却久久始停。

忘我方丈突然问道:有什么变化吗?明觉等三人不由齐声答道:没有,除了火焰之外……他们话声来歇,忘我方丈突然声调奇特地接口问明觉大师道:明觉,真有火焰喷射出来?明觉不知忘我方丈怎地问出这种好笑的话来,皱眉答道:师弟们这种罕绝的火珠,发必自燃,当然会有火焰喷出来的,方丈……忘我方丈挥手止住了明觉的话锋,并且深皱着残眉,似在思索着一件极为重大而疑难的事情,明觉等人一时不由得俱皆沉默下来。

刹那之后,忘我方丈脸上泛起笑容,他立即开口对明恒说道:明恒你过来。

明恒闻言立即走到忘我方丈的身旁,忘我方丈却在他耳边低低地说起话来,明觉大师和明修却连一个字都无法听到,他俩不由彼此互相看了一看,奇怪忘我方丈为何不愿自己参予?这时忘我方丈话已说完,明恒立即连声答应着是字,脸上并且满含着笑容。

明觉大师实在忍耐不住,刚刚唤了一声方丈,忘我方丈已接口对他说道:适才我曾吩咐了明恒一件事情,你们不准多问,更不准逼问明恒,因为事态严重,故而我不能不有个出奇致胜的决定!这并不是不相信明觉你和明修,只是此事变化莫测,你们知道了以后,有害无益,而明恒更无法放心去作,所以暂时不告诉你们。

如今熊式文已经远去,以情理判断,他绝对不会去而复返,明修生起火来,咱们应该吃一顿消停饭了,饭后我还另有要事对你们两个人说呢。

明觉明修至此当然不敢再问,立即遵谕生火做饭。

饭后,忘我方丈间明修道:水袋存水还有多少?明修答道:大概还够明天用的。

明修你拿着水袋,明觉你背起熊氏兄弟留存的半袋米来,咱们立刻先去取水。

明觉大师不由问道:取水还背着半袋子米干么呢?忘我方丈一笑说道:虽说熊式文不会去而复返,但是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明觉这才无话好讲,师徒四人立即动身奔向溪旁,忘我方丈命令明修自溪源起处接满了水袋,方始返回石洞之中。

这时不过仍足下午,他们师徒在忘我方丈指挥之下,折得很多木枝枯柴,并将附近半里地区,仔细搜索了一遍,才重新回到洞口聚合。

行前忘我方丈曾有吩咐,令他们小心戒备,若遭意外不可迎敌动手,立即扬啸呼援,但是却没有碰到过意外的事情。

在聚合之后,明觉明修发觉明恒竟然没有回来,才侍向忘我方丈禀陈,方丈却已开口说道:不必多言多问,明恒另有要事去作,你们把断柴扎成数捆之后,就回洞去吧。

明觉明修料知事必重大,不禁心中忧虑起来。

第一零零章 智慧之搏忘我方丈却不再提起明恒,只吩咐明觉和明修两人,将断柴枯枝绑扎成捆,放于洞内不远的壁脚旁边,随即静坐用起功来。

明觉和明修无奈之下,也双双跌坐一旁凋气怀息,静待明恒事毕而归。

哪知直到夕阳巳坠,满天星斗之时,却仍然不见明恒的踪影。

明觉还能沉着应付,明修却因关怀乃弟,脸上已然现出焦躁不安的神色。

时约二更,忘我方丈始醒来,又过了一会,忘我方丈突然间明觉道:明觉,是什么时候了?方丈,大概二更多啦。

忘我方丈点了点头,慢慢地说道:明修生起火来,又该吃饭了,顺便泡壶茶喝,行囊里面有茶砖。

明修答应一声却低声说道:方丈,明恒……忘我方丈突然接口道:明恒只管让他睡,不必叫他,他够累的了,你生你的火吧!明修闻言早愣了半天,又扫视了石洞几眼,明恒根本没有回来,方丈怎地这样说呢,他百思莫解之下,不由说道:方丈,明恒……忘我方丈声调沉厉地叱道:明恒的事由我作主,你只须生你的火,闲话闲事少管少问!明修不敢再说什么,满怀心事地去生起火来,方丈却又对明觉说道:明觉,把一捆干柴放在离洞口丈远的地方,点着它。

明觉大师答应一声道:方丈说的是到洞外边吧?自然是在洞外,这个还要多问!明觉碰了一个软钉子,一声不响地抱着一捆干柴,抛在洞外丈远地方。

这时明修已经生着了火,明觉以枯枝点燃走出洞去,慢慢地燃着地那捆干柴,一时浓烟飞起,火蛇吞吐,夹杂着劈劈叭叭的柴裂声响传到洞中,洞外约半亩大小的地方,因有这捆干柴烧燃的火光照明,看得非常清楚。

饭做好了之后,明修简直连一口都没吃,他记挂着胞弟的安全,不时探身向洞口张望。

忘我方丈和明觉大师也匆匆把饭用过,浓茶泡好,明修端到方丈的身前,忘我方丈伸手拉住了明修的衣袖,用右手食指蘸着茶水,在小几上面写了几个字,明修方始放下悬心。

明觉在一旁自然也看个分明,遂悄悄地示意明修,退向一旁。

明修稍停踱到明觉面前,耳语问道:师兄示意,可是有什么指示?明觉大师也附于明修耳旁低声说道:明恒犯险,虽说方丈必已考虑周详而百无一失,但是我俩仍然应该暗中准备应变才是,你那‘碧绿火珠’可带在身旁?就在囊中。

天下毒草毒花,最最畏火,方丈洞外设那火堆,除用以照明使明恒得竟其功之外,也有避免熊式文暗施瘴毒之意,设若稍停发现意外之事,人声靠近,远远地用火珠照顾对方就是!明修点了点头,说道:小弟仍然不解方丈令明恒隐身暗处的用意何在,师兄你可明白?方丈向来神机妙算,愚兄蠢笨自难解得奥妙,不过我却深信方丈必有所得。

明恒虽然聪敏,但却不够稳重,心浮而躁,使小弟担心至极。

方丈既有安排,明恒藏处定在左近,没有危机,方丈必能立即接应,你不必担心。

明修又点了点头,明觉虽然这样安慰明修,但他自己却因为深知忘我方丈的为人,而忐忑不安。

设若方丈当真怀有十分把握的时候,日间早将所谋告知自己和明修知道了,如今方丈沉默不言,事态已到极端严重的地步,自然,好坏参半,未必明恒有险,只是万一不幸……明觉大师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更不敢露出丝毫焦虑的神色,否则明修必然会不顾任何危机险难,抗命出洞拯救乃弟。

洞外那捆干柴火堆,已将焚烬,忘我方丈突然说道:明觉,火堆还燃着吗?方丈,快熄灭了。

别使它灭掉,再加上一捆,在加完第三捆干柴之后通知我。

明觉大师应声说是,又抱起一捆干柴,加到火堆上面。

火堆倏地又腾起了浓烟,火蛇再次喷向高空,洞外本已喑黯的地方,也都又明亮了起来:明觉无心中向四外一瞥,突然低声向洞中趺坐着的忘我方丈说道:方丈,熊氏兄弟来了,就在半箭以外。

忘我方丈闻言竟然全身一抖,声调似乎难以压制心情的激动,说道:明觉,快些再加上一捆干柴,然后慢慢地回来,丝毫不要现出慌忙的样子,快!接着方丈又向明修说道:明修立即躺在右洞角下,靠里面用行囊作一个似在沉睡的个人,代替明恒,快!快!明觉明修立即应是,明觉布柴,慢条斯理,明修却七手八脚飞快地准备完毕,卧身右洞角下,明觉适时走回洞中,侍立于方丈的身后:这时,洞外传来熊式文的话声道:熊某兄弟已经商妥,为救舍弟性命,敬如方丈所嘱,留舍弟一人在此受医,现在已将舍弟送来,不知可能令我进洞吗?忘我方丈淡然说道:老衲非无情而不明事理之人,你只管进来好了。

洞外的熊式文答应一声,搀扶着熊式武一步步走进山洞之中。

熊式文首先向洞顶瞥视了一眼,随即又环扫了洞中一遍,才把扶着的熊式武放置在忘我方丈身前不远地方的木墩上面。

忘我方丈却对明觉大师说道:明觉,取床被子铺在我的身前地上,扶熊式武躺下,然后唤醒明恒明修,准备滚水等物。

明觉大师这次却能闻言会心地说道:方丈,师弟们日间取水砍柴辛苦了个够,刚刚睡稳,有事弟子来做是一样,不用叫醒他们了,好吧?忘我方丈嗯了一声,明觉大师立即动手铺好棉被,并在洞内炉灶上加了木柴。

熊式文立刻把熊式武扶到棉被上坐着,面对着忘我方丈,当然熊式武和忘我方丈的距离又接近许多。

忘我方丈沉默了刹那之后,缓缓说道:熊式武,老衲如今替你医治内伤,你就算是老衲的病人了,过往的恩怨是非和仇恨,在医治的阶段必须放弃,你可懂?熊式武有气无力地说道:我自然懂,设若你想杀我,现在可以说是举手之劳了!忘我方丈沉声叱道:医者有割股之心,熊式武,你若不信老衲,回去就是!熊式文突然接话对熊式武道:二弟,我怎么对你说的?方丈仁厚,前事是你不当,如今方丈既肯不究而代你疗伤,感激尚恐不及,怎地又说……他话还没有说完,忘我方丈哼了两声,冷冷地接口说道:熊式文,你这几句倒是好话,可惜话与心违,你当老衲双目失明就好欺弄?方丈这是说哪里话来,熊式文心愿可对天日,只可惜无法表达!忘我方丈沉声说道:老衲深知你‘心愿可对天日’的这句话是实话,不过你存的是什么心?许的是什么愿?却大成问题了,熊式文你说对吗?熊式文暗中惊凛不已,双目失明的忘我方丈,竟然如生神目,能够洞察肺腑,叫他怎不惊惧!但他不能不立即接话,于是熊式文故作无可奈何,喟叹一声道:方丈不信熊某兄弟,熊某兄弟又能奈何,所幸是熊某兄弟有求于方丈,否则……忘我方丈不待熊式文把话说完,冷笑一声厉色接口道:熊式文住口,老衲已然不耐烦听你这种口蜜腹剑的话语了,设若你真的存心良善,熊式武身怀与敌偕亡的奇毒药物,你怎会不知?你们兄弟打定了极端如意的算盘,既已知晓老衲所习并非‘三阳三绝正掸神功’,只能胜过尔等半筹并不足以置尔兄弟死命,因此暗起不良之心!一方面因需老衲替熊式武疗伤,不能不暂忍一时,另一方面则由熊式武身怀尔兄弟绝不惧怕的奇毒药物,待机而行,候老衲已将熊式武医治无碍之时,暗下毒手将药物或涂或撒置于老衲师徒必然抚摸之处,彼时尔兄弟则可兵不刃血置老衲师徒于死地。

熊式文!熊式武!哈哈哈哈哈哈,你们兄弟也忒煞轻蔑老衲了。

如今,老衲仍本慈悲之旨,不究既往,熊式文火速将尔弟身携毒药取去,远离此间七日之后五更时分,来此探视尔弟,快!忘我方丈这番言语,只说得熊氏兄弟惊心动魄,互望良久,木愣无言。

忘我方丈却又转对明觉大师说道:明觉再取一条棉被来。

说着,忘我方丈一字字有力而威严地,再次对熊式文道:熊式文,尔弟衣衫等物,放置此间无用,其所受内伤,须温水净体之后医治,因此尔弟所穿所着,不论内外衣裤及袜履等,尔立即携归!熊式文和熊式武交换了一个眼色,由熊式文相助乃弟,立将衣履尽去,脱得浑身无条线挂,再用明觉大师取来的第二床棉被,紧紧裹着熊式武的身体,一切束齐之后,忘我方丈立下逐客之令,熊式文仅嘱乃弟一切听凭方丈之命后,携乃弟衣履等物而去。

有顷之后,忘我方丈对明觉大师说道:炉水滚否?开了!用条子净布带,卷紧之后浸入滚水之中拿来备用!明觉应声办理,刹那将极热而水湿淋淋的布卷交给了忘我方丈。

忘我方丈对熊式武说道:把你那只好手伸将出来,手心向上,平放在木墩上面,熊式武依言办理,忘我方丈等布卷稍冷之后,缓缓擦抹着熊式武左臂手腕的脉门。

布卷全被水湿,因此熊式武的手腕在忘我方丈擦抹之下,如被水浸。

忘我方丈突然束手对一旁侍立卫护而不解的明觉大师说道:明觉注意,仔细看看熊式武被擦之处是什么颜色,快告诉我。

熊式武只当此乃疗治必经的手续,因之毫未挪动。

明觉大师在注目之下,立即答道:方丈,熊式武被擦之处,皮肉显示出了灰黑颜色!忘我方丈神色郑重地点了点头,熊式武已觉劳累,但他为求话命却不敢抽手回来,又过了一会儿,水痕已下,忘我方丈又对明觉说道:现在是什么颜色?方丈,颜色变得很怪,被擦抹的地方,现在是淡灰颜色,不过在干、湿相接的地方,皮肤呈现淡红而夹杂少许绿色。

忘我方丈嘿嘿一笑,并没再说什么,却郑重地对熊式武道:熊式武,老衲问你句话,你到底是愿意不愿意活下去呀?天下愿意死的人不多!熊式武你不必赌气说话,老衲问你愿不愿意活下去,你只须回答我愿否就好。

我当然愿意活下去喽!忘我方丈闻言频频摇头,继之冷笑一声,淡然指着熊式武说道:老衲认为你是不想活了!秃……你是胡说八道!老衲句句肺腑之言,一字也未曾胡说,天下有你这种想活下去的病人吗?熊式武实在听不懂忘我方丈这句话的用意,不由恨声说道:你别绕弯子说活好吗?忘我方丈沉哼一声道:好,老衲就开门见山地和你谈谈,熊式武,你的内伤很重……这一点请不必多说,我的内伤重否,下手暗算我的那个人应该明白!忘我方丈一笑说道:老衲承认这一件事,不过彼时是你先有了以老衲风烛残躯试手的狠毒心肠,老衲为保师徒四人的性命,对已然成敌的仇家,自然是没有办法不施展制敌而伤敌的策谋和功力。

熊式武讽讥地说道:我佛慈悲,出家人悲天悯人,所以方丈你才又应诺有条件地再给我医疗内伤对吗?忘我方丈淡然说道:你说得并不太错,不过往往是慈悲生祸患,如今依然!熊式武不懂此言怎生解释。

忘我方丈陡地厉声叱道:熊式武,你当真不懂?不懂!好,老衲告诉你明白就是!你内伤虽重,却不致于困顿至此,你六分内伤,四分矫作,休想瞒过老衲。

既来求医,又惧老衲,你已存了不愿再活的心意,故而与尔兄准备妥善之后才来此处。

你们兄弟所定计谋狠毒而周全,面面俱到,设若对手并非老衲,必将落尔兄弟算中无疑!你说了半天,字字句句罚我兄弟不仁不义,但却空洞无据,何异无的放矢?忘我方丈毫不气恼,闻言反而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歇止之后,方始说道:老衲料到尔兄熊式文,此时必然隐身暗处窥听动静,老衲很愿意请他也听听我这空洞无据的话语,然后论断一下是否老衲无的放矢。

说到这里,忘我方丈突然声调高扬而转厉,沉声对熊式武叱道:病家求医,绝少有像尔兄弟一样必欲置救命之人干死地的匹夫!尔兄弟被逐出此室,事先无法料到有此巨变,老衲断定尔兄弟紧要物件及歹毒药物,必然未曾携走,事实上也无法携去,对吗?尔兄与老衲相谈过后,深知欲教尔之活命,非老衲不可,归后商诸与尔,才定下奥妙狠毒的杀人计谋,妄想令老衲师徒死于不知不觉之间。

老衲承认尔兄弟心思细密而聪慧,可惜是碰上老衲作为对手,就有些相形见绌,小巫大巫之别了。

老衲故意心疑你身携毒药等物,坚令尔兄携去尔之衣履一切,究其实乃试探尔兄弟毒谋所在罢了!尔兄弟认为早已经料到老衲此着,也故意矫作一番之后,脱尽衣履以示无他。

不错,尔兄弟此计太妙,妙得不现丝毫破绽,但是哪里知道,天下事过犹不及,计谋太周全了则破绽自露,你衣履尽去之后,非但没有去掉老衲的疑念,反而更加深了老衲怀疑之心。

当你脱成一身上下无条线的时候,老衲即已将广阔而难以猜测的藏毒处所,进而缩小到非常简单的地方,这地方就是熊式武你的身体!忘我方丈说到此处,话锋突然停住,不知他葫芦里面又在卖弄什么药物。

第一零一章 危言耸听熊式武此时已经惊心动魄,这个残失双目的丑陋和尚太厉害了,竟然句句中的,语语凛心!忘我方丈招手示令明觉近前,附耳数语,明觉点头并随声应是,偶而瞥了熊式武一眼之后,也对忘我方丈耳际低喃几句,方始仍然侍立一旁,忘我方丈冷笑了两声,接续着适才话语停顿的地方说道:熊式武,当你脱成光身之后,老衲认定你所携毒药必然就在四肢或发际之上。

这就是计谋太过周全丝毫没有破绽的害处了,当你脱成上下无条线的时候,尔兄弟所定毒谋,已逐渐现露了痕迹。

老衲这时不须在多方面找寻藏毒处所,根据常理,老衲大胆地判断所谓毒药藏置发际一说,不合尔兄弟恶毒的心肠,因力老衲未见得就会抚摸你的发顶,就有,这种机会也是百与一比,对吗?尔兄弟矢志复仇,怎会在百与一比的机会之下动手呢,所以发际藏毒之事,老衲不再顾忌!除掉发际藏毒之外,就只有毒药涂于身体之上一举了,人之皮肤肌骨,无不惧怕毒物或毒药者,尔兄弟自不例外,所敢于将毒药涂抹在皮肤之上,自然必须对这种毒药另有克制的办法才行,尔兄弟除对瘴毒不惧不怕并怀有奇特效验的解药外,别无所能,因之老衲对尔兄弟所用的毒药,也了如指掌。

再说,尔兄弟对离此洞府是绝对没有想到的,就有其他毒药,也不在手边,故而老衲已经确实能够断定了尔兄弟所用的毒物是那‘七彩蚀骨毒瘴’的花叶,并且还是刚刚采得焙制而成的。

毒药既已判断无误,进一步只有毒药涂抹的地方何在了,这一点适才老衲已经况过,以尔兄弟的狠毒,涂抹毒药的地方必然是老衲一定抚摸的地方才对,什么地方老衲必然抚摸呢?老衲既应代尔疗治内伤,则尔之寸关脉门自然必要按触,尔右臂已废,只存左手,将毒药涂于左臂腕的脉门之上,自然就是最最恰当的地方,如此则不怕老衲不上尔兄弟的大当。

可惜老衲天限未至,尔兄弟忒煞轻蔑了老衲,认为老衲已失双目而无法见物,绝对不会看破尔兄弟所定的阴毒诡谋,如今事与尔兄弟所愿相违,毒谋巳被老衲识破,熊式武,你说老衲应该如何办理才好呢?按说尔兄弟在所求老衲疗伤而活命之下,竟以阴毒之谋暗算老衲,老衲就应手起掌落先置你于死地之后,再找熊式文算账才对,姑念尔兄弟曾代老衲门下疗毒之情,网开一面,放尔逃生,目下你功力已失,无异凡夫,万勿蠢动,否则惹恼老衲,立即将尔处死!忘我方丈说到这里,话锋一转对明觉说道:明觉,你监视着熊式武出此石洞,设若他有何妄动之时,不必留情,立即处死就是。

明觉答应一声,随即向熊式武喝道:走吧,找个好地方等死去!熊式武只恨得牙痒,可惜用不得力气,空有一身功夫无法施展,他冷哼一声勉强站起说道:瞎贼秃,咱们走着瞧!话罢他立刻打了一声胡哨,熊式文不知藏于何处,闯声疾若流矢般自洞外飞射面进,落地之后对忘我方丈道:适才方丈的那一番话,我都听到了,不过……他话还没有说完,忘我方丈已怒声叱道:熊式文你住口,立即携带尔弟离此山洞,老衲慈悲几乎召致大祸,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话?熊式文虽已怒恨至极,为了熊式武的性命,他不得不再三忍耐,强捺着怨恨,和缓地说道:舍弟臂腕涂毒之事,是熊式文的主意,与舍弟无关,舍弟已到无力举步、动须人扶的地步,自难……老衲不管是谁的主意,你只要带走尔弟就是。

方丈应诺代舍弟疗伤……已成过去,如今不必再提。

熊式文已然按捺不住,但他瞥见身旁失力而虚弱的胞弟,不由恨怨一齐泄掉,声调悲涩地说道:方丈,熊式文求你不管如何,听我把话说完。

忘我方丈冷哼一声说道:你竟然还有脸说话?去!方丈,方丈,请你也为熊式文想上一想,舍弟送至方丈地方疗伤,无异羊入虎口,熊式文怎能放心……既不信任老衲,大可不必前来求治内伤,老衲已早告诉过你,难道这就是尔兄弟阴谋诡计的……方丈,熊式文承认过错,愿受一切……忘我方丈不知因为什么,突然改变语调接口道:熊式文,老衲今朝已然气恼至极,不论你说些什么,哪怕死人都能让你说得活转来,老衲也绝对不会再代你兄弟疗治内伤了,老衲气头之上,脾气特殊,这样吧,你先带走熊式武,明天中午再说……方丈,舍弟巳然奄奄一息,要到明天……忘我方丈不容熊式文再罗嗦下去,沉声道:他死不了,要死还得五六天以后呢,这比不得对掌受伤,必须立即医治,现在我烦得很,听我的话,咱们明天还有个商量,否则你要惹得老衲火气上来,发誓再也不给你弟弟治疗的话,那就只好眼看着熊式武死了!熊式文至此不敢再说下去了,他无可奈何地脱下衣衫包起了熊式武,丧魂失魄地走去。

当他临出石洞的时候,却又转身对忘我方丈说道:熊式文明天中午再来,望求方丈大发慈悲,设能救舍弟不死,熊式文发誓今生绝不敌视方丈。

牙痛咒老衲不愿再听,有话明天说吧。

熊式文嗟吁一声却又说道:方丈,熊式文还能再说一句话吗?快说,说完了快走,老衲早巳不耐!方丈,熊式文坦诚地告诉方丈吧,但愿明天中午,方丈能够准允我的请求,否则熊式文也就不再向方丈哀求什么了,那时候熊式文会亲手先杀了我的胞弟,免他生受痛苦,然后……熊式文,老衲不惧任何威胁,然后你又能怎样?方丈,然后我立即离开此处,对方丈的仇恨,自难忘怀,但是我却愿意留在未来清算,我首先会赶奔‘伏虎禅林’,当我到达伏虎掸林以后,在一个时辰之内,伏虎掸林的寺僧会死尽死绝!然后我不论有仇无仇,对方是否武林中人,见一个杀一个,直到我气力用尽为止!方丈,你莫要认为熊式文只说不做,这更不是我熊式文假言威胁方丈,方丈是过来人,相信会明白熊式文现在的心情,熊某兄弟昔日年少,就有恶行也是在遵奉师命无可奈何之下所为,方丈应当谅解。

从隐居这绝壑之后,却无丝毫恶行恶事,方丈师徒突然光降,方始勾起舍弟一试功力技艺之心,固然这是我熊氏兄弟的错误,但是方丈却也有诱人为恶之意,何况对搏一掌之时,我兄弟确实怀有能够医治方丈万一不幸而不致伤残的技艺和药物,虽说彼时方丈难免病卧些时日,但却绝对不致于死。

如今舍弟之伤,已危在旦夕,是方丈惜仰解穴道之便暗下毒手所致,方丈不肯医治是存杀人之心,设若不幸舍弟因之而亡,熊式文除适才所说愤而再出江湖之外,已无第二条路走。

方丈,熊式文言尽于此,至盼方丈能够仔细考虑一下,但愿明朝中午过后,方丈慨发慈悲救治舍弟一命,否则至时熊式文绝不再求方丈施术,那时武林之中惨遭熊某毒手诛戮之人,虽非死于方丈之手,却系……忘我方丈终始没有接话,似在沉思此事,熊式文的用意居心已经说明,果然严重非常,忘我方丈不能不惊心动魄,他深知自己师徒无法阻拦得住熊式文离此绝壑,自然也无法拯救伏虎寺僧及无辜之人!除非忘我方丈答应代熊式武疗冶内伤,但他仔细思考之后,已有决策,因之中途接口况道:熊式文,你这是来威胁老衲?方丈,熊某况过此非空言威吓,设若方丈明朝仍然坚决不代舍弟疗伤,至时熊某必按所说而行!老衲不欠他人恩情,即便是天下人死净死绝,皆与老衲无干,熊式文,你打错了如意的算盘!任凭方文怎样来说好了,熊某之意已决。

老衲也任随熊式文你怎样去做好了,老衲亦已早有决念!方丈之意可是已经决心不代舍弟疗治内伤了?如今言之过早,明午再说。

一日时间短促易过,方丈……老衲向无空言,今日不谈此事,你去吧!好,望方丈三思。

熊式文说完这句话后,顿足飞身抱扶着乃弟而去。

明觉大师才待相随出洞窥彼行否,忘我方丈已开口说道:明觉不必出去,明恒就要回来了!明觉闻言止步,才待开口有所询问,明恒果然已自洞外飞射而入,直到忘我方丈身前方始停下。

忘我方丈不待明恒说话,已低声道:此行甚险,你先休息一下再说,灶上有火,吃过东西之后,咱们师徒再为详细一谈好了。

明恒应声既是,明修早巳跃身而起,他本来就是假睡,此时自然不须再装下去,起身之后先代乃弟准备吃食,明恒已然饿极,很快地吃了三大碗饭,方始拍拍肚皮对着明修明觉含笑致意。

明修和明觉早巳不耐,急欲间明一切,只是忘我方丈始终并未开口,因此他俩也不敢任意发问。

明恒看出乃兄及明觉焦急之情,遂对方丈说道:事果不出方丈神算,明恒奉渝……忘我方丈不待明恒说完就接口道:上面果然还有一间石室对吗?不错,就在咱们这座山洞上层。

你没有进去看看?弟子遵谕而行,没敢妄登。

很好,适才熊式文离去之时看得清楚?弟子看得非常清楚。

他兄弟是奔向何方?东北方向。

忘我方丈至此点头,明觉和明修仍然莫明其妙,忘我方丈似已知晓,对明恒说道:你把经过告诉两位师兄听吧,我懒得开口了。

明恒应诺一声对明觉及乃兄况道:当方丈令小弟打进一粒火珠到洞顶那个圆洞之中后,因为竟有火焰喷出,方丈断定上面必有洞穴……明觉突然接口道:师弟,我听不懂了,那碧绿火珠的暗器,出手自然发火,师弟怎说方丈因此才断定……明恒一笑答道:师兄只顾认定火珠是特殊之物,而忽略了另外一个自然的道理,所以才想不明白内中原因。

碧绿火珠虽说出手则燃,但却也须有个自然的条件,那就是必须在空阔地方,换言之这和我们必须呼吸一样,人若窒息刚死,火无空气自灭,譬如将火珠抛进罐中,将盖扣上,火珠必灭……明觉大师恍然大悟道:对对对,那顶上的深洞若无通气之处,必然不会喷出火焰,因此方丈才断定这座山洞的上面……明恒一笑接口又道:还不止这一点,师兄可还记得方丈那天说出一搏受伤的经过时候,熊式文竟能听了个完全的那回事吗?当然记得。

对了,当时方丈已经心疑熊氏兄弟必有隐身窥听而能无所不闻的地方,后来熊式文进洞之后,首先仰望洞顶,越发令方丈心疑,最后方丈令小弟在洞顶搜索而毫无所得之后,才断定上面另有石室可通。

明修此时接话说道:师兄弟你是否为此才隐身暗处一窥究竟的呢?不错,方丈虽说已然料见及此,但是为了证实此事,并且料到熊式文必然还会潜临,才令我隐身暗处。

后来果然熊氏兄弟一道来此,熊式武留于洞中祈求方丈医治内伤之事,大哥你和明觉师兄已经亲见,小弟却在洞外暗处小心戒备地注意着熊式文的动态,那时小弟仍怕方丈料错或被熊式文发觉了形踪,因此大气也不敢喘,岂料方丈神算,一切果如预料,熊式文上当而不知。

他梦想不到我就隐身暗处,洞外的火堆帮了我的大忙,他形影都休想隐蔽得住,被我看清了一切……明觉不耐地接口说道:你真罗嗦,多说这些没用的干吗?明恒一笑道:师兄现在说是没用,当时小弟却大喜若狂,我跟看着熊式文离开山洞之后,手里拿着一堆……明觉急得一跺脚道:那是熊式武的衣服鞋袜谁不知道,我亲服看他带走的还用你说,你只说他后来怎样好了。

半天没有开口的忘我方丈这时一笑说道:明觉你性子太急了些,只顾不让明恒多说闲话,怎不想想你接口岂不更是多费时间吗?明觉这才不再插嘴,明恒接着说道:熊式文刁猾至极,他出洞之后毫不回顾,飞般奔向东北方去,但在刹那之后,却已空手悄悄赶了回来。

洞外火堆照明,他避着火光悄登壁间,就在我们现在所居的山洞上面三丈地方,他揭开了一片杂草,露出了一个大小恰足容纳一人出入的洞口,他根本就没有向后面看望,身形一闪就钻了进去。

我发现目的之后,仍然不动,又过了半晌,熊式文匆忙而出,飞身而下,随即走进下这座洞中。

忘我方丈此时突然说道:明修再在洞外火堆之上加两捆山柴,明觉明恒立即扎好几枝火把备用,咱们上去一探究竟。

明觉等闻令即行,刹那火把扎好。

忘我方丈对明恒说道:明恒先出洞了望,明修明觉与老衲同行。

明恒立刻应声出洞,刹那之后他在洞外说道:请方丈和师兄们出来吧,外面无人。

师徒四人由明恒带路,登上壁间。

壁间三丈地方,有一丈余小径,明恒随手拨开了一片杂草,果然露出一个足可容人出进的洞口。

进洞之后,明觉首先说道:方丈,这是一间整洁的石室,大约两丈正方:明觉,仔细告诉我室内的布置,记住,室内一切东西不准沾手或挪动,也不准紧靠着石壁。

明觉答应一声,回顾片刻之后说道:这间石室布置得像是一间书房,但却在左角落上有一张石榻,榻上的被褥已经没有了。

一张石书桌,桌上有不少瓦罐,不知何用。

右壁有一凹进之洞穴,穴中有尺余大小的通风洞眼,这地方大概就是熊式文偷听我们在下面洞中说话的所在了。

书桌上有不少册书籍,有文房四宝,看来这是熊氏兄弟日常静修功力的所在,不过,这绝壑根本无人……忘我方丈立即接口说道:你说得很对,此间并无他人,熊氏兄弟似乎不该另辟此室静修功力,因此老衲断定这是他们提练瘴毒的所在,故而你们不能挪动任何一件东西,并须极端小心地戒备,防突然而来的意外。

明修问道:熊氏兄弟今不在此,还会有什么意外发生?难说,老衲也无法预料,小心些总好。

石室不大,既已知晓熊式文得能偷窥我们谈话的原因,自然没有再逗留不去的道理,因此明恒问道:方丈,我们应该怎么办?忘我方丈长吁一声道:走,回下面山洞中再说。

师徒回至原先的洞中,明修绐忘我方丈端上浓茶,忘我方丈一面喝茶一面沉思,一杯茶尽,他才低沉地道:事已至此,老衲只有将熊式文处死这一条路了。

明觉虽知晓熊式文狠毒,却并不赞成忘我方丈杀之之议,故此他想了一下方始对方丈道:方丈,难道别无他途?忘我方丈摇头说道:毫无其他办法,唉!方丈,难道不能给熊式武泊好内伤?忘我方丈苦笑一声说道:莫非你忘记我曾经说过,熊式武必死无疑的话??明觉闻言一惊,说道:熊式武已经无法治疗……忘我方丈点头说道:那种截穴的手法,过三个时辰之后,虽大罗神仙也无能为力,因此我才说熊式武是死定了。

那……那熊式文设若当真像他说的一样,远离绝壑而赶奔伏虎禅林的话,方丈,众师弟岂不必死……明觉,既便是熊式武尚能救治活命,难道你就敢说这两个东西不会潜入伏虎掸林滥杀无辜吗?明觉无言可答,熊氏兄弟心很意毒,什么黑辣的手段都可能施展出来,忘我方丈说得对,事情不在熊式武能否不死的身上,因之救得了救不了熊式武的性命,已成次要的问题了。

明修明恒至此,不禁脱口问道:方丈,那怎么办呢?忘我方丈果断地说道:将熊式文杀死!明恒接话道:方丈,熊式文功力高过乃弟,方丈虽说搏必能胜,但他既然已存伏虎禅林报仇之意,设不与方丈对搏,或在搏斗之时料知不胜之下面遁去,那时追必不及,岂不是弄巧成拙?明恒你说得很对,因此必须一搏即分生死才行。

明觉摇头低吁一声道:方丈,熊式文已知方丈的功力和技艺,必早有备,若说一搏之下必能将其置诸死地,怕不易吧。

忘我方丈颔首答道:诚然,但是如今已不容不冒此险。

明恒突然似有所得地说道:弟子有一计策,方丈听听可行与否。

忘我方丈不待明恒再说下去,已沉声说道:你的计策我懂,不外假言代熊式武疗伤,着熊式文在旁将扶,然后乘其无备突下杀手置其死地,对吗?明恒脸色一红说道:方丈认为此计行不得?忘我方丈嗟吁一声并未作答,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第一零二章 舍身取义半晌之后,忘我方丈才缓缓地说道:熊氏兄弟狡诈过人,既知这是最后一次要求老衲疗伤的机会,怎能不加倍小心,何况熊式文已存拼得乃弟一死而杀尽伏虎寺中弟子们的恶念,自更防备一切,故若老衲一搏不中,后患何堪?明恒点首又道:方丈,如此要怎样才是万全之策呢?忘我方丈残眉紧锁沉思不语,移时,他突然沉重地对明觉大师道:明觉,事已万难,不能不侥幸行险了,为伏虎寺中弟子们着想,老衲要你立即潜离此地……明恒不待忘我方丈话罢,接口说道:方丈,适才弟子也想到过这条计策,后来觉得仍然无补于事,即便明觉师兄得能侥幸躲过熊式文的阻拦和截击而登上绝壑返回寺中,怎奈全寺上下并无一人能够敌挡熊式文……忘我方丈突然沉声说道:老衲当然知道寺中无人能敌这个孽障,但却仍能减少无辜死者,不必多言听我接说下去!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对明觉道:明觉仔细听着,离开绝壑之后,立即连夜疾行返寺,通知众师弟火速离寺暂避凶险……明觉不待忘我方丈把话说完就道:方丈,此处既然无法渡过而登彼岸,不归谷自是不能到达,方丈怎不暂请返寺,非但……明觉,老衲早已想过,可惜目下我走不得……明恒不由接上问道:方丈怎么走不得呢?忘我方丈道:熊式文必然要再次抱扶乃弟前来,至时倘若不见老衲及你们的踪影,他立刻就会明白原因何在,他的功力高出你们太多,轻身功法自亦如此,虽说我们能够早走半天,可惜老衲无法见物不能施展全力加速而行,半途必然被他追上,结果他仍然比我们早到伏虎禅林!没若由明觉一人立即动身疾行返寺,老衲有法再留熊式文多待一日,这样则明觉自然会……明恒不知想些什么,突然接口说道:方丈,弟子有条妙计,必能三全其美!哦?你说绐老衲听听!弟子的计策只能对方丈一人禀陈。

忘我方丈眉间一皱道:莫非连你胞兄都不能预闻?弟子迫不得已,方丈原宥。

忘我方丈沉思刹那之后,对明觉明修说道:我与明恒一谈,你们两人到洞外等候片刻。

明觉和明修无奈之下盯了明恒一眼,面含不悦的神色走出洞去。

洞外,明觉大师对明修说道:明修,明恒又在捣些什么鬼怪?明修散然答道:师兄谅宥,我这个兄弟的心思,不是师弟我所能猜测到的,不过师兄放心,他绝无恶意。

明觉嗯了一声不再开口,心中却十分气恼。

洞中,忘我方丈在听到明觉明修步履声音离洞之后,冷冷地对明恒说道:说吧,你有什么妙策?明恒压低了声音道:方丈立即率领明觉师兄和家兄返寺,此间留弟子一人在此,弟子自有令熊氏兄弟逗留不去的办法……忘我方丈闻言大出意外,不由接口说道:老衲深信明恒你能够使熊式文多留一日,不过纸老虎迟早要被拆穿,那时候焉有你的命在?方丈,弟子自有退敌保身的方略。

老衲不能相信,除非说出退敌之策我听:方丈,弟子‘随机应变’,自能渡过危厄。

很难,老衲不能放你一人……明恒焦急地说道:方丈,弟子过住恶行难数,早当尽命,如今弟子甘愿拼此残生,能使寺中师兄弟们得保平安,方丈……明恒,你此心实令老衲感念,只是……方丈,事已急迫,时间无多,弟子恐怕家兄阻碍,故而声言此计只能面叩方丈一人。

方丈,就算弟子必死无疑,不过这是弟子心甘情愿之事,死弟子一人,全阖寺生灵,弟子非只不悲,反觉欣慰异常,况弟子自信有随机应变之策,也许足能自保,方丈请勿迟误,弟子祈求成全。

忘我方丈半响无言,最后终于嗟吁一声道:善恶无限,只在一念,老衲欣慰你能舍身成仁而取义,好!设若得能自保,勿忘立即返寺。

明恒大喜道:方丈准弟子便宜行事了?你自舍生机为救阖寺僧侣,老衲感愧之余无言可答,仅愿我佛佑你,使师徒再得相见,你去唤进他们来吧。

明恒答应一声,立刻请明觉明修进洞,忘我方丈知道明觉必然会问何策退敌,因此首先说道:明恒有条极好的计策,老衲认定可行,如今时间无多,不能详述,明觉,你不是暗中保留起一丸熊氏兄弟所赠的解毒之药吗,拿出来交给明恒。

明觉立刻把所有一粒药丸交给了明恒。

忘我方丈又道:明恒,这是专解‘七彩蚀骨瘴毒’的灵药,你留下备而不用吧。

明觉大师虽将那粒药丸遵谕交给了明恒,心中却不无所疑,听到忘我方丈这样嘱咐明恒之后,立刻问道:方丈,这粒奇药为什么单单要留给明恒?忘我方丈故意沉声说道:明觉,你不高兴?没有没有,弟子不敢,只是……他话未说完,忘我方丈已接口道:明觉,适才你不是曾说,此地既有七彩蚀骨瘴毒阻路,难登彼岸而达不归谷中,不如归去吗?是的,弟子说过,方丈示云此策难行……不错,老衲说过恐怕路途遥远,迟早会被熊式文追及,但是如今明恒献一良策,已无此忧了。

方丈,明恒师弟良策是……忘我方丈仍然不待明觉把活说完就道:事已迫急,时间无多,这些待路上说吧,现在立即动身,除食水及干粮外,其他的物件不准搬动。

明觉闻言一愣,接话说道:方丈,时虽春日,山中却仍寒冷,尤其在夜晚或清晨时候,至少要带着几床毯子或……忘我方丈突然沉声接口道:明觉你听着,除食水干粮外,不带任何东西,也不搬动任何东西,快和明修早早准备!明修这时间道:方丈,现成的干粮路上怕不够吃的了,把米带着好不?忘我方丈低沉地说道:不准动,听着,照我吩咐的立刻备好,咱们师徒只有这一线希望,别忘了,在此处迟延刹那,兴许误了伏虎寺中一干师兄弟们的性命,快!明觉似有所悟,一边收拾干粮水袋,一边问道:方丈,这山洞之中一切物件不准挪动和携带,是不是要留作‘疑兵之计’而用?如今不是说闲话的时候,明觉要快办!明觉只好答应一声,刹那之后,他转对明恒说道:师弟,你和我交换着背水袋和干粮,明修一路扶着方丈……不!明恒我另有吩咐,他暂时不和我们走在一路,水袋交给明修,明觉你背着干粮!明修和明觉闻言不由齐声问道:什么?明恒另外单走,这为什么?明觉,我叫你办的事办好了吗?忘我方丈不答他俩所问,反而追问食水干粮准备妥当没有。

明觉立即答道:都办好了……他话未说完,忘我方丈巳接口说道:好,明觉在前,当心注意熊式文窥探,老衲居中,明修在后,你们不必关心明恒,他也许比我们早些到达,走!说到这里,忘我方丈转对明恒道:明恒,莫忘老衲嘱咐的活,我佛佑你。

明恒声调激动地说道:方丈,沿路要快些走,最好走在弟子前面,对伏虎寺中诸位师兄们来说,弟子是个最无能为力的人,早到,迟到,没有关系。

忘我方丈只点了点头,对明恒挥了挥手,霍地声调坚毅地吩咐明觉和明修两人道:离开此洞之后,立即飞纵疾行,要紧靠着崖脚,走约半里的时候,立刻登上绝崖,中途不得停留。

明觉答应一声,首先闪身出洞,伏身洞外左右顾盼久久,见无人踪,方始向洞中低声唤道:弟子前导,出洞右行!说着他已顿足驰下,方丈和明修鱼贯而出,离洞之后,各将轻身功法施出,流矢般飞投向远处而去。

明恒也相随出洞,他却立身洞口,故作眺望风景一般四外遥顾,暗中却在仔细地搜索熊式文是否潜窥,直到忘我方丈师徒三人已登高爬上悬崖中腰,只剩下三个极小黑点的时候,才放下悬心。

明恒仍不进洞,又站了半天,约计此时方丈等人业已到达绝壑悬崖上面之后,方始长吁一声走进了洞中。

他并不闲着,首先仔细探视着洞内各处,直到毫无破绽始止,继之他洗濯食米做起饭来。

他做了很多,足够一个人吃三五天的,也许明恒性懒,一次做好几天的饭食省得烦心。

饭好了之后,又烧上水,取出干咸菜很快地吃饱,水也开了,泡上浓茶,然后却将剩饭取出,压成薄饼。

又再次淘米做饭,侍饭熟冷凉,仍然取出压成博饼,这样一共做了五次,原来他在准备路上的口粮,现在设若他能侥幸不死,在一个月之内,他已经不虑无物果腹了。

第五次饭熟之后,他却只将当中的米饭取出压好,四周不动,将炉灰淡淡薄薄地撒在洞口附近,不知道他这是存着什么心肠。

他将压好的米饼,妥善包扎,就放置在卧处顶端,当做枕头,若不解开翻看,谁也想不到那是什么。

一切备齐已是晚间,他竟坦然而卧,非但坦然面卧,最后他却似乎毫无牵挂般沉沉大睡了起来。

醒来,时已次日清晨,首先他注目洞口地上,淡然一笑,随即以袍袖轻拂洞口地上的尘土炉灰,然后静待变化。

午间,他吃着昨夜最后一次所留的剩饭,洞外突然扬起了熊式文的声音道:方丈,熊式文遵约已带舍弟前来。

明恒淡淡地道:进来吧。

熊式文搀着熊式武,缓缓踱进山洞。

熊式文扫视了洞中一跟,惊咦一声道:方丈呢?明恒根本不答复他这句问话,手指着依然铺在方丈座前的那床棉被道:把令弟扶着躺在那儿吧。

熊式文眉头一皱,终于把熊式武抱在棉被之上,今朝熊式文的气色越发难看,明恒暗中十分惊惧,他不由地默祷我佛,但愿熊式武能多活几天,否则自己生死事小,前功尽弃却令人悲哀。

熊式文放好乃弟之后,斜望着明恒冷冷地问道:方丈呢?明恒头也不抬,没好气地说道:出去啦。

熊式文心头一凛,声调反面变得十分柔和地间道:什么时候出去的?你是……我是明恒。

明恒大师,方丈和明觉及……熊老大你不必客气,明觉大师和家兄明修,陪着方丈一道出去了。

我是问方丈什么时候出去的。

熊老大你问这个干吗?熊式文眼珠儿一转,说道:方丈答应今午代舍弟医伤,我自然焦急……明恒不待熊式文把话说完,就接口道:熊老二命大,老方丈已经答应给他医治了,本来现在老方丈会在这洞中等着你们哥儿两个的……熊式文急忙接口道:那方丈又为什么出去了呢?明恒冷笑一声反问熊式文道:怎么,熊老大你不明白方丈为什么出去?当然。

当然?哼!熊老大,方丈为了你才出洞去的。

明恒大师,你此言令熊式文不解。

明恒故作生气的样子说道:熊老大,你到底想不想救你的弟弟?这还用问?你可是真心要救你弟弟?笑话,你……喂,明恒大师,你问我是不是真心,莫非另有用意?明恒冷笑一声道:我是怕你另有居心!明恒,你说明白点!熊老大你仔细听着,救好了熊老二,你可就不能在武林中江湖上独自称尊了,反之却……住口!明恒你是活不耐烦了吧,竟敢挑拨熊某兄弟的感情,中伤我兄弟仁厚的爱悌!明恒等他把话说完之后,竟也沉声叱道:熊老大,你少吓唬我,我问你,你可知道我们方丈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不答应救你弟弟?熊式文干脆地答道:不知道。

明恒冷笑道:老方丈认定你没有诚意救活熊式武!明恒,设若你再胡言乱语,休怪熊式文……熊式文,你话越狠,心越毒,也更证明你根本就没有救尔兄弟的诚意。

明恒,方丈是到什么地方去了?绝壑无路可通,你认为我们老方丈到哪儿去啦。

熊式文不是和你打哑谜来的,说!明恒哈哈一笑说道:你先少发横,我们老方丈已经懒得再和你说话了,要我明恒问明白你,你有投有救好熊式武的诚意?熊式文无可奈何地答复道:熊某往返数次,无不为舍弟之事而来……明恒不待熊式文话罢,冷嗤一声接口说道:如此说来,昨夜你潜进洞中也是为着你弟弟的病伤了?熊式文本来已然动疑,此时却不由低声答道:我不得不小心一些,万一方丈潜返伏虎禅林,舍弟岂非必死,事出无奈,想方丈他会谅解。

哼,我们方丈说了,你要是果有诚心,现在就将熊式武抱扶到上面那间石室里面……熊式文面色一变,明恒话锋微顿之后,哼了一声才接着说道:你不必变颜变色,天下事,若想别人不知,只有自己不作,你认为上面那间石室极为隐秘,我们不会发觉,实话告诉你吧,方丈早就知晓此事了。

你很可以上去看看,我们师徒动过丝毫物件没有,方丈那天逐你兄弟离此,就为了你们另有居处,有心一试你是否诚实不欺,否则以我们方丈的仁厚,怎能这般不懂情理把主人赶走?你几次三番暗中潜窥我师徒的动静,现在你仔细想一想看,要是我们方丈有心置尔于死地的话,先你一步在上面等你,在你丝毫无防之下,刚刚俯身进入石室之时,突下杀手,你能逃得了吗?恐怕直到现在,你仍然想不明白我们方丈为什么不斩草除根,突下杀手置尔于死地的道理,熊式文,明恒现在告诉你听,你兄弟虽然极恶,虽然身怀狠毒的功力,但是却未出绝壑为祸武林,虽有恶念并无恶行,因此我们方丈才想以德化育,不愿不教而诛杀尔弟兄!如今说别的已经没有用了,我们方丈一再相试之后,认定了你已再难改悔,才决定不愿见你,但是方丈早有治疗熊式武内伤的心愿,故此只叫明恒和你说明,对熊式武的内伤,要你放下全心。

不过这并不是我们方丈惧怕你昨日所晚,万难之时拼却尔弟一命,誓将杀尽伏虎寺憎的言语,才代尔弟弟治伤,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一个消息,伏虎寺中另有胜过老方丈功力多多的护法,你去无异飞蛾扑火,你尽管不信,无妨待尔弟弟伤愈之后去次伏虎禅林,试试真假虚实。

听着,我们方丈说的,要你把熊式武送到上面的石室中去,拿着地上的那床棉被,半铺半盏,免得着凉。

然后你立即离开熊式武,明天夜半之时,你再来此间,我们方丈还你一个活生生的弟弟就是!不过熊式文你要仔细地听明白,期间设若你再暗中潜来窥探动静,可别怪我们方丈心狠,非但你弟弟的内伤方丈再不过问,就是你,怕也难逃公道!言尽于此,你抱着熊式武去吧!第一零三章 绝处逢生熊式文沉思刹那之后说道:明恒大师,姑不论你适才责罚熊某之事对否,方丈既然心存拯救舍弟之愿,则能式文愿认错咎。

不过熊式文实在想不明白,设若方丈如此仁厚,却又为何坚持不让熊式文留下照应舍弟呢?明恒毫不考虑地接话说道:告诉你也没有关系,我们师徒来此绝壑,除去要得七彩蚀骨毒瘴所结‘阴果’之外,还要挖取另外两种奇特的东西,这件事断然不容外人窥探,日子已近,就是明天,所以……熊式文似乎被明恒那种神情所服,竟然信以为真,脱口说道:熊某不知此事,既然这样,熊式文遵嘱就是。

明恒接话说道:你能这样,咱们是各得其利再好也没有了。

熊式文正要俯身去抱乃弟,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来,不由得问道:方丈何时归来代舍弟医伤?这句话问得多余,适才我曾经告诉你,明夜三更你前来此洞,保你弟弟伤势尽复就是。

倘能如此,熊式文必然不冉以敌者对待贵师徒,若有要我尽力之处,熊式文决不……明恒不待熊式文话罢,接口说道:不敢烦及阁下,我师徒足能料理。

熊式文不便多说,只点了点头,立即将熊式武背起,拿着那床棉被,果如明恒所嘱,进入上面石室而去。

刹那之后,熊式文返回下面的山洞,对明恒说道:熊某遵嘱已将舍弟置于石室之中。

很好,咱们明夜三更见了。

熊式文想了一下,凝重而严肃地对明恒说道:烦劳大师你代我对方丈言说一语,熊某全心信任方丈,自现在起到明夜三更止,绝不再到此处,但愿方丈他言行一致,非但熊某兄弟感念盛情化敌为友,并将有所重报,不过设若熊某此次不幸受欺的话,昨日之言犹在,誓当杀尽伏虎寺僧,并将贵师徒四位……明恒霍地怒叱说道:你何必等待,明恒如今单独见你,功力又非你的敌手,杀我就是!大师万勿误会,熊某之言乃被欺之后……笑话,设若尔等兄弟未被欺凌,此言岂非侮蔑我师徒……熊式文不等明恒把话说完,立刻接口道:大师匆怒,熊某愿致歉意,一切留待明夜三更再为详述,告辞。

明恒却立即阻他道:慢着,你可有养气补神的药物?有,大师何用?我没有用处,令弟内伤治好之后,需此进补,明夜来时勿忘此事。

熊式文甚感大师德情,告辞。

明恒这才对熊式文点头作别,熊式文闪身出洞之后,果然不予停留,飞射疾行远去无踪。

其实熊式文曾经疑心内中有诈,只因明恒神态和言语在在看来听来诚实可靠,尤其是最后问到养气补神之药,越发使熊式文深信而不疑,哪知明恒却无一句实话,想来也许这是冥冥中的因果报应。

明恒自熊式文闪身出洞之后,立即暗中窥望,直待熊式文身影消失于远处之后,方始安心。

他首先将衣着米饼和水袋背在背上,继之将来时所用捆扎行囊的绳索取出接好,挂于腰际。

洞内其他物件毫不移动,又将炉火填满,并用水浇过,使其微留星火而不熄。

然后将生米多放食水,坐于灶上,又扫视了洞中一眼,方才满意地飞身出洞而去。

他已经登上了绝岸丈余,霍地记起一件事来,皱眉沉思刹那之后立将所背之物解下,绳索放置一旁,飞身上了洞顶的那间石室。

熊式武正独自躺卧在室内榻上,看到明恒不由开口说道:方丈还没有回来?回来了,就要开始代你医治内伤啦,你还能动不能?熊式武摇摇头道:虽能勉强挪动,但却无法使力,而腹中奇疼。

明恒故作怜惜地吁声说道:我帮你的忙吧,方丈吩咐我先替你推拿一遍,活血之后以便医治,来来来,我扶你坐好。

说着他迈步近前才待动手,突然束手说道:喂,你今天身上涂过毒物设有?我是善心好意对你,要是因此而落得中毒而死,可太冤啦。

熊式武立刻接话道:没有,你放心好了。

明恒摇头一笑道:小心点总没有错,这样吧,我用你铺盖的这床棉被来包上你,然后咱们再推拿活血如何?熊式武点点头,明恒立即上前以棉被包好了他,扶他缓缓坐起,背对着自己。

明恒见奸计已成,暗自欣慰,倏地出指用力,隔着棉被点中了熊式武的哑穴,使熊式武无法出声。

继之又点拿了熊式武的麻穴,结果熊式武变成无法开口和挪动的废人。

熊式武此时已知落入明恒圈套之中,并已料到忘我方丈等人早巳潜行离去,可惜此时已难能为力了。

明恒更不待慢,以棉被包着熊式武,解开扎带将熊式武捆在背上,离开石室回至原先存置水袋的地方。

明恒首先用绳索系好熊式武,然后背起水袋等物,将熊式武放于地上,绳索的另外一端紧紧系在腰际,开始爬上绝崖。

明恒每当爬上一段之后,即将熊式武提上来一段,然后周而复始,直到最后登临危崖顶端为止。

明恒累得汗流挟背,熊式武虽然不能挪动或开口说话,但他非常奇怪,明恒大可早早弃置自己于绝壑之中,或将自己杀死而逃遁,为何他却宁费心力时间,也把自己吊上危崖呢?危崖上,明恒略加休息,将熊式武放于崖上边沿地方说道:你也许奇怪,我为什么费这大的气力把你也吊上危崖,对吗?如今我不妨明白告诉你个中道理。

我们师徒,起始本来没有敌对你们兄弟的意思,是你自取其祸,怨不得人,令兄所说万难之时,宁以你的生命换取伏虎禅寺阖寺僧侣的威胁言辞,是使我师徒不得不以谋略应对的原因。

如今我们方丈,早巳返师伏虎掸寺,剩我一人来行这疑兵之汁,不过我最初仍然设有想到把你也送上危崖。

直到我已将离去的刹那,才想起一件事来,令兄功力高过我多多,我虽先他一日而去,仍恐被他追上,故而想起你大可利用,你已如废人,但并没死,设在壑下,明夜令兄发觉上当之后,必然遍搜崖下各处,我已在崖下留了可疑之物,因之令兄发觉之后会很快地由我们上来的地方,找到这里,当然那个时候他就会看到你的,你彼时仍然活着,设若令兄再次把你抱下危崖安置洞中之后再来追我,我已平安而去,令兄要是不作此图,则必须携你上路,那时候你们无法很快地前行,我也能平安无事,对不?为此,我才不惜费心把你也吊上危崖,当然也有万一不幸的事情发生,譬如你突然死去,或是不巧被蛇兽发现而丧命等,那只好我们各自怨命不能怪人了,言尽于此,咱们来世见了!明恒既完了这大段话语,背上水袋子粮飞身而去。

熊式武双目喷火,恨恨地看着明恒飞纵远去,他只有一个意念,祈求着上天能够让他活着和熊式文见面。

明恒过分聪明,抛置熊式武后,疾驰前行,但在里许路外,却转道而回,并未真的沿路回程。

次夜三更,绝壑之下,熊式文飞纵曾与明恒见面的山洞,洞内无人,他立即飞上石室,岂料石室也无人踪,竟连熊式武也无踪无影,再又返回下面山洞,发现炉火熄灭未久,尚有余温。

他仔细注意洞内一切物品,并末发现可疑之处,不禁频频摇头,他十分奇怪忘我方丈师徒带熊式武去了哪里?最后当他打开灶上饭锅之后,面色陡变,整锅米饭动也没动,皆已变成了焦黑颜色,始知已上大当。

首先在绝壑下面搜索一遍,毫无所得,继之重搜山洞和石室,方始在石室左近发现明恒有心留置地上的一段绳索,熊式文仔细在附近检视良久,证明有人自此处登上危崖,他立即攀爬直追。

自然,当他登上危崖之后立即发现了在棉被包扎下的熊式武,等将熊式武穴道拍开问明原由之时,天光已亮,计算脚程,熊式文认定忘我方丈及明觉等已然追之不及,但是明恒却仍难逃脱。

熊式武立即催令乃兄背起自己加速追赶明恒,发誓要活剥明恒之皮,生食明恒之肉以消心头之恨!熊式文却满面狰狞地一笑,并扬声发誓定将明恒追到,说着他立即背起乃弟,疾如流矢般飞射追去,熊式文一口气奔了百里路程,时已近午,他顾盼片刻之后,飞身登上路旁一株古大槐树,将熊式武放置妥善后说道:老二,咱们就在这儿等那贼秃送死好了。

熊式武皱眉道:从前夜到现在,明恒这个秃驴少说也已走出二百多里路了,大哥怎说在此处等他前来送死呢?熊式文哼了一声说道:这秃驴太过聪明,如今要自食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后果了,老二你放心,我保你能……他话没说完,熊式武已接口道:这怎么可能?老二,你为什么不仔细想想,明恒这个贼秃干吗耍费那大的力气,把你从绝壑下面吊上危崖?这贼秃激过为了使你追不上他。

老二,难道多你一个我就当真追不上他了吗?在这贼秃的想法是如此。

我上次大当不能再上一次,这个贼秃沾上点毛可说比只猴子还精,他不会想不到我背着你照样追得上他,他这不过是要我们哥儿两个深信他已飞纵前逃罢了。

其实,这贼秃却躲到一旁,候我们追过之后,才安然踏上归程,所以我说贼秃聪明反被聪明误,咱们在这儿等他最好!熊式武沉思片刻之后,才认定乃兄所料不错,咕咭地狞笑了两声之后,不再开口,静待明恒自投。

明恒忒煞聪明,他深知熊式文的功力和轻身之术高过自己多多,虽然自己早走一日一夜,仍恐难以逃脱毒手,于是他才安排下将熊式武吊上危崖的妙计,意欲令熊氏兄弟错疑自己失策而疾行追赶。

其实他根本并没远去,静等熊氏兄弟相逢崖上之后,见机行事。

后来熊式文背着熊式武飞快追下,明恒看在眼中喜在心头,他这才不慌不忙地回程伏虎禅林。

但他梦想不到,熊式文竟能看破了他的居心,故作疾驰飞行而下,却在半路途上等他自投罗网。

明恒一路行走并不甚快,因此在晌午时候才出来了五十里路,他用过干粮之后,步履如飞,在傍黑时候到达了熊氏兄弟等待于他的那条路上,在相距那株巨槐还有十数丈远的地方,已被熊式文发现。

熊式文轻拍着乃弟的肩头说道:老二,大哥料事不错吧,看,贼秃来了。

熊式武竟连眼皮都没有抬,熊式文目注在明恒身上,并未发觉乃弟的变化,又轻声说道:老二,我把贼秃擒住之后,随你处治如何?熊式武也没有开口,熊式文这才觉得不对,注目之下不禁悲痛万端,熊式武恰在此时内伤再发巳然死去。

熊式文悲失胞弟,不由脱口喊道:老二,老二,你……明恒正走之间,霍地听到悲呼老二之声自不远地方的一株巨槐上传来,瞥目看时,正和熊式文耶双暴射着凶光的眼睛相对,明恒不由得亡魂丧胆,此时始知弄巧成拙,自投罗网。

他想都不想,飘身而退,古槐之上的熊式文已悲啸一声疾射而到,明恒慌不迭地转向一株古木,背后已传来熊式文劈空掌声,明恒倏地转向树后,目光一扫前面,急如丧家之大向左斜方飞投而去。

左斜约有十丈之外,是一片矮松树林,明恒要能先熊式文一步进入林中,可能有十之五六逃得活命的希望。

不过此时他和熊式文相距仅有数尺之隔,以熊式文的轻身功力来说,明恒已经绝无逃脱的可能了!明恒自然知晓逃已无望,但他却不能不为这一线希望而挣扎,他决不回顾,施展全力驰向矮松林中。

熊式文已经料到明恒的用意,他心痛胞弟惨死,已将明恒恨入骨中,怎肯容许明恒兔脱,他一声不响叫足内劲劈空打出一掌死瘴阴手,打处却非明恒的肩背,而是击向双腿,熊式文只想将明恒双腿废掉,使其不致就死,然后慢慢地带明恒上路,沿途一点一淌地取尽明恒的血肉,他要在到达伏虎禅林之后,再将明恒心肝五脏生生挖出,作为见面礼物交给忘我方丈!明恒深知功力技艺和轻身之术,在在不敌对方,但他仍有一件护身保命的东西——碧绿火珠!当他转过古木树干,瞥目矮密松林的刹那,因知敌者就在身后,已然安排好了阻敌追击的方策。

明恒身形高拨扑向矮密松林之时,右手微探已经捏取了三粒火珠,他明知熊式文必然乘机下手,因此明恒看都不看甩手打出了两粒火珠,并以巧妙的手法使两粒火珠在身后数尺地方相撞而引发威力。

死瘴阴手为独绝功力,除惧怕纯阳至刚的禅功外,就是怕火,熊式文不知明恒身怀奇特的火珠暗器,刚将死瘴阴手打出之后,明恒的碧绿火珠也适时甩发出来,结果死瘴阴手在烈火之下,消失而无功。

熊式文不防此着,愣得一愣,明恒却远去了四丈,熊式文暴吼一声待转追上,明恒第三粒火珠也正打了出来,这次明恒算好时间地点,因此火珠在两丈以外爆闪奇光,射出数点星芒而化为一片烈焰!明恒更不待慢,早又探手取出了三粒火珠,身影再起飘落,已距松林只有四丈,抖手又是一粒火珠打出,结果在熊式文和他相隔的这数丈空间之内,皆被烈火布满,形成一条火巷!明恒自然毫不犹豫,离身投入了矮密松林之内!此时已临初更,天色黑暗,不远地方正有两位老者缓步前行,虽说老者们步履安详缓慢,但若仔细看时,就会发现奇特之处,原来老者们每一举步至下落,竟有两丈三四之远,令人咋舌。

火珠爆散之声,惊动了这两位老者,他们不由互望一眼,停止了前进,此时火珠已化烈焰,自更看得分明。

第一零四章 旧地重游高大身量的老者接口说道:晚辈似乎不见对方敌者何在。

这难怪你,我也是由火焰之中看出蹊跷。

难道这火是在烧些什么东西?对了,你这句话提醒了我,还记得前程路上和忘我师徒相逢的事吗?他说昔日六修罗门下之熊氏兄弟已得《冥冥幽经》而通阴毒绝技,即将重踏江湖,忘我之徒明恒,尚留绝壑,想来这是明恒发出火珠御敌而不误了!事也许对,不过前辈又怎知火中……火焰之内杂有一股淡绿烟霞,这是瘴毒所成,如今我等既已赶上,不容不问,走,咱们近前一探!说着两位老者身法展开,虽未看到他俩登顿纵越,去势却似闪电般疾,眨眼已经到达明恒藏身的矮松林旁。

适时烈焰已经逐渐淡熄,明恒早巳藏入密松林内,林外熊式文正仔细注目林中,满面杀气。

两位老者立身之处,乃林旁石岩之后,熊式文因为料想不到,是故根本没有注目那里。

这时熊式文已自密松林的空隙之中,发现了明恒的藏处,他冷哼一声手指松林之内叱道:贼秃驴,老夫胞弟已死,他死在秃驴你们师徒手中,老夫要是不能生擒你这贼秃,杀尽伏虎寺僧代胞弟复仇,誓不为人,任你躲向何处,老夫也将迫尔自投,你等着看吧!话罢之后,熊式文竟然探囊取出两个巧小瓷瓶,将活塞拔下,抖手疾射打出投于密松林中。

刹那之后,小瓷瓶中透出丝丝缕缕淡绿烟霞,眨眼巳展布开来,不问可知,这是熊式文采集七彩蚀骨毒瘴而练成的奇毒之物。

明恒自然也看得分明,他本可发出一粒火珠将毒瘴烟霞焚化,只因存身之处是松木密林,火珠出手势将引发大火而变成野烧,那时自己必也存身不得,追而走出林中,恰如熊式文所说,自投赴死。

明恒既然无法以火珠御禁瘴毒,迟早会在瘴毒烟霞布满密林之后而中毒身亡,他自是焦急非常。

霍地,他想起忘我方丈在临行之时,要明觉大师交给自己的那粒熊氏兄弟所练专解毒瘴的药丸,不由大喜,立即取出含于口中,他料到熊式文必不防此,不禁又想出了一条能够与敌偕亡而拯救伏虎掸林憎众的妙计。

一旁暗窥动静的两位老者,此时俱皆皱起秀眉,那个高大身量银发银髯的老人,悄声说道:瓷瓶之内必然是忘我方丈说的七彩蚀骨毒瘴了。

另外那位骨格清奇的老者点头低声道:不错,果然是熊氏兄弟迫赶明恒至此。

怎么办,明恒还有救否?难说,此瘴毒极,就是你我也要小心。

说着他示意高大身量的老者,将腰挂皮囊解开,探手自囊中取出两粒粕色小丸,自己吞服一粒,另一粒交给高大身量的老者服下之后,又道:身中此毒不会立即死亡,仅仅昏死罢了,只要不死,老朽或能救得了他,不过设若时间过晚,那就很难说了,但是老朽认定熊式文必然怀有解毒之药,因此我们不能容他逃脱才好。

晚辈先去断他归路。

不必,他万料不到我们竟会到达,迟些无妨。

在两位老者对话之时,瘴毒已然布满密松林内,此物果然歹毒,松枝松针就在这眨眼光景,已经脱落不少。

片刻过去,微风吹袭,林内瘴毒所化浓重烟霞,已皆升升消失,明恒却也仰卧在林中地上,所背之物散落满地,两手拳握似极痛苦,动都不动。

熊式文狞笑着,大踏步迈向明恒卧处,手指明恒才待喝骂。

突然他像是听到了一些细微的响声,不由得霍转身形注目四方。

就在熊式文转身回顾的刹那,明恒却悄没声地抖手打出了两粒碧绿火珠。

一因熊式文背立距离过近,再者熊式文正在全神留心适才那声轻响的来处,三因熊式文根本梦想不到明恒在身中自己所练常人当之即亡的蚀骨毒瘴之下,竟能无事,故而那两粒碧绿火珠他都没有躲开。

熊式文被火珠击中之后,非但惧怕焚身之痛,对明恒不惧瘴毒一节,尤觉骇然。

他深知火珠的威力,适才追踪明恒之时曾经身受,因之他不敢慌乱,虽有多处已感奇疼入骨,却仍然慢慢地划破衣衫脱身而出。

万幸熊式文经阅极广,两粒足可将他焚化成灰的火珠,仅仅烧掉了他所有的上衣,外加背部三处烫伤,若是换一个人,在慌张忙乱之下,急急脱衣,必生风势,则早死多时了。

话虽如此,火珠奇毒,烫伤奇疼难忍,背后仍然肿胀出来一片紫色水泡,也很够熊式文消受的了。

熊式文在幸脱火焚死劫之后,缘因始终不解明恒不惧瘴毒的原因,竟未立下杀手,反面飞身三数丈外,注目明恒不懈。

明恒本料两粒火珠俱皆中的之后,熊式文必死无疑,不想对方能临危不乱轻易地脱出死劫,而自己功力太差,对手不死等于自己难活,他已决定万难之下连发火珠拼死一搏的打算。

哪知熊式文非但并末立即进*,反而飘身后退,明恒聪智在在过人,马上想起自己暗服解药不惧瘴毒之事,已令熊式文愕诧而惊骇,他得此良机立下果断,霍地站起手指熊式文道:熊老大,你的烫伤如何?熊式文没有作答,明恒哈哈一笑道:你在惊骇那独骨瘴毒怎未将我杀死,对吗?熊式文依然没有开口,明恒接着又道:熊老大,你怎不过来动手呀?熊老大心中一动,立即扫视了四周一眼,明恒冷哼一声道:熊老大你不用疑神疑鬼,此地就只明恒一人,来来来,我也学学方丈的样子,和你对上一掌!说着明恒果然大踏步向熊式文走来。

熊式文却倏地又飘身后退了丈远,吊客残眉已经紧锁起来,在他认为明恒决非自己敌手,既敢跃身相搏,必然内藏诡阼阴谋,适才上当几乎丧命,这次他却决不急进,是故再次退避。

明恒目睹此情,突然哈哈狂笑起来,笑声中他手指着熊式文道:难怪我们方丈说你胆小如鼠,他早就料到你不敢进步相搏,才留我一人和你周旋,原来你果然……明恒话声未完,熊式文已沉声喝道:秃赃你住口!住口非常简单,只要你熊老大飞身欺近,出掌震死明恒,那自然就能住口,来吧,来吧,熊老大,你还在等什么呢?明恒越是这样催*,熊式文却越是不敢妄进,他不由得暗中忖念道:千万沉住气,别再上当,贼秃必有阴谋,否则他为什么话言话语之中,在在表示他是一个人呢?不对,贼秃另有埋伏!他一再催*我向前进攻,难道就不怕死?怕,他当然怕,除非……熊式文忖念未毕,明恒却巳背好背上的水粮袋扬声说道:熊老大,明恒还要赶路,可没工夫和你耗下去,我走了,要追就快,否则来不及啦。

说着,明恒看都不看熊式文,转身慢慢地一步步走向松林深处。

熊式文残眉陡地展开,他决心不去理睬明恒,他抱定了一个念头,明恒轻功太差,决难逃远,此时不知暗中有否埋伏、自己烫伤甚重,莫若暂时放过明恒,早早觅地疗伤,况二弟已死,也要掩埋安葬,于是他在明恒走后,竟也转身而去。

处身暗处的那两位老者,目睹结局如此,也不由地深感怪异起来,他俩互望一眼,竟然改变初衷又悄悄地退向来路。

那位相貌清逸的老者首先开口说道:我俩要办的事情还早,及贤侄,咱们先和明恒见上一面如何?原来那位高大红面白髯的老人.竟是大侠及威,由及威所背药箱判断,清逸的老者必然是耶神手仙医章性初了,不知他们为何又踏上峨嵋,重又来到这条通达不归谷中的秘径。

这时及威点头答道:前辈可是因为明恒不惧瘴毒……神手仙医章性初不待压威话罢,说道:不只这一件事,我还要问他是如何能够逃得毒手来到这里。

及威颁首,他俩展动身形,刹那已经追上了明恒。

明恒昔日未出家前,曾经暗中图谍过伏虎寺中的珍藏奇书,那时偶然偷窥过章性初出进伏虎惮林,故而识得面目,今日相见怎不喜出望外,立即拜叩安康,章性初首先引介过及威,方始询问内情,明恒一丝不遗详述定计始末和预服解药等情,章性初这才恍然大悟,却也不禁佩服明恒的机智。

章性初继之告知明恒,曾与忘我方丈途遇,特意绕道绝壑一探究竟之事,明恒自知前途险难仍多,不由问计于章性初,章性初早有成算,含笑着道:熊氏兄弟虽怀为恶之心,挟为恶之技,不过数十年来困居绝壑未曾为恶却是事实!忘我方丈以特殊手法而杀熊式武一事,乃出于无奈之下,不如此则无法保护其弟子之安全,故而情可原宥,话虽如此,老夫深信忘我方丈必然耿于心怀而甚感苦痛,因此在熊式文未有恶行之前,老夫并不准备对其不利。

但是老夫却也不能师效迂儒,待其为恶之后诛之,如此无辜惨死之人何异己手所乐,况知其必然为恶而任之,乃纵人行凶,是故老夫已有决念,明恒你可放心上路,老夫保证熊式文不会追蹑不舍就是。

明恒闻言大喜,立即拜别章性初和及威,安心上路而去。

章性初只顾先与明恒相见,并因此间路只一条,不虑熊式文他往,岂料一时大意之下,竟然留下了无穷的祸害。

原来当熊式文决定首先掩埋乃弟尸体,返回槐树时,在存放乃弟尸首的那株古树下旁,竟然多了一个背对自己的奇特人物,熊式文不由止步,暗自提足内力准备应变对敌。

不想背立之人却已开口说道:你大概就是熊式文了,对吗?熊式文沉声喝道:你是谁?背对熊式文的这个不迷人物却轻声说道:莫高声,我不是你的仇敌,是你的朋友。

朋友?熊式文实难相信!我不怪你,你先看看令弟的尸体在否?熊式文抬头观望,熊式武的尸体己然失踪,他不由得恨怒齐来,才待喝问,这人巳接着说道:我已将令弟尸骨取下,就在树后,你现在抱起他来,跟着我,我要你看点奇怪的事物。

什么事物?随我来看自然明白。

熊式文怎能信你不另有阴谋?来吧,我在前面,当你看到明恒和尚之后,自能相信我是你的朋友,那时候咱们再论结交与否好了。

说着这人立即向前走去,熊式文想了一下,抱起乃弟的尸体,缓慢地跟随在这人身后而行。

行有片刻,这人霍地停步,手指右边说道:你仔细看看,明恒此时正与两个老者谈话,不要过分欺近,否则若被发现,你必死无疑!你引我至此,当然知道那两个老者是谁了?当然。

是谁?现在说还太早,熊式文,你去看过之后再说吧。

熊式文沉思片刻之后,放下了熊式武的尸首,悄悄地按照这人所指方位掩了过去,刹那之后他返回原处,这人不待熊式文开口,已低声问道:看清楚了吗?熊式文嗯了一声况道:那两个老匹夫是谁?这人冷冷地说道:一个是名震天下的‘神手仙医’章性初,另外那个身量高大的红面老者,昔日曾以‘飞龙庄主’之名称霸武林,是东川犬叟獒王及哮天的孙儿,名叫及威,他们都是昔日曾在不归谷中逗留,今朝为‘武林至圣’梅三丰座上佳宾的人物,那章性初更是梅三丰的亲家翁,不用说对方功力技艺已达化境你非敌手的这件事了,只讲对方的交游和势力,熊式文,你惹得起吗?熊式文目露凶光,但他深知自己目下实在惹不得这两个老者,不由恨声说道:若非熊某身受烫伤,绝不惧怕与彼等一搏!这人冷冷地说道:说得好,熊式文,你可知道你仗以称雄的瘴毒,对付不了那神手仙医章性初吗?熊式文无言可答,这人又道:凭你目下的功力来说,更休想对付梅三丰了!熊某并不想惹那武林至尊。

也好,那你就放弃代尔弟复仇的意念吧。

熊式文有生之日,皆为复仇之时,此仇……此仇你报不得了!熊某不信!伏虎禅林的忘我方丈,等于武林至尊梅三丰的家奴,忘我方丈远行绝壑,出于梅三丰之令,尔既不敢面对梅三丰一搏,怎有复仇的可能?熊某并不惧怕梅某,只是为了彼此无怨不愿多事罢了,设若姓梅的阻我复仇,熊某自不……好,你有此志气事尚可图,走,咱们先找个地方掩埋了令弟之后,再从长计议罢。

熊式文点头应话,随这人走去,正行间,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来,立即止步说道:慢着朋友,说了半天你是谁呀?这人脚步并不停顿,也不答话,只是淡然一笑。

熊式文不得不边行边道:你怎么会知道这多事情?这人仍未停步,却低声答道:如今你未出险境,这些话难道不能等一会再说?熊式文不再言,这人说得很对,有的是机会详细一谈,目下强敌环伺之时,还是早脱险境为上。

他俩行行重重,半晌之后方始停步,这人一笑之后手指不远的地方说道:两个自以为是的老匹夫,再聪明也找不到这里,熊式文,你动手掩埋你弟弟吧,要快,咱们还有好多事要办。

熊式文闻言不禁难为起来,身边苦无掘土之物,又怎样动手掩葬呢?他正在沉思的时候,这人却巳缓步踱向预定掩葬熊式武的那个地方,到达之后,只见这人霍地舒臂扬掌拍下,一声闷雷般响,地面立成尺余深坑,这人一连数掌。

已经掘成了一个丈二有余六尺宽广的洞穴,熊式文看在眼中不禁咋舌惊心!他并不犹豫,立即将乃弟抱入洞穴,继之掌扬浮土填平了洞穴,这人此时方始招手带他走向一处僻静的所在,低低谈论起来。

久久之后,只见熊式文频频点头满面欣慰之色,看来这人和他谈得非常投机,最后只听到这人说道:我保证必可雪复你杀弟之仇,不过你从今天开始,却要听从我的安排,愿否回答一句。

熊式文立刻说道:一言为定,任随阁下就是。

这人一笑,手指前途说道:咱们说走就走,免得再生是非。

熊式文点头作答,双双立即飞身疾驰远去。

此时神手仙医章性初和及威,却在四处搜索熊式文的下落,他们没有想到事有这样凑巧,熊式文误中计谋已早离去,故而仍然认定熊式文必要追赶明恒,不虑其他意外。

直到搜索再三仍然不见丝毫踪影之后,章性初始知熊式文已然潜行他处,此间通路虽只一条,熊式文设若绕行群山,仍然穿越而过,此时再追亦必无及,他俩略加商谈,认定只要熊式文无法从通路追赶明恒,明恒则无危险,因之他俩又在通路上守候了半日,方始前行。

章性初约得及威远行峨嵋,是受他爱女所请,及威身奉老祖母之令再入峨嵋,暗存得机除治白冰如之心,及威和章性初的日的之地,说来令人难信,竟然是那早经沉沦的不归谷。

他俩此行的原因,是为了晓眉姑娘,这是一件极悲惨的变故,设着一个应付不好,可能会有三条性命生生断送。

因此章性初心情十分沉重。

他俩所走的路程,像忘我方丈一样,是那条危崖绝壑,到达之后,章性初自身畔取出一卷银丝,银丝两端各有一个奇亮而小巧的钢钩,章性初以内力将一端的钢钩甩出,直钉入对岸一株古木干上,另一端绕圈树上,对及威说道:你先过去,然后取下钢钩,围绕树间,我自有办法借这天蚕丝力,渡过绝崖。

及威点头,一面试了试天蚕丝的松紧力道,一面说道:傲霜和姑娘是怎样渡过去的呢?章性初答道:是用昔日欧阳子规听设的‘天心血竹’,溜过绝壑而登彼岸。

及威点头说道:我记起来了,姑娘聪慧过人,当年驾临及家庵的时候,曾用那两枝天心血竹当作轿杆。

说着及威已飘身天蚕丝上,一顿再起,飞射到对岸巨木之旁。

这边章性初解脱丝钩,那边及威紧紧绕握另外一端,章性初顿足起空,及威适时猛甩天蚕丝索,章性初已如飞燕般到达岸。

收好丝钩,立即飞纵远去,在双魔峰头闪得一闪,形踪顿失。

昔日瀑布今已干涸,洞穴已封,其中却有尺余大小的空隙,可供出入,也就是昔日欧阳子规和他那独子欧阳易,在身受重伤之下开通的唯一道路。

章性初听得爱女说过,晓眉姑娘和梅傲霜,就是遵奉至尊之令从此处进入不归谷中。

当及威及章性初重临不归谷中之时,竟然大吃一惊,昔日他俩俱曾到过谷中,虽说已知沉沦之事,但是多少在心中猜忆谷内必然还存有些许旧观,岂料触目之下,不由黯然生悲,谷中巨石堆横,乱杂无章,触目沙土浮尘,却无一丝绿色,那楼台,那亭阁,巳似烟若雾,难觅迹象。

昔日的武林宝谷,今已变为穷恶之地,章性初眉头一皱,对及威说道:及贤侄,老朽此时有些恐惧,你呢?及威深知章性初言中之意,不由声调低沉地点头说道:晚辈亦有同感!奇怪,是什么缘故,什么变化,竟然使这两位功力高超绝顶的武林人物恐惧而不安呢?章性初悄声说道:我如今十分奇怪,三丰弟为何要晓眉姑娘到这种地方,难道内中又有什么非此不可的缘故?至圣行事向难猜测,不过他绝不至于……章性初不待及威把话说完,接口道:这是当然,不过三丰弟虽然不会使他们犯险,但是此间这种景象,恐怕已非三丰弟所能料到的了。

前辈之意可是有何发现?及贤侄,你仔细注目乱石看看!及威闻言不由会神观望,刹那之后他面色一变,低低地说道:谷中已有强者占据,石堆竟然暗藏阵式,难道……他说到这里,却无法接说下去,章性韧颔首说道:石堆所摆阵式,凶极狠极,老朽不能不替傲霜和晓眉姑娘担心了!怎么办,我拿……设若真有强者据为居处,及贤侄,你我进入谷中之时必然已被对方发觉,如今故作不知,试上一试如何?正与晚辈意同,走!慢着,谋定而动可保不败,再等上片刻。

说着,章性初示意及威,故作劳累的样子,就近坐于碎石之上,其实他正在注意石堆阵式不懈。

半晌之后,章性初话锋一变道:及贤侄,时已近年,咱们先吃点东西怎样?及威不知章性初意图,只有漫然答应。

他们的干粮简单,是略加盐水烤于的肉脯,淡而适口,各人携有水袋,立即开始进食。

边吃,章性初边道:及贤侄,咱们就像随便谈话家常似的,别让对方发觉其他,你懂我的意思?及威点点头,章性初笑着咬了一口肉脯,说道:石堆所列阵式是‘十煞玄寒’阵法。

这怎么会,‘十煞’一派早巳死伤殆尽多年了。

及贤侄,越是这样就越是可怕!以前辈看来,傲霜和姑娘他们……很难说,老朽无法猜测出来他们如今的生死。

生死?当真已经危险至此?及贤侄,就是我们两人能否平安走出此谷,现在也不敢说定呢!并非及威不信前辈之言,就算十煞仍然活着,晚辈认为我们也并不惧怕,何况十煞……你的意思我懂,就因为十煞巳死,此间却有十煞玄寒的阵法,阵中并还暗藏另外三种变化,老朽方始认为,我们已经碰上了罕绝的厉害对手而难测胜负和生死!第一零五章 惊心动魄及威闻言皱眉说道:如此说来,晓眉姑娘和傲霜两人,岂不已沦极险之地?章性初沉思有顷说道:但愿古人天相。

我们怎么办?事到如今已无退路,只小心从事。

晚辈对这十煞大阵……他话未说完,章性初却已摇手示意令其住口,及威立即停下了话锋,暗中注意四周动静。

章性初却突然说道:饱了没有?及威不知章性初为何突然说出这句话来,但他却接话点头道:饱啦,是不是咱们就走?走,趁着天早,咱们找找看。

及威暗中摇头,他真不明白章性初怎地说话颠倒起来,但却仍然接着章性初的话意说道:对,早些找到了咱们也好早些回去。

当及威说这句话的时候,只是为了不明章性初的用意,却又怕误了事情,随口接话罢了,哪知当他把话说完了后,却见章性初面含笑容,似极嘉许自己接上的这句闲话,不由深自警惕,他熟知这位前辈的性格,不空言,尚实物,若无用意断然不会说出一些闲话出来。

目下任凭这不归谷中有多厉害的人物居留,小心足矣,当不至于连话语都转变到其他地方,何况现在仅有自己和这位前辈在悄声计议,自更不用中途突出令人莫明其妙的话了,除非……及威功力声望已是目下武林之首,自然立即料到原由,但他却绝无表示,淡淡地向章性初道:咱们从什么地方开始?章性初此时已知及威明白了个中的原由,一笑说道:好在咱们是胡撞,撞到哪儿算那儿好了。

及威闻言越发了然一切,接口说道:对对对,要不就从晚辈这儿找起如何?其实他俩坐个对面,相距不足一尺,不管是真找个找,不问到底要找什么,从及威那儿找起和从章性初坐处开始,并无两样,但是不知为了什么,及威却偏要说一声从他那儿找起如何,可见别有因由。

章性初立即接话说道:你说得对,天下事有的时候很怪,要办的就许办不通或者办不好,随口一说就许恰到是处,咱们转从你身后边开始找吧。

及威越发知道所料不假,心中既惊又怒,他暗中思索,凭自己这身独步天下的功力,竟然没能发觉背后隐有敌者,怎能不惊,对方过分轻蔑自己的这种作为,使及威自然含怒。

及威既知所料不虚,自然不冉犹豫,看了章性初一眼,才待站起,背后突然有人冷冷地说道:你们要找什么东西呀?及威索兴不再起身,连头也不回就说道:我们要找我们要找的东西。

这句话不客气,背后这人却不生气,哼了一声道:我想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跑到我……及威有心一试这人的胸罗,接口说道:想不明白最好,其实我们的举止也断然不是别人所能猜测到的,阁下自然也不例外!章性初却在这个时候向及威说道:老贤侄,朋友们和你说话,你怎么连头也不回,快站起来仔细地瞧瞧。

及威闻言一愣,章性初话说得明白,称呼背后这人是朋友们,可见对方不只一人。

适才及威曾经暗以无上功力试探过左右近十丈地区,只发现该说话的人,章性初却在话语之中指明对方不止一位,难道……想到这里,及威一边对章性初道:朋友是不嫌其多,冤家却越少越好。

一边却已立马站起,慢慢地回身来。

哪知及威回身之后,不由得心中骇凛万分。

身前两丈以外,站着一个怪异的人物,头上戴着一个竹篓,身穿沓黄颜色的长衫,峙立不动。

及威却并不是骇凛这人的突如其来,也不是骇凛这人一身活倾当年的梅三丰一样头戴着竹篓,而是骇凛这人身后隔有五尺的另外一位奇特的人物。

此人和前头这人一样,头上戴着一个竹篓,他这竹篓是经细工编制而成,极为巧妙,大小也正合适此人的脑袋,篓口恰好阖扣在颈上,此人的穿着尤其怪异,除由大腿至胸,裹着一张金丝猱皮外,其他地方竟皆完全赤露。

此人全身打扮和头上的竹篓,无法不令及威骇凛,因为这身金丝猱皮的衣服和那只竹篓,竟是当年梅三丰在不归谷中所穿着的东西,昔日在相距伏虎禅林不远地方的凉风桥旁,梅三丰和司徒雷争夺梅梦生时,就是这个打扮。

当然及威知道,如今被人称为武林至尊的梅三丰还远在他那万梅山庄。

既便是真的梅三丰已自万梅山庄来此,时至今日,也断然不会再和从前一样的穿着和头戴竹篓。

怪异的是,目下此人是在什么地方得到这身金丝猱皮的宝衣,和这只生竹编织的篓子呢?及威百思不解,不由得瞥目看了章性初一眼,章性初却正在全神注意此人,竟然没有理会。

还有更怪的怪事,就是前面的银衫人物,似乎还不知道他背后另外有个特殊的怪客存在。

及威因为事出突然,神色之间难免略现愕诧,前面银衣人物已然看出,冷哼一声况通:你们从哪里来?来找什么东西?及威尚未接话,章性初已开口说道:我们来处太远,采药至此。

银衣人再次冷哼一声道:此间除山石之外,还是山石,除洞穴之外,就是洞穴,百物不生,草树不发,哪来的药材?及威哼了一声道:阁下怎如此寡闻,难道药材非草非木不可?银衣人声调一变,沉声道:任你利口,只是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及威没好气地答道:峨嵋山中的一处所在!银衣人因有竹篓遮面,看不出他那神色,但听他声调之激动,似已怒极,扬声叫道:你们是从什么地方进来的?叫什么名字?及威回顾了章性初—眼,章性初对他点了点头,及威这才冷冷地说道:阁下又是从什么地方进来的,叫什么名字?银衣人怒喝道:我是此间主人,你放明白些!及威颇觉好笑,有心调侃他道:失敬失敬,老朽敢问一声,阁下何时何地由何人手中购得这片乱石山谷,中人是谁。

章性初一旁闻言竟然止不住笑出了声来,银衣人大怒,手指及威和章性初厉声叫道:我本存好心,怕你们误陷绝地而死,那知尔等这般刁蛮……银衣人正说话间,及威陡地暴出右手食指向他胸间凌虚一点,随即迅捷无伦地飞身银衣人身旁,探手自银衣人衣袖之中取出来了一枝黑亮长约七寸的圆筒,扭若拇指,不知何用。

及威动作之快,实乃罕见,出指,点穴,飞身,取物及重返原处,不过一霎限的时刻罢了。

他取得银衣人袖中黑筒,递于章性初道:前辈仔细看看,此物果系‘十煞’派所专用者,说不得我们要为武林朋友们除此大害了!说着他声调一变对银衣人背后那人说道:我因你这身穿着乃昔日故人所有,因物思人,客气三分,又见你不似与这银衣汉子一路,故而不以敌者相视,如今至望你能取下竹篓,彼此一谈。

此人却不开口,仅摇了摇头。

及威又道:老朽及威,请你也报个名姓。

此人仍不开口,依旧摇了摇头!及威巳怒,才待出手,章性初已接话说道:老朽姓章字性初,静视阁下多时,自认双目不花,信有识人之明,阁下虽将面目遮住,但却难掩气质风度,是故老朽敢言,阁下绝非是这‘十煞’门下鼠辈的伙伴或同门!大丈夫无不可告人者,阁下这身衣着及头上的竹篓,适才及威大侠已经说过,乃老朽知友之物……章性初话尚未完,此人接道:尊驾能保天下之大物无同者?章性初一笑说道:造物之奇,天下之大,何所无之,不过阁下所穿这身金丝猱皮的衣服,老朽却敢断言天下只此一件……此人接话说道:世上不会只有一只金丝猱吧?章性初点头说道:诚如阁下所言,世上不会只有一只金丝猱’猿,不过‘金丝猱’衣却是只此一件!此人扬声说道:笑话,既有金丝猱,则金丝猱皮之衣岂仅一件?及威不耐,才待接话,章性韧却摆手对及威说道:让我和这位朋友谈下去,及贤侄可仔细听着,我深信越来事情越明朗了起来。

及威不便多言,只好颔首作答,章性初转对此人又开口说道:姑且不必争论天下金丝揉衣能有几件的事情,现下只说阁下所穿这件,老朽断言此衣绝非阁下手制,亦非坐获而得,然否?是又怎样?设是,则此衣必为老朽知友之物无疑!莫非尊友之衣乃尊驾所赠,而另有认识不误之处?章性初暗中窥笑,但却故作正色说道:阁下料事如神,诚然如是!此人闻言竟然木愣未能作答,章性初却不容此人多想,立即接着说道:阁下所穿金丝猱衣之事,今已澄清,由衣论人,老朽自认不致讹误,阁下何不开诚相见?此人仍不答话,及威这时中途开口说道:阁下设有不得不如此的苦衷,老朽等不愿强人所难,只是老朽等专为找寻故友子女至此……此人不待及威说完,接口道:此谷自十年以前,即无外人踏入……及威神色一变,扬声叱道:你说‘无外人踏人’,由此一句,令老朽恍悟你和‘十煞’门下的鼠辈皆系一党了。

此人冷冷地说道:不只一党!及威巳怒,冷哼一声道:现在老朽必要你报出姓名并取下头戴竹篓,否则休怪……及威说到此处,突然自动地停下了话锋,神色庄重地走向银衣人的身前,伸手取下了银衣人头上的竹篓。

银衣人自被及威弹指所制,动不能动,所惧就是头上竹篓被人揭下,及威和章性初只在喝问后面人物而未有行动,银衣人不由得渐将悬心放下,岂料及威突然想起这件事来,霍地将竹篓取去。

银衣人头戴竹篓被揭开之后,及威和章性初不由同时惊咦出声。

及威毫不怠慢,飞身直取银衣人身后那个穿戴活似当年梅三丰的人物。

岂料此人功力极高,在及威扑上的刹那,此人身形微闪竟然飘向右方,及威一扑不中,才待凌虚出掌,此人蓦地右手五指暴出,向穴道被制木立难动的那银衣人打去!章性初虽在银衣人前方不远,缘因事出突然,竟未能够及时救护,银衣人已被此人五指听发功力震毙!及威目睹此情不由暴怒,扬喝一声把他轻易不愿施展的云漫中天功力发出,一阵狂风扑向此人。

此人冷笑一声,蓦地投拔云空,如流星、疾箭,射向十丈以外的石堆地方。

章性初怎能容他逃出手去,微登双足已迅疾无伦追下。

及威发掌不中,身形腾涌而起,天马行空由旁截击此人,这次及威不再留情,二指倏弹,一缕疾厉风啸直射对方的肩头而到!此人身形即将飘落,背后及成二指所发罡风已到,无奈之下此人猛一沉身,及威指力洽将此人头戴的竹篓扫落,赫然露出此人的真正面目,竟是路上曾经见过一面的熊式文!事情太出意外,及威和章性韧不由一愣,熊式文却在这个时候从石堆旁边盘旋环绕远去。

章性初不由皱眉沉思,及威却近前说道:这真是令人不敢相信的怪事。

章性初并未作答,及威接着又道:前辈请看,匹夫是怎样走法!其实章性初已经注意到了熊式文,熊式文在一望无际高低不平的大小石堆旁,疾步奔跑,怪的是竟然并不施展轻功身法飞纵腾越。

及威又要开口,章性初已说道:明恒与你我会面相谈的时候,已被熊式文发觉,彼时熊式文深知独力难支,故而悄悄退去……及威不等章性初话罢,接口道:这匹夫却又怎会来到不归谷中,尤其是他怎能穿着那身金丝揉皮的衣衫?我实在想不明白。

章性初却颔首说道:事情现在想来已有些端倪可寻了。

前辈您说已有端倪可寻,不过在后辈看来,却百思不解……章性初正色接口道:及贤侄冷静地想一下看,谁能将熊式文接进不归谷中呢?当我们与明恒相见之时,熊式文已经早已退下,至少他也要掩埋乃弟入土之后,才能再次追踪明恒,断不可能会无缘无故又突在暗中窥探,除非适巧那个时候有人和他在林中相逢而改变初衷。

能知晓此谷进路而不被阻于谷外的人.目下只有你我等有限的几位,因此从这方面思索,必见端倪。

老朽认为暗中有人追蹑你我,因此你我沿路之上所遇上的种种事故,在在难逃这人的耳目。

当你我约见明恒的时候,这人也和熊式文见了面,是暗中这人指点熊式文悄悄窥虚实,这才发现了明恒和你我相谈的事情。

彼时熊式文独力难支,无路可去,这人趁机动以利害,示之以恩惠,熊式文自必落入这入圈套之中无疑。

谁这样一路关心你我而暗地追踪不舍呢?老朽想来只有一人,就是晓眉姑娘的杀家仇人,白冰如!只有她心存恨怨,只有她雄心不死,也只有她不能放过晓眉姑娘去,更巧的是,她亦能够往来不归谷中而无阻,并且她是敌视我们的人物,因此老朽大胆判断,如今不归谷中已全是这老贱婆的死党和门下,也就是因为这一点,我才明白了三丰他为什么坚要晓眉姑娘前来不归谷中,及贤侄你意为……及威接口道:前辈分解的是正确,只是设若此谷已成员党秘窟,至尊坚欲晓眉姑娘来此岂非不情不智?章性初一笑说道:贤侄昔日聪慧功力在在过人,今怎如此谨事,三丰行事无不成算而后动,晓眉姑娘必怀秘技,谷中鼠辈非但不足为虑,老朽敢言,恐即将殆亡无类。

及威摇头道:昔日至圣所着金丝猱衣,今竟落于白冰如之手而转赐于熊式文穿戴,个中情节又应怎样解说?章性初吁嗟一声慨然说道:人人有其难言之隐,贤侄何必件件较真?及威似有所悟,竟也长叹一声说道:晚辈已有所悟,造化弄人何如此之甚?章性初凄然一笑道:贤侄声言有悟,实仍未悟,不说他人,仅以老朽身受与贤侄昔日之事而论,虽造化弄人,但何尝不是人为之咎,贤侄当年因一‘银盒藏书’而尝诛武林中人,至今仍与武当、峨嵋、少林诸门户仇怨难解,论事,彼时怨不得贤侄;论情,则贤侄未能慎察端倪率性杀人,今虽悔忏且恨,但又何补于事。

三丰也是普通之人,生困死谷怎能忘情,是故种下今日之果。

老朽若非逞强出头,何致于弃家远逃,设非弃家而逃,自不会有中途爱子被掳之事发生,则拙荆亦断无天涯寻子之事,只为一时之不忍,而落终生之悔痛,今虽已知经非,但经时,非只不以为非,反视之乃当然之理,此与造化何干,人为罪咎也!及威深知章性初内心之痛,不便多言,随指前途转为话题道:熊式文绕行石堆面逃,前辈看法怎样?章性初手指石堆道:自我等立处前行,约二十丈外,已是埋伏重重之‘十煞’大阵,熊式文自然知晓,故其退时步行而去,否则必然触发阵中埋伏。

晚辈也认为是,现下我们是在此地相待,还是追上的去呢?老朽认为追必遇险被困,虽不惧怕但却费时费力,待之亦非善计,况晓眉及傲霜……章性初说到这里话锋突然停了下来,似在沉思一件重大事情,半晌之后,脸上掠过一丝笑容道:所幸我们行事并未莽撞,否则早已中敌之计了。

及威接话道:前辈似有所得,莫非……-及贤侄,熊式文为何将同党杀死?此事容易,他怕同党多言误事。

不错,及贤侄看这死去之人有何怪异之处?及威皱眉不愿回答,因为死去之人的面目,使他骇凛难安!第一零六章 残目死者章性初似是已经知道及威的为难,所以他在及威皱眉的时候,已神色郑重地接着说道:死去的这人,一只左眼被人生生挖掉,面目残伤斑斑,令人无法分别他的年龄和貌像!这种手法,活似数十年前忘我方丈假房汉臣之名称据飞龙山庄之时,对三丰夫妇及武林中人所施的一样。

彼时忘我方丈志在为复其仇,并因司徒雷曾经对他施以那种残酷无道的手段,故而情有可原之处。

如今呢?如今这个死者所受的酷刑,竟然与当年忘我方丈的手法巧合,并且绝对和忘我方丈已无任何关连,这样想来,内情就并不简单了!不过设无竹篓掩面的事实,老朽仍难想明个中原由及内情,因此老朽非常感激白冰如弄巧成拙……及威这时接口说道:此事又怎见得与白冰如有关呢?章性初微笑着说道:虽然三丰的威名江湖中人无不知晓,但是三丰的相貌却很少有人亲眼目睹过,如今死者的面部伤痕,在在巧合三丰昔日所受的残伤,因此老朽断定幕后之人,必然是曾经熟识过三丰的朋友!及威颔首说道:话固不错,用意晚辈也已了然,只是白冰如难道就不想想,天下何人的功力能是‘武林至尊’的敌手?章性初肃色说道:由此老朽才越发觉得这老贱婆狡诈狠毒,及贤侄请想,设若有朝一日,普天之下南北各地,突然出现无法计数的‘武林至圣’。

武林岂不大乱?白冰如至时自然不容这些假冒三丰的门下就此罢休,接连而来的必是惨杀无已,武林中人无不敬畏三丰的功力和德格,如此又有多少怪奇令人难以想象的事情发生,到那一天,任凭三丰功力多好,多高,也无法洗清耻蔑,三丰一家,梅氏一族,甚至我等与梅家义共生死的朋友们,恐怕俱将再出江湖为正名而战,彼时鼠辈突然隐去,使我等无法找寻人物二证,及贤侄……及威此时已经全部了然白冰如的居心,不由焦急地接口说道:老贼婆这般狠毒,为何‘至尊’对她如此忍耐,听前辈之言,此处事故万梅山庄似已早就知晓……章性初叹息一声说道:这就是三丰无法告人的难言之隐了,所幸如今我们业已发觉了老贱婆的企图,善应付的话,可能消祸于无形,只是……章性初说到这里自动停下了话锋,寿眉紧锁沉思不已。

及威少时极端聪明,如今老来,功力日高而狡谋藏没,这并不是说他智慧日退,而是深解仁者三味,不愿以谋略胜人,章性初话锋自停,及威已经猜得个中情由,低声说道:只是目下我们人物稍赚单薄对吗?章性初点头说道:不错。

及威却微笑着说道:我们相谈已久,熊式文早巳走得无影无踪,设以敌我对立成局的方面来说,白冰如似乎已经早应采取行动了,可是直到如今,仍然未见敌方人物再现身形,前辈认为内中可有原故?章性初一笑说道:老朽未能目睹昔日飞龙山庄拂云阁上贤侄那种威风和聪智,至今深觉遗憾,适才贤侄说话的神态,却使老朽看出些许当年英豪气概,贤侄必然已有成算,何妨说出一听?及威老来失态,也不觉有些好笑,立即答道:幸是前辈在此,设是老祖母临驾而目睹适才晚辈的神色,必受叱责,晚辈认为白冰如既知我们在此而迟不动手一搏的原故,不外两点。

是哪两点?一是白冰如欲仗‘十煞’阵式困住您我,再是她自知门下的功力,尚且不足与我们一战。

章性初点头说道:很对很对,不过我们却必须在这两个可能之下,立即找出最最准确的一个来,然后议定破敌之策才行。

及威却摇头说道:晚辈认为这两个可能都会准确,设若白冰如门下功力已足能与我们相敌,她不会久待,因此晚辈斗胆判断,以白冰如,熊式文及其一干门下联手的威势,仍非我们的敌手。

那‘十煞’阵式,前辈适才曾说,内藏另外三种阵法,以晚辈看来,恐怕不只三种,甚或能令他人一目了然的阵式,皆为虚设,其中却隐有使人想象不到的厉害埋伏,入阵始知,否则以白冰如的狡狯,她不会这般托大!所以这两点假定,是有其串连的必要,一即二,二为一,前辈认为是否?章性初恍然大悟道:及贤侄,多亏你提醒了老朽,否则你我只要入障,恐怕就不是三月五月可能逃脱掉的了!贤侄你还记得三丰被困‘洞外洞天’和‘洞中洞天’的往事吗?彼时虽然是在洞内,但那种极具威力的障法,只要略事颠倒,任何地区皆能施展,老朽把这老贱婆曾经被困不归谷中的旧事忘了,几乎上她大当。

设若这老贱婆,在石堆之间,看来是那‘十煞’阵中,暗藏昔日此谷洞外洞天的那种‘小九环’玄门阵法,我们事先不知而入阵之后,必难生出,这种杀人于无形的手段,确实厉害!及贤侄,如今我们既已发觉这老贱婆的阴谋,是退,是进,却必须要非常仔细地商量一下才好。

及威点头道:晚辈不怕‘洞外洞天’的‘小九环’阵法,却怕这老贼婆是布置了‘洞内洞天’的‘生死两界’大阵。

章性初皱眉说道:及贤侄这却多心了,三丰彼时虽然不知白冰如的善恶,但是老朽却敢断言,那种最具威力的阵法,三丰绝对不会轻传此女,何况那种阵法要有上乘功力的绝顶高手才敢布置,白冰如有自知之明,设若弄巧成拙玩火自焚岂非死数,老贱婆本身仍然无法放下‘贪’‘嗔’之念,她怎敢冒死相试。

及威笑道:前辈却要原宥晚辈些许,晚辈说必须小心,其实就算石堆所布当真是‘生死两界’阵法,晚辈也有法解。

讨人厌的是怕万一熊式文这个匹夫,乘我们入阵之时,暗施‘蚀骨毒瘴’!这点贤侄可放宽心,老朽药箱之中,存有百毒不侵之物,任凭熊式文散发毒瘴,也无法奈若我何!既是前辈有此专解百毒之物,晚辈已无所惧,就立即前往一探如何?章性初沉思末答,及威却又突然扬声发话,声音大到远在数里路外俱能听到,他说道:既然不明敌方虚实,晚辈认为立即退出此谷是上上之算。

章性初闻言立即会意,也扬声答道:我认定敌方人手单薄,进是应该。

及威欣喜异常,再次说道:以晚辈和您的脚程,往返甚快,何况接应巳到峨嵋,那时再过此谷擒敌获凶岂不万全。

章性初似乎无奈地叹息一声,点了点头,及威根本不看四外,立即转身向来时路上大步走下。

章性初跟在及威背后,行未太远,二人已成平肩,霍地不约而同身形倏转,捷逾云燕般向适才熊式文和那死者立处后方飞射投去。

他俩施展全功,腾升四丈远射约近十丈,果然正如心中所想,在壁间一处洞穴之中,正有两人探首窥视。

这两个探首窥视的人物,不料及威和章性韧使诈,更想不到回来得这样快捷,再想退回已然无及,四人八目碰了个面对面。

这两个人的面目,竞相适才被熊式文处死的那人一模一样,不问可知,章性初所料白冰如将于未来施展的狠毒阴谋,丝毫不错。

这两个残毁面目的人物,因为根本没能防到及威和章性初突然折转,故而没有戴着竹篓。

及威恐怕这个人物逃脱,凌虚出手五指暴弹,意欲点拿对方的穴道。

这两人探身外窥之时,一前一后,目睹及威和章性韧突然飞纵而来,后面那人却比前面的一个快了半步,一闪而去,因之前面那人的麻穴立被及威点中不能挪动,他却扬声对已失踪影的同伴喊道:蔡承五快救我……这人话还没有说完,突地惨号一声跌倒地上,嘴角流出了腥红的鲜血,立即死去!及威怒极,如飞燕般投进了那个洞穴之中,瞬际而出,肋下挟着另外那个面目残毁的人物!及威忿恨此人心黑手辣,已点此人的三处重穴,单臂一松,将此人扔在地上,章性初示意及威,及威点头,抓起此人走进洞中。

洞内壁间插有火把,但未点燃,时值白日,洞口两丈地方非常明亮,火把自是留待夜间或深入洞穴之时而用。

章性初首先拍开此人的哑穴,肃色说道:老夫有几句话要问你,望你实答。

此人虽然已能讲话,但却仍然不能挪动,低着头,看不出他的神色。

章性初手指洞外说道:你这同伴是谁杀的?此人不答,却冷哼了一声。

及威冷笑一声对章性初道:前辈可能将他交给及威处治?章性初道:好吧,由你来问,不过假如他肯每问必答面实在的话,贤侄无妨高抬一下放他逃生。

及威会意道:前辈放心就是。

说着话锋一转对那人问道:这洞外的那个人是你杀的吧?此人仍不开口,及威哼了一声,用右手食指按在此人的肩井穴上,加上两成劲力又道:你说是不说?此人只是咬牙不响,及威又加了两成力气。

四成内力,此人已然无法消受,惨哼出声。

说,洞外这人是谁杀的?此人依然不发一言,及威笑道:好,我佩服你是条汉子,我再加上两成力道,你要仍然能够忍受得了,老夫就释尔逃生!说着及威猛地束手,却迅捷无伦地在此人笑腰穴上轻捺一把,自顾自地退向一旁不再多问。

此人身不能动,笑腰重穴被点,只觉奇痒难耐,如有条极为柔软的毛刷,在那里轻轻活动一般,不由地笑出声来,笑声先是嘻嘻、嘻嘻不绝,不久嘻嘻成了哈哈,哈哈变作呵呵,终于大笑不止!笑时必然身体四肢颤抖,但他重穴被制不能挪动丝毫,结果每笑一声,四肢百骸就奇疼奇酸一次,不停地大笑,酸疼也就不停地连接而来,刹那之后,此人已经满头大汗顺颊滴流。

不过他那笑声仍然未止,音调听来却已不是大笑,而是一种嘶哑并无法形容的疯狂吼叫!及威突地出掌在他背后一拍,解开了笑腰穴道,此人却已累得面色苍白舌尖伸出牛喘不已!章性初此时淡淡地说道:蔡承五,说实话吧,人是你杀的?此人已然不敢再抗,点头说道:我……我杀……杀的!及威沉声接着问道:你的名字可叫蔡承五。

是……是……此人喘息仍然不止,因之说话不能自主地变为时断时续。

及威话锋一变,突然问道:你们一共有多少人?蔡承五道:不清楚,大概有百数十人?及威瞥了章性初一眼又道:你们的面目怎样残毁到这个样子的?蔡承五的回答竟使章性初和及威大吃一惊,他道:愿意如此!章性初立即和缓地问道:你所谓的愿意,可是说自己心甘情愿而不是被迫所作?不错,是我们自己心甘情愿如此!及威一愣,脱口说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们甘心这样?蔡承五苦笑一声道:你们可知道我是什么人?章性初和及威交换了一个眼神,及威接话道:不知道。

蔡承五深沉地说道:我不知道其他人的出身如何,我是个死囚!及威又是一愣道:死囚?哪里的死囚。

蔡承五凄然说道:死囚就是死囚,是已经判定必死的囚犯,就等着杀人的日子到了之后被人所杀的犯人!章性初严肃地说道:你是指官家犯人说的?蔡承五冷哼一声道:当然。

及威皱眉说道:你犯了什么罪?蔡承五半响之后才答道:我能不提以前的事吗?总之……他话未说完,及威已经恍然大悟,记起昔日飞龙山庄曾为及威义父今已更名忘我方丈欧阳易的往事来了,不由脱口说道:我明白了,你们就在已定死期的时候,被人救出牢中,救你们的那个人,要你们知恩须报,将面目残毁至此,对吗?蔡承五道:你说得很对,就是这样。

及威再次看了章性初一眼道:救你的人是男是女,她姓什么你知道吗?蔡承五答道:不知道。

章性初接话说道:这座洞穴可有路能通?蔡承五道:有,有三条能够通行的道路。

及威正色说道:你要老实地回答我们!信不信在你们了,我说的是实话。

章性初道:你为什么将同伴杀死?我们皆有誓言,遇难只有两条路走,一是逃生,一是必死,不准落入敌手中,适才刘五舟……及威突然沉声接口道:如今你不是已经在我手中了吗?蔡承五一笑道:事实如此。

及威降哼一声说道:那岂不犯了你们的禁例?当然。

那你也是死定了?当然!及威哈哈—笑道:当然?当然?蔡承五,你这身功夫是跟准学的?谷主所教!及威尚未开口,章性初已接话说道:什么谷主?谷主就是谷主,这不归谷的主人,也就是我们的主人!及威一凛道:你学有多久了?三年零四个月了。

章性初冷冷地说道:你学的可是‘千毒寒煞掌’?蔡承五心中一惊,却很快地答道:不错,我们部是每人专学一样!亭性初道:朝夕不停地练?不错,日夜不能休止!章性初没再接话,却伸手抓住了蔡承五的右臂手腕,倏地翻过来,注目蔡承五右掌心多时,方始放下。

及威暗中冷笑一声,示意章性初后,对蔡承五郑重地说道:你说的都是实话?没有虚言。

很好,我现在只问你两件事,假如你不作虚言,我立即放你逃生,听明白了没有?蔡承五答应一声,心中却欣喜异常,他认定已将及威和章性初骗过,不虑再生变化。

第一零七章 诡奇答问及威这时却转对章性初道:是我问他还是前辈问他?章性初笑道:贤侄代我问吧。

及威答应一声向蔡承五道:第一件事是,谷中有没有一男一女年轻的人物来过?蔡承五想了一下道:我无法回答你这句话,因为这些事不归我管。

及威暗中冷笑,却故意说道:第一件事暂且作罢,如今我要问你第二件事情了,你们根本重地是在很远的前面,必须渡过那一望无际的大小石堆才能到达,老夫问你,你是由什么地方前来隐藏在这个洞穴中的?蔡承五道:我们是每十五天轮值一日,轮值时候,由‘无忧洞’至此,事后再返回‘无忧洞’中。

及威哦了一声道:无忧洞在什么地方?在渡过石堆之后,即能看见。

蔡承五,往返此处及无忧洞,你也是经过前面的石堆?除此之外别无路径。

及威瞥了章性初一眼,再次问道:蔡承五,咱又要回到第一件事情上面来了,你确实是不知道有否一对年轻男女来此谷中?蔡承五仍然答声不知,及威话锋突转道:昔日救你出狱,今日是此谷谷主的那个人,在不在谷中?在,昨天来的。

这句话蔡承五认为不必撒谎,哪知章性初和及威听他如此回答,越发知道判断此谷已由白冰如占据之事是真,如今已再没有什么好询问蔡承五的了,及威瞥视章性初一眼,章性初会意颔首,及威正色对蔡承五道:你说过,你每次来往什么无忧洞到此处,是穿越那片广阔无际的石堆对吗?蔡承五应声说道:不错,我说过,事实如此。

及威一笑道:你说别无路径往返通行对不?对,这也是事实……蔡承五说到这里,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似的,话锋一顿之后,突然又郑重地接着说道:不过我却要郑重声明,我确实不知道还有其他道路往来通行否,信不信只好由你们了。

章性初此时缓缓晚道:蔡承五,你这句话的意思,可是说,即便是另外还有通行往返的道路,你却并不知道,对吗?蔡承五立即说道:正是这个意思,不瞒你们说,谷主虽然仁慈,但是规法却严,再说也未见得能相信所有的门下,故而即便别有道路,谷主不说,哪个也不敢擅自开口询问,我想你们应该明白这些事实的。

及威笑道:邪恶之徒心贼难去,你这倒是说的实话,蔡承五,你每次往返经过石堆,都是一个人来去吗?每次都是两个人一队,自然是两个人同来同去。

及威颔首说道:回答得好,蔡承五,没有别人往返迎送?蔡承五苦笑一声道:我们的身分还到不了有人迎送的地步。

章性初突然正色沉声问道:蔡承五,老夫等人并无杀人之心,深望你也不要自取杀身之祸,现在老夫分解一下你所说话语中的矛盾之处,愿你听后深为三思,切勿自误!你所习‘千毒寒煞’掌法,非三五载可望有成者,适才你出掌击毙同伴,老夫曾经检视过你的手掌和死者的伤势,已知你在‘千毒寒煞’掌法之中,独具心得,此非十年莫成,这点你瞒不过老夫,自然你没说实话。

由死者伤势方面,老夫发觉这人功力差你多多,故而老夫已然料到,你们轮值的两人,必然身分相差,可能一是你们谷主的亲信,一是入谷未久的新人,蔡承五,你是亲信,死者是新人,这点老夫不必多问即知。

此处乃不归谷旧址,昔日老夫等人曾来作客,今虽部分沉沦,形势已非,但老夫深信仍有通达你所说‘无忧洞’中的其他路径,你虽声明就有也不知晓,不过老夫却认定你言不由衷说的是谎话。

老夫等人曾经问你,知否有一双青年男女进谷,你避作正面答复,使老夫无心中知道这青年男女来过此谷的事实,也许你很明白目下这对男女居留何处,甚或被掳困于哪座洞中……章性初活尚未完,蔡承五已急急接口说道:没有,还……蔡承五话锋突停,童性初一笑说道:由你这断续的三个字上,老夫已知这对青年男女仍在此谷之中,并且尚未被尔谷主擒获,心甚慰也。

蔡承五,你既然声言每次往返皆由石堆渡过,如今老夫可要请你头前带路了,不过老夫却早知晓,石堆暗隐阵法,看似‘十煞’却另有奥妙,凭你这点微末道行,若无迎送识途之人,休想穿越,不信稍停一试,老夫保尔必死阵内无疑!现在老夫不愿使尔活活丧命,再次询问一言,尔往返根本重地是走哪条道路,快些实说!蔡承五略一迟疑,及威已接话说道:好在我们并不惧怕石堆所布的那点阵法,此人既愿自寻死路,莫若成全于他,带他通行石堆好了。

蔡承五不敢延迟,立即说道:此洞有条通路,不过我确实没有走过。

及威闻言大笑,继之说道:你未曾走过又怎知有条通路?蔡承五道:谷主令人传谕,每次都由此处突然出现,故而知之。

及威道:设若你所说不假,何必惧怕由石堆而过?蔡承五扬声说道:石堆隐有谷中高手,设我独自前往,彼等自不发动埋伏杀我,今与你们同行,他们必然认为我已背叛谷主,首先向我施以狠毒报复,哪有活命的希望,难道我这也是欺人谎言?章性初闻言沉思刹那之后道:这点你说得有些道理,看来咱们只好走这你未走过但知道能够通行的道路了,对吗?蔡承五道:我不晓得,随你们吧,不过我认为事情不会这么容易,这条我未曾走过的道路,想必也有埋伏。

及威道:你这倒是说的实话,好了,我答应过放你逃生,自当守信,蔡承五,告诉我那一对青年男女的下落。

蔡承五似出无奈,说道:很久以前,有一对青年男女……章性初立即接口道:所谓很久,到底是多少久?蔡承五道:大概有一个月了。

章性初看看及威。

彼此会心一笑,没有答话,蔡承五接着说道:谷中突然来了一对青年男女,彼时谷主不在,我等因奉严喻不得出面,因之并末拦阻对方。

但却俱皆目睹这对青年男女穿越石堆火阵,如履康庄,后来登上‘无忧洞’顶面无踪。

谷主归后,我等曾经面陈,谷上立即前往,终夜始归,归后严谕我等,不得登临无忧洞顶一步,谷主谕令之时,面有悻悻之色,其实无忧洞顶我等深知藏有极端厉害的埋伏,早巳列为禁地……章性初不待蔡承五话罢,接口道:至今你们未再看到过这对男女?没有。

及威瞥目章性初,章性初点首示意,及威上步拍开了蔡承五的穴道,随即手指外面说道:你去吧,最好连你同伴的尸首一起带走,你不是说独行石堆可保平安吗,那就逃命去好了。

蔡承五不料结果如此,愣得一愣之后,才迈步走去。

章性初却在他即将出洞的刹那,扬声呼说道:蔡承五。

蔡承五转身静待,章性初肃色沉声道:江湖中有一独脚大盗,横行川滇有年,人称‘千手独行怪’,名叫‘蔡璋’,是否你的本家?蔡承五面色立变,半晌之后方始答道:我不认识此人。

章性初哈哈一笑道:这不能怪你寡闻,人多半有时会不认识自己的,你去吧!蔡承五不敢多言或逗留,立即闪身出洞而去。

第一零八章 出现死神章性初和及威却彼此一笑,也步出洞外,远眺着蔡承五的身影,倒要看他是否真的越行石堆。

岂料蔡承五背着他那已死的同伴。

只在穿越石堆十丈地方闪得一闪,再也未现形踪。

及威皱眉说道:难道此贼的言语是真?章性初笑道:此贼横行川滇,杀人无算,老朽没非料定他此去必死,怎能纵容此贼就此逃生,贤侄放心好了。

及威点头道:白冰如手下不知藏有多少恶徒,这般恶徒设皆出谷为恶,则武林江湖恐将永无宁日了。

章性初只长叹一声并未答话,及威却又说道:凭晚辈与您两人的力量,怕是很难将此大祸消灭于无形,是故晚辈认为不着趋此退下……章性初接口道:及威贤侄,你看蔡承五此贼的功力如何?及威不知章性初此言何指,摇头道:前辈是指着什么而言?我是说,此贼若在江湖之上,设非遇上像你我一般的高手,凭他现下的功力,恐将无人能够敌挡吧。

这是当然。

及贤侄,白冰如手下胜过此贼的党羽恐怕还有不少,适才蔡贼曾言有百数十名,你信否?似非虚言。

如此说来及贤侄,我们已无退却召请群友之后再回此地的时间了,白冰如狡狯至极,恐亦不容我们生出此谷。

及威颔首道:老贼婆想要留下我们,还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怕只怕果如前辈所料,在我们离去了后,老贼婆下令倾巢而出散布四方,那时即便群友毕至此地,亦无用处,看来只有留此一搏了!章性初寿眉紧锁道:想来想去仍难阻止老贼婆的妄行,除非此谷果然只有一条通达谷外的道路,否则此时老贼婆已然率众去矣!及威沉思半晌之后说道:晚辈突然想起,此间事故‘至尊’既早料到,不会没有万全的安排,就算‘至尊’曾有梅氏族人不与老贼婆为敌的誓言,但这誓言却不包括像蔡贼等那样的恶徒,况梦生弟夫妇……章性初突然接口道:及贤弟,我们尽快地退出此谷,越快越好!及威问道:前辈有何所得?章性初悄声道:小女在老朽来时,曾经透露一言,她说她不愿意老朽走在别人的后面,如今想来,小女所指必然是白冰如这老贼婆,小女既知老贼婆将要沿路追蹑我们的身后,却为什么并不实言告诉老朽呢?再说,老巧医道固是无上高手,晓眉姑娘却非极难重疾待医,似乎勿须老朽风尘奔波这远的路程。

何况行时小女坚要老朽约得贤侄,小女虽说多一人方便不少,现在老朽却已知道她是另有用心。

贤侄仔细想想,可能了然小女用意何在?及威脸上掠起笑容道:弟妹女中英豪,宽厚仁恕,这次却是大不应该。

章性初笑道:听贤侄论调,老朽相信你已知喘倪,不过这却不能罪及小女,老贼婆有多么刁猾,设非如此又怎能骗过她去,如今姑且不论有多少能行谷外的路径,小女等必已严守以待,老朽既巳想通此事,却不愿为人作嫁了,及贤侄,咱们走。

及威笑道:晚辈已不愿老贼婆逃出手去,故而……章性初叹息一声道:小女等必然已受谕令,此事恐怕已经由不得你我,否则老朽何惧,岂有当真不问而退的道理。

及威含恨道:即便如此,晚辈也要和这贼婆见个真章!贤侄这又何必,俗语道:眼不见心不烦,迟早有天将老贼婆处治于死,现在还是听老朽之劝,走吧。

及威念笑摇头道:前辈恕罪,晚辈意念已决,哪怕事后‘至尊’罚怪于我,如今我断然不容老贼婆生出此谷!章性初无言之下说道:既是如此,老朽陪你由此洞前往就是。

及威颌首,二人立即重进洞中,点燃了壁间的火把,缓缓探索洞内深处。

昔日章性初与东川犬叟及哮天,曾经被困壁洞之中,如今地形虽变,洞亦非一,不过章性初却始终警惕不懈。

适才蔡承五言说洞中有三条道路,如今章性初和及威慢慢前行,却仅发觉在走约十五六丈之处,左右各现一条甬道。

章性初悄声说道:恶人之言不足信,此又一证明不虚,蔡贼声言三条甬道之说不确,及贤侄,咱们奔左还是奔右?及威道:右行似是绕到蔡贼所说‘无忧洞’的正路。

好,咱们就走右边这条甬道。

说着转折右行,走又十丈,远处突出微光,及威低声道:怪,前辈快看,远处竟有火亮,只是光色甚淡。

章性初却悄声说道:贤侄当心暗算,咱们仍然直前!及威嗯了一声,提聚功力暗自戒备。

正行间斜右方竟又突现一条甬道,深黑难测宽长远近,及威不由霍地停步不前,低低地说道:弯转还是直行呢,前辈?章性初沉静平淡地既道:仍照直行,不过我刚才似乎错怪了蔡承五。

及威一笑,持着火把缓行前导。

又走数丈,及威突地靠近章性初道:后面有人!章性初颔首道:好像是前后夹击。

及威道:等,还是就此动手?自然是等,多看点戏法儿难道不好?及威一笑,不再多说,他俩步履仍然安稳自若。

背后适时却传来人声道:杀,还是等?又有一人道:自然是等,少时看这两个老不死的自投罗网不好?话罢随即传来轻蔑的嗤笑之声。

及威掹地停步,才待回头,章性初却悄声说道:莫上鼠辈大当,咱们背后无人!及威眉头一皱,才要开口,章性初已再次岔道:鼠辈这是用壁洞传声之法,适才我已用‘百步搜音’之术遍搜身后二十丈内,并无人踪。

及威闻言道:由此判断蔡贼仍未实言,甬道不只三条。

章性初道:反正咱们不到黄河不死心,管它有几条甬道呢。

说着他俩依然缓步前移,章性初却突然低低地说道:火把可能立即熄灭?能!好,贤侄注意,老朽说声‘灭’的时候,你将火把立即熄灭,然后向左壁停身不动。

及威点头,暗将玄门功法提足听令。

远处那点微弱的火光,已开始前移,章性初适时暴喝一声‘灭!及威立即吐掌,火把应手全熄。

火把虽熄,浓烟却袅袅腾升,及威以内力将火把向身前丈外右石壁上投去,咚的一声,火把想必已插入壁中,他却按照章性初所嘱,飘身左壁,连点风声响动也没有,已和章性初会合一处。

远远那点火亮恰在此时停了下来,并且突然大放光明,章性初和及威停身地方相距火光甚远,故而四外仍然黝黑一片。

但是火光亮中地方,却看得分明,那是一块木板,板顶一盏明灯,板上用五柄雪亮钢刀,钉着一个面目残伤丑陋的人物,正是那适才被放逃生,穿越石堆而无踪的蔡承五,如今一身浴血死已多时!章性初和及威互望一眼,他俩对蔡承五惨死甬道之内一事,虽然有些始料不及,但却另有发现。

蔡承五是在他俩监视目睹之下,自石堆之中而去,去未多时,计算时间也不过到达所谓无忧洞未久,今竟已然被五柄钢刀钉死在木板之上,推之于甬道之中,不问可知,甬道必可通往对方根本重地。

及威悄声对章性初道:恶徒占地利之势,却蠢笨得很。

章性初摇头道:谨防有诈。

及威笑道:除老贼婆外,熊式文或能与我们一搏,余者即便另有阴谋,也非敌手,但凭鼠辈有多险诈刁揖……。

章性初正色道:贤侄怎可这般托大,不说他事,跟前蔡承五之死,就是一件颇为阴险恶毒的诡谋!及威眨眼道:前辈的意思我懂,何不将计就计?章性韧神色已无适才那般庄重,但却仍然十分小心地嘱咐及威道:我也料到贤侄必能看出鼠辈何以此时将蔡承五尸体暴露于甬道之中的恶诈阴谋,不过小心点总是好的,何况今日贤侄与老朽设若跌翻在这群鼠辈手中,岂不令诸友见笑。

及威虽说早巳花甲,功力高达化境,但却不敢在正经事上失误,是故闻言立即恭敬地答道:前辈放心,我们谋定而动就是。

章性初颔首道:鼠辈此时现出蔡承五尸体,居心不外虚实二途,用意是要我们无法觅得那条通往他们根本重地的路径!及威想了一下说道:智谋对敌,必须知已知彼,前辈对老贼婆似较晚辈熟悉,晚辈静听前辈的吩咐行事。

章性初摇摇头道:老贼婆自幼就惯会弄诡,令人难测。

好在现下只有两条通行的道路,必然一虚一实,以晚辈看来,出现蔡承五的这条路,大概是虚……章性初未等及威说完,接口道:未见得,老贼婆极可能故弄玄虚。

前辈可是认为,老贼婆她故意出示蔡承五的尸体,使我们以实作虚而走上错误的道路?不得不防,章性初才说出这四个字,从远处无法分别方向的地方,突然传来了咯咯银铃般的轻蔑笑声。

笑声乍止,有人娇声娇气地说道:老不死的章性初,你猜得很对,老娘正是故弄玄虚,你要不要和老枭婆那个宝贝孩儿试上一试呀?及威自闻笑声,神色立现郑重,闭目阖睛不言不动,此时却突然扬声喝道:老贼婆,人有千算不如老夫一算,你那些恶毒的阴谋,及威怕你已经无法施展了!娇声又起道:老娘成名的时候,及威,你还穿着开裆裤呢,凭你还不配和老娘斗狠,你那点‘玄门天听’的功力,少在老娘面前施展,有种的何不前来寻我,咱们结结实实地搏战几合!原来及威已在施展玄门天听之法,找寻声音来源,不过白冰如却技高一着,早巳发觉而出言讽诮。

及威对白冰如的刁猾聪诈十分凛惊,正要答话,章性初却示意及威之后,有意地扬声说道:及贤侄你理这老贼婆的狂吠作甚,设若老贼婆不是惧怕我们,她大可磊落光明地出头一战,现在她只躲在窝里发狠,岂不已是证明孰强谁弱,咱们正好留点儿精神力气,等会儿施展。

说着,章性初暗自探手药囊之中,取出来两粒药丸,一粒含于口中,一粒悄悄递交及威道:速将此丸压于舌下。

及威一面遵嘱而行,一面却表示何也的神色。

章性初将声调压至极低道:老贼婆心比蛇蝎还要毒辣,一言一动皆须防其施弄狡侩,老朽认定此时熊式文必然隐伏左右,有备则无患。

及威这才知晓,所含丸药乃防瘴毒侵袭之用,不由暗佩章性初老谋深远,并暗自惊惕而留心。

此时娇声又起,说道:章性初,你不是认定老娘不敢出面和尔等一搏吗?等着,老娘在一盏热茶的时候就到!章性初哈哈笑道:老贼婆,你这种手段少在老夫面前施展,你认为这种回震传声老夫就无法判定你的方位了,哼!哼声之后,章性初本该还有接续的言语才对,不料他却不再开口,悄悄一拉及威的衣衫,手指前面,身形倏起,若闪电般疾飞而去,及威自不怠慢,相随章性初的身后,悄然而下。

他俩飞纵无声,都紧靠在甬道壁边,眨眼光景已经驰到那块钉着蔡承五尸体的木板前面。

及威暗觉诧疑,他怪章性初怎不隐身暗处,反而自投到这光亮的地方,不由看了章性初一眼。

章性初只对他摇摇头,随即挥手示意他伏身而行,两人转过木板,立即迅捷无与伦比地投向黝暗之中,隐伏一旁不再挪动。

就在他俩隐伏不动片刻之后,木板上的那盏油灯,似因已无灯油而突然熄灭,甬道已成极暗,伸手难见五指。

章性初却在这个时候,猛地出于扣住了及威的右腕,一带而起,及威料知必有原故,因之只是相随而行,并不多问。

刹那,章性初再次和及威隐向壁边不动,他俩静心窥听远近甬道之中的种种声响。

刹时,甬道之中极轻微的脚步声,说话声,逐渐变为高昂,终于听到一人沉声怒叱道:你们是想作死,还不快些到各处搜索。

叱声方罢,有人答道:说得轻易,哪条咱没有搜过,这么黑,又不准带着灯亮,说个不好听的吧,人家就是混在咱们队里也不知道呀?怒叱之人闻言说道:你说得有些道理,今让你们一个个从我身前走过,悄声报出号数,老夫自知有无那两个老匹夫在内。

说话声音在相距章性初及威伏身之处后方约半箭路上,章性初和及威闻言不由暗中窃笑。

及威在暗笑之下,越发佩服章性初料敌的卓绝见地,设非连闯这两程甬道,早巳被鼠党发觉。

当然,及威深知即便彼此相逢,鼠党也无奈得何,不过万一老贼婆另有阴谋,却就难防备了。

这时只听得远处报号之声,声音虽小,路程虽远,章性初和及威在施展奇绝功力偷听之下,却十分清楚。

只听到囊,三号吴’,兑,七号汪, 巽,十一号成,干,二号欧。

……。

章性初与及威这才知晓,白冰如隐于谷中的门下,皆以八卦分号,由此可知那个适才怒叱之人,必是总管地位,否则这些人报字报号最后报出姓氏之后,怒叱之人绝对不会知道是对或否。

刹那已经报了一十六名,当第十七名应当报字的时候,却冷冷地说出来下一个死字,章性初和及威心头猛一凛,但却欣喜异常,他俩凛惊是事情也太突然,欣感而喜悦的是,老贼婆的报应日子到了。

那个怒叱的人物,听到一个死字之后,也是一愣,认为可能这人说得太快自己没有听清,立即沉声问道:说得清楚点!这位排在第十七个的人物,再次冷冷地说道:死神,第三使者,要你死!章性初和及威闻言大吃一惊,他俩深知这第三使者手段,看来主持全局的万梅山庄人物,已存绝不留一活口之心。

白冰如手下这个总管人物,在对方突然答出奇特话语之后,已知果有敌人混入,怒叱声道:鼠辈自投罗网!说着此人已暴然出手击向死神第三使者的胸前,黑暗中动手本极不便,因此他出掌之后,立即喝道:敌党已经混入队中,火速亮灯擒敌!此人喝声方罢,在他身边有人突然说道:谨遵所命,亮灯杀你!你字出口,突地射出一片奇亮的光芒,接着一道寒闪划空而到,此人竟然连对方的模样都没看清,已尸首两分死于地上!接着又是三片光芒出现,恰将白冰如手下这十数名死党困于垓心,只见剑飞光闪惨号声悲,刹那光景,甬道上只剩下了那三片奇光,白冰如手下十数名高手,无一漏网,尽被诛杀。

那三片奇亮的光芒,闪得一闪之后,倏地隐去,章性初一拉及威,两人顿足飞身直射远去。

蓦地,前面传来人声道:谷上有令,各处立即撑起灯笼,迎接来客。

章性初百忙中悄对及威说道:老贼婆已知暗斗吃亏太大,如今故作大方以武林规矩高灯迎客,我料死神众使者必不肯按规矩行事,设若你我在场,却不能令老贼婆笑我们不解道理,必须喝止众使者,如今我俩只好暂隐他处,任由众使者去做如何?及威恨声道:前辈现在却须恕晚辈之罪,稍停见到梦生弟妹,我却要罚问于她,怎能巧使我们作为诱敌之饵耶。

章性初一笑说道:俗话说:嫁出的女,泼出的水,回头见到小女,任凭贤侄兴师问罪就是,现在走吧!说着他俩双双闪身,扑向适才来路而去。

不料此时甬道各处灯火已亮,章性初和及威,百般躲避和白冰如手下的死党碰头,误打误撞,竟然冲进了他俩没有想到的一处所在,在无心之下,竟将白冰如的一种极端阴狠的恶谋破坏。

此时甬道之中灯火齐明,原来甬道每隔约十丈地方,暗藏一条秘径,供白冰如传声施令及偷窥敌者动静之用,如今白冰如似乎已存与敌誓不两立之心,是故不再保留这件秘密。

哪知在白冰如传令门下迎客之后,来客却并不将这武林规矩看在眼内,三位面罩奇特金、银、铜脸面具的华服怪客,仍是不分首从来意,一律格杀,因之刹那之后,又有十数人丧命剑下。

白冰如闻报大怒,立即传下急退之令,眨跟光景甬道明暗各处的埋伏撒尽,全由一条秘径之中逃回无忧洞中。

白冰如再下秘令,令出移时甬道中猛闪爆火,传出隆隆巨震之声,所有通达无忧洞的甬道秘径,俱皆崩毁,设非章性初和及威早巳远离了甬道,此时必被生生活埋无疑。

万梅山庄的三位死神,却在白冰如爆崩甬道以前,接得施令之人的飞燕朱谕,而安抵洞外,如今,白冰如已经不虑敌者再能去其羽翼,双方间隔着那片广大的石堆大阵,但风云正紧血搏方兴。

白冰如不防此次突然生变,几乎将多年辛苦安排瓦解冰消,自更忿恨梅氏一族至极。

她暗中召来手下干坎坤兑等八宫之主,命其各率现尚生存的六十四个假至尊,由早经打通了的一条出入意外的秘径,火速出谷,并各赐珍宝一小箱,令彼等踏进江湖之后,即照昔日谕之再三的安排办理,希今天下大乱,武林失色而人人自危始止!自己却率领着另外二十九人,在谷中与来敌决生死最后之一战,并且秘令熊式文,在最最危急的时候,以大量的蚀骨瘴毒,注于无忧洞上的一处自己无法进入的洞穴中,杀死洞中的一男一女。

白冰如对她自己的命运,极为放心,她深知此次万梅山庄突然大举前来,只是消灭自己的辛苦安排,无人敢背武林至尊之言而下手自己,何况她自信本身功力除武林至尊外,别无敌手。

待一切安置妥当之后,白冰如方始率二十九名门下高手,隐于石堆之中的十煞阵内,待敌一搏。

其实白冰如却也知道,看今胡万梅山庄的遣派阵势,石堆所设的大阵,必然无法将对方施令的高手困住,迟早阵破而敌我相对,但她却要抗得一时是一时,以便另外六十四名假至尊平安远扬。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白冰如做梦也想象不到,今朝率领万梅山庄中人,血洗这已成恶绝之地的,竟然是位出乎地意料之外的人物,因之最后的结果,也大出白冰如的预计,率至……章性初和及威,为避免与白冰如的传令门下相逢,迫得在甬道之中东藏西藏,最后突然发现一处藏身地方,不由想都没想就双双飞临其上。

原来在四面俱皆已有火光照明之下,及威偶然抬头,发现高处有个黝暗的地方,里面洞石凸凹,恰好就足,于是报告章性初,随即双双飞上洞顶,果然发现那是一个非常巧妙而合适的处所。

这地方从前似有一块丈大的岩石,今已崩落,故而凹进甬道洞顶约六七尺深,二人坐于其他纵横的石岩上面,非但能够听清下面人声语声,并且不虑被人发觉,不禁相视互笑。

坐稳之后,章性初蓦地嗅到一丝奇香,立觉心神特别舒畅.他是近数十年来,武林之中无人能比的神手仙医,敢说嗅香而知系何物,不由得惊咦出声,及威虽也嗅到香气,却不知章性初惊咦为何,问道:前辈莫非有何发现?章性初重又深吸了一口气道:怪事,怪事!及威霎眼摇头道:前辈足说这阵奇香来得太怪?不错,太怪,怪得使老朽不敢相信。

晚辈也觉得此时突有奇香传来很怪,不过却猜不出是……贤侄认为这是什么香气?嗅之清香而神爽,大概是一种上等的花草。

章性初摇头道:虽然和花草有些关系,但却不是。

及威也摇头说道:我不猜了,如今敌我正在相搏,省省精神吧。

章性初却正色说道:老朽以为恐怕咱们要把全副精神,都放在这奇异的香气上面了。

这怎么会?一定会,因为这不是普通香气。

管它是什么香,只要前辈和我不去理它就是。

章性初附着及威耳边,悄悄地说了一句话,及威霍地满面欣慰而精神地问道:当真?老朽保无差错!搜!不知道章性初在及威耳边说了句什么话,竟使及威推翻自己所说不去理它的诺言,而首先要搜。

章性初笑道:这不是搜的事悄,必须静心来嗅它的来路。

及威点头,二人立即静心缓缓嗅查。

刹那之后,章性初已经断定香气来处,在身后石壁之中。

二人立即起身翻转,以鼻缓贴石壁嗅之,及威突觉丝丝凉气吹袭,夹杂扑鼻的幽香,随即通知章性初。

章性初略试之后,说道:此物附生灵石乳上,面前石壁,必是当日本谷沉沦之时改变地形而成,或能活动,试以真力推之。

及威点头,掌蓄真力,缓缓推动石壁。

岂料石壁重逾泰山,牢不可拨,及威奋聚全身功力于双掌,再次贴靠石壁推去,依然无能为力。

章性初摆手示止,要及威暂时休息片刻,换他下手,结果如蜻蜓之撼石柱,也是无功而罢手。

再次轮换及威,而后章性初,终至双双合力,石壁依旧分毫未动,及威怒极,猛地擂了石壁一拳,这一拳仅用了五成功力,只在出出心头闷气,不料这暴出的—拳打下之后,石壁竟然应手中分,裂出了个尺大空隙,及威和章性初大喜过望,立即以缩骨身法,自空隙而过。

讵料还有怪事,他俩过去之后,只当能够脚踏实地,不料却是虚无的一处夹壁,因之直坠而下。

这时,顶上传来爆震之声,他俩恰正飘临地面,慌不迭地向宽广处躲避,闪开了夹道,夹道在这个时候已因顶端猛震,而合拢在一起。

所幸他俩脚踏地面之后,立向宽广地方躲闪,否则必被夹壁生生活埋而死。

他俩惊魂乍定,暗幸不已,已将奇香之事忘记。

不想章性初无意地抬头观望,霍然发现在夹壁边沿高约五丈地方,两枚晶莹乳果正摇摇将坠!他慌不迭地手指夹壁对及威说道:快,快看!及威已然发觉,章性初又道:此物除玉石之外,不能用他物触摸,否则立即硬化,虽然似是无价珍药,但内中灵乳已干,功效相差太多,如今已然无法再用玉瓶接取,此乃天赐,老朽将与贤侄一人一枚食之,食时要快,猛咬外皮立即吸取,切莫忘记!话声中,两枚晶莹乳果突地坠下,疾投地上!第一零九章 父子闯阵章性初和及威立即飞身接取,未等捧落地,二人已双双吸食殆尽,他俩如此之快,仍然各自剩下五分多厚的整个果皮,接时通体温软如脂,此时却已坚硬似铁,没再略迟刹那,必将尽化硬石。

章性初却极端宝贵地将硬皮收了起来,对及威道:此果极寒,其性太热,火速趺坐以玄功提其精,使之化而畅顺百穴,则神效立着!说着他已经当先趺坐地上,静心用起功来。

及威自不怠慢,也闭目静坐地上不再挪动。

周天复始,真气顺通,百穴皆舒,精神百倍,移时,他俩双双起身,不由相对而笑。

章性初因深解医理百药,至今发须未白,及威却是白发白髯的赤面老人,就这真气畅顺周天的短暂时间,发根已现黑色,双眉透露墨云,脸上赤霞,却已消失,已无先时望之令人生畏的样子,一变而为骨格清奇的人物,章性初双目神光越发充足,是故不禁相对大笑。

蓦地,章性初瞥目远处,笑声立止,对及威说道:及贤侄快看,老贼婆在行暗渡陈仓之计了!原来他俩存身之处,已是谷内一座露天的洞穴,左旁洞高丈五,恰正可以看到外面的一切。

洞外,遥隔一座断洞,洞宽三十丈有余,过洞,已是不归谷外,这时正有一群头戴竹篓的人物,在顺绕着山环达断洞边洞,这群头戴竹篓的假至尊,整整七十二人,正是身奉白冰如秘令,离谷外出的那些死党。

及威目睹一切,对章性初道:晚辈不信这群匹夫之中,能有横渡此洞的人物!章性初笑道:彼必有所预备,否则来此作甚。

前辈可知过洞之后是何所在?章性初仰现天色后道:过此断洞,当为‘峨嵋’后岭下,已近‘乌斯藏’(即今之四川西部,古属‘三危’地,周为西戎、西羌地,唐、宋称为‘吐蕃’,至明朝始称为‘乌斯藏’,清朝初年,始取‘宁静山’以东地为同边。

)地方,老贼婆心肠歹毒,竟欲以化外之地而行其布置四方的诡谋。

及威暗佩章性初对地势地区的识见,手指断洞道:前辈之意,对这群匹夫应如何料理?章性初索性仁慈,此时却果断地说道:断不容彼等有一人生出此谷!杀净斩绝?似亦不必,阻彼等过洞足矣。

前辈可否容许再迟片刻,晚辈倒要看看彼等渡洞之法!正说间,章性初已手指下面急促地说道:老贼婆果然聪慧至极,竟然预备了这种奇特的东西,若容彼等施展之后,我们势难兼顾这么多匹夫过涧,必须立即下手!及威却一笑说道:老贼婆果然与众不同,不过天既要晚辈和您无心至此,彼等妄想之事己绝,此时下手,彼辈必然拼死以斗,那时设若稍一延误,可能有不少鼠辈逃过断涧,不若等其将渡之时而断其前端钢矢,使矢存对岸而绳垂此间,彼辈虽有长绳而苦无钢矢,岂非三得?章性初点头不迭,立自身畔取出十数枚铜钱,以内力压之成刃,与及威各分其半,静待时刻。

原来白冰如早有成箅,在这条秘径断涧前的一处洞穴中,存放着两双以十六股金线蛇筋拧成而制的巨大强弓,配以四十丈长之轻索,索头锁以尺半钢矢,矢重十斤,柄长五尺,以人之力满弓而发矢,矢如流星索而过涧,钉于对涧巨木之上,则一干人等顾索而渡,转瞬即可安然全部而达对岸。

这本是万无一失而巧夺天工之事,岂料天厌之而必令其毁于一旦,恰于此时使章性初与及威至此。

及威和章性初存身之地,恰在彼辈之上两丈地方,彼辈自奉命起身,沿路无警,此时早将机心放下。

十人一弓,二人装矢,弓有两张,矢为两枝,彼辈早经训练试验多次,如今自是轻车熟路,刹那已满弓待发,八宫队主,着令取准对涧两株古木之后,立即下令射矢,矢发啸声,其疾如电,已双双钉紧对涧古本巨干之上,彼等立即排列两队,丝毫不乱地候令而渡。

恰当此时,及威与章性初双双出手,十数枚金钱如群星云集,一齐奔向正中索绳打去。

白冰如手下这七十二名死党,不防此时会有变化,等发现金星天降,再想抖动索绳避之已迟,轻索双双中断,半垂彼岸,半垂脚下,如今有弓无矢,断索也不足长度,七十二名假至尊,竟然无一渡过断涧。

事既生变,七十二名残变了形貌的江湖高手,不由怒瞒胸膛,不约而同纷纷高拔扑向章性韧和及威所存身的洞穴面来。

章性初蓦地大喝一声,双臂猛地横扫,已将彼等迫下洞去,随即现出身形扬声对彼等叱道:尔等暂停动手,听我一言!章性初一露身形,七十二名残目高手之中,已有数人扬腕抖臂打出了十数般暗器,袭击章性初的头胸。

章性初冷嗤一声,左袖微拂,已将暗器震飞,再次叱道:尔等设愿自寻死路,老夫亦不再留情,否则何不听过老夫话语之后,再定搏战与否?及威此时也已在洞前现身,那七十二名残目的高手,在目睹及威之后,却纷纷退步低声计议了起来。

章性初恍然大悟,深知自己和及威来时,彼等必然已在暗处窥过形貌,如今及威形号更易惊人,难怪彼辈疑惧而后退,立即趁机说道:你们皆以八卦为字,排行为号,此地必有负责之人,可能出头与老夫答话而论一切?彼辈闻言又是一惊,他们深觉自己秘密外泄而骇愕不止。

此时八宫队首,已有人道:阁下有什么话对我说吧。

章性初点头道:好,为免朋友你多心,老夫不问你名姓,老夫却须与你约定一事,老夫在没有与朋友你话语说定之后,决不动手,也不离开此地,不过朋友你却也要答应老夫,是搏是和,也在话罢了之后决定,双方不得在其间突然袭击,老夫并不惧怕你们,只是不愿多杀无辜,如何?那人立即答道:一言为定。

章性初却转对及威说道:贤侄暂时请勿开口怎样?及威一笑道:晚辈遵命,设若万一彼辈甘愿找死之时,却请前辈莫再阻拦。

章性初知道及威这是故意说给那七十二人听的,于是也一笑道:至时我必不多言就是。

听到这里,章性初话锋一变转向那人问道:朋友,你可知道老夫是谁?那人并不犹豫,很快地答道:神手仙医章性初!章性初颔首说道:不错,你们都是曾经在江湖上或武林中的朋友,为了某些事故,不能立足或已沦危境,蒙白冰如救助而至此的,对吗?那人只点了点头,没有回答,但是他却不由得暗自惊心章性初怎会无所不知。

章性初这时神色郑重说道:现在我要问问朋友你,你和这其余的七十一位朋友,到底愿不愿意还好好地生存下去?人喜生而厌死,我们当然愿意活下去了。

那人答话之后,章性初立刻扬声说道:很好,不过设若老夫适才不阻拦你们渡过断涧的话,你们之中恐怕任何一人也休想活命!何以见得?章性初笑道:你们可知道白冰如叫你们假冒的人物是谁?那人一愣,继之说道:你这句话我听不懂!章性初叱道:你们残去一目,毁去形貌,皆出白冰如一人之手,她要你们假冒‘武林至尊’名字,横行江湖,你们认为不说实话就没人知道了?今朝突然我等来此,你们可知晓还有些什么人物?不知道!当然白冰如不会告沂你们的,今朝来此谷中的人物,皆系武林至尊万梅山庄的高手!难道武林至尊也来了?此事用不着至尊前来,自然有人代至尊除恶斩邪!我等和万梅山庄无冤无仇……那人话未说完,章性初已冷笑一声道:不错,只要你们目下并不离开此谷,自然可以说和至尊山庄中人无冤无仇之言,否则那却很难说了!这……这是为什么?章性初怒声叱道:朋友你再要明知而故作糊涂,老夫就不愿再谈说下去,尔等生死之事,本与老夫无关……及威此时却接上一句道:前辈可准晚辈出手?章性初摇摇头,那人这时说道:事已至此,隐瞒已然无用,不过我等皆受谷主活命之恩,今若背叛谷主,实在心中难安。

章性初道:老夫怎能令尔等叛背恩人,只是救你们不死罢了!可有三全之策?事本简单,尔等钢矢巳失,渡涧无法,已尽心力矣,况此时白冰如生死且难料,哪有时间再顾尔等。

尔等若想活命,立即隐于老夫现在存身洞中,不必闻问外间之事,设有万梅山庄人到,只要说是我章性初请你们在此相候,必无是非,设遇白冰如时,你们也大可指着钢矢向她言明一切……那人不容章性初话罢,已接口道:谷主规严,未能达成所命者必死!章性初就等他说这一句,立即接话道:你们很可以深藏此间不出,想来……谷主必能搜到这里!朋友,老夫保证你们谷主设有搜索你们的时间了。

你可是说我们谷主已然败北?她无法得胜!万一呢?你们可随老夫前往一探,设若尔等谷主得胜,老夫愿束手就擒,任由尔等领功受赏如何?这时其余的人等,突然扬声说道:就这么办,走!及威却笑对章性初道:前辈您这是何苦?他虽然说着这样的话,人却从空地高纵半空,并扬声说道:走走走,及威给你们带路!章性初也紧随在及威的身后,飞腾而起,他俩有心以本身功力坚定七十二个人的信心,因之身法妙绝,其疾如箭,飘落之处,已距洞穴十丈以外,众人不由咋舌!七十二人相随其后,章性初按照所见七十二人的来路,领串先行,宜奔白冰如正与万梅山庄中人相搏的阵地而去!此时,石堆大阵已破,白冰如及其所率高手,皆已被困于一处平坦的广场上,作困兽之斗!原来当白冰如将一切安排妥当之后,领率二十九名高手埋伏石堆阵中待敌来攻时,而对阵那边,万梅山庄中人,都已列成一队,开始进击。

万梅山庄中,除执行使者三名死神各以金、银、铜色面具遮住脸面外,余者皆以真正面目出现。

死神座下的天、地、人三才三煞在最前领路,但却空着正中约有十丈的地方。

正中一队人物,男女老幼皆有,个个气质英奇,腰悬长剑,直达石堆大阵之前,方始停步。

大队乍停,立即有两名绝美而朴素的使女,支起一座淡绿杏黄丝边的圆顶帐幕,高遮日光,继之张起一个活动锦墩,一位乌丝绝色的中年妇人,扶着一位白发朱颜而貌相奇丑的老夫人,坐于墩上。

老夫人左目己残,脸上伤痕无法计数,但却含着柔和慈祥的微笑,右手持着一串佛珠,注目前方。

那位中年妇人侍从于老夫人身左,中年妇人身后,肃立着另一对中年夫妻,正是梅傲霜的父母,大侠梅清夫妇。

老夫人身右,站着一位雪发银髯老者,老者慈祥可亲,丰神飘逸,此时却面含怒容,他正是万梅山庄无忧老人梅三丰夫妇之下的最高人物,昔日与及哮天、章性初一道进川的梅梦生。

那位侍从老夫人身左的中年妇人,也正是章性初的爱女天蓉,梅梦生的妻室,梅清的慈母。

如此说来,这位坐于锦墩之上的老夫人,不问可知,必然是那梅三丰的老伴儿,沈氏珏娘。

此次竟然劳动了这位老菩萨的大驾,可见事态到了如何严重的地步。

老夫人此时手指石堆所列十煞阵式说道:这是‘十煞’为表,内含‘生死天罗’及‘八卦’阵法,并在‘干’‘坤’之中加杂了昔日谷中‘洞外洞天’的‘小环迷境’白冰如杂技旁学懂得不少,蓉儿代我传令,派两个人先打开门户!天蓉夫人躬身应命,立即下令道:老菩萨有谕,梦生你和清儿去扫平障碍!话虽然是天蓉夫人说的,可是她乃代替老夫人传令,梅梦生梅清父子,只有恭敬地答应不迭。

梅清根本不敢多说什么,梅梦生却在应声之后,瞥望了自己老伴儿一眼之后,俯身向老夫人说道:白冰如与其死党现在阵中,破阵之时难免死伤,孩儿伏祈母亲大人恩准,对白冰如……他话还没有说完,天蓉夫人竟代老夫人接口说道:留此女一命,自有找她的人在,余者生擒!梅梦生有些恼怒自己夫人,才待分说,老夫人已沉声既道:蓉儿是代我传令,梦生,难道你没听明白?梅梦生慌不迭地说道:孩儿听明白了。

老夫人哼了一声道:听明白了就好,去!梅梦生不敢再多说话,躬身而退。

梅清这时已将宝剑搬出,他忿恨白冰如至极,心念爱子傲霜的安危,但却不敢违抗老阿爷和爹爹的命令,因之空怀恼怒而无可奈何,如今老祖母亲临不归谷中,他已无所惧,故而精神百倍。

梅梦生对梅清示意,父子缓缓向石堆而去。

走离老夫人约三丈之后,梅梦生低低地说道:清儿,我知你关怀霜孙儿的安危,再加上晓眉一家惨死之仇,己恨白冰如入骨,不过老人家曾有誓言,梅氏族人不得伤及此女,适才你妈代老菩萨传令,你已听清,莫要任性从事!梅清立即答道:孩儿理会得,不过设若白冰如与孩儿相遇之时,存不良之意图的话,孩儿却无法束手待毙。

梅梦生深知爱子幼得至尊和老菩萨的疼爱,功力火候非但胜过自己,井巳练成至尊和老菩萨独步天下的两种神功,白冰如断非爱子的敌手,不由面含怒容盯注在梅清身上说道:你功力胜她不少,她伤不了你!梅清不敢多辩,只好说道:孩儿但愿如此。

梅梦生摇了摇头,他暗中自忖,天下事真的巧合者多,设非至尊远离万梅山庄访友,老菩萨绝对不会听了自己妻子的话前来此谷,今朝一搏,万一白冰如死于爱子梅清之手,后果……他不敢再想下去了,此时悔清却躬身说道:爸,再走几步即入阵中,孩子闯‘干’宫,爸您破‘坤’卦如何?梅梦生点点头,梅清压剑纵步闯进阵中。

梅清非但事前早巳了然阵内门户所在,并且已经打定了攻破此阵的主略,故此他不但不安步入阵,反而高高纵起。

他身形高拔三丈有奇,目光瞥处,发现外观尺余或寸许石块,入阵之后已现原状,皆系丈宽大石。

他冷笑一声,剑眉微挑,掌中剑透穿无敌神功,横向自己视准的一处落脚地步扫去,身形随之而下。

脚踏实地,微沾即起,掌中剑微甩,身形再次冲拔而起,巳然看清了干宫之中守阵人物的形影。

梅清早存速战速决之心,两次冲拔而起,左掌提足正阳功力,十成地拍向地面,他却清啸一声身剑相合投射向守阵之人而去。

干宫是这十煞阵中的要地,白冰如早有成算,她在目睹梅清飞临之后,立即改换门户,干宫变作了巽卦,她认定这个破阵的人物,必须在巽卦之中搏战久久始能出困,如此她可全心全力发动阵中威力与梅梦生一搏。

白冰如只顾认定梅梦生是目下除至尊之外的无敌高手,忽略了年轻的梅清,上了大当。

第一一零章 又一替身干宫转为巽卦,也恰正是梅清身剑相合射投守阵之人的时候,阵式已变,自然难击中的,连人带剑已闯进了阵中。

梅清根本不去理会这些,想都不想,左掌以十成功力向前拍去,这是梅清劲力真气所聚的掌法,气劲威力无伦,不管白冰如所摆阵式有如何玄妙,残石既乃死物,怎能抵得住这种纯阳正刚内掌之一击,立即有两处岩石崩碎滚翻到远的地方,露出了巽卦阵内的门户。

门户洞开,按说梅清大可由此起始破阵,但他深知此阵颠倒得厉害,存着每闯一宫,必尽毁之的决心!于是他步走连环,剑归鞘中,双掌齐出,右掌当先一缩一吐暴然扬发,身形随之飞射出去。

左掌适时相继发了,如此一连着四掌,巽宫尽毁,十煞大阵无形中现露出了一处空隙破绽。

梅清一声长啸,身形倏地高拔而起,斜落向十丈外的震宫之中,这次因为巽宫已破,他看出易攻之处,飘落之后,双掌揉合,发出威震武林的干元霹雳,只一掌,已将守宫之人震死地上。

震宫防守之人已死,门户自现,梅清长笑一声,撤剑出鞘,并不再次攻入其他地方,却在身前以剑就地东西南北地画了不少图样,有成三角,有若四方,有为浑圆,不知有何用处。

画时,梅清心神专注面色肃穆,半事之后,却已欣悦于色,剑震寒光,身形再起,斜向右方疾投而去。

巽、震两宫刹那瓦解,非但出乎白冰如的意外,并因破绽已现门户洞开而被迫得手忙脚乱。

梅清攻破震宫,并不再进,白冰如暗自庆幸,有这片刻的时间,她正好重作安排布置一切。

不料梅清在地上所画的那些图样,无不针对白冰如这十煞大阵而起,在梅清突破两宫之后,已知所谓十煞大阵变化前后及生死门户所在,在精心计算之下,认出镇守中宫紧要地方,打定了一举破阵的方策。

他斜右纵击,白冰如心中大喜,那个方位是阵中最最厉害的一处埋伏,也是阵中死地,不想梅清早巳计算清楚,右斜飞进竟是虚势,在身形即将投落的时候,剑锋陡地横扫他方,一声扬喝,硬将身形旋向正南,右掌猛甩,借势提气,疾如云燕般竟空过了死地,改落人中宫重地!白冰如大吃一惊,设若单单梅清攻入,她仍无所惧,巧的是这时梅梦生也正自左方攻进中宫,她不由得大惊失色。

梅梦生入阵之初,即安步而行,他有心使白冰如能够从容逃去,故而只以内掌凌虚拍击而缓缓进攻,但是此时梅清已将巽宫攻破,因之梅梦生沾了便宜,在白冰如尚未能够倒转门户的时候,一连闯过了两阵,迫向中宫。

阵外的老夫人,此时却对爱媳说道:清儿已将巽、震两宫攻下,梦生业已闯过两阵,速传我令,命门下由左右进阵成包围之势。

天蓉立即应命传令,万梅山庄中人已分左右包抄而下。

梅梦生本意是要白冰如知晓大势已不可为之后,迅疾逃退,不料阴差阳错却攻进了中宫重地。

梅清虽说不敢违抗老父严命,但却没有事先网开一面令白冰如自己逃生的打算,因之父子二人所谋不同。

梅清早已蓄力待发,他决心擒获白冰如后,交由祖母发落,即便仍须释放,至少出口闷气。

故而在玫进中宫之后,瞥目看到老父之时,不待老父发话,剑顺匹练,贯集老祖父所传无坚不摧的天罡神功,身剑涌进,直向白冰如射去。

白冰如此时已经恨怒到了极点,一时大意,一座威力无比的十煞大阵,在毫未发挥功效之前竟然瓦解冰消,知难再守,但是要她就这样认败而逃,却不甘心,梅清仗剑而到,正合其意,她决定以本身所习奇特的功力,将梅清伤在自己的剑下,故面目注梅清身上丝毫不懈。

白冰如腰挂一柄古剑,乃当年不归谷未曾生变之前,她被送出谷之时乃母所赠的珍物。

此剑巧而又巧,恰与梅清所使的那柄具有生克妙用,白冰如却不知晓,自然梅清也不知道。

梅清飞身而到,白冰如倏地撒剑迎上,她既想一剑刺伤梅清,并已看出梅清剑术功力卓绝,自是毫无仁厚存心,剑锋透传七绝功力,剑展天罗搜灵一招,威势凌厉无比。

梅梦生此时反而不敢挪动阻拦,一是自己的爱子,一乃老父严嘱不得伤害的人物,目下双方既以剑术透传真力相敌,设若出声呼战或拦阻,任何一方稍失心神则必罹大难,是故他只有静观待变。

梅清一招直破九重射下,目睹白冰如仗剑相迎,他因日受祖父母薰染调教,对天下武技无不熟悉,已知白冰如是以七绝功法对付自己,窃笑一声身形更快,双方立即接触。

白冰如虽在巽、震二宫被梅清突破之时,巳存机心,伹却不料梅清功力胜过乃父,双剑乍抵,白冰如已觉对方剑势重逾泰山,大惊之下却已无法撤退,银牙一咬臂腕猛抖,以十成劲力迫搏,七绝功力和天罡神功相较之下,只见两道匹练一合一震,一声惨呼,白冰如似弹丸般已被倒震而出。

梅清却也被强大的反震之力,弹退飘落。

不过梅清功力本就胜过白冰如一筹,天罡神功又强过七绝之力,因此他虽被弹落,却毫未受伤。

白冰如却因内力剑法和神功在在不敌,被震而出,身受何异如千斤重压,是故落身丈五以外,心头怦跳不止,腕臂疼痛如断。

她明知博亦难胜,却不服就败,娇叱一声作势又起,剑闪奇光,划出千条寒龙,削向梅清。

梅清适才与白冰如双剑接抵之后,却不禁惊诧,这道理只有悔清一人明白,白冰如再次攻上,正合梅清心意,宝剑顺甩,一式大风起兮,横架白冰如划出而削到的千条寒龙。

这次梅清劲力加了两成,但却将分寸拿捏得极为恰当,再次双剑交抵,白冰如越发不敌,只是未像适才耶般被震弹出去,所持宝剑却被梅清在一震一引之下,吸到手中。

梅清以真力内功夺去白冰如的宝剑之后,神色一变,白冰如却惊呼一声倏地顿足纵逃。

梅清冷哼一声,双剑交与左手,身形微移已追上了白冰如,怒叱一声,右手暴出,硬生生抓住了白冰如的酥臂。

梅梦生一旁扬声喝道:清儿大胆,怎忘为父所嘱!梅梦生只当梅清意欲加害白冰如,故此急忙发话训叱,阻拦梅清,但是梅梦生却也深以白冰如功力太差而惊疑。

梅清却未曾留情,右手一紧一甩,已将白冰如抛于地上,随即凌虚点指制住了白冰如两处大穴。

梅梦生怒容满面,行近梅清身前沉声道:你好大的胆量,竟敢不听为父的言语,不遵阿爷的谕示,可知家法不容违抗,犯则重责?梅清躬身答道:孩儿知道,不过……他话尚未说完,梅梦生巳冷哼一声道:你知道?知道还敢以‘玄天’指力凌虚点拿她的穴道,越发可恶!梅清低低地说道:老人家请别着急,白冰如……梅梦生根本不容梅清分辩,喝道:还不解开她的穴道放她逃遁,多说什么?梅清恭敬地答道:孩子因为看出……你敢再多话!梅清万般无奈之下,才待解开白冰如的穴道,身后不远地方有人冷冷地嗤笑一声,况道:梦生,你为什么不容清儿说话?梅梦生闻声已知说话的正是自己老伴,他深知老伴正在陪着慈母,既到身后,慈亲也必然到来,他故意并不回顾,免得慈亲谕下使自己为难,立即冷冷地一笑,手指地上的白冰如道:不管此女如何,老人家既有‘凡我梅氏族人,不得伤及彼女’的誓言,清儿自当遵行,现在这个孩子竟敢当我的面故犯家法,不听亲谕,已应重责,况敢矫饰巧言……梅梦生话未说完,背后又有一个沉声接口道:清儿,把这个假扮白冰如的大胆丫头,提来见我,你爸老糊涂了,有事你奶奶替你作主就是!梅梦生闻言一凛,这次是慈亲下谕,并有怪罪自己之意,立刻回身,老伴儿和慈母就在身前丈远地方,他紧行几步一躬说道:孩儿认为此女就是白冰如,故而训叱清儿,不想……老夫人瞪了梦生一眼道:即便地是白冰如怎样?梅梦生不敢再辩,只好俯首无言。

老夫人哼了一声缓缓地说道:你爹固然因有当年誓言,不愿白冰如死于梅氏家族手中,但是当真白冰如恶行过重,功力又高到无人能制之时,梅氏家族就不闻不问了吗?清儿之意非常良善,意欲擒获白冰如交由你爹罢了,哪有真要伤她之心,你却畏首畏尾大有释彼远遁之心,糊涂到连真假都看不出来,令人气恼!白冰如曾得不归谷中前辈亲传功力,清儿功力虽高,却也休想在一搏之下将其震退,何况清儿尚未施展全力,故此清儿已经料到有诈,但他仍恐有误,二次相搏才存了一试之心。

你的经验比清儿多得太多,先时未曾看出,或因知晓清儿功力高超故未注意,情有可原,再次相搏,清儿竟能以吸引之力将此女宝剑夺下,当真此女若是白冰如时,清儿休想成功,难道你也看不出来?梅梦生不敢接话,只有俯首唯唯。

老夫人却微呼一声,接着感慨地又道:白冰如为复昔日你爹坚不传授无上绝功之仇,蓄谋不懈,非但替身人众,并且恩威兼施收买死党,残彼等之目,毁彼辈之容,使成你爹昔日的模样,其居心实已到达可昧的地步!你爹未尝不悔,不过他一身而系天下武林安危,无法亲自处理此事,此次他外出访友,我已知其目的,设若我再不闻不问,何以对天下武林,更何以对惨死白冰如手中的古氏一家。

梦生,你只顾遵守你爹昔日誓言,却罔顾二老之心,不去领会个中道理,虽孝而实愚!若非二老早有安排,对白冰如一切阴谋已然洞悉的话,事再迟上年半,那时武林之中突然出现了无法计数的白冰如和武林至尊,万梅山庄中人虽倾尽心力,亦难阻遏武林流血的惨变了。

就拿现在说吧,明暗秘通谷外的路上,虽然皆有山庄高手守阻,怕也无法真能拦住那群被人利用而蠢不畏死的江湖人物。

现在梦生你仔细听著,立即代我守住此间,无论谷中何人前来,也不得释之通过,违则重责!老夫人说着不待梦生答话,已转向梅清说道,清儿把这丫头抓过来!梅清闻令即行,立刻伸手抓起适才动手的女子,大踏步走到老夫人的面前,松手将女子扔在地上。

老夫人目视爱媳说道:蓉儿你问吧,我早有秘报,凡是冒名白冰如的替身,无不身犯我辈厌恶至极的戒律,虽杀之无亏!彼等每人皆蒙白冰如传授一门功力,并皆火候纯青,是故每遇高手搏斗,无不上当认系白冰如无误,据我所知,白冰如十二替身之中,有三名身手几可乱真,此女恐即其中之一!天蓉夫人闻言已知婆母之意,颔首领会,立即和颜悦色对地上那名白冰如的替身说道:我不怕你逃遁,先解开你的穴道。

说着天蓉夫人凌虚只轻点几下,那名替身已恢复了自由。

天蓉夫人微笑着说道:我有几件事情问你,其实我对于要问你的事情早巳知道,由你说出,只不过表示你诚实罢了。

我解开你的穴道,也不过试你是否有意图逃遁的居心,你应该知道,在老菩萨面前休说是你,就算是白冰如自己,也逃不掉的,为免多耗时间,我问你答,事后对你百益无害,你愿意吧?那名替身想了一下,点头道:愿意,不过您说百益无害,我却不敢轻信。

天蓉夫人笑道:怎样你才能信呢?那名替身正色说道:除非在您擒获白冰如之后,我才敢信!天蓉夫人也正色说道:快了,我保证就在这几天里,白冰如必被擒获!那名替身一笑说道:这不可能,现在……她话锋突然自停,天蓉夫人却接着说道:你不说我也知道,白冰如现在已经离谷他往,去处我也早已知晓,因此我才敢对你说,她必将被擒。

现在请你先回答我的问题,记住,我不愿意听人撒谎,更不愿意眼看着你步向一条取死的道路!那名替身点点头,天蓉夫人淡然说道:老菩萨说,白冰如替身十二,功力火候几可乱真者三人,你是不是那三个人之中的一个呀?那名替身答道:也许功力较高的姊妹,不止三个。

几个?我知道的有五位。

天蓉夫人一笑道:你不要认为多替白冰如加上两个功力高些的替身,万梅山庄就怕,你叫什么名字呀?白冰如!我问你自己的真实名姓?幼遭孤零,父母偕死于敌手,周龄即为白冰如收留,抚养教导至今,怎知自己的姓氏?天蓉夫人看了老夫人一眼,老夫人面含着微笑,天蓉夫人才又接着向那白冰如的替身说道:既是周岁已为白冰如收归其门下,你不知自己的真实名姓我难怪你,不过你却又怎知道父母偕死敌手的事呢?白冰如曾经说过,我当然记得。

你不认为白冰如知道你的身世,是件值得怀疑的事情吗?我看不出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

天蓉夫人虽然和她简短地互对了几句问话,却已知道此女个性极强,于是语调也就越发温和。

天蓉夫人这次并末问她,却像自言自语地道:这件事可真怪,既知人之父母乃敌所杀,并已拯救孤女脱险,但却不知孤女的名姓……天蓉夫人话还投有说完,白冰如这个替身已接口说道:挑唆是没有用的,除非白冰如早就认得我的父母,否则若是途遇江湖仇杀之事,救我脱险已很难得,再要白冰如去为我打探父母姓氏与敌者结仇经过,毋乃忒煞过分了些?天蓉夫人此时突然扬声问道:你还有什么别的称呼没有?没有。

你再想想看?我自己的事情必比谁都清楚,不必再想。

你们姊妹互相称呼的时候,总不会也叫你白冰如吧?此女没有作答,天蓉夫人微笑着说道:每当我问到白冰如的时候,你也总是直呼她的名姓,听来使人不太入耳,设若你未曾被擒,在和白冰如谈话答对的时候,你是怎样称呼她,她又是怎么来称呼你呢?此女仍未答话,天蓉夫人肃色又道:我再问你一声,你若真不愿意回答,大可直接拒绝,不过拒绝了之后,对你并没有丝毫利益。

此女突然冷诵说道:既已被擒,当然生死由人了,我回答了又能有什么利益呢?要杀就杀,何必借个因由然后动手呢?我不会杀你的,但是却不能容你再作白冰如的替身!你想对我怎么样?万梅山庄中人,一不杀胁徒,二不杀俘,你也不例外,我只废掉你这一身功力任你……此女没容天蓉夫人把话说完,怒声叱道:难怪白冰如说,万梅山庄无一不是沽誉之徒,原来你们的心肠真是这般阴狠歹毒!你稍安勿躁,听我把话说完,在废去你那一身功力之后,任你自己选择一个去处,有人会护你前往。

在白冰如事件完全了断之后,由原先护送你的那个人,再接你去万梅山庄,至时我重新使你恢复功力!此女听到这里,低低地哦了一声。

天蓉夫人却威严地接着又说道:不过在中间这些日子之内,我们会非常简单地探听出来你的身世和一切,若是过往恶行太多太重的话,功力虽然依旧代你恢复,你却休想再生出万梅山庄的庄门一步了!此女立即冷哼一声道:莫不成万梅山庄私设囚狱?这句活恼了天蓉夫人,只见她连拍两掌,应声自后方飘飞而来了那位银面死神,肃立夫人一旁。

天蓉夫人手指此女对银面死神说道:替我掌嘴!银面死神颔首领命,才待行动,老夫人突然低低说道:此刑暂时记数,蓉儿你下去,稍停一齐施罚!天蓉夫人应诺一声,银面死神闪开了三步,但却并没退下,像是等待少时一齐施刑似的。

天蓉夫人再次沉声对这女子说道:我劝你说话要有分寸,现在我仍然贯彻前言,最后问你,愿否说出你的名姓?此女沉思有顷,说道:我真实的名姓叫‘过凤翔’!天蓉夫人闻言一笑道:你没有说谎?万梅山庄的高手们就这样不敢信人?此女出言反嘲,天蓉夫人却没有生气,点头说道:你不必问我们敢否信人,只要回答你说谎没有。

没有!很好,每有一字是谎言,掌嘴一记,我再问你一遍,你说谎没有。

没有,没有,没有!天蓉夫人等白冰如的这名替身连声喊叫过后,方始面色一正威严肃穆地指着她沉声说道:事先我就说过,对白冰如的一切事情,我们知道得清清楚楚,问你的原故,是看你能否改悔。

假如你每句是实,证明已能判断是非,一个能够判断是非的人,当然已不劳他人再去替她*心费力,她自会在良知良能之下,行其是理而却其恶非,设若这人仍然行恶作歹之时,当然不能再使人原凉他了。

要是你句句是谎,这却证明你仍然不能由知、能来分别善恶和是非,依旧需要别人管束和教导。

当然,在你一向身受白冰如养教而身代之下,虽明知其非,其恶,亦甘愿善其恶、其非,自是有的,这却又当别论。

你被擒前事,任有多少恶行,因未得开导及身不由已的原故,我们并不论计,等于昨日霞雾,早已消失。

不过你被擒之后,我们却绝对不能再容你有点滴恶行,犯时重则代除此害,轻则施其应得之罚!万梅山庄中人,绝无不教而诛恶徒的事情,如今是你自讨苫吃,怪不得哪个,你仔细地听着,我将要你再答复我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本来非常容易回答,不过我却怕你很难答复得出来。

你说你是‘过凤翔’,我一连问过你三遍是否实话,你说没有撒谎,那么如今在‘铁索长桥’下面秘洞之中,与萧一剑起居相共的那个女子是谁?她说过她也叫‘过凤翔’!天蓉夫人这大段话语,井未使这个自称过凤翔的女于有丝毫形色现出,但是当夫人说到铁索长桥下面秘洞的时候,此女却神色突变,双目内射出惊凛骇愕至极的光芒。

天蓉夫人话既完了之后,静静地看着她,听她回答,此女却在和夫人目光相对之后,缓缓低下头去。

天蓉夫人暗自点头,此女俯首而无言,自是有愧,愧而不辩,巳近于知耻,证明此女尚有羞耻之心。

天蓉夫人声调转为过柔地说道:你是在撒谎,所以你没法回答我的问话,对吗?天蓉夫人有心提醒此女,此女聪明绝顶,自然知晓,立即点了点头。

天蓉夫人故做恼怒地又道:此罚也暂且记数,实说你叫什么名字?此女低低地说道:莫凤翊。

天蓉夫人这才笑道:我们早知道你是‘莫凤翊’了,现在仍然请你回答我的问题,这次却不许再说谎话。

莫凤翊点了点头,夫人问道:过凤翔在秘洞之中,你现在此处,那‘任凤舞’如今何在?莫凤翊道:昨夕随白冰如离谷而去。

天蓉夫人暗中一凛,问道:由哪条秘径出谷去的?莫凤翊道:由……她刚刚说了一个由字,就停下了话锋,天蓉夫人并没有催促问她,只是慈祥地看着她的脸。

莫凤翊再和天蓉夫人目光相对,刹那之后,她果断地说道:那条秘径必须由‘无忧洞’内穿过,适才你们大举来犯时,我巳遵照白冰如行时所示,从那条秘径之中遣派出几十个面目残伤了的……天蓉夫人不待莫凤翊把话说完已接口道:我知道了,如今只问你一句话,你是否愿意站在万梅山庄一方?莫凤翊道:我决心说出这条秘径,你又何必还问我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