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妪笑眯眯,极为亲切地答道:不必……不必,刚才你心脉几至散乱,想不到这快醒来,真是武林中百年难得的奇材……晚辈曾蒙师父赐服‘万年灵芷’,以后又斩蛟得胆,所以复功甚速……这就更难得了!想起令师当年‘幽灵谷’的神威,令人羡慕,可惜老婆子在山中看小孩儿,没有赶上热闹!你老人家……看小孩……?老妪颇为得意地答道:我也收了个小徒弟!令徒想必功力甚高。
小丫头惯坏了!论人品跟你可以配一对,武功可差得多,因此老婆子采了些奇药准备给她,偏偏又溜掉了,也不晓得又淘什么稚气……令徒……?季灵芷原想问明,但人家是个少女,似乎不太礼貌,因此半路打住!老妪却看出他年轻好奇的心理,微笑道:我那小丫头,名叫‘青姬’……季灵芷一颗心砰然猛跳,对下面的话,一句也没有听进去,惊骇地问道:原来你老人家是‘青灵姥姥’!你怎么知道?这是‘青妹’——不!‘青姬’告诉我的!呀!原来你们认得,那就容易找了!季灵芷紧张万分,忙道:七天之前,她走了!又去哪里?晚辈不知,可能回山去找你老人家也不一定!青灵姥姥利眼盯着季灵芷,见他面带忧急之色,问道:想必你们之间,不仅认识,而且还有纠纷。
只是一点小误会!青灵姥姥口中咋咋有声,说道:年轻人难免有些小误会,老婆子再替你运功充力一番,然后找她不迟……季灵芷焦急答道:晚辈的伤势已无大碍,你老人家快去找她要紧,越快越好!青灵姥姥笑道:你对她还真关心,那你们之间究竟……季灵芷催促:你老人家日后会知道的,先追上她要紧!青灵姥姥起身说道:老婆子可真喜欢你,就依你罢!咱们后会有期……话音刚落,绿色身影如巨鸟腾空,转眼间没入山顶!季灵芷自行运气循环十二周天,发觉功力已复大半,微叹一声,也就匆匆赶回旅店之中。
一脚跨入店门,只见店主惊奇地问道:客人你的病好得真快?我生病?你离店之后,来了几位大爷,说你受伤很重,就用一辆马车,把那位姑娘接出去了……季灵芷如受五雷轰顶,心中暗叫:不妙!‘海宫蛟女’生性纯洁,不知江湖险诈,定然是受人诡诈!随即一定心神,冷静问道:他们去了多久?大约两个时辰多一点!往哪方面去?向西!这些人是什么模样,你可认识?小的不认识,他们也有穿黑的,也有穿青的……季灵芷看出店主并不知情,于是进入原住客店细搜一番,还是没有半点线索,于是朝着西方风驰电掣般赶去!满天星斗之下,一条人影,沿路飘游,其快速无与伦比!季灵芷一面搜查,一面内心筹思:海宫蛟女不为外人认识,为什么会被人绑架……?也许这些人原想诓拿青姬,结果误打误撞,将蛟妹拿去抵数……那么这些人必为五魔党羽,殆无凝问!可是我追出这远毫无踪迹可寻,莫非他们另走别道不成……心念之中,渐渐放慢脚程,看天色已是星月黯淡,将近黎明时分。
恰好路旁不远有座破庙,于是信步走了进去,准备略憩片时,再作下一步的行动!这破庙不过小屋三楹,到处蛛网尘封,破旧不堪,更无人迹,季灵芷正想觅地坐下,猛然嗅到一股清冽酒香,顿时心中一凛……他目光电扫数下,便以奇快无比的身法,射向神龙面前,伸手如掀起神帐……哪知神龛之内,一只人手无声抓出,铁箍般扣住季灵芷左手脉门,不但力道如山,而且认穴准确之极!季灵芷被这突乎其来的怪手,骇得一颗心通的抵住喉头!但手中招法并不稍慢,左手真力涌贯护住穴道,右手二指如钩,反来来人手腕,迫得对方立刻放手!神龙内面随之惊噫一声,季灵芷早已退身七尺,蓄掌待发,虎目中只见神帐飘飞,一个蓬头垢面人物,正以精光若电的眸子,注视着他,并无恶意地说道:小哥手法高明,但是你搅了本人好梦……季灵芷见这人虽然褴褛不堪,但浓眉巨目中,流露凛然正气,顿时消去大半敌意,反问道:尊驾是谁?过路人而已!咱们一里一外,各自安息两不相扰如何!季灵芷心中尚有几分疑心,答道:同是天涯过客,何不出来一会!那人张口打了一个呵欠,飘出神龛,对季灵芷盯看数眼后,讶然问道:小哥,你的面孔好熟……我敢断言你绝对不曾见过我。
嗯——太熟!太熟!那人低头绕室三周,突然问道:你敢莫是——姓季?季灵芷自问不为外人所识,惊诧中,右手往剑柄上一搭,反问道:你想必认识此剑!我不认识这剑!但我有一老友‘三分剑季镇南’,他可与你沾亲带故?季灵芷心弦突地猛震,以惊讶口吻反诘道:前辈可否先将身份表明?那人看出季灵芷尚有疑心,泰然答道:老夫隐名多年,告诉你也没关系,我叫‘神通一指黄继然’,曾追随镇南师兄之父‘无敌剑客’数年之久!我不但认识季家两代,而且还见过‘紫裳燕柳贞’!季灵芷听到神通一指提及他先祖和生母,顿时热泪盈眶,喉头似乎堵着一块石头,惨然不语!神通一指继续侃侃谈道:我看你的相貌,必是季氏后人,如我记忆不错的话,你右胸上有片朱砂胎记,这是我参加你‘三潮洗儿’宴时所见,不知是否正确……季灵芷立刻跪倒尘埃,哽噎说道:小侄季灵芷叩见师叔……神通一指微笑搀起对方,说道:果然老夫不曾看走眼,贤侄一表人材,武功非俗,真正可喜可贺,但不知令尊令堂是否……?季灵芷痛哭失声,悲凄之极:难道师叔不知两位老人家去世了……神通一指大为骇然,道:我二十年浪迹人海之中,不曾拜访,怎会有此惨变!季灵芷于是将他所知一切,扼要禀明。
神通一指气得胡发直立,目光闪烁怒火,猛然拍膝叫道:不妙……我虽不识‘毒蜂玉女’其人,但从她行为上判断,必然想盗你家‘三分剑’秘技!她已经从先父那里学去,无法追回了!如果她只是从你父处学得,那还不关紧要!季灵芷听神通一指把如此大事,说成不关紧要,心内惊奇万分,骇然道:这还不紧要……?灵儿你不明白!这里面还有曲折,就以我而言,虽然追随令祖有年,这剑法是‘招都不曾正式学过!季灵芷越听越糊涂,忙道:难道先祖还会藏私……?令祖何等光明正大,焉能藏私。
只因他得了这天下最为奇奥的剑谱之后,限于本身功力智慧,未能完全领悟,听以他传子不传徒,以免误人子弟,二则希望后代能够参悟,再传有缘之人,令尊所学也不过十之六七而已,最重要的是那本剑谱!师叔可晓得剑谱何在?不知道!这样说来,‘毒蜂玉女’也不能全部了解!光凭偷学,最多不过六七成罢了,可怕的是,她在你家中十多年之久,必然是要找剑谱,至于是否找到,这也是一个谜!季灵芷到现在才知道毒蜂玉女久居不去的原因,但是这家传剑谱何在,惟有仇人一人知道,可是自己目前功力不够……不禁长叹一声,低头无语!神通一指黄继然看出他的心事,道:我虽未曾正式学过三分剑法,但令尊昔年练招之时,并不禁止我看,因此略识三招,可以传你!季灵芷喜出望外,立刻倒身下拜道:谢师叔恩赐!这不算恩赐,只是物归原主而已……说毕,从庙外拾起一段枯枝,将他所知三招仔细比划出来。
季灵芷练习数遍,已然颇为熟练。
神通一指抛下枯枝,豪气勃然未息,说道:灵儿!你此番报仇之事,为师叔的也是义不容辞,决定助你一臂之力!多谢师叔盛意,只是——只是什么?只是毒蜂玉女如今功力甚高,小侄曾被她掌劈落海……季灵芷谈到沉鱼岛之事,不由心中一阵剧痛,满面愤怒之色,跃然可掬!神通一指闻言,愤然作色道:灵儿以为师叔是贪生怕死之辈吗!小侄不是这个意思……神通一指忽地面色顿变消沉,喟然叹道:你的功力在我之上,尚且落败,看来我只该落魄江湖载酒行,不应再问江湖事了。
说着从神龛内提出一个斗大葫芦仰头一阵狂饮,续道:如此何不纠合武林同道……?正门七派与小侄有些纠纷未了,而且各派掌门加起来都不是她的敌手……神通一指气得一言不发,飕的窜入神龛之内,倒头便睡。
季灵芷仰观天色,虽是晓露犹存,但东方曙光已露,心中惦念海宫蛟女的安危便对神龛一拜,道:小侄要告辞了!灵儿!英雄出少年,师叔是不中用了,祝你前程远大!季灵芷依依不舍,迈步走出庙门不过三五步远,便听神通一指大声唤道:灵儿转来!师叔还有什么吩咐?你行色慌忙,为的什么?小侄同伴被江湖败类诓去,不明下落!可有线索?听说是用车载往西行。
哦——这倒有点着落了!季灵芷心中狂喜,忙问道:有着落?为师叔昨夜来此,正遇上一乘马车向西飞驶,可惜未曾拦问。
季灵芷不由心中往下一沉,失望地说道:这样还不是无法追寻?此去百里便是‘寒金教’的总坛万刃谷,可能是这般魔崽子弄的鬼门道……如此小侄立刻前往!为师叔一道去,免得你多走冤枉路!说毕,神通一指二次跃出神龛,提起酒葫芦发步便走,季灵芷随身后跟行,可是为了顾及师叔的脚程,不敢施展全力,但是神通一指居然越走越快,竟能抵上季灵芷七成轻功。
顿见两条人影,快逾电掣风驰!……不到两个时辰,便见前面不远之处一座高大石山,怪石如剑树刀山,嶙峋峨嵯,隐隐之中藏着无边杀气。
神通一指足下如飞,口中说道:前面便是谷口,必有护守的教徒……师叔放心,小侄应付得下!说话间,谷中怪石中闪出一列八个白衣人物,俱是手提三尺多长的外门兵刃——三棱狼齿锉,为首人物粗暴喝道:来人站住!先报名姓!季灵芷冷眼打量这教徒一下,微哂答道:季一灵一芷。
那教徒面色骤变死灰,下意识地连退三步,忽然发觉自己太过怯弱,连忙粗着嗓门转对神通一指喝道:你又是谁?老夫么——‘酒客’!酒客?老夫笑谈渴饮魔徒血,故名‘酒客’!这教徒眼见自称酒客之人,蓬头垢面,褴褛不堪,心中颇为不服,但他害怕季灵芷的厉害,因此怪眼连翻,干咳一声道:咳!教主示下,季灵芷自行入谷,余者留下!季灵芷存心闯谷,于是对神通一指说道:你老人家稍候一时。
泰然迈步便向宽仅五丈的谷口纵去。
神通一指忙以密语传音说道:灵儿多加小心,为叔在此候你!季灵芷的身影,刚一没入谷内,八教徒立刻脸露恶笑,齐步上前,那为首之人隐惨至极说道:老小子!你没有保镖,大爷可要你狗命了!神通一指捧起葫芦畅饮一口,道:你也配!话声未息,八道奇寒砭骨的冷风,分奔周身要穴,狼齿锉闪出无数道刺眼寒芒,令人目眩神摇!神通一指脚步如风,在锉影中飘然闪动。
口一张,一蓬酒箭激射,打得八教徒满面金星,更见酒雨中一条怪异指影,以看不清的手法,连戳八招,顿时尸横遍地,无一活口。
神通一指随将死尸抛入乱石之中,然后找到几片大石隐身睡下,将酒葫芦往头下一忱,轻笑道:你们几个想必奉命守着谷口,等我灵侄出来时候,要耍花样!老夫焉能由你们捣鬼……却说季灵芷进入万刃谷谷口之后,眼见两边俱是白渗渗的石壁,光滑无比,在炽烈阳光照射之下,幻出重重异光,而且毫无热气,心知必有蹊跷。
他一面不疾不徐的前行,心念中想道:从谷口把守教徒的上判断,‘金魔’似知本人必然追来,显见‘海宫蛟女’必在此处……但金魔本人竟然避不出面,反叫我穿谷而入,无非仗着其中埋伏,想作暗算……哼!我季灵芷岂能将它放在眼里……。
行约二三十丈,渐觉阵阵隐寒,砭肤刺骨,而刺眼的反光更为强烈,以他的眼力,竟然只能辨出三四丈内之物,心中不由一凛,忖道:这万刃谷居然有点门道!立时运出体内真元,双目中白气如柱,看出这种眩目的幻光,都是由石壁内层,各种不同角度石面反射出来,经过若干次反射之后,便成为不可捉摸的异光幻影!而且这两旁石壁,更是越来越窄,其宽度仅剩三尺上下,迎面一堵石壁耸天而立,已然走到尽头前无去路再回头看,只见阵阵幻光如潮,隐没退路,那砭骨奇寒,竟似凝成片片利刀,灵芷季不由一个寒噤,牙齿磕得答答乱响,心头震骇之际,本能的凝聚功力一掌向前劈出。
就在红光暴闪之下,对面挡路石壁幻景聚收,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虎目中看出迎面三丈高处,刻着一行经尺大字,写道:季灵芷死此壁下!季灵芷见字微微冷笑……突然间!轰的一声!他适才所发掌手触壁卷回,在这窗小谷底,更显得耸若平地焦雷,力猛无比,那真力涡流内更夹着无数断骨碎粉,都是以前困死谷内的高手的残骸。
紧随着这声巨响,四方八面白影乱闪,一群白衣人影,各舞狼齿锉如鬼魅般攻来!这些寒金教徒,每人各戴墨晶护目面罩,手中奇形兵刃,在谷中幻光内,闪出万道寒芒,更增骇人声势。
ꆡ季灵芷惟恐掌力发生反震,于是双手各骈二指奇快的连划带点,照着这批教徒墨晶护目上直戳!但见指尖真力闪光之下,来人哽声而倒。
举手间,窄狭谷底,已被尸体填得毫无插足之地,就在数十教徒陈尸绝谷之后,季灵芷突然听出尸体上传出连续爆裂响声,在这一片死寂中,特为刺耳!季灵芷惊疑中随手撕裂脚前一具尸体的衣袍,骇人惨景立现目前……这尸体肌肉在如刀寒气中,竟自寸寸绽开无数道裂口,滴血皆无,饶是季灵芷胆壮心雄,也惊得毛发耸然,不由得手掌一松,那尸体被这轻微震动,又震为几段冻肉!季灵芷心念一动,忖道:此谷进退无路,难道我就困守此中不成?身形随念凌空射起,如箭离弦直上十丈,右足疾向石墙上一点……哪知一足竟然踏空,原来目光被幻影所迷,连季灵芷这种功力,没有踏中石壁,心中凛然下,仰望壁缘似乎高不可攀,随即蜂腰一拧,重行飞坠谷底。
他拾起已死教徒所用狼齿锉,一枝枝向石壁上方射去,每隔十丈一枝,前三枝居然未能插入石壁之中,只听叮叮暴响,阵阵火花,都被反弹回来。
但是——第四支好破空飞逝,一去不回,这石壁之高,不过三十几丈!但是,怎样才能够越过呢?季灵芷生性坚毅冷傲,后退是决无考虑的余地!前进却受石墙所阻……他在沉思之间,忽然想出了一个主意!忙中手褪下三枚五龙环,腕部贯足真力激射打出,只见金环闪出万道霞光,在一片刺目白光中格外清晰,迳带着嗡嗡疾旋之声,在硬滑无比的石壁上飞快磨擦。
一时火花爆溅,石屑进飞,金环竟自硬生生切入石壁寸许之深,牢不可拔!恰好成为各距十丈的踏蹬!季灵芷劲啸声中,身形如箭直上,目中看准金环闪光,单手发力一按一接,不但身形飞升十丈,而且顺手将金环拔出石缝。
如此三按三起,身形便已超过石墙,猛地拧腰斜飞丈余便已踏着了实地。
不禁心头一喜!可是—— 他的欣喜,仅是如昙花泡影,一现便收。
面前的异象使他心弦刚驰又紧!这不知多大的地面,四周都是三四人合抱,丈余多高的大石所布满,叠叠重重,石后有石,使人无法看出石阵里面是何景象!季灵芷疾忙拔起身形,但这些大石似乎随之长高,任凭他一再提气拔升,始终无法越过,其幻光之强,已至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程度。
他只好落回石阵之中!在焦灼愤怒交迸下,季灵芷真想狂杀一阵,然而寒金教徒似乎都慑于他的威力竟无一人露面!他焦躁之念刚一发动,立时感到体外奇寒透肌渗入,而且神志随之动摇,如果再不能把持定力,必为幻象所制报!于是急运无上心法,镇住心猿!灵机触动之间,他居然又发现了阵法的奥妙!暗哂道:原来这是‘八卦’中的‘兑为泽’,我一时粗心竟然忽略!随即按照方位穿阵而走,可是一匝之后又回到原地!不对!这里面还有文章!细思刚才所经之处,哑然失笑道:我道是什么不得了的奥妙,也不过是卦式反排而已!倒还困不住我……!奇妙的身形疾射,片间穿阵直入,迳到阵心!一眼便见阵心圆桌大的石块上,匍伏着一位少女!她长发垂肩,肌肤似雪,正是海宫蛟女,只是双手撑住石面,无法看清庐山真面!季灵芷轻呼一声:蛟妹!立刻纵步过去,轻舒双臂把她紧紧搂住!她也顺势靠入季灵芷壮硕的胸膛,不言不动,似是贪恋这片刻温存,然后一双玉手轻轻从季灵芷腰部抄来……玉指如钩,在他血门商曲穴上紧紧一扣,季灵芷毫无防备中,立感半身麻木,无法动弹,心中骇异之极……那少女长发一甩,露出本来面目……美若芙蓉盛开,倾城倾国,尤其眉眼间似颦似喜,隐现慑人心神的异采!季灵芷心房狂跳……她不是‘海宫蛟女’!可是却似曾相识,熟悉非常!她是谁……?她是沉鱼岛上美女……白蕙!白蕙扣住季灵芷穴道后,其快无比地低声道:季少侠别慌!你身后有人来了,先点住我的穴道,击退来人,我有话讲!说毕,五指一松,立闻身后脚步纷纷,十六名寒金教徒,各持兵刃从大石闪跃而出。
季灵芷右手向白蕙虚空一点,妙曼快速的身形绕场一匝,双手指掌齐施之下,十六具尸体吭声倒地。
这许多变化,说来迟缓,其实一气呵成,只是眨眼工夫而已!白蕙故意提高嗓音叫道:我已被他制住穴道,你们不要过来送死!果然这话非常灵验,更无另批教徒再敢接近!季灵芷急忙回到她的身边,就听白蕙道:刚才扣你穴道,是怕你一时慌乱出手,请原谅!那倒没有关系,可是你必叫我点你穴道?万一人有在你手下逃脱,岂不泄露秘密!季灵芷闻言之下,对白蕙的细心机警大为佩服,想不到一个妙龄少女,竟有这等见识!随手将她穴道解开,问道:你也加入了‘寒金教’?不!我是‘癸水教’!癸水教!不但是‘癸水教’,而且我是黑衣圣母的心腹!要不然你去沉鱼岛总坛之时,也不会派我在岛外等你!可是你曾劝我不要上岛,这岂不矛盾?这……这是我自作主张!你这样做,岂不冒了生命之险!那是当然……而且你现在又和我私自交谈!白蕙婉然一笑,答道:这就算第二次冒险吧!为什么……你会叛教……来帮助我?黑衣圣母心如蛇蝎,今日的心腹,可能明日变成她的眼中钉——玉面飞狐就是榜样了!就是这个理由J是否还有其他……白蕙忽然俏脸红晕,垂头答道:我对你一见……如故!季灵芷为她甘冒死亡的真情大为感动,而且她含有无限幽怨的神色中,更显出慑人心魄的魅力,不由得心中一荡!海宫蛟女的健美淳厚!青姬的媚艳热情!与她比较起来,白蕙另有使人如铁就磁的力量,这种力量使他不知不觉中陷入遐思!但季灵芷心中一荡之后,立刻自责起来……曾有海誓山盟的海宫蛟女陷身敌手,热爱自己的青姬下落不明!我怎能再惹情生呢……!于是急促的问道:我的同伴现在何处?谷内秘室!那我要立刻去救!我看不可能,你最好赶快退走,我另想办法!为什么了谷中四魔俱在!我自问不怕他们。
黑衣圣母随时可到,我是她的前站!季灵芷热血沸腾,满面杀机暴露,道:我正要找她报仇!你前次上岛倒有一线机会,现在决非她的对手!这是什么道理?上次她是用邪门奇法,突聚功力。
如你能早些出手,或再延片刻。
可能还有取胜之道!季灵芷闻言顿释数月来的疑团,痛恨自己坐失良机,气得目棱血痕暴现。
但是往事难追,悔又何补,於是追问道:现在她又有什么邪法?她牺牲了一千童男性命,练成千阳助阴功比上次实力更强,所以你绝对不能任性……依你的意见应该如何?走!以后再想办法!不!我一定要先除四魔,救出海宫蛟女,决不退缩!白蕙见他坚决不断,凄然道:希望你一切事情能在黑衣圣母赶到之前完成!我一定办到,现在我带你走!不行!你已经叛离癸水邪教,我不能坐视你遭遇不幸!白蕙激动的答道:你能这样想,我已经想当安慰了!可是我现在不能跟你去!何必再冒第三次危险!冒一百次我也愿意!可是教中并未发现的秘密,正好进一步暗中助你!而且你面临强敌,我会成为你的负担……你还是快去罢!季灵芷双目中几乎流下感动的珠泪,激动地说道:对你的好意,我将没齿不忘!白蕙明眸中泪如雨下,答道:我紧后有一个要求!绝对办到!我能保留这只金环吗?季灵芷闻言一愕!他早已看到对方玉臂上的金环,但初见时误认其为海宫蛟女,自然不以为怪!后来彼此谈话之中,更是未曾注意及此,……现在,却突乎其来提及,便问道:你可是她哪里取来的?我既然假扮她,不戴不像呀!但是这属她所有!当然,这一只属她所有,我只是代为保管……白蕙见他还不领悟,低头道:你不会……另外给我一只吗?这……!白蕙娇靥含颦,泫然欲涕,悲戚地说道:看起来我整个的……心!比不上一双金环重要……季灵芷实在不愿将师尊所赐金环至宝,再行送人!可是,白蕙为了一个情字,不惜叛教丧生之险。
……而且他急于营救海宫蛟女,没有多余时间解释……何况,白蕙为我付出了宝贵生命与感情,难道我竟能如此吝啬、残酷不成……心念中,毅然取下一枚五龙环郑重地送与白蕙。
白蕙欣喜至极的,将金环谨慎藏入怀中。
季灵芷一声:珍重!身形如飘风闪电,没入石阵。
只是片刻功夫,他已踏出阵图边界,进入一片广场,但闻怪啸连声,人影如鬼魅乱闪……百余名寒金教蜂涌而来,居中两个异相老人,簇着教主金魔铁剑冷,岸然阻住他的进路!季灵芷目光电扫,只见金魔生得双睛深陷,鹰鼻薄唇,不仅眼神中显露奇高的功力,亦且冷酷残虐之至。
尤其他身旁二老者,都是削腮无肉,阴气沉沉。
一个是白发如雪,面色青灰。
一个是黑发如镜,面如傅粉。
金魔铁剑冷见季灵芷竟然穿阵而出,骇然喝道:你虽然能越本教庚金大阵,但难逃我的蓝星神!季灵芷冷笑答道:小小‘泽卦逆式’焉能难得住本人,倘能答应我的条件,可饶一命!什么条件?放出‘海宫蛟女’!白发青面老者桀桀阴笑道:她乃本教人质,你如弃剑就缚,本教可以放她逃生!季灵芷冷冷问道:你又是什么东西?在此胡说八道!青发粉脸老者桀桀干笑两声,傲然道:你连寒金教主座下‘左右护驾’都不知道吗?区区鼠辈而已,干脆说姓名罢!青发老者气得连连打噎,狂吼道:老人‘右护驾于文乾’!并手指白发青面老者道:这位是‘左护驾张一飞’!季灵芷已听白蕙说过四魔全部在此,如若多加拖延,救人之事必多阻碍,冷语如冰说道:既已报名,赶快纳命!右护驾于文乾面皮一闪,右手三棱狼齿锉直挑而出,左护驾张一飞如响向斯应,应手发招!只见两条灵蛇似寒芒,幻想漫空刺影,以极为阴险诡辣的怪招直袭而至,迳刺两腰!季灵芷心中微凛,疾拔霓电宝剑,又见如墙银色刺影中,一道碧蓝刺目寒光,突破中央,如毒蛇吐舌般卷来,那金魔也已亲自出手。
他不惟招法奇幻,而且兵刃未到,奇寒之气便已削向肌肤,中者立感晕眩!季灵芷奇妙身法,身形如云飘电掣,手中剑青紫毫芒划出无数剑圈,霎那间,已经连戳三十六剑。
只听一片金铁交鸣,如冰水般寒流,竟能透剑传来!季灵芷惊骇之下,左掌疾抡,划出圈圈红白异光,逼住阴寒蓝星!哪知呼的一声,对方三道寒飚竟然合流卷来!季灵芷不退反进,右剑当先开路,左掌骈立如刀,身形硬生生飘入寒飚中心,剑掌连划,旋出风雨不透的一团气柱,逼得对方真力劲风绕身而旋!对方三人见季灵芷年事虽轻,而功力几至聚虚为实的程度,一齐骇得面无人色,急忙齐卸劲势,饶是如此,那已发而不能收回的阴劲,仍挟着呼呼啸声,四飞进散!只见左右护驾,身形乱晃歪出一旁。
金魔独自击掌并施,一声锐啸声中,大股刺骨砭肤阴风,夹着蓝焰星芒,排空盖地地扑到!季灵芷暗地一咬牙关,极快地欺身迎上,猛辟八掌!闷声嗥然,金魔立被震出丈外,季灵芷身形摇摇,脚下蹬蹬跄退——左护驾斗胆趁机扑来,从侧方滋滋拍出一道冰寒劲道!季灵芷沉笑一声,身形似电横飘,一旋一绕,疾还一招!蓬的一声,左护驾张一飞面如厉鬼,身形突歪。
右护驾于文乾一掌阴毒真劲,又达季灵芷后心,但是……掌力到处,季灵芷早已不见踪影,硬生生全劈在摇摇欲倒的左护驾胸前!两声巨响连震后, 噗地真气进散声,接踵而至,左护驾大口朝在射出一蓬血箭,立时胸骨粉碎而死。
右护驾弄巧成拙,反而劈死自己人,不由一怔!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季灵芷右手长剑,反手倒挑,业已点着右护驾肚脐之间,他那奇妙身法疾转间,剑尖嘶的抖出一排交叉剑影……右护驾惨叫如鬼,整个肚皮已化盆大血窟,只见五脏胃肠哗然洒满一地,鲜血更流得如倒泻江河一样!金魔铁剑冷眼睁睁看看季灵芷,在他被震退的一瞬间,杀死左右护驾,心中吓得寒颤不已,一时犹豫不决……季灵芷冰寒至极哂道:你交出本人同伴,可以活命金魔到底是一教首脑人物,如今对方把他看成刀俎鱼肉,焉能不羞愤交进竟然一声惨啸之下……蓝星神击脱手飞出,直奔季灵芷面门。
那兵刃嘶风狂嘘中,蓝焰夹着篷篷闪,以看不清的速度箭射!紧接着……双掌齐立,拼着全身功力强发一招!季灵芷右腕疾弹,霓电剑夹万道神光当头挑出!金魔的蓝星神击立被震得向上一浮,掠顶三尺飞去。
同时间……红白劲光暴涨,秘魔神掌之撼山劲气,随又暴卷而出!轰然劲气相接,地动山摇,劲风鼓荡如怒海鲸波,四出回音电震!季灵芷登的退了一个大步,而金魔却忍不住闷哼连声,踉踉跄跄,倒退一丈三四,鼻孔中立刻挂出两条鲜红刺眼的血柱!季灵芷冷哂一声,不等金魔有喘息之机,移形换位,左掌当胸印去! 掌上奇光再现,劲气如山!惨嗥声中,金魔虽是连连纵退,胸前似仍被掌风印中,白袍上立现一片殷红!大教主!你放不放她!金魔一手按胸,惨厉答道:少时她自会出来,有种的话,你自己去接!季灵芷稍一沉吟,思索他话中含意……金魔乘此机会,慌忙纵身后撤,连声怪啸如枭鸟夜号。
百余旁立教徒,齐舞白森森狼齿锉亡命攻来,顿时寒芒大作,寒飚丝丝鸣鸣!季灵芷见金魔自以一教宗主,出此无赖,尤其教众功力虽低,但各走庚金阵法,威力未可小视。
顿时怒从心上起,天龙身法自动施为……只见剑气冲霄,掌如山动……场中立被闷哼声!惨叹声!剑锉交鸣声!奏出一首凄厉无比的挽歌!空中更为教众的……断臂残肢!或整具体尸!画出一幅血肉残兵所构成的惨景!季灵芷气得目眦出血,一天一夜来所积蓄的愁闷,要在剑掌上渲泄!杀!身如魅影,穿丛疾旋!杀!血流漂杵,尸如山积!当场中最后一名教徒突然倒地之时!金魔身旁,平添三四个人影!个个手持奇形怪异兵器。
首为烈火教火魔手持狮面金轮,大如车轮!次为苍木教木魔,通天杵长达丈二!末为昊土教土魔,手提镇山石锁,大如五斗之箕。
金魔也从地上拾起一支教徒所遗三棱狼齿锉!这四魔聚会,个个都是季灵芷生死对头,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土魔阴恻恻说道:今日可不能放过这小怪,咱们得在‘黑衣圣母’到达之前,把他解决!以维你我的尊严!季灵芷面色一整,沉声答道:那么,四位大教主一齐上,省些手脚!火魔怪眼圆睁,狂跳暴喝道:小子你配!一群手下败将,也够资格谈配不配!火魔褚炎烈气得浑身乱颤,发眉竖张,连木魔亦复身躯摇晃,眼中毒光怨光连连发闪!随闻二魔厉吼如雷,摆动手中沉重兵刃如山砸出,只剩土魔在后,为金魔运动调元。
季灵芷见火魔的狮面金轮,四周密布火焰形的锐齿,中心径尺狮面圆环,如风车般疾旋电转,发出阵阵荡人心魄呜鸣啸声!声势骇人至极。
而木魔的丈二通天杵,更是振起满空青影,势如栋折梁摧般八面攻来!季灵芷心头微凛,霓电剑墙,分削两魔兵力。
顿见火魔狮面金轮上被长剑点出蓬蓬火星,那火焰形锐齿不但未将长剑锁住,反而被一连戳飞四支……火魔长臂猛振,中心狮面圆轮上,拍的一声,又纵出一十二支纯金倒钩,既锁兵刃,又点空道,猛向季灵芷前身攻入。
那木魔一杆丈二通天杵,竖劈横扫,带起阵阵河流,声势威猛绝伦。
但这股青影,被霓电剑奇奥招法,击出不绝于耳的脆音,一天木屑乱飘,犹胜风吹落絮!可是季灵芷心中暗忖:这种沉重兵刃,削不胜削,惟有早作打发之计……心念之中,竟然身形影横六尺,故意让那狮面金轮逼近身前,右手霓电剑发力平削轮面,将一十二支纯金倒钩,一剑削得漫天飞射,左掌真力更是贯足砍出……当的一声,火魔连人带轮,蹬!蹬!蹬!暴退丈外,横挽金轮的手臂,震得奇痛入骨,竟至无法抬起!季灵芷身形如电,一转一旋,长剑挽出九朵奇妙的剑花格住木魔通天长杵,左掌蓬然越剑推出。
怪嗥声中,木魔双手虎口渗出血珠,应声歪出八尺有余!霍然间……低沉阴闷的风声,与一条眩目欲迷的白色寒芒,分从两侧攻到。
原来地魔黄石残,四尺矮躯如陀螺沿地疾转,舞起奇大的镇山石碑,卷得三丈之内,阴风潮拥!金魔更是满脸怨毒无伦,一柄狼齿锉,连连戳目,亡命攻打!季灵芷这时杀机暴动,虎目中突地闪出两道白色气柱,掌砍剑挑,如飞连进九掌十八剑,顿时杀住二魔凶锋!三十招过去!季灵芷适才猛发两掌所耗真力,业已复原,而土魔,金魔喘息微闻,招法渐缓……但木火二魔也调息完毕,猛然加入战圈,但闻木魔一声狂吼,道:围!四魔身如游魂飘行,各距四方,均隔三丈余远,将季灵芷围在垓心。
土魔更是阴恻恻地尖声吼道:困死这臭小子……场外二百余名教众,更应声齐齐呐喊:困死季灵芷!困死季灵芷!声震四野,一若群鬼厉啸,使人闻之心惊胆落。
季灵芷怵目惊心之下……以一双白气弥蒙的棱目,遍扫在场诸人一眼之后,倏地电旋风走,身形快若陨星!四大魔头见状,心弦顿然拉紧。
只敢凝神蓄招,未敢轻进!只见这夹着青紫剑气,红白掌劲的陨星……如星刃跳踯,闪掠场中一匝!又停回原位!惨嗥声!应这一匝之势而发,噗!噗!连声,十二个侵入圈内的白衣大汉,无一幸免,全部陈尸当场,一半眉心刻着一道剑痕,一半胸前印着碗大掌印!这种杀人的手法,狠残快捷,可说世所罕见。
四魔一怔之间……异光如夭龙搏天,以不可捉摸的角度方位绕场再起!由四魔间隔中冲入的三十六名教徒,如秋风落叶,突然仆地,惟有吱!吱!喷血之声,清晰入耳,又是无一活口!回目处——季灵芷又复原位,一支不沾人血的长剑,残血有如滴水,溅玉飞珠!身若岳峙渊停,蓄势待发……这就是他对四魔围困战法的答复!金魔亲睹教中高手死状之惊,已知围困之策惨遭失败,手中长锉连摇,递出暗号之后,当先发难,竟然侧身进招!其余三魔如影随形,按着金、土、火、木的顺序,半侧身形迫近!百数十名教众随若万马奔腾拥至!季灵芷冷然哂道:又是‘五行相生’的老套,其中缺‘水’,能奈我何!少时水就到了,够你小子瞧的!季灵芷闻言如受电触,他决心要在仇人黑衣圣母赶到前,制伏四魔,救出海宫蛟女!心念起处,剑掌齐似电闪……刹那之间——杀声振天,劲风匝地!只见满场人影飞掠,掌风如雷震,剑芒似星辉!剑芒外,更滚转着——狮面金轮的闪光!通天杵的青影!狼齿锉的白毫!镇山石碑的劲风!四魔目如血红,杀疯了!季灵芷目光暴闪,也杀疯了!天旋地转!鬼哭神号!杀气冲空,风云变色!大地也在簌簌抖战!惨叹声!闷哼声!所奏的惨绝人寰的乐章中!血雨,断肢!更勾勒出画家无法描画的异色点缀!在近竿的烈日照射下。
杀伐渐近疏落,终至戛然而止!寒金教徒们,积尸盈野,血流成河!偶尔在尸堆中,传出半声悲噎,或可见痉挛发抖的肢体!四魔各以兵器柱地,衣袍上鲜血斑斓,咻咻喘气!只以一双充满怨毒的怪眸,死盯着威立场心的季灵芷!季灵芷目光仍是炯然有神,但面色时红时白,胸前起伏不平,显然他也真力消耗过多,难以为继!他右手长剑点地,猛吸几下长气,咽下满口腥甜的热血,虎目一扫四魔之后,然后小心至极的缓移步伐,提剑走动。
四魔眼中顿时冒出恐怖绝望的光芒,他们复功不比对方那般神速,季灵芷如果此时出手,那后果不堪想像……但季灵芷目中一片淡漠之色,竟自不理四魔,缓步走了垓心。
他心中此刻只想保存实力,以应付随时可到的黑衣圣母,决不做任何无谓的消耗!死寂的空气中——忽地轻响车轮滚石之声!季灵芷与四魔俱是闻声一震!那四魔面上神色,似是惊喜参半……季灵芷却立拨身形,如箭冲空直起,迳朝车轮响声来源电射扑去!他驾轻就熟,奇快无比地穿过寒金石阵!阵心圆石上已无人趴,美艳多情的白蕙显已安然离去!然后他赶到石阵边缘,刚才入谷尽送之处。
只见幽光闪烁中……一辆黑色马车,正以快捷如风的速度,冲向谷口!季灵芷心头狂跳,意念似电闪动:马车!曾经掳劫海宫蛟女的马车?那么蛟妹可能便在车上!四魔困我之意,必是等待黑衣圣母,这贱人此时未曾到场,他们明知不敌,可能想将人质偷送癸水教中,以为要挟……立刻轻拧蜂腰,飘落万刃谷底!转眼工夫,到达谷口附近,突闻人声自后传来,喝道:快封谷口!季灵芷心头一凛,急忙收步观察动静,哪知仅闻空中迥音弱弱,毫无其他异状发现!脚步轻点,全身均出谷外,便见八名把守谷口的白衣大汉,伏尸当地,身上各仅有一指点中之伤,心中顿时恍然,原来这批埋伏,早被师叔神通一指解决掉了!可是师叔又往哪里去了?蓦然——谷外传来熟悉的喝叱之声!神通一指正在一辆马车之旁,与一黑衣狞猛老者指掌翻飞,打得难解难分,不分轩轾!季灵芷身形似电,射向场中——那黑衣老者亦复滑溜无伦,见状便如鬼魅般飘向马车。
车帘掀处,遥见海宫蛟女僵睡车中,身旁端坐一个黑巾蒙面的女子!黑衣老者一掌按着海宫蛟女穴道,转面狞笑道:季灵芷!你们再走一步,我可要下毒手……神通一指黄继然与季灵芷只得收住步伐,定睛看时这黑衣老人正是癸水教高手听潮尊者,果然想将海宫蛟女偷运出谷!季灵芷沉声说道:放下她,你可以活命!哈哈哈哈!你跟我去见教主,她可以活命!双方僵持下,场中静得连一根花针落地都清晰可闻,各人心弦都拉得紧张之极!可是谁也不敢贸然出手!蓦在此刻——一阵隐约的急柔啸声,悠悠传来,犹似流水湍鸣,使人听了毛骨皆悚!场中众人倏又一阵紧张。
纷纷变色倾耳而听,却无法确定这啸声来源方向!接着,一个银铃似的声音,却从车中发出,道:听嘲尊者快去赶车,我来看住这女子吧!季灵芷被这耳熟能详的口音吸引,不自禁地睁眼一瞥,那女子更无声地将蒙面黑巾吹得一开即落……不是别人!正是白蕙。
听潮尊者闻言扭转身形……季灵芷身形比他更快,如影附形,一掌暴出。
蓬的一声,掌上真力挟雷霆万钧之势,扫中对方背心。
只闻听潮尊者半声闷哼,立仆尘土之中,顿时了账!就在同一时间——隐柔啸声又起。
霎那间,距离又缩短了许多,足见来者轻功之高,已至骇人听闻的程度!车中白蕙一听啸声,全身竟猛然乱震,急忙说道:她快到了!你们快些藏入车中,由我赶车,也许可以骗过……季灵芷目中怨毒异光如电爆射,急道:请师叔将她们送住‘海宫岛’,小侄要手刃亲仇!白蕙此时手挽长缰,神通一指也已坐在海宫蛟女身旁,两人对季灵芷正要出言劝阻……季灵芷坚决无比地狂喝道:快走!两人只得无言的看了依依不舍的一眼,立刻车如电掣风驰疾奔官塘大道而去,眨眼便已跑出数十丈外,惟见车后掀起满天尘土!猛然——尘头之上!黑影如怪鹰腾扑,竟自放过白蕙所驾马车,飘然迳落在季灵芷面前三丈之处!黑衣圣母只身出现!季灵芷新仇旧恨,如烈焰焚心,暴喝道:贱人看剑!青紫寒芒暴涨丈余,夹着呼呼金刃破空这声,分心直刺!那知黑衣圣母怪异身法疾旋,如水波飘摇,直退二丈,竟然避过这威力无伦的一记快招!季灵芷出道以来,剑招从未走空,如今对方居然能够避开,不禁骇得心头一凛,又听对方以阴残假笑声,说道:你难道不顾那小妞的性命!下流无耻!再看这一剑!霓电剑一式划地削天,搅起满天寒光,剑风笼罩方圆三丈之内,使对方根本毫无避让的余地!黑衣圣母见季灵芷连出两招,俱是奥绝秘绝伦,自己竟不识他招数,惊骇中铮的短剑出鞘,正是青姬所失的玄女剑,一篷黑油油剑影,硬接过来!叮!叮!剑刃相击之声,一若虎啸龙吟,不绝于耳!季灵芷如今认得三分剑法招娄,见对方不但用的是青姬的宝剑,又使的家传剑法,怒得眼中闪射出两股冷电似的凌芒,猛然攻出第三招神龙振尾……黑衣圣母短剑疾划出数十圈黑光,奇快应招——顿时场中劈风锐嘶,滚滚不绝,但见两道如经天长虹的剑气,乍地回旋,看得人目瞪口呆,眼花缭乱……那闻声赶来的四魔,此时立身圈外,骇得声息毫无,对这出神入化的剑法,简直看呆了! 季灵芷师传剑法,以三为变数,瞬间已经连出百招之外,但忽感胸头血气一翻,心中暗叫不妙!因他与五大掌门决斗负伤,尚未完全恢复功力,又遇海宫蛟女失踪之事。
一日夜的忧急奔波,加上与四魔的恶斗,使他无从运功复力!何况对方的实力,比他要高一筹……黑衣圣母自然看出他的弱点,霍地剑招一紧,黑光劲气分从想不到的角度攻来!季灵芷发现对方招式奇奥极难破解。
忙迫中,本能的使出新得的几招三分剑法,居然得心应手!黑衣圣母见状先是一惊,继而变为狂喜,急忙刹住剑式暴退身形,一阵桀桀怪笑,喝道:住手!季灵芷剑眉一皱,叱道:你想捣鬼无异白日做梦!黑衣圣母媚笑一声,问道:你这几手‘三分剑法’哪里学来的?怎么样?说出来源,我可以放你走路!季灵芷尚未答复,一旁观战的火、土、木、金四个老魔先弄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这誓死追寻季灵芷的黑衣圣母居然为了一套剑法,愿意放过对方,岂非天大怪事!哪知季灵芷冷哼一声,叱道:你不配问……黑衣圣母猛发一阵山鸣谷应的狂笑道:哈哈哈哈!我不配问还有谁配!你不要忘了自己是晚辈的身份!季灵芷顿时俊面铁青,目中煞光陡炽,但是家丑不可外扬,迳喝道:你这枭獍不如的东西,不必作拖延时间之想!需要拖延时间的是你,你已真力虚耗过多,硬拚的话决非我的敌手!嘿嘿!你试试看!季灵芷!这是你我两人之事!你可有胆量与我另找地方单打独斗?哼!你说时间地点!时间就是现在!地点是此去七十里的‘绝灵崖’!绝灵崖……!这是一个触犯忌讳的地名!但季灵芷正想单独解决杀父仇人,哪会注意禁忌迷信,因此心神微震之后,立即豪气万丈地答道:走!旁立的四魔闻言不禁脚下微移……黑衣圣母却媚笑一声,道:四位教主不必劳驾,静听本教主啸音报捷再来!四魔刚才旁立观战,已然看出她的功力不逊于名震武林的季灵芷,何况季灵芷久战疲劳,而她却是蓄锐以待,惊骇佩服之余,一齐点头。
立刻——两条奇快的身形,一先一后,如流星逐月般,迳自激射绝灵崖方向!绝灵崖!孤峰削壁,下临深不可测的山谷。
俯首下望时,只见一片墨绿,均是人迹不到的幽林。
黑衣圣母凝立崖边,一手揭去蒙面黑巾,柔声说道:此处别无外人……正好解决家庭血案!你说出所不剑法来源,你我之间……季灵芷急于知道对方是否盗得剑谱,不待她说毕,反问道:你已偷学到了,还有什么好问的?好奇而已!死期已近,还有什么好奇!你是不说!剑上便见分晓!黑衣圣母灵机一动,阴笑道:你完全说对了!玄女剑无声划出万条黑影,以极为诡异阴柔的招式戳到!顿时霓电剑的青紫毫光,搅出一天幻影,两剑相触之际,真力互擦,磨出滋滋刺耳异声。
这武林中两大剑家,一场恶斗,只杀得崖头砂土漫天,枝叶乱坠,连这无人山谷,亦为之黯然变色!一百!二百招!转眼而过!季灵芷渐感真力难继,而且霓电剑竟然中腰力道不易贯通。
受了玄女剑的克制。
而黑衣圣母蓄锐而来,渐占上风。
尤其她本门功力更因玄女剑而发挥无遗,狞笑时作,仿佛对胜利已有把握。
她所要知道的是,季灵芷对剑招究竟懂得多少……心念中剑招突变……一招大开大阖之势,夹排山倒海之势刺入!季灵芷心神顿时紧张,这一势惟有三分剑法可解!立即剑随心发,刃上寒芒暴涨,便以所得三分剑法从容应招!哪知黑衣圣母娇躯猛旋,二三招接踵刺出,季灵芷身若龙行虎纵,又予泰然破除!黑衣圣母隐笑满面,道:再接这一招!玄女剑高举过头,略一凝神,瞬的分向四方划出广约两丈方圆的剑壁,以看不清的手法,暴卷而至,剑气之强,吹得满地涡流旋,十数条尘砂随涡直上,蔚成绝世奇观!季灵芷见这一招,完全名家大派风度,且又奇奥强猛无比,心中微讶,竟以师傅秘剑相抗。
两条人影,乍合便分!仅闻叮叮之声,绕空不绝,尤其季灵芷的霓电剑,脆响之中微含嗡声,收招后仍在轻颤!黑衣圣母暴退娇躯,哈哈笑道:原来你只会三招!剑谱不在你处!这样说,你也没盗去家传剑谱!不过我还有机会找到,你却永不可能!怎见得?我有充分把握取你性命!少说梦话!看掌!蓬然暴响,秘魔神掌以十成功劲猛挥而出,劲道万钧!异光隐泛!黑衣圣母隐啸连声,左掌一抢,圈出一股波浪形阴柔劲风,卷向季灵芷劈出的劲气!轰隆震爆突起,黑衣圣母粉脸变色,身形横飘五尺,季灵芷久战之身,更感到气翻血涌,竟连退两个大步!一愕之后,旋身疾进,剑招掌式如幻还真,诡奇至极的圈划而出,只见红白青紫四种奇光交错闪耀,劲气如涛……黑衣圣母此时已是魔中魁首,功力自非等闲,剑掌齐扬,奇诡辛辣不遑稍逊!刹那之间,只见人影飘忽闪烁,有如鬼魅,乍合乍分,稍沾即走,五丈以内,劲气涡流如海啸山崩,令人鼻息皆窒!隆隆叮叮声,震人耳鼓!不过片刻时间,双方又互换了一百回合!黑衣圣母脸色狞如厉鬼,快逾电闪的以前剑后掌之势,猝发十二成劲道,向季灵芷左侧欺来,劲势猛烈无比。
季灵芷也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疾转身形,进出全身真力,以剑还剑,以掌还掌!一声震天巨响过去了!黑衣圣母瞪瞪瞪连退了三个大步!季灵芷虽然震退距离相同,但是——嘴角微微一抽,冒出一线血迹!冷哼道:再接一招试试!招随声出,毕生功力进上,势可撼山岳! 黑衣圣母为他神威所慑,悠地斜飘八尺,避过这骇人的一招,紧接着,左掌猛拂,挥身剑疾砍对方长剑中部!季灵芷乘势变招,掌剑均硬生生撞个正着!哇的一口鲜血射出三尺之外,右手霓电剑更是软软闪颤不定!接着身形踉跄歪出一丈之多,渐已退近绝谷边上!黑衣圣母见对方果然久战不支,她这乘人之危的计算完全得手,狞笑连连,道:季灵芷!苍天注定你死在我手!真是在数难逃!你这种人,也配提‘天’字……!那就算‘阎王注定三更死,岂敢留人到五更’!黑衣圣母讥刺语毕,接着发出一连串真气潮湃的怪笑,桀!桀!声中,左掌五指箕张,那满头秀发飕的耸立如刺喟一般,娇靥紧张得更像飞天夜叉那样可怕。
她脚下连步缓缓移前,如举千斤之重,显然全身已为真力贯足,达到峰顶!在这紧张得使人心脉贲张的场面中,但见她……一步,一步,向季灵芷逼来——季灵芷明知真力无法复原,但坚强冷傲的他,虽然面对生死关头,仍自强忍伤痛,勉强聚集残存真气,蓄势而待,目棱中血光闪射,怨毒之极!陡然——黑衣圣母猛进三步,左掌劈出空前未有的一股劲波!玄女剑更是直取中宫,呼呼啸声狂嘶,震耳欲裂!季灵芷骤抖余威,待到对方剑掌快将临身的刹那,身形一晃,奇幻无比地迎出一剑一掌!顿时——剑啸动天!掌风彻地!黑衣圣母噔的身形后挫,双足踏入土中,其深度竟达半尺以上!季灵芷身如落叶随风,踉踉跄跄,又歪出两丈有余,口中血箭如倒泻长河!扑的坐地不起,面赛金纸!黑衣圣母樱桃口角挑出一抹得意笑影,瞬地拔出一双玉足,然后再运邪异功力!她的动作很慢,但充满自信!现在时间对她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后致命一击,务使季灵芷无法逃生!而季灵芷心脉翻腾,几乎失夫控制能力,只见眼前万点金星如萤火流空,此起波落,金星中更涌出一片幻象——父亲临死的惨状!天龙圣僧的谆谆训诲!疯义母无限的母性之爱!还有……海宫蛟女……青姬……白蕙……的柔情!师叔神通一指的豪气干云……!这些熟悉的面容,似乎都对他殷切地断喝道:你不能逞一时血气之勇!你若死了,父母血海之仇,谁能替你去报,而且,你又焉能死得瞑目!心头灵光暴现,立刻以剑拄地,颤巍巍挣扎站了起来!口鼻目棱之旁,鲜血斑斑,衣襟也被染成鲜红之色。
他那英俊潇洒的面容,看上去凄厉如鬼!但是——凄厉之色中,更夹着凛乎不可侵犯的傲气。
黑衣圣母饶是心如蛇蝎,也不禁惊得一窒,娇躯随着微微滞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