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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狭路相逢

2025-03-30 08:04:23

丁讶救治了古浪之后,正在房中与桑氏兄妹谈话,忽听院中有人落地之声。

丁讶含笑道:我出去看看!满天大雪未住,丁讶拉开了门,立时寒风扑面,使他一连打了几个寒颤。

院中先后落下两人,正是不久前与况红居动手的焦大娘和孟大娘。

她们二人都受了伤,焦大娘左臂有一条很深的伤口,不断地渗出鲜血,孟大娘则是右腿受创,二人均是狼狈不堪。

这时桑鲁歌及桑燕兄妹也跑了出来,见状大惊,立时赶过去扶住她们。

桑鲁歌惊道:焦大娘,你们怎么了?焦大娘狠狠地咬着牙,说道:好厉害的婆子,我们敌她不过……说着不住地喘息,桑鲁歌剑眉一扬,喝道:我去会她!说罢作势欲去,孟大娘拦道:小少爷!你去也不行!焦大娘也接口道:她马上就要赶来,何必去找她!桑鲁歌气冲冲地说道:好!我就在这里等她!桑燕在一旁接口道:焦大娘和孟大娘两个人都敌不过她,你又怎么是她对手?桑鲁歌怒道:照你这么说,我们就在这里等着挨揍么?桑燕尚未说话,焦大娘已接口道:我和孟大妹子马上到‘兰石’去找人,古浪的安全只好先托丁老照顾了。

丁讶自出房之后,便是一言不发,靠在门框上,这时焦大娘提到他,大家的目光都射在他的身上,但是他仍然一言不发。

焦大娘走到丁讶的面前,非常恭敬地施了一礼,说道:丁老,在我们离开之后,请你先保护古少爷的安全,不知您老答应否?丁讶笑了笑,说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可是九娘关照你们必须保护古浪不受伤害么?焦大娘点了点头,说道:正是!丁讶接道:按你们对我的态度来说,我实在不愿意再管这个闲事,不过古浪一路上照拂我,我自然不能见他再受伤害……焦大娘在才开始听他讲话时,一双眉毛紧紧地皱着,听到后来便面现笑容,拱手一礼,说道:多谢老前辈,我们少时就来!说罢之后转身而去,丁讶叫道:这里的事交给了我自然没错,少时你们不必回来,可到附近打探打探,应知跟踪古浪的,不止况红居一个!焦大娘又躬身道:是!她与孟大娘会合在一处,低声向桑氏兄妹嘱咐了几句,这才越墙而去。

丁讶把桑氏兄妹叫到面前,说道:况红居可知道你们的身份么?桑鲁歌摇头道:我们离家之后,一直是用钱家的名字,我想这些老人一定以为我们是钱家堡的人。

丁讶点了点头,道:嗯,少时况红居来了,你们少说话,一切由我来对付!桑鲁歌答应一声,桑燕则有些心不在焉不时地向古浪所居那间禅房张望。

丁讶知道她关心古浪的伤势,笑了笑说道:不要紧,他睡醒一觉就可以复原了。

桑燕心事被人看透,不禁一阵面红,转过了脸,桑鲁歌看在眼内,也不禁轻轻地笑了起来。

丁讶的目光,始终在他们兄妹的脸上转,面上的表情很是奇特,好似要在他们脸上追寻回忆。

这时突听桑鲁歌低声地说道:来了!丁讶及桑燕的目光,一齐射上了墙头,只见一个白发的老婆婆,立在围墙之上。

急劲的寒风,把她宽大的衣裙,吹得翻向上身,漫天飞雪之中,看来像是一个鬼魅。

她静立墙头,目光如炬,打量着每一个人。

桑鲁歌也静静地看着她,忖道:想不到她的功夫这么高……桑燕倚在房檐下的一根木柱上,双手紧紧地捏着衣角,目光逼视着况红居。

丁讶靠在门框上,看了况红居一眼之后,便把目光移开,若无其事一般,望向远处,欣赏雪景。

况红居静立了片刻,飘身落入院中,她用冰冷的声音对桑鲁歌道:你们都是古浪的朋友么?桑鲁歌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况红居的目光,又转到了丁讶的身上,打量了半天,才慢吞吞地说道:你不是病着么?丁讶转回目光,望了她一眼,以不悦的口吻说道:怎么,病了就不准好么?这话说得况红居一怔,她随即说道:刚才你病中,我曾为你把脉,脉象极微,怕没有多久好活了,你还出来吹风做什么?桑鲁歌闻言不禁剑眉一坚,喝道:你说话怎么如此难听!话未说完,况红居断喝一声道:住口!你小小年纪,还是不要趟这浑水的好,若是不听教训,恐怕就要无葬身之地!桑鲁歌闻言大怒,正要回口,丁讶已然说道:你们小孩子还是少开口的好!桑鲁歌想到丁讶方才的吩咐,只得强自把怒火忍住。

况红居径自走到丁讶身前,用手指了指禅房,说道:古浪可是在里面?丁讶点了点头,况红居又道:我进去看看!说着便要入内,却被丁讶拦住,说道:他刚吃了药,正在养息,你不要打扰他!况红居白眉一扬,喝道:老头,你少管闲事,我是来带古浪去养伤的。

丁讶也提高了声音道:老婆子,我可不是你们江湖中人,不过古浪对我很好,我不能不照顾他。

况红居或许真把丁讶看成不会武功之人,所以她极力地忍耐着,说道:也许你弄不清楚,古浪是我的后辈,现在他受了伤,我要带他去养伤,你明白了么?丁讶思索了一下,摇头道:不对,不对,他的伤是你打的,我怎么能把他再交给你?况红居强忍怒气,叫道:是我打的怎么样?难道我不能教训我的后辈?她那种气焰,桑鲁歌及桑燕都看不下去,气得怒目而视,但是丁讶却是毫不恼怒,他摇着头,对况红居道:我从来没有听他说过有什么前辈,你不要骗我!况红居已经气得不得了,她极力地忍耐着,搓着一双枯瘦的手,喝道:老头,我念你是不会武功之人,又有重病在身,不与你为难,你还是赶快让开的好!丁讶双目睁了睁,似有恐惧之色,拦住了房门,低声地说道:怎么,你……你要动武?况红居气道:我焉会对你动武?快些让开!丁讶一个劲儿地摇头,说道:那……你是要对古浪动手了?不行,我死也不能让你害他!况红居被他缠得怒极欲狂,连连跺脚道:唉呀!你这个老胡涂!我也与古浪无怨无仇,为什么要害他!丁讶问道:那你为什么把他打伤?一句话问得况红居哑口无言,气得面上变了色,叫道:你懂个屁!给你说也说不清楚,快些让开!桑氏兄妹见况红居对丁讶如此,都是怒火万丈,但是他们深知丁讶的厉害,所以也并不担心。

丁讶好似被况红居的大声喝叱所震惊,他沉吟了一下,说道:既然你一定要带他走,等我先问问他愿不愿意,如果他不愿意……话未说完,况红后已叱道:还问个屁!快些让开!她这一骂,似乎把丁讶的火气骂出来了,他转过了脸,不悦地说道:你这个老婆子怎么不讲理?我说的全是好话,你骂个不休,真是没有教养!丁讶这几句话,更说得况红居羞愤交集,她双目射出了奇光,叱道:老鬼!莫非你逼我向你动手?现在最后一次告诉你,快些让开!丁讶摇着头,说道:土可杀不可辱,你若是拿这种态度威胁我,不如把我杀了算了!况红居气得说不出话来,桑鲁歌及桑燕却笑了起来。

桑鲁歌笑对桑燕道:燕妹,这婆子好不讲理!话传入况红居之耳,她更是怒不可遏,咬紧了牙,冷笑道:好个老混账,给我滚吧!说着一双手臂快似闪电一般,向丁讶的双肩抓来,快疾之至。

丁讶大叫道:你真的动手……况红居的双手已经按住了丁讶的肩膀,她停了势子,忍住怒道:你现在让开还来得及,怎么样?丁讶望了她半天,摇头道:不让!况红居怒喝道:看你让不让!双手抓住丁讶的肩头,高高举起,移到旁边,放了下来。

接着瞪口道:我不愿意伤你,若是再找无趣,就别想让我手下留情了。

说罢之后,回头望了望桑氏兄妹,见他们遥遥站着,没有一些反应。

况红居冷笑一声,说道:对!这样才算聪明……她说着便要伸手去推门,但是丁讶很快地又拦在了门口,说道:不行!你不能害他!况红居气得浑身发抖,厉叱道:老鬼!你真要找死!双手抓住丁讶的肩膀便向外甩,但是就在她劲力才吐之际,突然发出一声尖叫,身子一连倒退了好几步,几步退到天井之中。

桑鲁歌及桑燕不禁同时一惊,注意看去,只见况红居的双腕,渗出了鲜血,流滴不已。

况红居很快地在自己的双腕点了几指,血立时就止住了,她狞笑道:老鬼!倒看不出你果然有一套!丁讶笑嘻嘻地扬起了双掌,唑见他手中有两根中医针灸所用的金针,闪闪发光。

丁讶笑着说道:讲比武打架我不会,不过我看了几十年的病,‘百针度穴’的功夫,谁也比不上我!桑鲁歌这才恍然,原来丁讶以针灸之法,在况红居的手上戳了两针,难怪她受不住呢!况红居见了这两根金针,不禁又被弄得疑虑起来,忖道:难道他真是以医术上的针法刺我?怪不得他认穴认得这么准呢!丁讶好似非常得意,又笑着说道:怎么样?别看我不会武功,其实你们的点穴法,比起我的针法来差多了!况红居冷笑道:不错,你是有一手……她心中却忖道:我要试试他!她拿定了主意之后,又忖道:这一次我点他‘肩井穴’,他如来得及以针刺我,便可由他出手的速度判断他是否会武功。

况红居想到这里,笑道:好,你再试试!丁讶立时紧张起来,一言不发,双目紧紧地盯在况红居的身上,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

况红居轻舒长臂二指如电,向丁讶的左肩‘肩井穴’点了过去。

她二指堪堪已经点上了,突觉手腕又是一阵奇痛,吓得她一声怪叫,二次退了回去。

这一次丁讶所下这针,比方才要厉害得多,以至况红居止血之后,仍然痛彻心肺。

两下的动作,都是快极,桑鲁歌及桑燕还弄不清怎么回事,况红居已经退了下去。

这一来真把况红居弄胡涂了,她忖道:难道他会武功?可是方才我与他把脉,发现他根本就不似习武之人,莫非他武功高到连我都觉不出来么?想到这里,不禁一阵心惊。

丁讶嘻嘻地说道:怎么样?我看你还是快走吧!况红居不答,寻思道:此人如果有这般高的武功,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难道他一向隐居着不成?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况红居纵横江湖数十年,跑遍了大江南北,凡是成名的人物,几乎都会遍了,丁讶若是武林中人,她是绝不会不知道的。

丁讶见况红居久不说话,笑道:我看你还是走吧!方才我下的三针都是很轻的,没有什么关系的。

况红居铁青着脸,叱道: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丁讶毫不隐晦,随口说道:我叫丁讶!况红居轻轻地重复着他的名字,心中却把近几十年来,江湖中姓丁的奇人想了一个遍,始终想不出一个叫丁讶的人物来。

在她思索之际,丁讶的目光,却扫向院墙之外,因为他发现了一个比况红居更厉害数倍的人物——哈门陀—一已经来到了!丁讶心中寻思道:我不能让哈门陀这么快就发现我会武功……他心中很快地作了个决定。

这时况红居百思不得其解,说道:不管你是什么人物,我要会会你!说着便又向丁讶逼来,这一次丁讶的反应甚是惊惶,他还没等况红居走近他便冲了上去,举针向况红居的双肩刺去。

由他的速度和身法看来,分明是一个不会武功的人,可是况红居连吃了两次亏,不敢贸然出招,把大袖一扬,喝道:去吧!她那片袖子,卷在了丁讶的手腕上,只听丁讶一声大叫,身子已然被甩出了好几尺远,跌在雪地里。

桑燕等大惊,连忙扑了上去,把丁讶扶了起来,只见他跌得满身是雪,还好没有受伤,丁讶不住地喘息着,用衣袖拍打着身上的浮雪,连连叫道:好!好婆子!你难道不怕王法么?况红居脸上挂上一丝阴冷的笑容,说道:果然是个废物,太不自量力了!她说过之后,目射奇光,令人生悸,然后提高声音道:现在,看你们谁还敢拦我!说罢,径自推门而入,桑鲁歌大怒,正要追入,却被丁讶拉住,低声道:不要管她!桑鲁歌及桑燕虽然大惑不解,但是他们知道丁讶是与桑九娘一流的人物,他既然如此说,必然有原因的。

少时,况红居走了出来,她用毛毯裹着古浪,双手托着,对丁讶等道:你们放心,我不会害他的……我走了。

说完这句话,身子一连几个晃动,消失在风雪之中!等她走了之后,桑鲁歌这才埋怨道:丁老!你怎么……话未说完,丁讶用力地捏了他手心一下,桑鲁歌这才知道事出有因,便把下面的话吞了回去。

丁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叹了一口气,说道:唉,你们这些学武功的人风险真大,但愿这孩子此去能够化凶为吉!他说着,慢慢地走进了禅房,桑鲁歌也跟了进去,但是当他们进房之后,却发觉桑燕已经不知去向。

桑鲁歌大惊,说道:啊!燕妹定是追下去了,我也得赶去!丁讶一把拉住了他,笑道:不要紧!少时他们就会回来。

桑鲁歌疑信参半,说道:这是怎么回事?我一点也不明白……丁讶笑道:自然会有人对付况红居,把古浪送回来,我乐得不必出手,否则岂会让况红居这么容易把人带走?桑鲁歌睁大了眼睛,问道:谁?谁能把况红居打败?丁讶含笑道:自然有人……他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突然问道:你们这一次下山,是九娘嘱咐你们来接引古浪的么?桑鲁歌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丁讶又问道:对于古浪的情形,你能知道多少?桑鲁歌似乎有些顾忌,一双俊目望着丁讶,迟迟不肯说,丁讶笑道:在我面前不必隐晦,我知道的比你多!桑鲁歌又沉吟了一下,说道:我知道阿难子已经把‘春秋笔’传给了他,他就是这一代的笔主,所以姑婆才派我们来接引他。

丁讶点点头,道:不错,九娘的消息倒很灵通。

这时桑鲁歌突然想起一事,惊道:糟糕!‘春秋笔’在他身上,这时被况红居带走,岂不是被她发现了?丁讶笑道:这一点我若是防不到,又岂能与她对敌?放心,‘春秋笔’早在我身上了!桑鲁歌这才吁了口气,他的姑婆虽是前代笔主之妻,但是他也从未见过春秋笔,不禁低声道:丁老,‘春秋笔’威震天下,你能不能拿给我看看?丁讶断然摇着头,说道:东西不是我的,我不能作主,等古浪进了桑家堡以后,他自然会拿给你看。

桑鲁歌显得有些失望,二人沉默下来。

丁讶坐在窗前,望着满空的飞雪发呆,室内出奇的寂静,桑鲁歌虽然心急,也只得耐性等着。

丁讶突然转过了脸,问道:你……你姑婆近年来还好吧?问这句话的时候,丁讶脸上的表情很是奇特。

桑鲁歌笑道:她老人家很好,精神足得很,每天四更就起来逼着我们练功夫了!丁讶双目闪出了一片光辉,笑道:她还是老脾气……不甘寂寞!说到后面几个字,丁讶的脸上又流露出了轻微的伤感,他咳嗽了一声,说道:她心痛的毛病好了么?桑鲁歌摇摇头,说道:没有!还是老样子。

丁讶奇道:怎么,她没有按着我的方子吃药吗?桑鲁歌摇摇头道:没有……您的方子一到,就被她烧了!丁讶闻言面色一变,站起了身子,在室中踱着步,半晌才道:何苦!何苦……难道一切都是我的错?他说着,又喘了起来,桑鲁歌问道:丁老,你说什么?丁讶双手扶着桌面,连连地摇着头,说道:没有什么……你把窗户关上吧!古浪怕就要回来了,开着窗户不太方便。

桑鲁歌疑惑地向窗外望了望,根本没有一个人影,正在迟疑,丁讶又道:快关起来!桑鲁歌只得依言把窗户关好,想起刚才的话,不禁又问道:丁老,刚才你说什么?丁讶反问道:九娘与你们闲谈时,没有提到过我的事么?桑鲁歌道:我们问过她,可是她一句也不说,还大发脾气,把我们骂了一顿!丁讶苦笑道:看来她是不愿意你们知道,那么我也不必再提了!桑鲁歌又问道:丁老,你们以前是不是很好的朋友?丁讶接道:岂止是很好的朋友!往事如烟……往事如烟,不提也罢!正说到这里,突听室外有物触地之声,桑鲁歌霍然站起来,喝道:什么人?丁讶一笑,低声道:快去看看,准是古浪回来了!桑鲁歌将信将疑,打开房门一看,果然是古浪,仍像方才一样,身上包着毯子,熟睡未醒,躺在门口的走廊上,如同一个弃婴一般。

桑鲁歌大奇,说道:怪了,真的有人把他送回来了!说着连忙把古浪抱起,走回房中,放在床上。

丁讶趋前看了看,笑道:他毫无损伤,大概也就快醒了!桑鲁歌奇道:丁老,这是怎么回事?丁讶摇头不答,不久古浪已悠悠醒来。

古浪醒来之后,张目四盼,奇怪地说道:咦!我怎么回房睡着了?这句话问得丁讶和桑鲁歌都同时笑了起来,古浪再一回忆,才想起与况红居动手受伤之事。

他试着把双腕活动一下,竟是毫无痛苦,转动自如,不禁大喜道:丁老,谢谢您!若是没有您,我这双手恐怕要废了!丁讶含笑道:何至于这么严重?你要谢谢鲁歌他们呢!古浪忙又向桑鲁歌致谢,丁讶握住他的双手,察视了一阵,笑道:好了!一点事都没有了,你起来吧!古浪忽然发觉自己只穿着中衣,不禁望了丁讶一眼,丁讶知道他的心意,笑道:不要紧,东西在我身上!古浪这才放心,连忙下床,换上一套浅灰色的劲装,仍然是英气勃勃,目透神光。

桑鲁歌见他毫无伤损,心中高兴万分,便把刚才发生的事告诉了他。

古浪奇道:啊!我觉睡得这么死,一点都不知道!丁讶笑道:不是你睡得死,而是我点了你的睡穴!他说到这里,转回身对桑鲁歌说道:你去看看你妹妹,不要又出了别的事!桑鲁歌应声而去,他一则担心桑燕,二则想到丁讶可能有避人的话要说,所以很快地出房而去。

等桑鲁歌出房之后,丁讶这才说道:刚才我已经与况红居交过了手,这情形就是瞒得过况红居和其他人,恐怕也瞒不过哈门陀,他可以在我一举一动中,发现我深厚的功力,所以我想这几日内,他必然会有所行动的!古浪吃了一惊,作色道:那么关于‘春秋笔’的事情,他也知道了么?丁讶摇了摇头,说道:那倒没有,不过他也和一般人一样,认定你知道‘春秋笔’的下落,要到某一个地方去取,所以他才一直跟着你,而没有其他的举动!古浪听得阵阵心寒,丁讶又接着说道:由于我的突然出现,使他犯了很大的心病,弄不清我的底细!古浪思索道:那么他一定有很周密的计划来控制我了?丁讶点点头道:他自以为是如此……他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接道:除他之外,另外那些老人也都跟着你,一路下来毫无所得,所以渐渐都已沉不住气,看来日内他们就要对你公然发难了!古浪皱了皱眉头,说道:我倒不怕他们,了不起一拚就是!丁讶笑了笑,接着说道:哈门陀也渐渐沉不住气了,我想他日内定会找我一会,以探我的虚实。

古浪剑眉微皱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办?丁讶道:对付哈门陀这种人物,自然不能大意,我虽然重疾在身,相信也应付得了他!古浪剑眉一扬,说道:丁老,事情由我而起,还是由我来对付他!丁讶连连地摇着头道:你斗不过他的,再说他既是要来找我,我又岂能躲得开?古浪也渐渐感觉到事情的严重,他心中有一个老问题,忍不住问道:丁老,他们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要抢这支‘春秋笔’做什么?丁讶笑道:难道阿难子没有告诉过你,他有一张‘黑名单’,记下了这一批老人的罪状?古浪连连点头道:是的!我想起来了,但是究竟与‘春秋笔’有什么关系?丁讶笑道:那张字条上,记下了他们最见不得人的罪状,他们在江湖上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一旦这些罪状公布出来,一生的声誉将大受影响!古浪摇头道:他们不会否认么?丁讶道:那些罪状下面,都有他们的亲笔签名——当然是在春秋笔主的监视下签的名!古浪奇道:那么他们都敌不过历代的春秋笔主?丁讶点头道: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抵得过‘春秋笔法’,所以他们要在你尚未习会‘春秋笔法’之前,先把这些罪状销毁掉,再说那张名单,就藏在‘春秋笔’的笔盒之中!古浪这才完全明白了,丁讶又道:等你学成‘春秋笔’法后,他们纵有天大的本事,也非你敌手了!古浪惊喜交集,说道:我得赶紧把‘春秋笔’法练成才好!这时又到了丁讶吃药的时候了,他把晾好的一碗浓药,咕咕地喝了下去,说道:今晚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就要赶路,好在九娘派下了大批的人接应你,虽然没有什么大用,但是可分他们不少心!他们二人喁喁低语,深宵始歇。

所幸这一夜没有什么事情发生,第二天一清早,古浪辞谢了和尚们,与丁讶离开了开元寺。

这时风雪略小,驿道上积满了积雪,虽然很滑,但是比起昨日雪水泥泞的情形好多了。

马蹄踏在积雪之上,发出噗噗的声响,这一路上已经有不少马蹄和人的足印,混乱异常。

丁讶低头看了看,说道:照我看,前途不会很平静啊!但是出乎他们意料之外,一连两天下来,均是毫无惊扰。

古浪和丁讶已经到了绵阳境内,这时天将傍晚,二人在荒凉的雪地里奔驰着,正商量着投宿之事,丁讶突然低声道:魔头来了,慢些!古浪心中一惊,问道:谁?丁讶低声道:哈门陀!这三个字使古浪心头一震,急道:怎么办?说来奇怪,哈门陀就像是古浪心上的一层阴影,他每次出现,都令古浪心惊不已。

丁讶说道:你原来对他怎么样,现在还是怎么样,不必惊慌,我是不会吃亏的!事情既然不可避免,古浪也只有镇静下来,马儿的速度慢了下来,又走了数十丈,果见一株雪树之旁,站着一个黄衣老者,正是哈门陀!古浪心中暗暗吃惊,忖道:丁讶真是好惊觉,这么远就发现了!数十丈之遥,转瞬便到了面前,古浪连忙把马勒住,跳下马来,赶到了哈门陀身前,故作惊讶道:师父!你怎么在这里?哈门陀头上戴了一顶风帽,双手套在袖筒内,微微一笑,说道:我想跟这位与你同行的丁老头谈谈!古浪抑着惊惶,低声道:师父,我暗中考查的结果,他实在是个很平凡的人,只是医术很高明……哈门陀打断了他的话,笑道:我就是要请教他的医术!在这种情形下,古浪自然不好再说什么,尽量地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然而事实上他心中紧张异常,忖道:若是他们动起手来,我该怎么办?这时丁讶双手扶在鞍桥,无力地抬起了双目,有气无力地说道:怎么,谁有病了?古浪见他身子瘦弱,面无人色,风雪之中缩成一团,简直就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哈门陀的目光,如同两盏明灯一般,射在丁讶的身上,半晌不说一句话。

丁讶老眼昏花地问道:到底是谁呀?什么地方不舒服?哈门陀笑了笑,说道:你最好下马来给我看看病!丁讶失声笑道:啊呀!我连马都没下,怎么看病呢……古浪,快扶我下马!古浪只得答应一声,把丁讶扶下了马,说道:丁老,你小心走,你自己还有病呢!丁讶知道古浪关心自己,故意这么说,要自己小心应付哈门陀。

丁讶笑道:不要紧,我的病已拖了十余年,要死早就死了,不会这个时候死的!他摇摇晃晃地走到哈门陀面前,仔细地看了看,说道:咦,你气色如此之好,哪像有病之人?哈门陀双目如电,注视着丁讶的一举一动,闻言笑了笑,说道:我是心病呢!由于哈门陀所穿的是僧衣,所以丁讶惊讶地说道:唔,看来你是个出家人,出家人怎会有心事呢?哈门陀被他说得面上一红,停顿了一下,笑道:或许正因为是出家人,善事行得不够多,所以心事越重呢!丁讶呵呵笑了起来,说道:老师父!你真会说笑话,若真是照你这么说,你应该找佛祖忏悔,不该找我郎中呢!他说着又呵呵笑了起来,哈门陀被他说得很不是味儿,双目闪闪地说道:现在仟悔也来不及了,还是请施主施施仁术吧!这两个老怪物针锋相对,虽然只是普通的戏谑之词,却是机锋毕现。

古浪在一旁看着,心里越发紧张起来。

他趁他们谈话告一段落时,插口道:师父,你有什么病?哈门陀叱道:你小孩子少管这些事!丁讶奇道:怎么?古浪,这位老师父是你的师父,你怎么早没有告诉我?古浪笑道:我还来不及告诉您!丁讶接口道:啊呀!老师父,令徒一身武技,惊人得很,老师父更是草野奇人无疑了,能够与令师徒相交,真个是三生有幸……哈门陀口宣佛号道:阿弥陀佛,施主太夸奖了,像施主行医江湖,造福苍生,才使我出家人惭愧不置呢!丁讶道:好说、好说!他们客套了一番,哈门陀道:施主,可肯为我把把脉?丁讶笑道:自然!自然!他枯瘦的手掌,接到哈门陀的手腕上,古浪立时更加紧张起来!哈门陀暗中把真力运集在右臂上,这种情形,莫说是一个普通的老人,就是古浪的手按上去,也要被反弹出来。

可是丁讶若无其事,三指轻轻地捏住哈门陀的手腕,神态安详,好似根本没有感受到那股惊人的内力。

哈门陀面色一变,说道:丁施主,你……才说到这里,丁讶已摇头道:老师父,听脉之时请勿讲话,听完了脉,我自然会问你。

哈门陀只得忍住,面上挂着一丝不可理解的笑容。

古浪虽然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鬼,但是已感觉出情形绝不简单,忖道:我还是装胡涂的好……想到这里,见哈门陀的目光飘了过来,心中一惊,立时作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丁讶突然回头道:古浪,你站远些,不要遮我的光!古浪又是一惊,走向一旁。

由于丁讶可以抗拒哈门陀那股惊人的内力,而显得轻松自如,所以他如此一说,哈门陀也暗存戒心,提高了警觉。

因为他感觉到,丁讶的三个手指,冷若冰霜,轻轻地按在自己的脉搏上,这种情形,实际是按着自己的要穴,如果一旦有所举动,凭自己一身功夫,只怕仍要弄得措手不及。

所以他又暗中加了几成劲力,但是这几成劲力,对丁讶一点作用也没有。

哈门陀心中好不吃惊,忖道:啊!这老郎中的功夫绝不在我以下呢!丁讶一言不发,双目微闭,完全像一个道地的郎中。

他们虽然如此的安静,但是空气却异常的紧张,古浪不知道事情将演变成什么结果,所以特别显得心神不定。

这时他们都沉默着,一言不发,丁讶全神地按脉,好半晌他才放开了手。

哈门陀问道:怎么样?丁讶慢条斯理地说道:你六脉均畅,没有什么大病,只是似乎怀有贪念,以至气血浮动,若是把此‘贪’字除去,你不但没病,还可长命百岁呢!丁讶的话说得哈门陀面上变色,他笑了笑,用低沉的声音说道:老施主果不愧是国手,我这出家人,万般都看得开,就是一个‘贪’字,磋跎至今,难得心平气和,不知老施主有何仙方好药没有?丁讶正色道:老师父!药石均为治标之物,若要治本,还需老师父你从自身作起!古浪见他谈说之际,摇头晃脑,一股腐酸之气,心中很是好笑。

哈门陀装得更像,他皱着一双白眉道:你的话想必有些道理,但不知老僧如何由自身作起?丁讶笑道:老师父聪明一世,胡涂一时,佛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老师父是佛门中人,难道会不知其中道理么?哈门陀笑道:哈哈!我明白了,老施主的意思,可是要我放下此一‘贪’字?丁讶拱了拱手说道:此乃治本之道,愿老师父三思!哈门陀的面色越来越和善,古浪看在眼内,便知事情要糟了。

果然,哈门陀说道:真是不幸,我和尚就是放不下这个‘贪’字,老施主你看怎么办?丁讶摇头道:放不下‘贪’字,还是退出佛门的好,否则由贪生嗔,由嗔生恶,只怕死无葬身之地呢!丁讶这几句话,说得斩铁断钢,如同一个在审判犯人的法官似的。

古浪的目光很快地射到了哈门陀的脸上,看他有什么反应。

哈门陀笑着说道:啊哟!老施主说得好吓人,不过我却不这么想,设若一件宝物,落入俗人之手,便成了杀人的利器,落在我出家人手中,也许会减少不少罪孽呢!丁讶却向他拱手一礼,说道:老师父,这么说你是不可救药了,恕我告退!他说到这里转过了身,对古浪道:古浪,向你师父告辞,我们走吧!古浪被他弄得不知所措,哈门陀已笑道:老师父请留步!丁讶转过身道:什么事?哈门陀笑道:老憎也粗通医理,俗云‘良药不治己疾’,老施主虽然一身医术,却拖了一身重病,可要老僧代为诊断一下?丁讶摇头道:谢谢老师父仁心,我说过,十余年的老病,不治也罢!哈门陀怔了一怔,正要说话,却突然转过了身,对着十余丈外的几株大树喝道:什么人?古浪及丁讶都不禁抬头望去,可是目光所及,空空荡荡,并没有任何人。

哈门陀又沉声道:出来吧!我已经看见你了!过了一会,果然由一株大树之后,转出了一个白发老者。

古浪一看之下,不禁大为惊奇,原来走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琴先生!古浪心中忖道:他们三人凑到一起,问题就更严重了。

琴先生一面走过来,一面搓着两只手掌,连声地笑着,说道:好厉害的出家人,管这么多事!哈门陀等他走到近前,问道:你是什么人?琴先生笑道:我姓琴,别人都叫我琴先生。

他说到这里,对古浪招了招手,说道:你徒弟认得我!古浪也只好与他打了个招呼,丁讶在一旁笑道:古兄弟,你的朋友倒不少啊!琴先生的长衫外面,用丝线挂着他那根竹笛,哈门陀望了望,说道:琴施主,看你腰挂竹笛,想必善于吹奏,你可愿意为我和尚吹上一曲?琴先生笑道:今日气血不宁,我就吹三个单音好了!古浪心中一惊,忖道:这是怎么回事,哈门陀为何要他吹笛子?他继而一想,也就明白了,忖道:他必是想借琴先生的笛音,来考验丁老的功力,我也得准备一下!古浪想着,连忙吸气敛神,这时琴先生已经取下了竹笛,凑在了口边,比了一下,笑道:这三个单音,或许很难听,各位多包涵些!他说完之后,鼓气一吹,只听吱的一声怪音响起,如同深夜鬼叫,令人心胆俱寒。

古浪猛觉心神一荡,大吃一惊,连忙定住心神,只见哈门陀及丁讶均是毫无异状。

那尖音延续了半天,才戛然而止,古浪这才喘过一口气来。

丁讶皱着眉头说道:这是什么音呀?如此难听!哈门陀笑道:此乃人间仙药也,哈哈!他狂笑着,神情很是异常,古浪心中诧异万分,忖道:怪了,哈门陀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琴先生接着说道:再听我第二个音!他再度把竹笛凑在了口边,古浪提防着,暗忖:这一声恐怕更难听了……一念未毕,第二个单音又吹了出来,相反的,这一次的音调,却极为低沉,嗡嗡然,简直令人不敢相信,如此深沉浑厚的音调,是出于这么小的一只竹笛。

这声音如同大片蜜蜂一般,振入耳鼓,听在耳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

古浪直觉得有些不可支持,便把双目闭了起来,运用本身的真力,来抗拒这神奇之音。

这嗡嗡之声,不知响了多久,古浪正在艰苦地支持时,又突然消失了。

古浪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自语道:好厉害!再看丁讶靠在马背上,若无其事,面上挂着一丝浅浅的笑容。

哈门陀也是与常无异,显然琴先生的内力,还达不到伤害他们的程度。

丁讶望了古浪一眼,笑道:你还是靠过来些,我听见这鬼声音有些害怕!古浪知道丁讶叫自己必有原故,便走近了去,强笑着道:我也有些害怕!丁讶伸手握住了古浪的手,掌心相贴靠着,由他的手掌内,传过来一阵无比的热力。

那股热力如同电流一般,立时传入了古浪的体内,古浪便觉无比的舒服,方才由笛音所引起的烦躁和不安部一扫而空。

古浪心中又惊又喜,暗忖:我不知何时才能练到丁老这等功夫!琴先生第三次把竹笛举起,笑道:再有一个音就完了。

哈门陀笑道:快吹吧!琴先生将笛凑在口边,双颊一鼓,只听惊天动地的尖音,平地而起,直入云霄。

这一次笛音过于尖锐和高亢,几乎要把人体逼炸,古浪感觉到天族地转,说不出的难过。

所幸此时,丁讶的热力已然在他体内发生作用,他才得保无恙。

琴先生的笛音响了好半晌,见哈门陀及丁讶均是无动于衷,也就停口不吹。

古浪如同渡过了一次险,心中好不惊吓,忖道:若是我独自遇见他,只要他这夺命三音,就要了我的命了!哈门陀对丁讶道:郎中,你的武功似乎比医术更高呢!琴先生似乎也没有料到,丁讶竟是负有奇技之人,这时也说道:哈!我走动江湖数十年,竟也看走了眼!两位都是奇人……丁讶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你们说些什么?我一概不懂!琴先生还未回答,哈门陀已冷笑道:哼!我倒要问问你是什么来历!琴先生也道:我也想请教一下……琴先生说到这里,哈门陀回头道:还有你,今天我要与两位交个朋友!看情形,哈门陀是想把此二老同时解决了!古浪心中很奇怪,忖道:哈门陀已经测验出丁讶的功力深厚,就连琴子南也是一身奇技,凭他一人,竟能抵得过这两个人么?这时琴先生回身走到了哈门陀的身侧,含笑道:怎么,你可是要我做个证人?哈门陀冷冷地说道:我又不打架,你做什么证人?丁讶仍然是那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缩着脖子皱着眉,说道:喂!你们到底有什么事?我还要赶路……哈门陀走至二老之间,正色道:丁老师,琴兄,我只想问你们一句话,你们要到什么地方去?他一双凌厉的目光,射在琴子南的脸上,琴先生迟疑了一下,笑道:四海飘荡!哈门陀冷笑一声,对丁讶道:丁老师你呢?丁讶眉头一皱,无力地答道:寻地觅坟!哈门陀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丁老师的话比琴兄老实得多,如此说来,我倒要先与琴兄谈谈了!哈门陀语态狂妄,仿佛根本就不把丁讶和琴光生看在眼中,听他这么说,琴先生显然有些不悦,他面色一沉,说道:老师父,你法号怎么称呼?哈门陀含笑说道:我法号门陀,你叫我门陀和尚就是了!琴子南闻言面色大变,但很快地恢复了正常,呵呵笑道:在‘达木寺’阿难子圆寂时,莫云彤曾提到门陀和尚之名,阿难子回答说,虽识此人,但毫无武功,今日看来,不是阿难子骗我们,就是你骗了阿难子!哈门陀静静地听他讲完,笑道:阿难子已经去了,这笔老帐不必细算,我只问你一句话,你为何跟踪我徒弟?哈门陀说到后来,面色骤变,笑容尽失。

琴先生怒道:万里江湖任我行,门陀师父,你焉能管得了我?哈门陀不理他,回过了头,对丁讶道:丁老师,你缠着我徒弟又是为了什么?丁讶很平静地答道:我孤老病危,江湖险恶,令徒一身武艺,岂不是可以沿途照料?哈门陀笑道:都有好说词……我暗中察看已久,现在必须作一了断!琴先生怒道:怎么你出家人也要趟此浑水?哈门陀冷笑道:可惜我封剑已久,不能向两位请教,不过我门陀和尚最佩服的是江湖奇侠,二位若是有什么惊人的功夫,让我开开眼界,我和尚自然心服!古浪闻言忖道:如此看来,哈门陀决心动干戈了!琴先生接口道:老师父的意思,可是要与在下过几招?哈门陀双手连摇,笑道:我方才说过了,老僧封剑已久,无法开戒,怎能向阁下请教?琴先生怒道:那么你意思如何?哈门陀望了望丁讶,接道:考验武功,并非要动手过招,丁老师你说对么?丁讶双手套入袖筒,干脆闭上了双目,一言不发,如同没有听见一般。

琴先生插口道:我明白了,老师父你点花样好了!哈门陀笑道:遍地冰雪,一片寒气真个令人不适。

两位施主,我们何不在雪地上煮些沸水取暖。

他此话一说,众人都明白了,琴先生冷笑道:愿意奉陪!哈门陀转头望着丁讶,丁讶这才睁开了眼睛,微微一笑,说道:好办法!哈门陀不再说话,走开了五六尺,折下一节树枝,在琴先生及丁讶面前,各画了一个周径一尺的圆形。

他笑道:我们就以此为界限如何?说着,在自己面前也画了同样的圆形。

古浪有些不解,忖道:他们这是做什么?想是一种测验内力的方法。

哈门陀又道:我喊到‘三’时,一齐动手,以时间的长短,来论高下!琴先生点头道:乐意奉陪!丁讶仍是不说话,连手也未拿出来。

哈门陀提高了声音道:现在开始,一、二、三!他三字出口,立时双手一放,掌心向下,对着雪地上的圆形。

再看琴先生,也是双目微闭,掌心朝下,双掌一阵阵地微抖。

他面前方圆之地,如同受了外力,积雪下陷恰好成了一个圆洞。

可是丁讶的双手,始终没有拿出来,他面前那个圆形,仍然是好好的。

古浪心中很是奇怪,忖道:莫非丁讶还想装胡涂装到底?他的目光又飘向了哈门陀,不大会的工夫,奇迹出现了!原来哈门陀身前那个圆形,冰雪早已陷了下去,并且完全化成雪水。

更惊人的是,那些雪水开始冒热气,又过了不一会的工夫,便热气腾腾,然而那圆洞四周的冰雪,仍然丝毫不受影响,并还发出阵阵寒烟,冷热相潜,顿成奇观。

琴先生面前的圆洞,冰雪也开始溶化,但是还没有发出热气。

古浪讨道:如此看来,琴先生的功夫,显然比哈门陀差多了!但是最令他奇怪的还是丁讶,因为他面前的圆圈,还是冰雪凝结,毫无异状。

丁讶转头对古浪笑道:这倒真奇怪!我这病人有开水可喝了!话才讲完,哈门陀掌下的雪水,已经开始沸腾,一如大火锅。

古浪好不吃惊,再看琴先生面前雪水,也发出了大片热气,只是还未滚沸。

哈门陀笑道:琴先生,你输了!琴先生面色一变,睁开了眼睛,向哈门陀的前面一看,再望了望自己,脸色立时煞白!哈门陀冷笑道:胜负已见分晓,琴先生,往后若再跟踪小徒,就莫怪我出家人不留情面了!琴先生面色极为难看,他输得很不服气,冷笑道:大师父,我这人不到黄河心不死,我们至少要见个真章!哈门陀挥手道:你既出此言,必不服气,若想见真章,只要你再追踪小徒,自可如愿,现在请便,我要与丁老师谈谈!琴先生含羞带愧,几个晃身,已至数十丈外,远远叫道:后会有期!说罢一闪而逝,这个不可一世的奇人,生平是第二次落败,第一次是败在阿难子手下!假若他知道,这一次是败在阿难子帅兄手下,也许就不至太意外了。

哈门陀在他走后,转身向丁讶走来,见丁讶面前原封未动,不禁面色一沉,说道:丁老师,你太看不起我和尚了!丁讶抬头道:老师父,这是什么意思?哈门陀忍着怒气道:丁老帅,我不是初入江湖的孩子,你这一套少来,虽是出家人也有火性啊!丁讶睁大了眼睛道:煮水盛举,我也参与了,只是煮法不同,老师父你看不出来么?哈门陀闻言向地下细看,霎时之间,他面红过耳,一连退后了好几步,仰天大笑道:哈哈……我门陀和尚算是见了高人了!古浪却莫名其妙,忖道:这是怎么回事?丁讶含笑走开了数步,古浪这才看出端倪,惊得双目发直!原来当丁讶走开之后,立时出现了奇迹!他面前那圆形,突然齐边活动起来,成了一个圆形的冰盖子,冰盖之下,早已化成沸水,只是方才被丁讶的内力压着,所以表面始终未曾融化。

这时丁讶一走开,那沸腾的雪水,立时把表面的冰盖融化,现出一池沸水。

古浪好不惊吓,丁讶的内力,能使下层冰雪滚沸,而表面仍然冰雪不融,这等功夫真个闻所未闻。

哈门陀的脸色已恢复正常,说道:丁老师你看上小徒哪一点?丁讶淡淡说道:看上他一片善良之心!哈门陀不禁为之语竭,他铁青着脸,向古浪沉声道:古浪!你过来!古浪无可奈何,只得走了过去,低声道:师父有何吩咐?哈门陀冷冷说道:丁施主身怀奇技,难道你一点都不知道么?古浪虽然心虚,但也只好硬撑到底,说道:我确实不知道,这一路下来,我就没有见他动过手!哈门陀略为思索,转怒为笑,说道:这也难怪你,就是我也是才发觉!他说完了这句话,又走到丁讶身前,脸上挂着令人不可理解的笑容,说道:古浪一路由青海护送你入川,是因你年老体衰,现在你既然有这一身奇技,古浪自然不必再照顾你了!古浪闻言心中一惊,忖道:听他口气,似乎要我离开丁讶……丁讶接口道:我南来千里,只是与他结伴同行,也是一段缘分,并非要他照料我,他是你的徒弟,自然由你支配,我无权过问!哈门陀点头道:这就好办!他说着对古浪道:你与一代奇侠同行千里,竟是浑然无觉,真个是空入宝山!古浪不知如何接话,只得一言不发。

哈门陀又道:前站就是‘绵阳’,有家大店,我在该处等你……徒弟跟着师父走,总是名正言顺的!古浪心中虽然万分不愿,却也无可奈何,只得说道:哪一家大店?哈门陀道:正阳店,一问便知。

哈门陀说着,转身对丁讶道:今日识君,真是三生有幸,如果你喜欢小徒,相信我们还有后会之期。

再会!说罢合十一礼,转身而去,很快地消失在风雪之中。

哈门陀走后,古浪咋舌道:这一下哈门陀对我更怀疑了!丁讶接口道:怀疑由他去怀疑,如果不是我今天露了一手功夫,连他也不敢认定我是会武功的,他不能太责怪你!古浪皱着一双剑眉,说道:哈门陀把我召回他身旁,不知是为了什么。

丁讶点头道:目前还很难看出他的意图,不过你随他去后,却是很不方便!对于这件事,古浪显得颇为气恼,因为他由哈拉湖逃出来,主要的是逃避哈门陀,想不到终究摆脱不了他。

此刻古浪忧心似焚,说道:他若是知道我到桑家堡去,事情可就麻烦了!丁讶道:此事他早晚必定知道,但愿在入桑家堡以前,我不至与他大动干戈!古浪还在思忖,丁讶道:上马吧!我们边走边谈。

这一老一少两个奇人,上马之后,在风雪之中,向绵阳而去。

古浪说道:奇怪!哈门陀也要‘春秋笔’,他又没有行走江湖,又是这么高的武功,他要‘春秋笔’有什么用呢?丁讶笑道:你当知道,哈门陀是阿难子的同门师兄,他要‘春秋笔’并无他用,只是为了争口气而已!古浪紧皱着一双剑眉,说道:唉,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对付他!丁讶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哈门陀有一身出奇的功夫,但是为人怪异,从不走动江湖,更是不收徒弟,他能看上你,收你为徒,足见他是非常地喜爱你,不会太为难你的。

古浪叹了一口气,说道:不管他人品如何,他总算对我不错,只是我师从阿难子,继承了‘春秋笔’,便不得不背叛他!丁讶安慰他道:你不必过于担心,有我在,哈门陀动不了你分毫,何况九娘也不会容你受人伤害呢!古浪心中虽然稍安,但是对哈门陀,总有几分作难。

马行如飞,绵阳已然在望,古浪的心情,也愈发紧张起来。

丁讶道:你尽管放心前去,我随时会在一旁的!这时已经入了镇,天色也昏暗下来,雪飞依旧,越发显得寒冷。

古浪勒住了马,丁讶由马屁股后面跳了下来,向古浪挥了挥手,说道:去吧!说罢转身向一家小店走去。

古浪望着他苍老的背影,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过。

直到丁讶的背影,消失在那家小客店之内,古浪才寻着一个路人,问明了正阳店,策马而去。

正阳店是一座很大的木楼,灯火辉煌,此处已经接近四川内陆,非常繁华。

绵阳是四川的大县,很多川中所产物品,均以此为集散地。

古浪下马之后,取下简单的行李,小二早已上来把马牵走。

古浪走到柜台上,问道:请问可有位出家师父在此投宿?掌柜的连声道:有!有!客人你可是姓古?古浪点头道:不错,请带我到房间去!小二带着古浪到了一间雅房,古浪入内,见只有一张床,哈门陀亦不在,奇道:怎么,那老师父不住在这里么?小二道:他住在隔室,现在不在!古浪点了点头,忖道:不住在一间房内还方便些。

当下吩咐小二送来酒饭,吃个饱,又洗了一个痛快澡,天也就完全黑下来了。

室内掌上了一盏昏灯,室外风雪未住,丝丝沥沥,很是烦人。

古浪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寂寞,他不禁想到了童石红和桑燕。

这两个女孩子,似乎有很多相似的地方,虽然她们表现得不一样,但是古浪相信她们都是很仁慈的。

童石红已离开了况红居,却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她会不会暗中跟着我?古浪想到这里,心中有一种喜悦,想到童石红为了自己的安全,要自己与她一同逃走的事,心中更是悠悠然。

他似乎也感觉到桑燕对自己也有一种不可言传的情意,他心猿意马,推测不已。

灯光摇晃,北风凌厉,酷寒的晚上,古浪愈加尝到了寂寞的滋味!胡乱想了半天,古浪忖道:别想了!未来的事还不知怎么样呢!他拉开了门,走向邻室,仍然是一片黑暗,哈门陀还未回来。

古浪心中想:他到底哪里去了?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身上的春秋笔,轻叹了一口气,忖道:唉,多少人为你而疯狂啊!古浪在室外等了一会,哈门陀仍然没有回来,于是又回到房内,忖道:管他的,我睡觉吧!他把窗户关紧,整理好床铺,正要脱衣就寝,突听室外有脚步声。

古浪沉声道:谁?随见一人推门而入,正是哈门陀,他手中还提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古浪看清之后,大为惊诧,脱口道:啊!石明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