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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义正词严

2025-03-30 08:07:13

欧阳玉儿也叹道道:可惜甘叔叔死了,当今世上,除了曹克武恐怕再没有人知道多年前的旧报了。

黄燕忽然心中一动,道:甘叔叔昨夜初与曹克武碰头的时候,曾说过两句话,你们记不记得?墨燕和欧阳玉儿都诧道:什么话?你快说吧!黄燕道:甘叔叔初遇曹克武,显得十分吃惊,曾问老魔头说:就算东庄北宫与你有隙,但南谷西堡与你何仇?天下武林与你何恨………’可有这话?墨燕不禁一震,脱口道:有的。

黄燕又道:后来曹老魔傲慢扬言欲君临天下,甘叔叔又说过一句;‘老魔头,你也太狂了,十年前若非欧阳宫主和桑庄主一念之仁………。

’话未说完,便被老魔头喝断。

欧阳玉儿惊呼道:难道说,曹老魔双腿,竟是被爹爹和桑伯伯斩断的了?我却有些不信。

桑琼也骇然猛震,接着:玉妹妹,一你还记十年前两位老人家曾经联袂西游,回到金陵以后,忽然疏远……也许这仇恨就是那次西行时留下来的欧阳玉儿摇头道:桑伯父和爹爹联袂同游不止一次,何时结怨实很难说,而且,以两位老人家的脾气,假如曹克武并无重大罪行,不致出手惩戒,即使出手,也决不会斩断他的双腿,却让他留下性命。

桑琼目光一瞬,不觉望了望何元庆那双被挑断了脚筋的腿,黯叹道:世上许多仇恨,都是因一时疏忽而起,也有许多是出人意外的无心过失,身受之人,却会记恨终生。

欧阳玉几道:就算两位老人家无意之失伤了他,事前总有起因,事后也会提起。

怎么从来没有听他们提过呢?桑琼茫然道:这正是令人不解的地方,欧阳伯父的情形我不清楚,如以我爹爹来说,他老人家最愿意把每次畅游江湖的见闻观感告诉我,假若有这件事,怎么只字不提!欧阳玉儿道:所以我不相信曹克武的两条腿,是爹爹和桑伯父伤的。

莫金荣笑着道:欧阳姑娘和桑少侠大可不必为此多费揣测,当年桑庄主及欧阳宫主侠誉等身,受天下敬仰,即便真伤了曹克武。

一定是老魔头罪有应得,二位何须耿耿于怀呢?咱们还是计议一下今后老魔头可能采取的手段,预筹善策共谋制止才最要紧。

欧阳玉儿激动地道:曹克武暗算我爹爹,又害死了二姊和甘叔叔,天寿宫跟他誓不两立,咱们护送甘叔叔遗骸返回燕京以后,决倾全力追踪老魔巢穴,无论天涯海角,也要找到他才罢。

莫金荣颔首道:追索血仇,非仅天寿宫,咱们西堡也责无旁贷,不过,曹老魔此次虽然失意败走,贼党气势并无多大损失。

反观四大世家,却已支离破碎元气大伤,敝堡主功力丧失,堡中机关布置又被老魔了如指掌,必须立即更改许多重要枢钮,重新加以增减,这件工作,恐怕不是短期内所能完成。

我总以为从前四大世家各霸一方的局势,正予老魔以可乘之机,才致有今天的惨痛教训,自今而后,东庄西堡南谷北宫应该同仇敌忾,唇齿相依,休戚相关,联合对付曹老魔,就不熟再蹈覆辙,被他各个击破了。

欧阳玉儿欣然道:桑哥哥和我早有此意了,我想太阳谷麦家兄妹一定也不会反对,咱们四大世家结盟号召天下,还担心曹老魔不俯首现形吗?莫金荣目注璇玑秀士邓玄道:既然如此,可谓不谋而合,敝堡堡主已授意老朽,就此请期订盟。

昭告天下武林同道,并且共推东庄桑少侠主盟。

欧阳玉儿回顾墨黄二燕道:姊姊意下如何?墨燕黄燕都笑道:我们还有什么不赞同的?只要盟期不太急迫,先送甘叔叔遗骸回宫,也该告诉大姊一声。

欧阳玉儿扭头望望桑琼,却见他正凝神沉吟,好像在想着什么心事,于是用肘轻轻推了他一下,低问道:桑哥哥,你听见了没有?桑琼微愕,茫然道:听见什么?欧阳玉儿笑嘻道:瞧你……人家在推举你主盟四大世家,你却在想什么?接着,又把莫金荣的建议复述了一遍。

桑琼听了,竟默然未作回答。

欧阳玉儿诧问道:莫非你不愿意?桑琼淡淡一笑,道:互誓共盟,同御强敌,这是好事,我怎会不愿。

欧阳玉儿道:那你是毫无意见了?桑琼微笑道:意见倒有,只是说出来也许会扫了大家的兴……莫金荣和邓玄不约而同道:桑少侠有何高见,尽请直言,我等洗耳恭听!桑琼渐渐收敛了笑容,正色说道:晚辈以为联盟共御外侮,乃是情理使然,义之所在,其推诚相与,端在内心,似不必计较形式,尤其此时此地,更不宜仅限于武林四大世家。

一莫金荣矍然变色,忙道:我等共誓结盟,目的正是要号召天下同道联合声讨贼党,订期举行结盟仪式,不过为了表示内心的诚意,若得武林同道加盟共襄盟举,那自然再好没有了。

桑琼摇头道:晚辈的意思,并非反对结盟,而是觉得当前急务,不在是否有盟约的形式,应当先求盟约的实质,是不是真正能够发生力量?莫金荣一怔,呐呐道:少侠莫非怀疑西堡举盟的诚意?桑琼笑道:莫老前辈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只是说目前不是设誓结盟的适当时期,最好能将盟期延至三件大事完成之后,那时由四大世家出面,号如天下同道,共对魔党,才是一劳永逸之举。

邓玄急问道:哪三件大事?桑琼道:第一,须全力援助南谷,纵或不及,也要待澄清南谷受害情形之后,再议盟期。

邓玄点头道:这是自然,否则,四大世家独缺南谷,还有什么盟约。

桑琼又道:第二,必须先查明曹克武魔宫所在,以及当年断腿结怨的原因,使武林同道体认共盟之义,并非源于私仇,才能众志坚定,倾诚输将,抗御魔党。

邓玄和莫金荣同声道:不错,理当如此。

桑琼接着又道:第三,诚如莫老前辈所说,曹克武此次虽然略受挫折,并未损及实力,而东庄早已瓦解,西堡和北宫都元气大伤,仅具形式而已,如今南谷存亡未卜,逍遥武库秘笈又遭曹克武掠去,以情势而论,纵然四大世家联盟,已难对抗魔党,假如再被曹克武练成秘笈上的绝世武学,天下无人可敌,盟约亦同虚废,所以,晚辈认为与其徒托空言结盟,不如亡羊补牢,先求内部坚稳,西堡机关布置既失效用,就该改弦易辙,修睦川中各门各派,一面加紧督练独门武功,一面礼贤下士,招纳武林高手,巩固自身实力;玉妹妹也应该从速整顿天寿宫,使旧故归心,雄威复振;晚辈更欲藉此时机,重建卧龙庄,联合江南武林同道,为将来举盟预作准备。

在这段时间内,咱们可以互通信息,密切监视魔党动静,能查出老魔巢穴所在最好,否则,也要做到肃清魔党散布各地的秘密桩站,等到时机成熟,登高一呼,天下景从,再与老魔决一死战,岂不比现在结盟共誓有效?这番话,只听得满座动容,璇玑秀士郑玄不住点头赞许,莫金荣更是口服心服,叹道:老朽只说痴长几岁,见解应深,听桑少快一席谠论净言,才知道自己竟浅薄得可笑,卧龙庄有少侠在,何愁不重振当年声威。

飞虎辛东推杯而起,拱手道:但不知桑少侠何时启程返回金陵?辛东不才,敢请附骥同行,献此余生,为重建卧龙庄聊尽绵薄。

桑琼笑道:狂慢之词,各位老前辈不罪已经够了,何敢当此谬誉?金钱豹辛伦大声道:桑少侠,咱们大哥并非客套的,只要少快不嫌拙鲁,在下也愿追随同往金陵效力。

桑琼忙道:这却决不敢当,二位外居西川,与神机堡近在咫尺,堡中又正需人手,在下岂敢掠人之美。

郑玄哈哈大笑道:桑少侠快人快语,竟把老朽心腹的话都说出来了,辛老大。

你们兄弟也该有点良心,何苦舍近而求远!众人都被这话引得大笑起来,又谈了些今后联络的方法细节,一席酒才尽欢而散。

桑琼和三燕在神机堡住了一夜,第二天便联袂告辞,郑重依依不舍,重又置酒践别,千叮万嘱订了后会之约。

临行前,桑琼亲自去安顿何元庆的地方探视,无限追悔地道:我也是遭受丧家之痛的人,早知内情,何忍害你落得如此惨状,你好好调养着吧,只等卧龙庄重建,我就派人来接你去金陵居住,誓尽全力使你们妻儿骨肉团聚,以赎今日罪戾。

何元庆伤处已经敷了药,性命虽然保全,终日只能蜷卧床榻无法行动了,闻言落泪说道:少快活命厚恩,何元庆却图报无力,情非得已,还求少侠曲谅微衷。

桑琼叹道:你不愿累害妻儿,乃是人之常情,换了谁也不例外,我只惭愧对你太过分了。

何元庆哽咽良久,忽然揩泪差别道:少侠离开神机堡,是否先返金陵?桑琼道:是的,你有什么事吗?何元庆迟疑了一下,从袖中取出一封密封书信,道:我有一位远房堂弟,名叫何冲,在金陵城中经营一家绸缎庄,已有多年未通音讯,不知近况如何,少侠得便,能否为我带这一封家书去?一桑琼笑道:这只是举手之劳,有何不能?我一定替你带到就是了。

说着,伸手欲接那封书信。

何元庆突然一缩手,却不肯立即将书信交付,反而凝重地道:请少侠先答允我四件不情之请。

桑琼微微一怔,笑道:好,你说吧!何元庆道:第一件,书信须由少侠亲手面交,万勿经过他人。

第二件,未见到何冲本人,决不能提及这封信和我的下落。

第三件,如果何冲已经离开原址,书信便须焚毁,第四件,少快一到金陵,务请尽快前往,不可延耽。

桑琼诧异地眨眨眼,笑着颔首道:看来这封家书不但重要,而且有急事?好的,我照你的话去做便了。

何元庆举起双手,颤抖看把信交给了桑琼,不知为什么,忽又热泪夺眶而出,便咽道:何某身入邪途,自知罪孽深重,万死也是应该的,少快宏量赦免残命,更悯于矜全,此恩此德,虽粉身难报万一,但为了弱妻幼儿,至今有口难言,昨夜我苦思通宵,实感亏负少侠太多,寸心疚作,如芒在背……桑琼忙拦住安尉道:好端端的又提这些话则甚,谁都有妻儿骨肉,我说过了,咱们深深体谅你的苦衷,决不会怪你的。

何元庆感激的点点头,道:书信重要,盼少侠紧记此言!桑琼答应着收妥书信,又宽尉一番,这才告辞动身,会齐北宫三燕,并剑魔甘道明灵枢,离开了神机堡。

因为护灵而行,乘马不便,桑琼和三燕从成都雇船顺大江而下,直至巴县换船的时候,却听到南谷的消息。

江湖轰传,半个月以前,岭南太阳谷部分日月武士忽然反叛,深夜纵火焚谷,爆发血战,谷主太阳神刀麦承君被刺身亡,二龙一风也各受重伤,死在混战之中,大火整整烧了三天两夜,全谷尽成焦土,威名赫赫的南谷,从此瓦解冰消,步上了东庄覆灭的后尘。

桑琼和三燕全被这骇人听闻的消息惊呆了,他们虽然预知南谷将有变故,却料想不到变故竟会如此巨大,尤其麦家父子四人尽遭杀害,多年基业荡然无存,这悲惨的下场,实在太出人意外了。

桑琼忆及万梅山庄初遇麦家兄妹,落凤峡患难相共,终成挚友;记得临别之时,麦佳凤还殷殷致意,互订后期,谁知一别竟成了永诀……往事历历,如在昨日,桑琼满腔悲痛,都化作滚滚热泪,仰天浩叹,追思无限,一路催舟兼程东下,飞帆千里,第七天就赶到了金陵。

石头城巍峨依旧,故地重临,感触更深,这儿,是桑琼和欧阳王儿童年嬉戏的地方,一楼一角,一街一巷,都曾留下他们永难淡忘的足迹,如今景物依然,儿时伴侣也重聚了,但十年岁月,人世变迁,却在两颗纯真无邪的心灵上,烙下了痛苦的痕印。

船只尚未拢岸,欧阳玉儿凭舱眺望,眸中早蓄了满眶泪水,一时百感交集,是悲?是喜?连她自己也分辨不出来。

移舟近岸,刚系好缆索,搭妥跳板,岸上忽然迎过来一名青衣汉子,向船家一拱手,笑问道:老大多辛苦了,从哪儿来?要往哪儿去?船老大连忙还礼道:不敢当,我们是由川江直放金陵的,朋友有何见教?)那青衣汉子道:难怪老大不知道,如今金陵船帮不比从前,凡是泊岸船只,都须按册登记,这是新近订的规矩。

船老大哦了一声,问道:请问要登记些什么?青衣汉子道:来踪去处,载客运货,客人的姓氏,都要登记人册,随时送到上面去审查。

桑琼正在舱门前,听了这话,不禁大感诧异,接口问道:这是谁订的规矩?青衣汉子答道:是九灵帮新颁令谕。

桑琼一愣,忍不住和三燕交换了一瞥诧讶的眼色,微微一笑,道:咱们常在金陵往来,怎么从没听过九灵帮这个名字敢情是新成的帮派?青衣汉子道:‘不错,正是新成不久的帮派,但如今大江船帮,已经统归九灵帮辖制,连巢湖龙船帮的船只也不例外。

桑琼霎霎眼,笑道:看来这个九灵帮倒是霸道得很,不知它总舵设在何处?由什么人主理全帮事务?登记的册子,要交给谁审查?那青衣汉子不悦道:你是搭船的客人,只管照规矩登记,何须问得这样详细?难不成你倒反要咱们向你登记么?船老大见他已有不悦之色,急忙低声劝解道:公子就照实告诉他们吧!江湖帮派是不能得罪的。

桑琼傲然一笑,道:我偏要得罪他们试试看。

接着,扬目对那青衣汉子道:烦你回报一声,就说我这位客人不肯登记,九灵帮既非官府,意敢苛扰商民,叫那主事的人到这儿来见我,我要当面问问他!船老大吓得脸上变了色,急道:公子爷,使不得——桑琼道:不用害怕,有我在,谅他们不敢。

岸上那青衣汉子早已怒不可遏,目光打量着桑琼所佩刀剑,冷哼道:朋友,别仗着你是会家子,有种的不要躲,回头叫你吃不完兜着走!桑琼沉声叱道:你再敢饶舌,我就先割下你的舌头。

青衣汉子一缩身,恨恨地哼了两声,如飞而去。

船老大见那船帮子含恨离去,不禁大感焦急,颤声说道:公子爷,你这个祸闯大了,沿江临湖各码头,船帮的势力最大,这批人比衙门当差的还难惹,动辄聚众行凶,杀人就像宰鸡一样不当回事………桑琼晒道:鼠胚之辈,何足畏惧,我倒要看看他们敢不敢动了我。

船老大哭丧着脸道:就算公子会武艺,他们不敢拿您怎么样,可在下……话音未落,便走过来一批人。

桑琼眺窗望去,顿时心头火起,原来那为首的家伙,头戴英雄巾,身着崭新紫花袍,竟是鬼偷邢彬。

俗云:佛要金装,人要衣装。

这话的确不错,别看邢彬三只手出身,平时一副萎缩模样,如今从头到脚换了全副行头,腰也挺了,颈也直了,那种顾盼自雄的神情,可真抖起来啦。

大群人峰拥来到船边,青衣汉子掳袖指着桑琼所坐船只,愤愤地道:回邢爷的话,那架傲小子就是乘的这条船。

鬼偷邢彬一手持着颔下胡须一手叉在腰上,眼睛连看也没有看,哼道:好家伙,胆子真不小,去把他叫下来,我要问话。

青衣汉子刚想转身,忽又顿住,压低声音道:邢爷,那小子带着兵刃,口气很横。

只怕………鬼偷邢彬微笑道:怕什么?有我邢爷在,他就是三头六臂,我也把他折下来玩玩,尽管放大胆子去叫,待会瞧我邢爷的手段,他敢再狂,我就叫他爬回去。

船舱里三燕都忍不住要笑,黄燕溜了桑琼一眼,道:听见了没有?人家要你这位大帮主爬着回来哩,这样的帮派,倒是天下少见…·桑琼又好气又好笑,脸色发青,说不出话来。

欧阳玉儿也起了童心,低声道:桑哥哥快把刀剑解下来,咱们替你装扮一下,别让他认出本来面目,好好整他一整。

三燕都是十几岁的女孩子,个个天真好玩,果然急急替桑琼改装,欧阳玉儿解下了龙剑和凤刀,黄燕忙用一幅布巾,替他掩住面庞……这时候,青衣汉子已大步走近船舷跳板,厉声喝道:船里那横小子还不快滚出来、咱们邢爷叫你答话,是人物就不要躲!喝声未毕,舱口帘慢一掀,桑琼已挺立在舷边。

青衣汉子一惊,不由自主倒退了四五步,直退到鬼偷邢彬身边,才低声叫道:邢爷快看,那小子出来了!鬼偷邢彬目光微落,向桑琼扫了一眼,冷冷道:晤!倒差强像个人物,只是蒙头盖脸的显得小家子气,叫他下来,让邢爷我会会他。

青衣汉子见桑琼未携兵刃,心胆略壮,扬声道:喂!小子,你下来——刚说到来字,眼一花,那分明站在船舷边的蒙面公子,突然闪电般应声到了面前。

这一次,不但青衣汉子心凉,连那些掳袖抡胳膊的闲.汉也骇然猛震,纷纷向后门退,喧哗之声顿住。

桑琼负手仰面,哑声问道:哪一位是邢爷?鬼偷邢彬在桑琼现身落船的时候,脸上已显露出惊容,却又不得不强自镇定,闻言心中一跳,只好硬着头皮答道:喏!就是我——桑琼冷哼一声,双目冷电暴射,缓缓道:邢爷叫我下来,有何见教?鬼偷邢彬咽了口唾沫,嘿嘿笑道:见教不敢当,我要问问你这位朋友,山有山规。

水有水章,走车行船,少不得各行有各行的习俗,此地船帮查询旅客身份,并没有失礼的地方,朋友你为什么恃强逞狠,不但不按规矩报名登记,反而口出恶言,辱及咱们九灵帮?莫非你自以为练过几招把式,专来寻事启衅的吗?今天说得出道理便罢,否则……桑琼接口道:否则怎么样?鬼偷邢彬卷衣作势,道:否则,你就别怪我要……你要叫我爬着回去?是不是?嘿嘿广邢彬骑虎难下,索性硬到底,冷笑道:那还是客气的哩,惹得邢爷性起,你连爬也爬不回去了。

桑琼忍住怒火,点头道:很好,我就领教邢爷的绝技,倒看是谁爬回去。

声落招出,抢中宫,踏洪门,当胸一掌劈了过去。

鬼偷邢彬却也滑溜,倒踩七星躲开了一掌,谁知掌风擦身而过,后面那批闲汉却来不及门避,登时被打翻了七八个,响起一片惊呼哼痛之声。

邢彬骇然变色,沉声道:朋友,你真想动手?桑琼笑道:难道邢爷不肯赐教?鬼偷邢彬吸了一口真气,道:好!既然你一定要找死,阎王爷也拦不住,朋友,报个姓名出来吧!桑琼冷晒道:要知我姓名,先吃三掌!左臂一圈,又是一掌推出。

鬼偷邢彬被迫无奈,奋起全力,一声大喝双掌齐出,竟欲硬接。

桑琼心里暗惊,掌力忽然一撤一带,身躯侧转率匝,邢彬力道落空,拿桩不稳,刚向前一倾,却被桑琼右掌疾翻。

上式反手挥弦,正拍在肩头上。

这一掌,不重也不轻,虽然没有伤及邢彬内脏,却摔了他一个元宝大翻身,在江边泥地上一连翻了三个筋斗,头上英雄巾和一袭崭新衣袍,都滚了一身泥泞。

一鬼偷邢彬跃起身来,眼望着新衣加工染色,心里那份气,就甭提了,戟指桑琼骂道:好小辈,你等着,今天不叫你知道九灵帮的厉害,老子就不姓邢,你准备倒媚就是了了。

口里骂着,脚下就想抹油开溜。

桑琼笑道:邢爷是不是吝于赐教,欲去另约高手助拳?鬼偷邢彬怒冲冲道:你知道就好,金陵城里不怕你飞上天去!桑琼道:想走可以,但别忘了咱们刚才的条件。

鬼偷邢彬一怔,道:什么条件?桑琼缓缓道:请邢爷爬回去。

鬼偷邢彬羞怒交集,大喝道:小辈欺人太甚。

老子跟你拚了!双掌连扬,猛然劈出三掌。

其实,邢彬颇有自知之明,早料定三掌伤不了眼前这位武功奇高的蒙面少年,不过是以进作退,三掌挥出,身形疾转,人已掠空而起。

他武功虽然平常,若论轻功身法,在九灵帮中却属翘楚,藉势腾身飞退,落地时业已远在四文外,正待撒步,不料一抬头,桑琼竟比他更快,早在身前含笑而待了。

鬼偷邢彬倒吸一口凉气,心一横,探手腰际便欲抽取软鞭,忽然发现桑琼脸上已不见蒙面布巾,眼中一亮,惊呼一声:帮主!两腿遽软,卟通跪了下去。

船上三燕几乎笑岔了气,相继步出船舱,欧阳玉儿笑着叫道:桑哥哥,别饶他,先叫他爬一圈再说话!鬼偷邢彬望望三燕,再望望桑琼,方始恍然而悟,连忙伏地叩头道:帮主,您这是何必呢?真把老偷儿瞒苦了!桑琼脸上笑容渐渐消失,代之是一片凝固的寒霜。

好半响,才冷冷叱问道:擅订陋规,苛扰商民,这是谁出的主意?鬼偷邢彬磕头如捣蒜,道:是属下自作聪明想出的笨办法,自离古墓,这些日于兄弟们真是想念帮主,属下奉罗兄弟差遗,每日在江岸码头打听帮主的消息,但每日往来泊靠船只何止千百艘,一时想到这个懒方法,才使船帮订了这个规矩……桑琼听了这番解释,面色才稍见缓和,仍然责问道:纵需打探消息,也应该委托船帮从侧面询问,岂能擅订陋规,苛扰商民?何况,此地船帮与九灵帮素无瓜葛,假如不是你仗势相追,那会如你之意汀下这项规矩,你这般招摇自作威福,损辱帮誉,也该重罚!鬼偷邢彬大呼冤枉,道:帮主您哪里知道,众兄弟奉命分批东下,沿途协助天寿宫追查逃婢消息,难免须与各地帮会接触,如今九灵帮三个字,名震江南,谁不尊服,这可不是老偷儿一人造的谣,帮主不信,可以面询各位同门弟兄。

桑琼严厉地道:我自然要查问明白才罢,宣扬帮威固然应该,所取手段却不能不慎重,以强欺弱,以暴凌寡,都非正当方法,谁若违背了这个原则,无论其意是善是恶,九灵帮都不能原谅他。

鬼偷邢彬忙道:帮主明鉴,老偷儿委托船帮办事,决没有威迫勒诈,也没有用他们一文钱………桑琼颔首道:原应这样才对,起来吧,去船上见过三位!娘。

鬼偷邢彬再拜起身,又向三燕施礼相见,神态必恭必敬,这情形,却把那批船帮闲汉们看得瞪目咋舌不已。

青衣汉子姓曾,乃是金陵船帮管事,知悉这位横小于竟是九灵帮的帮主,连忙嘱人飞骑报讯,一面准备车马待用,不多久,罗天奇等人都得讯赶到江边迎接,桑琼述及西堡经过,莫不嗟叹。

众人—一在剑魔甘道明的灵枢前执礼拜奠,厚赏船家,嘱命泊岸等候,不必移动灵枢,以便三燕护灵北返。

罗大奇无限感慨地说道:短短一年不到,连毁武林四大世家,那姓曹的老匹夫的确可算天下第一个枭雄,但他煞费苦心,准备了十年之久,虽然害了老一辈,却并没有真正毁灭了四大世家的根本,反使年轻一辈的化解隙怨,份外振作团结,这结果,只怕决非老匹夫始料所及。

桑琼颔首道:天奇此言,深合我心,咱们表面上好像处处落在老贼算计之中,实则也渐渐揭穿了他的诡诈阴谋,如能越挫越坚,不为所惑,使天下同道都能体认艰危浩劫,同仇敌汽,那么,东庄南谷毁得有价,北宫西堡也牺牲得不冤,总有一天,咱们要向老贼连本带利讨回来。

罗天奇接口道:小弟奉命整建卧龙庄,业已开工多时,如今庄内房舍已修复大半,全帮俱迁驻庄中,就请大哥和姑娘们移驾返庄再叙如何?桑琼和三燕都点头称好,大伙儿起身下船,登车的登车,上马的上马,热热闹闹启程,只见衣香鬓影,骏马嘶风,早引得江岸一带居民扶老携幼,争相瞻仰。

三燕都上了马车,刚驰动不久,桑琼忽然从车窗探首问道:玉妹妹,愚兄的刀剑可曾带在身边?欧阳玉儿一怔。

失笑道:唉呀!方才只顾着说话,竟把刀剑忘在舱里了,快叫车辆略等一会,我去替你取了来。

桑琼道:既在船舱中,不必麻烦玉妹亲去了,你们先走一步,愚兄自去寻取……鬼偷邢彬适在旁边听见,笑道:何须劳动帮主,属下径去取来便了。

桑琼道:这样也好,你快去快来,顺便叮嘱船帮中人,好细看护船只和灵枢,别让闲杂人胡乱上下。

鬼偷邢彬点头答应,问明欧阳玉儿放置龙剑凤刀的所在,圈马而去。

桑琼和三燕都没想到会有意外,车马仍然继续前进,一路上,未见鬼偷邢彬赶来,也没有在意。

卧龙庄建于金棱城东北郊,背倚钟山(即紫金山),远眺玄武湖,占地千亩,雄伟开阔,自从桑琼痛失爱妻,遣散庄丁仆妇,东庄瓦解冰消,许多房舍已颓败倒塌,庭园荒弃,早失去当年雄姿,现经罗天奇等鸠工整修,才算略复旧观,庄内还有许多工匠在搬术运石,忙碌不已。

桑琼浪迹年余,故土重临,想到昔年风光,倍感心酸;欧阳玉儿则是旧地再游,儿时情趣宛如昨宵,一面感叹人世的沧桑,一面又缅怀逝去的欢乐,竟是忧喜交集,百感丛生,说不出是苦?是甜?-------------【www.zisemeng.com 紫色梦搜刮精品小说,欢迎您来推荐小说】幻想时代 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