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铁头书生的打算,如能迅速逐走他们,则极为有利且十分明智之事,反之合两怪之力,自己亦可搏得平手。
因为两个魔头都曾吃过苦头,而且苦头都吃得不小,若此时自己挺身而出,不仅令两怪吃惊且也不敢以全力相拼。
那时,自己再予以严重打击,或竟予以扑杀,替武林中人挽回这场劫难。
……铁头书生的想法不仅精细,料事也十分准,故欲去查个究竟,不料却被若兰拉住一只手。
他不忍拂若兰美意,也深觉她梦一般眼波中必有所图,若兰早已听出是两个魔头的声音,但她也曾试图运气行功。
奈何这场小病,却也恁般厉害。
因为她想到信哥哥所以急急奔出之理。
但她料定信哥哥既要拒强敌,又要分心来看顾自己,那时心志不一,功力倍分,岂能敌得住两个魔头合击。
尤其他们寄身旅邸,两个魔头决未发现,否则他们也不会狂吹一阵,与其由铁头书生独力去对付两个魔头,倒不如等上二三日,两人合力御之。
那时两人都能专心对敌,就算若兰不能出手相搏,但自保决可无虑,何必急急于一时之间。
铁头书生在若兰柔情蜜意之下,深觉她料得有理,他自己也承认以其全力拒敌,倒也无惧两个魔头。
如果那时担心若兰安危,心志一分,倒是一件十分危险之事,故也就默默地,静待著变化。
但那尖声尖气之声和那桀桀之笑,再也未曾发现,两人心中也就暂时安定下来。
这一天,铁头书生始终未曾离开室中,除一再以本身真力,助若兰运气行功之外,两人就谈些儿时趣事。
两人都有一个难忘的家仇深恨,只怪自己当年年纪太小,故对父母之音容笑貌,都已无法记忆,而仇人下落,却也如石沉大海。
现在两人武功,虽不能妄称无敌,但能胜过两人绝世神功者,实也不多,如以自己武功去找寻那家仇血恨的仇人,并非难事。
一直到万家灯火时候,若兰才沉沉地睡去。
铁头书生见她睡态甜美,且不时绽出花般的笑意,知她一定在寻著甜蜜的梦境。
铁头书生也因她身体迅速康复心中无限喜悦,这几日来从未好好睡过,此时心中一宽,也感到十分疲倦,躺在床上就睡著了。
不知道睡了多少时间,忽然被一种声音惊醒,微睁星目,见若兰站在床前,手中提著一条棉被。
因为铁头书生躺下之后,就已经熟睡,连棉被也未盖上,这时若兰挣扎起来,替他盖上棉被。
虽然是如此轻微之事,在铁头书生心中,也注入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伸手拉著若兰,星目中泛起泪光,这是他生平第一遭有人关怀他的起居,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两人也就任由情感在这默默无言中交流著。
此时,炉中的炭火已经熄了,房中也凭添了些许寒意,铁头书生先扶若兰睡下,自己再踱回房间来。
正准备和衣睡下,蓦闻一声惊叫,铁头书生反应何等快捷,旋身间就窜入若兰卧室,但不觉倒抽一口凉气。
见若兰床前站著一个胖老头,正是当代魔头之一的通天行者,一柄短剑搁在若兰颈项之上,只要微微用力,若兰就将命丧剑下。
铁头书生进门后,正欲出手相救,那短剑竟向下加力,那低沉之声也喝道:娃娃!快将三卷奇书取出,否则我先将这女娃斩掉。
说时,牙齿咬得吱吱乱响。
铁头书生半天未曾答覆,但他正思索如何以自己绝世神功,来挽救兰妹妹性命。
因为他深深地觉得,只要他一出手,就必得迅速的击毙对方,否则兰妹妹性命就将不保。
他看看若兰,又看看胖老头,始终不敢下手,若兰见他迟迟不敢下手,知道当然是为著她的缘故。
本来她的病已大致痊愈,也就微一行功,果然气通全脉,精神登时大振,向著铁头书生淡淡地一笑。
铁头书生心中微微一懔,但他却已明白若兰这淡淡一笑的作用。
通天行者见铁头书生迟迟不答,又见若兰淡淡一笑,大有视死如归之慨,心中又急又怒,又低低地喝道:快!快!快。
当他第三声快字将落,若兰早已纵身而起。
铁头书生十指伸而复张,丝丝之风响,胖老头万未料到这女娃儿在病中,尚能发出罡气,且脱出剑锋之外,他身上亦受其一掌,虽非全力,却也隐隐作痛。
铁头书生则系全力施为,他有著万全之打算,抱著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因为他全力一击,关系若兰性命,故十分慎重。
老怪深知两个娃儿厉害,但他料定劫持一人,即可威胁对方,却未想到偷鸡不著蚀把米。
铁头书生一指挽狂澜,使出十成功力,故不仅丝丝风响,也令人无法闪避。
老怪倒也想得好,以其数十年内功修为硬接他这招,纵然不敌,也不定败到那里去,故不特不避,竟运气而迎。
并欲施展其铁布衫功夫,来击伤对方。
铁头书生初则一惊,还以为他怀有特殊功力,但他出手之狠,已无缓冲余地,今见老怪运气而拒,复又中途加劲。
但听得叭达一声,老怪连哼也未曾哼出就扑倒在地,全身有如乱箭猛射一般,却无血迹,死状极为可怖。
铁头书生顺手一提,迳从窗口送出;这时他见若兰惊魂甫定,微微叹出一口气来,星目中落下两颗豆大的泪珠。
铁头书生拉她走回外间,两人只得坐以待旦。
这日,雪已停止,铁头书生找来夥计,算清房饭钱,又特托夥计去雇一辆骡车,因为若兰身体尚未复原,只有借车代步……雪花凝固成厚厚的一层,人行其上,坚硬如铁石,车轮之声转动起来,更发出铿锵之声。
若兰一直闭目养神,虽然未曾说话,但脸上始终绽开著笑意。
铁头书生也同她坐在骡车之中,这车身本来很小,但两个人盘膝坐在上面,好在又无行李,倒还不十分挤。
除掉那辘辘车声之外,再就是老车夫偶而一声呼喝,有时两匹雄骡,也引颈长鸣,发出一阵雄壮而历久不绝的高歌。
铁头书生几番想同若兰说话,几次欲语还停,但若兰一直闭著双目并未察觉,两人在车中,各怀心事。
若兰虽然坐在车中,一个一向纵横宇宙间的人,忽然间局限在这小车之中,心情上不无感慨。
但有信哥哥坐在旁边,却有另一股甜甜的令人难以形容的滋味,只觉得不是坐在车中,而是相偕信哥哥踏在青天白云之上,任它冉冉地上升著,只觉得飘呀飘地,飘入那无垠之乡。
虽然她想同信哥哥说出这甜蜜的感觉,但这多么羞人答答,那里说得出口,双颊也微微发热,芳心也有点跳。
不是跳,简直是如小鹿一般地乱撞,当然只好闭著星目,来默默地享受著,因为两个生命的交流,就是千言万语,也描绘不出这至真至善和至美来。
铁头书生则满怀心事,他想得很多,不仅只属于他和若兰两人的问题。
因为昨晚通天行者之死,恐怕即将掀起轩然大波,他不仅是一代魔头,而且已同无敌尊者诸人结为心腹。
此番显然他与无敌尊者同来,更因为无敌尊者与无影人魔相遇,通天行者既已出现,他们自然也不会太远。
不过也是老怪倒霉透顶,自己妙想天开才有此失,如他乘若兰扶病之际,骤然下手,或是劫持而走,那时不仅若兰性命不保,铁头书生也将从此含恨终生,或者竟将这朵武林奇葩断送,那时后果岂能想像。
如果通天行者不是以若兰来胁迫铁头书生献出奇书,而使时间延误,才能予若兰有缓息余地,运气自护。
否则,铁头书生一击不中,若兰也就将香消玉殒,遗恨绵绵。
那时纵可杀死老怪,岂能填得满这沧海之恨。
这些,都一幕幕地在铁头书生脑际纷纷晃过,他有时骤然而惊,有时也为这种千奇百怪的变化,而感到欣慰。
尤其面对著玉人,局坐在一个小车中,从若兰发际飘来阵阵幽香,这幽香还是第一次在瓜州渡口,兰妹妹揽著他的蜂腰,登萍渡水时所曾闻到,他又跌回当时的回忆里。
那时,想著,心要跳。
但时间在情人的眼中,是最好的量度器,他们经过了泰山的扫穴犁庭,也经过石穴中绝世高人的旷世奇缘。
更在千佛山、四指峰、万佛寺历经许多意想不到的怪事,其中两人的短暂分离、这次若兰旅途生病,都将成为他们幻梦般的回忆,生命的恋诗。
蓦地,车轮喀嚓一声,骡车跟著剧烈地晃动,但听得老车夫的长鞭啪啦地巨响著,长空中荡起一连串的回音,老车夫怒吼的声音也跟著爆起,你瞎了眼,硬是向俺车上来撞,想是活得不耐烦了。
那人似也不甘示弱,呸了一声,老鬼!你不要狗仗人势,你不说挡住老子的路,反怪老子撞上了你这拉棺材的骡车。
他的话,不仅是冲著老车夫,连坐车的人,也骂上了。
若兰此时心情十分愉快,一听见这种话语,早已是黛眉深锁,但却似另有所谋一般,未曾发作。
铁头书生早已一掀剑眉,但接触到若兰的眼波又已忍住,但他正在想著如何给这个瞎眼的贼奴看点颜色。
这时老车夫,似在推动著车轮,嘴里仍在嘀嘀咕咕地漫骂著。
铁头书生轻掀布廉,走出车外,坐在老车夫的座位上。
老车夫见他出来,忙作出个无可奈何的微笑。
公子爷,我这就好,耽误不了今天赶到夏镇。
铁头书生也微笑道:老伯伯!不急,我们这半天已赶出百来里,你的骡儿,也正好歇息。
他一面说话,一面打量著四周,看看这些东西究竟是何许人物,但半天,却未发觉半个人影。
想是那人早已远去。
铁头书生又藉故问老车夫道:老伯伯!你刚才同谁吵架呵!老车夫一听,又恨恨地骂道:那个杀千刀的,公子爷你就别提了,我看他准不是好路数。
说时,又故意放低些,公子爷,你先进车厢去歇会儿,我停一会儿立刻就走,我们必须在天黑前,赶到夏镇。
……铁头书生见他说话时还不时向四周打量,又见这老车夫一付老实可靠模样,也就故作不知地,翻身跳下来,似乎想伸展一下筋骨似的。
老车夫这下子可发急起来了,一把拉著铁头书生,道:公子爷!你就救救我老头儿吧。
铁头书生被他那骤然的举动给弄得愕愕地,还不知出了什么事,正欲动问,又听那老车夫颤颤地说道:公子爷!刚才那个杀千刀的,准不是好路数,好在还未知公子爷和小姐在车中,否则我老头儿早歇上啦,你这在外面一走动,这不是告诉了他们吗::铁头书生见他说了半天,原是这么回事,当下微微笑道:老伯伯!这条路上,一向不是很平静吗?怎会有贼人呢?老车夫见他竟问起这些事来了早急得脸色发青,公子爷!小老头可是好意,你们是千金之体,应当保重啊!铁头书生剑眉一掀,朗朗地笑道:老伯伯!你可放心啦!慢说是这条路上一向平静,就是真出现几个毛贼,哼!说时,也就故意装出些神秘样来,将声音略略放低。
我告诉你!我妹妹的武功堪称天下第一,虽然她这几日身体不舒服,但几个毛贼来,还经不起她一掌呢?他的话,说的虽小,但若兰在车中,却听得清清楚楚,心中觉得甜甜地,但双颊却已如胭脂般深透。
老车夫一听,也愕愕地,看看铁头书生。
见他这沉毅之态,就知他所言非虚,但一个连走路都要人家扶著的姑娘,说她有如何超绝的武功,却又令人难以相信。
铁头书生也就不再多说,见车轴已换好,两匹雄骡一声长嘶之后,就放腿奔去,铁头书生本欲坐在老车夫的身边,但经不起他一再央求,复因若兰在车中叫道:信哥哥!外面天冷。
铁头书生这才坐进车中,但听得蹄声达达之响,果然这一路都无变故,他们在申牌时候,就到达夏镇。
老车夫是这条路上的常客,连两匹雄骡也不经吩咐,就直向此间最大一家长兴客栈走去。
夏镇是冀、鲁、豫交界的一个大市集,应有尽有,要从这里打听些什么,也是毫无困难的。
师兄妹二人包下一个独院,还是前后进的房间,又加倍付了车资。
他们不仅想在这里多逗留些日子,同时也欲藉此探听一下几件骇人听闻的腥风血雨事件。
从这里到南阳羽士的家乡,还有七八日路程,海岛圣尼所指示的光山寺,却不知尚在何方。
故两人住下之后,铁头书生先行察看了一遍住室前后,较之上次若兰养息之处,坚固甚多。
若兰见他这般仔细,心中好生过意不去,虽觉得甜甜地,但却绽著花般笑意,说道:信哥哥!我已经全好了,再不会……忽然想到被那胖老头的宝剑放在脖子,顿时粉颊绯红。
铁头书生见她欲语还停地,复见她忽然霞生两颊,才悟出她所以说了半句的原因,也就微微一笑而罢。
夏镇每逢三、六、九日特别热闹,这时有各地各乡的人,都如潮水一般,汇集于此,他们凭著需要交换些日用物品。
尤其那些临时搭建而成的酒肆,更是生意兴隆。
两人偶而外出,但因为他们的装束特殊,不易插足在这些龙蛇杂处的地方。
他们来到这里,已是十日,好在以若兰养病为名,也还不曾被人发觉。
天色又渐渐地黑了,十日来,他们毫无所获,甚至连通天行者死去的消息,也未被人流传著。
这时,雪已溶化,但天气却特别冷,尤其北风呼号著,眼看又将有一场大雪。
若兰对下雪十分有兴趣,她曾告诉铁头书生,等下次再下雪之时,两人去合力堆一个雪人。
铁头书生被她这天真的话语,惹得大笑。
夥计忽然送来一盆炭火,又提来一壶酒,另一个夥计端了一大盘菜肴。
若兰还以为铁头书生吩咐,铁头书生也楞楞地看著若兰。
两人都露出迷惑之色来。
夥计放下那盆炭火之后,顿使这房中温暖如春,复谄媚地笑道:公子爷和小姐照顾小店,我们一直未曾好好侍候,我们掌柜今天吩咐,略备几样酒菜还有一锅腊八粥,聊表一片敬意。
两人偶听腊八粥这个名词,才知道这时已到年尾。
当然这时正是准备过年的时候,他们虽然已习惯了这种生活,但佳节思亲,尤其他们的双亲则是生死莫卜。
本来他们还谈笑甚欢,经夥计这番好意,顿使两人有游子思归之感,尤其若兰星目中,更闪出莹莹泪光。
两个夥计一见情形不对,便哈腰退出。
铁头书生为欲冲淡这沉闷气氛,故意向若兰慎重其事地说著:我们来了许多日子从未见过此间掌柜,今天忽然客气起来,我们还得谨防其中有诈。
他的话,实是出于无心,不过是打算欲分散若兰的注意,并逗得这天使般的人儿喜乐而已。
不料若兰闻言,先拿起那壶酒闻了一下,又监别了许久,始终皱著眉头,铁头书生见她这反常的表情,也动了几分怀疑。
两人都陷在另一种气氛中。
因为酒色既清澈,而且有一种奇异的深红色彩。
这足以证明酒色已经过若干年代,但这酒更有一种醉人的芳香,闻之,则令人有清新之感。
若兰在泰山时,曾目睹诸般故事,这一套鬼把戏那里瞒得过她,不过一时之间,无法指出这是何种毒物。
但就常理推测,不外乱性与昏迷两种。
她不好直接向铁头书生说明,其实铁头书生早在她神色之间已猜出大半,只是他有著其他的想法,故也未曾说明。
蓦地,若兰斟出两杯酒来,并将壶中余酒,全部倾倒在窗外,复在铁头书生耳边娇笑道:信哥哥!我们就装醉一回,看他们有什么花样。
铁头书生也微微一笑坐在桌边,他人本俊秀,这些日来,功力又在不知不觉地增长中,此时坐在灯下,满面红光,一双星目,有如春水般,清澈如镜。
若兰则是娇容绝代,这一月来,她一直在静养中,内功又得铁头书生之助,增长甚速,在精神上,始终有信哥哥在身旁照料,故一直过著无忧无虑的日子。
虽然小病数日,但对她来说,却是百利而无一害,脸上不仅如怒放的百合,那笑容则从未消失过。
这时两人都欲一试这掌柜的鬼把戏,两人全似醉容可掬般,装得十分像,尤其若兰的脸上,露著胭脂一般的颜色,而微笑又停留在嘴角间。
夜渐渐深,行人声亦渐渐杳然,更鼓频传,已是三更时候,两人早已不耐。
他们在这段时间,曾运气行功,故精神大振,若兰亦早已将般若禅功和绝世神功,交相运用,两人之间冉冉发出一层白气。
旁人见之,尚以为他们酒性发作,铁头书生对若兰功力之成就,也大为欣慰,不过一时间不好说出。
两人对望一下,又交换一个微笑,都甜甜地,但未说话,虽然若兰几番想坐起来,却被铁头书生,眼色制止。
忽然,瓦上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两人迅速合上眼睛。
谁知,好久,好久,这声音却又寂然,不仅若兰想出去看个究竟,就是铁头书生也已不耐。
这时,远处倏地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在这静夜中更听得清晰,而且不止一匹,好似几匹怒马狂奔一般。
铁头书生和若兰正静气凝神,窗门忽被震落,跟著两个人先后纵入。
铁头书生仰卧椅上,微装醉态,故对来人行动,看得十分真切。
但见,这进来的一老一少,老的约有五十余岁,少年不到三十岁,两人身手,似是十分矫健。
少年先开口问道:师叔!这两人如何处置,你今天晚间已经放倒五六人,这里两个::不待少年言尽,就听那低沉而略带沙哑之声喝道:华儿!你知道什么?是谁找我们来的,你能指得出来吗?你没听见红衣上人说过吗?我们现在就需要这些。
他们虽是短短几句,却听得两人毛发悚然。
因为少年说,他们已经杀了五六人,显然两人今晚被这壶药酒所迷惑,未曾外出阻止贼人这场杀戮。
又听得被称师叔的说出红衣上人来,两人虽无惧于红魔,但终究若兰是被他抚养成人,有著十载深恩。
而铁头书生则因红魔有意要掀起一场武林大劫,虽然在泰山使其铩羽而逃,但知其必将重聚党翼,再整旗鼓。
果然在此就听见他们的消息,而且更为猖獗。
虽为时不过半年,但这段时间,彼此都有著甚多变化,以红魔武功之高,安知不在这短短时间内再做出些事来,或练就其他武术。
忽然,听那少年惊呼道:师叔!这年轻小夥子好生面善,我们先将他救醒,问明后,再作处置如何?不待那低沉而沙哑之声响,他早已一跃而前,正欲扶起铁头书生,却听得轻微之哼声,那人呆呆地,愕立著。
原来是铁头书生察知来意,早已暗中蓄势,乘少年一扑之势,即以遥空点穴手法,轻轻在他巨阙穴上拂去。
铁头书生的弹指神功,在数丈之内,皆可致人于死,何况此猛扑之势甚近,虽然铁头书生无意伤他,却也闭过穴去。
那猛扑之势,几乎栽倒,而铁头书生也故作翻身之状,才未使他扑倒。
老头见少年半天不语,也正欲趋身上前。
蓦听得一声响,一条左臂已被人拴住。
登时半身一麻,跌在地上。
铁头书生更是出手如电,在他两处涌泉穴上点去,故不仅两腿全废,人也昏沉沉地,有如关节脱落一般。
铁头书生所以点他两处要穴,是欲从他口中查出红魔下落,尤其他何以既然送酒,又复下毒的原因。
老头跌坐在地,头上登时冒出豆大珠汗,而铁头书生的点穴手法,更是精妙绝伦,虽然出手极有分寸,确也无人可解。
若兰早也闻声而起,一掀秀眉,向铁头书生笑道:信哥哥!这两个家伙准不是好东西,我们得给点苦头让他们尝尝,否则,他们不知还要做出多少伤天害理之事。
铁头书生尚未答覆,不料那老头突然右手一翻,喀嚓之声连响,竟然打出一蓬针雨。
两人本相距甚近,更未料到老怪经过点穴之后,尚能打出暗器。
若兰顿时花容失色,她已发觉这是什么暗器,一声娇喝之后,将铁头书生蜂腰揽起,右掌则凌厉无俦地挥起。
原来这老头正是泰山十义门中主要人物,少十义座下首座弟子红衣冠主,她虽未曾见过此人,但听过少十义中有一种歹毒的暗器,名称狂蜂针雨,这种针都经过毒物浸练,奇毒无比,若被打中,见血可以封喉。
铁头书生在骤不及防下,即迅速将先天罡气发出,但听见若兰娇喝之声,也不觉一惊,正欲以弹指神功来破这种暗器。
若兰早已发掌在先,那些狂蜂针雨纷纷暴退。
但倒霉的还是红衣冠主本人,他的双腿已被铁头书生点中涌泉穴,连动弹一下也已无力。
虽然他欲以暗器毁去两人,不料若兰掌力太过凌厉,硬将这些毒针击退,那一蓬毒针,竟向他头上、胸口击到。
眼看即将丧生在自己暗器之下,这虽然是恶人应有的报应,但红衣冠主这斯,别人看他杀人不眨眼,但临到自己时,也顿觉得这世界还有许多留恋,更好似不明不白地死去看他那挥臂挣扎的情景,就可想见人类求生的本能。
虽然他挥臂伸拳,但因下半截身体等于废去,所用力道无法施展,复因若兰以玉掌定乾坤凌厉无俦般发掌。
本来她最近功力,已将般若禅功及绝世神功融会贯通,威力自是奇大。
不要说红衣冠主业经受伤,就是在平时,也无法避过这凌厉一掌。
铁头书生却在旁看得十分的清楚,他想留著这斯活口,但也实在气不过这些下三滥的东西。
终于五指轻弹,也就是狂蜂针雨暴落的瞬间,骤闻丝丝之声袭到,有如管弦之乐一般,那些狂蜂针雨完全被击落在地。
但那斯仍然在一声闷哼之后,吐出一口血来。
铁头书生忽略了若兰的掌力,故仅仅使出几分指上功夫,将那些针雨击落,使那斯没有死于自己毒针之下。
但若兰所发绝世神功,威力太过凌厉,余劲仍然击在他那胸前。
红衣冠主本侧卧在地,这一掌打得不偏不倚,结结实实,故登时内腑震动,吐出一口血来。
铁头书生朗朗地笑道:我们与你毫无瓜葛,你既在酒中下药于前,复使出这下三滥本领,本当使你死于自己毒针之下。
也好给你们这些杀人不眨眼的魔王尝一下毒针之苦,不过我乃顶天立地之人,为免被人误会你是死在我们的毒针之下,我才解救于你。
现在你且同我说来,你们这般杀戮,究竟为何?红衣老怪现在何处?你们又准备著什么鬼把戏?铁头书生说到末了,剑眉一掀,声色俱厉,那俊秀的脸庞上,也隐现杀机。
那人似也微微一凛,但却故意闭上眼睛。
若兰亦早已不耐道:这种人,还有什么多费唇舌的,待我先毁去他的功力,再击散他全身三百六十处关节,以报他来毒害我们之仇,并替今日晚间丧命在他们手中的冤魂雪恨。
说罢,玉臂挥起,正欲击去。
铁头书生急忙道:兰妹!先毁去此人武功不难,但我想要他说出实话,却是很困难的。
他们说话虽简单,听在别人耳中,有如待宰之羔羊。
那斯早已面孔铁青,喘气不已,如今一听说要毁去他的武功,更是比敲骨刮髓,还要痛苦。
当下颤颤地说道:两位大侠,请高抬贵手,只要小人能做的请两位提出,小人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铁头书生早一声怒喝道:贼奴,希图狡赖,刚才我问的为何不语?那斯被他一喝,早又愕愕地回道:两位大侠听著,只因我们十义门中,欲争得武林天下的尊荣,故红衣上人大聚英豪于泰山,打算以会武为名,歼灭其他各门各派,不料此事为几个武林高人所悉,数月之前,大会泰山……铁头书生早一声冷笑道:破泰山,断红衣老魔双腿,就是我们师徒所为,还要你吹上半天,好不害臊,我是问你,既然离开泰山之后,为何不革面洗心……那人好似微微一怔之后,才继续说道:就是因为红衣上人,被毁双腿,才练就一种陆地飞行功夫,据闻要有一千个人心才能如期完成。
更要找一千名孕妇的胎儿,增长其功力,才派出若干人来……他的话,听得两人毛发悚然,老魔不除,天下苍生何以为安……当时怒目切齿地喝道:老魔现在何处?红衣冠主见他倏然面色大变,心中一凛,终是欲言又止。
铁头书生五指伸张之间,丝丝之风早已发出,若兰亦挥动著玉掌。
那斯早已面无人色,挥臂伸拳,希图自卫,其实他就是发出全力,也经不起铁头书生一击,何况还有若兰在侧呢?但铁头书生并不欲如此了结,因为他知若兰的亲仇,那日听海岛圣尼话中之意,似与红衣老怪有著极大关系。
但海岛圣尼并未说出,不知道是怕若兰伤心,还是她并未完全查悉。
铁头书生在第一次听到他说到红衣上人之时,就不禁心中一动,因为光山寺尚不知在何处,如果直接在红魔心腹中查出,岂不更为省事。
故铁头书生虽施展出弹指神功,但已测知这斯贪生怕死,要问出这些并非难事,故当丝丝之风迫近之际,倏地指风疾转。
但听得一片嘶嘶之声,原来红衣冠主的衣衫,已被指风刺得片片粉碎。
那斯早已骇得浑身发抖。
铁头书生冷冷地笑道:我看你能强得过我的弹指神功去,再不实说,先要你尝一下皮裂肉脱之苦。
那斯惊魂甫定,半天才吐出声来:红衣上人现在距此六十里之外一所密林之中,那里有新筑的石屋,附近有一座关帝庙,香火极为兴旺,关帝庙占地甚广,泰山上迁来诸人,都寄居在那里。
铁头书生虽在无意中查出红魔下落,但此时如跟踪下去,他们汇集泰山精华,自己众寡悬殊。
如果不去,他们则视人命如草芥,以红魔一人计算,就将造成三千条命案,那时天下苍生,岂有宁日。
若兰见铁头书生忽然低头不语,料知必定另有所谋,才向那人喝道:你们今天来了几人?那红衣冠主对若兰好似有几分面善,却不能认出,也就冷冷地答道:就是我们二人。
铁头书生听他答话,忽变强硬,右臂微抬,五指尚未伸出,那斯就在叫道:公子爷!小人有话,决不隐藏。
铁头书生看了若兰一眼,才转向红衣冠主喝道:十数年前,刘员外家,可也是你的杰作。
这句话,连若兰也好似晴天霹雳,花容失色,星目中泪如泉涌。
红衣冠主早又叫起屈来:公子爷!你老人家冤枉好人了,那件事,其实也只怪刘员外本人,虽然小人不在场,但事后听人说来,这事红衣上人所为并不为过。
虽然只此短短地几句话,铁头书生和若兰,早已听出了眉目来。
想不到这一件冤沉十数年的血海深仇,会在无意中探听出来,若兰早已哭得如泪人儿般了。
但铁头书生则面露凝霜,冷冷地喝道:杀人放火,毁屋劫财,更要假祸于人,还能说无过。
他的话斩钉截铁,顿时间,怒气冲天,两目神光暴射。
看得红衣冠主冷汗直流。
好罢!你就说出那日刘员外死难经过,若有半句含糊,哼!末了一句,说得好冷,今人不寒而栗。
那斯果然经不起一再威胁,抖抖地说道:本来刘员外是红衣上人方外之交,泰山许多事刘员外无不尽知,只因刘员外之妻殷氏美而贤,深深不满丈夫这些朋友,但红衣上人之所以结交刘员外,实因殷氏夫人的缘故,却不料心血白费,刘员外经其夫人劝导,亦渐渐对红衣上人疏远起来……停了半刻,才继续说道:后来红衣上人请刘员外,加入老十义之中,并请他们全家搬来泰山,却不料被其拒绝。
红衣上人以其全般计划被刘员外知道,后患无穷,这日以探访为名,将其劫走,他个人则乘刘夫人不避之际,潜入房中。
却不料刘夫人看重名节,坚不接受,才被红衣上人一掌劈死,顺便一把火,将一所巨宅,付之一炬,不过将他们的独生女儿收养了……这时若兰早已一声天啊,口中喷出血来,眼泪如断线珍珠,一颗颗掉落。
铁头书生扶著她的娇躯,低低地劝慰道:兰妹!你要保重啊!伯父、伯母的大仇,都在你的身上,现仇人近在咫尺,徒自悲伤,有何益处。
若兰经他一劝,还是哽咽了半天,才一转娇躯,玉掌挥去,轻轻在那红衣冠主身上击去,轻轻喝道:姑念你说出我父母之死因,饶你一命,不过你们这批东西,武功在你们身上,害人也害己,还是毁去的好。
语落,掌力早已劈到。
红衣冠主惨呼一声,骨节似已尽脱,顿觉一股狂热,骤然从身上发出,人也就如死去一般,瘫痪在地。
若兰侧过身来,向铁头书生问道:信哥哥!这小狗如何处置呢?铁头书生微笑道:本来杀人者偿命,律有明规,他们既然杀人,杀之并不足惜,不过我们若将他们杀死,必替这客寓,惹来麻烦,还是留他活口吧!语落,先在他命门穴上踢去,他正楞楞地,想一伸筋骨,铁头书生早在他两肩击到,喀嚓一声,就跌坐在地。
他们收拾这两个家伙后十分痛快,尤其铁头书生今天无意中,查明了若兰的杀父仇人,他本来在若兰的心目中就是独一无二的英雄,如今若兰更对他的机智佩服得五体投地,两人的心情也轻松,也沉重。
此时若兰倚在铁头书生身侧,露出无限柔情蜜意。
铁头书生忽然想到一件事,轻轻将两个死猪一般的人提起。
哈腰纵起,越过几层深院,身形在夜空中飘晃之间就到达城头外,也不管两人的死活,放置路边。
他们此生此世,再也休想恢复功力,因为铁头书生和若兰,气他们太过狠辣,故在毁去他们功力时出手甚重。
不仅将他们全身真气击败,内腑亦被震伤,虽然留得活命,也必蔓延床第,郁郁终生,这就是多行不义必自毙的后果。
铁头书生将他们弃置路旁,以这般天黑,又值雪夜,当然连路人也少,这两个家伙的苦头,也就吃得更大。
因为他们此时,正软绵绵,上气不接下气,面上虽流著冷汗,但身上却发出一种难以抵御之奇寒。
两人遥望著这黑茫茫的夜空,不禁悲从中来,眼泪像断线珍珠般落下,但不知是感慨,还是后悔著自己误入歧途,助纣为恶呢?大概各种感觉,都兼而有之。
铁头书生心情十分轻松,尤其今日晚间无意中的收获,与他练就绝世神功时,同样有价值。
但当他带著一颗轻松而欣喜的心回到旅邸时,不禁楞住了。
这里一切依旧,桌上那些菜肴,因天气太过寒冷,多已冰冻,淡淡的灯火,也有油尽灯残之状,而若兰的踪迹,则已杳然。
铁头书生找遍了前后院,进进出出不知有过多少次,不仅见不著若兰的影子,连一点可供参考的证据都没有。
她又不告而走了,铁头书生的心灵上,顿时蒙上一层阴影,而且往事又一幕一幕地展开。
他们有著误会而产生的后果;在离别中,两人精神上所蒙受的痛苦……这些创痛,在铁头书生心坎上,刻画得很深,他也深知若兰有著同样的感觉。
但为什么兰妹妹,如今又不别而走呢?在这段时间里,两人无时无刻,不在魂梦相依之中。
铁头书生百思不得其解,因为他们两人的武功,两人的命运,都已不容分离,这时挂在铁头书生脸上的,是一付愁苦之色。
蓦地,另一个意念,如闪电般一晃而逝。
铁头书生顿时神情十分紧张,自言自语道:不好,兰妹妹怎能轻易涉险,况泰山重要人物俱在……他知道若兰的个性,一定是听见红衣老怪,就是残杀自己父母之仇人,又相距这里只有六七十里路。
所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红衣老魔虽特意施惠于她,既然已经查明,那里再容仇人逍遥于法外,故急急地赶去。
铁头书生初未料到若兰竟是这般迫不及待,且报仇之事也必有个商量,否则父母之仇尚未得报,岂不遗恨千古。
既然料定若兰是去追查红衣老魔,好在有关帝庙为目标,而且近在六七十里之处,心中一定,也就即刻起身。
待出得客寓之后,却又难住了,距此六七十里之处,究竟在那一方向却未问明,若兰向那面而走,也无所悉。
故此时,铁头书生也深深地感到,茫茫宇宙,何处觅芳迹。
但既已出来,也就寻找下去。
他们来此之前,是从东北方向,原定的目标是迳奔西南,直抵南阳羽士的故居,这是他们在万佛寺时就预定的行程。
现在既然红衣上人等就在附近,且这些魔头,不仅是杀死若兰父母的仇人,也正欲掀起另一场血雨腥风,弄得民不堪命。
两朵武林的奇葩,焉能就此不管,既然若兰先走,铁头书生略一忖度之后,也就相继追去,但却是循原来方向。
此时已是四更将近,距离天明还有好一段时间,如放肆奔走一程,天明之前,怕也不走个六七十里路来。
铁头书生之心中,有著各种不同滋味,夜静,万籁俱寂,连自己的心房跳动,也听得清楚。
他已将轻功施展至极限,看看天色已经微明,按说早已奔有五六十里,但却未发现一点影子。
以他这一程速度,虽然若兰轻功有著甚多变化,但较之铁头书生尚要逊色,为何竟未追上,故心中十分不解,莫非若兰,并未奔向此间。
他这意念一转,脚步无形中就放缓许多,心中也为之一静,蓦闻数里之处,传来阵阵呼喝之声。
铁头书生精神大振,暗忖道:原来兰妹已找著他们,我当迅速去助她。
当他身形倏地拔起,另一个意念,忽然上升。
兰妹妹不辞而行,原意是要亲刃仇人,虽然她也明知魔头们厉害,但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手段,定可完成夙愿。
我若就此明目张胆而去,岂不又惹兰妹妹不快,不如暗中助其一臂,既可以使其得偿手刃亲仇之素志,又可以将魔头们迅速扫灭,岂不一举而两全。
他想到开心之处,脸上早一扫那愁云,又绽开春花般笑意,迎著这朝霞,更令人有一种不可仰视之感。
这日天气阴沉得很,似乎又将下一场大雪。
铁头书生既未施展轻功,但较之常人也要快出许多,因为呼喝之声发自林中,树倒枝折,树叶震得满天飞舞。
相搏之人,不仅是内家高手,且各施展精湛之内家罡力,故半里之外,就可闻虎虎之掌风声。
铁头书生心下暗忖道:兰妹妹功力虽高,但此处却也无一弱者,从这掌风中,即可想见。
脚下忙又加劲,施展出驭气于飞之术,不半盏茶工夫,就扑到林边。
铁头书生穷目力之所及,向林中望去,不由百脉贲张。
原来林中正围著一大群当代魔头,无敌尊者、红衣老怪、黄衫老怪,皆在此间。
红衣老怪扶著两条长拐,握在腰际,他的身躯本来高大,这一加上长拐,就更高出别人甚多。
黄衫老怪右臂下垂,脸上显得十分怕人,因为右袖既长且大,可能已在这袖上,又练就了另一种功力。
但听见无敌尊者桀桀地怪笑道:诸位!这两个娃娃好容易分开,我们不如迅速将她废掉,再合力去对付那小子去。
他的话虽未被众人响应,但各以雄厚的武功,向著若兰劈到。
也幸亏是若兰,否则早已被他们劈成肉泥。
此时若兰正施展著玉掌定乾坤,但见她虚推实扫,化解诸般功力于无形,而她掌力所到,则又如摧枯拉朽一般。
虽然她有著绝世神功,但也是面露凝霜,十分谨慎地,不敢轻举妄动。
尤其红衣老怪,立身眼前,且明知就是杀死父母的仇人,而且对自己还有过不正当的念头。
这虽然是在女魔口中所言,讥笑若兰将由公主变为寨主,当初尚不明其意,原来红衣上人对这么年轻的少女,还有著非分之想。
若兰以前对红魔毫无顾虑,且待之如父如师,经过海岛圣尼年来之指点,才知道他却是这般人物。
虽然若兰面对著红衣老魔,一幕一幕的往事都晃过脑际,她本性纯良,红衣老人劈死她母亲,连尸骨都无存,父亲先不知被他如何折磨而死,脑中有著报仇之声,但见到红衣老怪这可怜相,又大是不忍。
因为他对自己,有过十载养育深恩,不管他内心如何,但受恩者,岂能恩将仇报,故此时若兰确陷在旁徨痛苦之中。
几次红衣老魔都在她掌力之内,却未骤然发掌。
其余几个魔头,都曾吃过若兰的苦头,虽空自暴喝漫骂,却也无一人敢猛勇而前,独撄其锋。
如果这几个当代第一流的魔头,合力下手,若兰虽是身负绝世神功,也决难以敌过众多高手。
红魔老怪见若兰掌力突变,而且招式诡异,不仅穷宇宙之奥秘,且竟天下之奇变,他也不禁大惊失色,心道:这小贱人,究竟何时练就此种武功,所幸此时尚未达到极致,若假以时日岂有人能敌。
红魔不愧为江湖之雄枭,遇事心细,而且也更毒辣,登时两目棱芒暴射,面上杀机炽而复隐。
低低地向身侧黄衫老怪道:老二!先合我们之力,除去这个贱人……语落,长拐一起,那肥大身躯就已飘出,有如鹞鹰展翅快捷无伦。
他人在空中,左手拐如拨云见日一般,右掌则挂劈之间,顿使狂飙掠地,怒涛卷空,威猛之极。
黄衫老怪也身形一晃,右袖飘飘,破空之声,慑人心魄,左手寒爪冰功则聚全身功力于一击之下,冷冰冰地,寒针刺骨。
尤其他那右袖飘来,更为凌厉,这斯端地不凡,虽然失去一臂,却能贯真气加于衣袖之上,较之钢片毫无逊色。
两怪首先发动,其余数魔,虽未联手而上,也皆遥遥发掌相助。
虽然这些掌力,无实际功效,但这些魔头们,无一不是劈空掌的能手,尤其若兰一人站在中,这些力量汇集在一起,也就觉得庞大无比,威猛无伦。
若兰本来对红魔尚有几分怜惜,如今他竟首先攻到,两怪都以其至刚至猛之威力,全力施为。
若兰顿觉得心胆俱裂,因为不仅掌力令人窒息,黄衫老怪的寒爪冰功,奇寒更是难耐,两人这一联手,小妮子早对自己武功,失去信心。
尤其还有无敌尊者和无影人魔遥遥暴喝,他们也都蓄势待发。
人类有自卫的本能,尤其在强敌环视下,若兰想到要报父母之仇决不能轻易死去,为保不死,就必须先将这些魔头们毁去,否则自己绝不能活命,因为这些魔头们,都是心黑手辣之辈,又想到信哥哥,如果信哥哥在此,就不惧这些魔头。
想到信哥哥,就更得拚命将这些魔头击退,又深深地后悔自己太过冲动,如同信哥哥一道来此,就不会有这多惊险了。
说时迟,那意念只在她脑际一晃而逝,心中一急,求生之念也就更炽,蓦地将先天罡气骤然间施出,她也就如冲天一鹤般霍地拔起。
不仅将数股功力化解,且反弹之力十分沉重,她人在空中,有如穿花之蝶,织柳之莺,又似白衣仙子之舞。
直惊得环立诸魔一个个暴身猛退,蓄势而待,因为若兰身体腾空,飘来晃去,盼顾自如,下击之势,自是更猛。
不过她因鉴于群魔联手,确实功力非凡,若再令其复聚,届时若欲求保万全,自是十分困难。
其实她对于本身的武功,并无实际估价,只觉得对方都是当代的魔头,只可以各个对付。
当然她身形拔起之后,群魔各自暴退,合击之力顿解,但她耽心他们复聚,故身形晃动之间,尚未作具体确定。
不过她对红魔似已毫无顾虑,见他两眼不住乱晃,又恐他就此逃走,故施出千斤坠的功夫,猛地坠落,脚踏实地。
群魔见她身形下落,又各以劈空掌手法向若兰击去。
只有黄衫老怪,飘忽间,又迫近丈余。
显然他们也欲以时间来消耗若兰体力,故每人发掌,却不过使出五六分功力,尤其进逾飘风,退若骤雨。
若兰则始终站在被动的局面,她不敢轻易向任何一方攻击,因为群魔必藉此掩至,但又不能不蓄势以待。
当群魔攻到,她必一面自保,一面将群魔凌厉掌力化解,但每当她正欲发掌相还,则群魔又已早退。
这座林中,树木虽繁茂,可惜此时正值深冬,枝头都是光秃秃,虽有几株松柏,却为数甚少,但就是这几片绿枝,也使得这森林凭添不少生气。
若兰被他们围斗了有很长一段时间,但谁也不曾得手。
本来她同铁头书生打发两个爪牙之后,铁头书生为著减少其他的麻烦,才将他们送出镇外。
若兰前思后想,红衣老怪真的就是自己的杀父仇人。
怪不得海岛圣尼说:红魔与自己全家有著深刻关系,至少是十义门中人物所作所为。
当时自己终觉得被红魔教养,虽然曾经听说许多风风雨雨,但红魔对她,却也如父如师一般。
她并非不相信这件亲耳所闻,十义门中首要人物亲口所说的这件血海深仇,也料定信哥哥必早有所闻。
只是要找一个绝对使自己能够证实这件事的证据罢了。
现在事情既经大白,仇人就在眼前,虽然十义门中人物甚多,但以目前武功,对红魔和黄衫老怪诸人,自信还不大成为困难。
她是想做就做,尤其曾有过必手刃亲仇的宏愿,虽然信哥哥会来帮忙,她同信哥哥在形式上,也不应有什么分别。
但她却不愿要信哥哥来为她耽这番心事,故乘铁头书生外出之际,她也纵身上屋,白影晃动之间,就没入林中。
好快,似飞鸟,似飘风。
虽然想到信哥哥回来一定很生气,但她知道信哥哥会明白她的心意,她也想过信哥哥会伤心,但她外柔内刚的个性,又不能倏然改变。
好在信哥哥已知红魔巢穴,就近在数十里之处,届时必定跟踪而至,也就一扫心中忧虑。
若兰轻功近来本有特殊进境,又在迫切的寻仇下更是激动,故行动也就较之平时快了许多。
天刚刚蒙蒙色,她也正想到关帝庙究在何处,不要瞎闯乱走将它丢在背后,那才冤枉。
心中略定,脚程也就缓了下来,忽然传来一阵桀桀之声,若兰心中大喜,果然老魔也寻来此间。
不期然,脚步就循声而走,桀桀之声一落,那呛当之声则震汤夜空中。
若兰闻言,不禁百脉贲张,眼泪滚滚流出,暗中骂道:贼魔!我今日必要你偿还我父母之血债。
她此时心中十分激动,巴不得迅速赶去。
倏地,又是一阵那尖声尖气之声道:尊者!我看红衣上人既然与他们公开作过拼斗,我们必替红衣上人找回这口恶气。
显然这次群魔聚首,有著深长意义,他们正计议著在下一场的武林中,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若兰那里还听得下去,心中暗骂一声:贼魔,真是天网恢恢,这件事如果不被我同信哥哥碰上,或者由你们去乌天黑地去,但现在……哼!当下一声轻叱,人如掠波燕剪。
两臂微抬,两掌交相拍出,登时就是一片风响。
群魔闻声知警,个个暴身退后,他们连做梦也未曾想到,尤其是无敌尊者心中不住地打鼓。
但他总算为厉害的魔头,睁著一双发出绿光的怪眼,不住地向四周打量,见仅是若兰一人,这才桀桀地一声长笑。
他这声长笑,直慑人心魄,但在他却是得意之笑。
当下向无影人魔微一颔首道:那个小子未来,咱们先将这女娃干掉,否则将贻患无穷。
虽然他是向无影人魔说话,何异向众人宣布,这是最厉害魔头。
红衣老怪本最深沉,虽觉得刚才若兰两掌之间,发出几股无穷的潜力,但他一向托大。
况若兰以前是他教养,是他授艺,似也还不十分相信。
红衣上人正欲挥拐而前,不料若兰先冲著他娇喝道:我父母之命,今日只有血债血还。
红衣老怪不禁心头微凛,但故意将那□琅之声拖长,贱人,我是养虎为患,十载教养之恩……不待红魔言尽,若兰玉掌一翻,登时轻飘飘,一股热风扑至,途中加劲,陡然间狂飙倒卷,风雷之声并发。
红魔早已顿感窒息,长拐一支,人也飘然后退数丈。
他进得快,退得快,但心中却暗暗惊奇,这贱人有什么奇遇?否则,这短暂时间,岂能有恁般变化。
所幸若兰,对红魔还有几分怜惜,不然,红魔早已横尸当地了。
若兰既骤然出面,群魔自是不能相容。
尤其今日已经放单,更有可为,故群魔也就暗中运劲将其困住,只待其稍一分神,或精力尽竭时,再一举扑杀。
以他们这些当代魔头,居然也不顾群斗之物议,而对若兰游斗著。
这时若兰面露凝霜,发招也十分谨慎,显然她一时也无力败得这许多魔头,但能抱中守一,渊□岳峙。
铁头书生扑到之际,正是群魔进如疾风,退如暴雨,但每发一掌,不仅虎虎风动,树枝震断,且灰沙漫天。
铁头书生虎吼一声,□琅琅,啸天龙吟,金虹暴晃,飞剑已脱手而出,人也跟著一纵,似猛虎入林,亦如长虹贯日。
数丈之内全罩在金虹之下,好不怕人。
群魔相顾失色,纷纷暴退,但跟著是一阵惨呼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