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条人影电闪入场,其中一人,用掌力迫开神风老人,另一人挟宫仇闪电般飘逝,天残老怪暴喝一声,破空追去。
场中爆起一片惊呼之声。
天残老怪与神风老人功力通玄,来人竟然能从两人面前劫人而遁,这份身手,的确是惊世骇俗。
神风老人碎然遇袭,被震开了数步,但他的身手岂是等闲,退步之间,已极快地挥出三掌。
但对方似乎志不在此,几乎是神风老人反击的同时,飞遁而逝。
出手,劫人,飞遁,仅是电光石火之间的事,在场高手,没有一个看出,来人是什么形象。
也就在群豪惊震莫名之际,场中同时失去了神风老人的影子。
快,快得令人叹为观止。
一场暴风疾雨,至此烟消云散。
张仙祠已被烧成了一片瓦砾之场,仅有那些焦梁断柱,还在冒着轻烟。
于是——所有心怀贪欲的黑白两道高手,一个个哑然若失地败兴而离。
于是——白尸的生死,宫仇的来历,一元宝箓的下落,在江湖中成了一个谜。
当然,这不是谜,宫仇心中雪亮。
且说,宫仇被人挟持电奔,但觉眼前景物,从视线内飞驰倒退,一时之间,他无法看出挟持自己的是什么样的人物,只是感到对方的身手高得骇人而已。
那人似在躲避后面的人追踪,主旋右变,专拣隐蔽之处而行。
足足半个时辰,来在一座巉岩棋布的峰头之上,那人刹住身形,放下宫仇。
宫仇目光扫处,不由怦然心惊,这劫持自己的,竟然是个半老徐娘,风韵依稀,腮旁一颗蚕豆大的红痣,衬得她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情。
他年方十六,对男女间事,不甚了了,这只是一种本能上的反应。
那妇人眉目之间,隐含煞气,冷冰冰地道:你叫宫仇?不错!你是‘黑白双尸’的传人?宫仇心内暗忖,来了,原来仍是为了这个,当下以更冷的声音道:不是!那妇人扬眉一竖,娇斥道:你说谎!信不信由你!好小子,看你邪还是老娘邪……这一声老娘,使宫仇联想到他的母亲,母亲被奸杀的惨状,又呈脑海,他像中了蛇蝎似的一震,双掌挟以全部功力,陡然劈了出去。
他自承受了白尸的全部真元之后,内力之强,已达惊人之境,虽说尚不能全发为己用,但已非同小可,这倾力一击,势若倒海排山。
那妇人估不到他会碎然出手,粉腮为之一变,但身形不移,双掌一圈一划。
这一划之间,排山劲气竟然被引得滑向一边。
隆!然巨震声中,石屑乱飞,一根合抱的石笋,被劈成了一堆碎石。
好小子,有你的!一个震耳的喝声传处,一个五给长须飘拂的青衫中年,现身出来。
宫仇掌力被对方引开,心头大骇,见这中年现身,又是一震,那突发的恨火,在一击之后,消失了大半。
那中年人笑吟吟的向那妇人道:怎么样?这小子邪得紧,矢口否认!先废了他的功力再说!宫仇闻言之下,肝胆皆炸,重重地哼了一声。
那中年偏头打量了宫仇片刻,道:这小子骨格不凡,想不到做了‘双尸’的传人,可惜……可惜又怎么样?可借其寿不永。
臭男人,你什么时候学舍了看相?哈哈!贼婆娘,碰到我俩手里,难道还想活?宫仇暗忖,原来他们是夫妇,只不知是什么来路。
中年男子目光又移到宫仇面上,冷冷地道:小子,你还是照实说的好,‘一元宝箓’竟在何处?宫仇愤恨至极地道:无可奉告!白尸是生是死?不知道!好小子,你听说过‘侏儒神通’这门工夫没有,我只消双指一伸,嘿嘿……宫仇登时心头巨震,透心冰凉,他曾依稀记得母亲生前曾向他说过,武林中有一个专走偏激邪门路子的门派,叫奇门派,武功自成一格,黑白道闻名丧胆,处置敌人的手法,残忍酷虐,其中最骇人的是侏儒神通,被这邪门工夫所伤的人,筋骨收缩,状类婴儿,终生现世……心念之中,脱口道:你俩是‘奇门派’的?那男子嘻嘻一笑道:小子,你说对了,‘乾坤双煞’,不陌生吧?我叫‘乾煞西门琛’,她那‘坤煞吴莺莺’,比你那师父‘黑白双尸’高明吧!宫仇抗声道:我不是‘双尸’传人!坤煞吴莺莺冷笑一声道:小子,你会说实话的!话声中,并指如戟,朝宫仇胸前点去……宫仇亡魂大冒,他并非怕死,而是怕求死不能。
蓦在此刻——一个沙哑但却雄浑的声音,破空传来:餐星吞月,倚云卧波,烟水微茫,奇门为尊。
乾坤双煞登时面色大变。
坤煞吴莺莺顾不得再伤宫仇,栗声向乾煞西门琛道:怎么办?走!走!这……贼婆娘,你想死我可还要活呢!这小子呢?带走!宫仇智慧超人,知道这是一个转机,稍纵即逝,半声不吭,双掌挟以毕生功力,猛然劈出,势若怒海狂涛。
乾坤双煞似乎怕极了那暗中发声的人,恨哼一声,双双纵落峰头,电掣而逝。
宫仇茫然了。
这暗中发声惊走乾坤双煞的人是谁?目的何在?以乾坤双煞的功力尚且准逃之不暇,显见这暗中人必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人物,自己岂非离了虎口,又入狮口?心念之中,身后突地传来一声脆笑。
宫仇骤然回身,登时怔住,面对自己的竟然是一个衣衫褴楼,既黑且脏,年纪和自己不相上下,形同叫化的毛头小子。
难道惊走乾坤双煞的会是他?这简直有些不可思议。
但听他刚才的笑声,脆得像个女孩子……心中虽惊疑,但仍不得不问道:兄台……什么,你叫我兄台?嘻嘻……这一笑,露出了莹白如玉的贝齿,宫仇又是一愕,讪讪地道:这称呼不当么?哦……这……这字眼不大好听,看来你年组比我大,叫我的名字吧,我叫冯真……冯兄!说要你叫我名字!宫仇被弄得尴尬非凡,只好道:我叫宫仇……早知道了!哦!贵庚?十五!我十六,托大叫你真弟,如何?好极了,就这样吧!宫仇迭遭惨事,形成他性格早熟,但天真未混,冯真的谈吐,引发了他被压抑的童心,也扫除了他下意识中的冷漠,掀起一种跃跃欲试之情。
真弟,方才‘乾坤双煞’……怎么样,不坏吧?是你?冯真调皮地一笑道:这一手如何?我不懂!我是冒名施诈,想不到真的把‘双煞’唬得抱头鼠窜!可是那声音?要不要我学给你听听!……餐星吞月,倚云卧波……声音沙哑而不失雄浑,与方才所听的一般无二,不由为之绝倒,莞尔道:这怎么学的?你知道口技这一行没有?江湖玩意!不错,我曾经学过这一门!其实冯真是完全凭着精湛的内功,改变嗓音,宫仇见识少,没有体会出来。
真弟,那四句诗不象诗,词不象词的玩意,怎能唬走‘乾坤双煞’?冯真闻言一呆,随即轻声一笑道:这是一个无名老人教我的,他说如果逢上‘乾坤双煞’,这法儿最有效,到底是什么原因,我也不知道。
哦!宫仇明知这是句搪塞的话,但却无可挑剔,彼此才认识,当然也不好追问,哦!了一声之后,接着道:真弟,谢谢你解了我的危难!不必挂齿,适逢其会罢了!宫仇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道:真弟,你家住哪里?冯真眼圈一红,道:我没有家!什么,你没有家?是的,我妈死了,我爹不要我了!这,怎么说?我爹不许我出来,我自己偷跑出来,他不要我了!你怎知令尊不要你呢,天下父母心,没有不疼儿女的!我出来一年多了,也不见他找我,这证明他不要我了!宫仇几乎忍不住笑出声来,这真最孩子活,忍俊不住地道:也许今尊正在找你,只是找不着罢了?冯真展颜一笑道:也许是的,可能我错怪他老人家了!真弟最好还是回家,以免令尊大人牵挂,你这年纪出来飘泊……冯真用手指比腮一羞道:你只不过比我大一岁而已,一年三百六十天,说话倒是满老练的,那你呢?为什么又……哦,我想起来了,你是‘黑白双尸’的弟子,所以……我不是!真的?我何必骗你!嗯,我想你不是,你的武功路数,完全不是‘双尸’的路子,但你夜入‘张仙祠’,而能安然度过一夜,这为什么?我是去赶拜兄之约,胡闯进去,弄出这大的误会。
你还有拜兄,他是谁?辣手书生!哦!名气不小!真弟对江湖事知道得不少?道听途说而已!宫仇想起拜兄辣手书生,不禁大感急躁,如果他找不到黑心国手求治,后果不堪设想,心念之中,道:真弟,后会有期……什么,你要走了?是的!我还有话要给你谈。
以后吧!什么事这样作急?宫仇无奈,只好把辣手书生徐陵,被爱人邢玉娇下毒谋害,必须要在今天日落前,找到黑心国手求治的事,说了一遍。
冯真嗯了声道:如此,你拜兄算是死定了!宫仇不由心头巨震,一把捉住冯真的手道:为什么?这一捉,但觉对方的手滑腻细致,柔若无骨,但也不大注意,他一心系恋拜兄辣手书生的安危。
冯真眼内闪过一丝异样的色彩,徐徐地道:黑心国手医术天下无双,但其心之黑也是普天下难找第二人,凡求他医治的,必须付出相当的代价,照仇哥之言,‘辣手书生’被害,间接由于‘金剑盟’存心要剪除‘青衣帮’,而‘黑心国手’已被‘金剑盟’延揽,他找到‘黑心国手’也是死,找不到那就更不用提了!宫仇登时额角现汗,狠声道:如果拜兄遭受不幸,我要为他报仇!冯真偏头想了一想,猛地抽回被宫仇握住的手,道:有了!什么有了?我们得马上找到‘辣手书生’。
如果他还不死的话,总有办法可想!事不宜迟,走吧……真弟要和我一路?你不愿意?走吧,焉有不愿意之理!说着,弹身驰下峰头,他心里惶急,脚下可使出了全劲,去势如电,奔了一程,暗骂一声该死,这一跑,冯真岂能赶得上,心念之中,陡然止步。
冯真的声音道:噫,怎么不走了?宫仇回头一看,冯真距自己不过五尺,面不红气不喘,一付嘻皮笑脸之相,不自禁地面上一红,道:我怕你追不上?冯真嘻地一笑道:还可勉强应付,仇哥你尽量吧!宫仇对于这突梯刁钻的小友,感到有些骇然了,自己承受了白尸的全部真元,犹有可说,对方这大年纪,看情形内力修为在自己之上,江湖阅历也相当深,真是人不可以貌相,海水不可以斗量。
当下重行举步,全力疾奔。
顾盼之间,山区已尽,眼前现出坦荡官道。
两人不期然地一刹身形。
宫仇道:真弟,现在如何追去?就在此刻,一条人影,星射而来,到了两人身前,突地止住奔势,赫然是一个五十上下的枯瘦老者。
那老者打量了两人几眼,目注宫仇遣:小哥儿就是宫少侠?宫伙一怔神,道:不错!那老者面上呈喜色,道:请随小老儿来!宫仇惑然道:阁下何方高人?小老儿‘飞天蝙蝠胡靖’,奉命恭请少侠!奉何人之命?少侠到后自知!冯真突地一拉宫仇道:跟他去!宫仇茫然道:跟他去?冯真喜逐颜开地道:走吧,没有错,胡分舵主请带路!飞天蝙蝠胡靖骇然望了这既脏且黑的小叫化一眼,掉头飞奔。
宫仇疑云满腹,眼看冯真已举步,只好跟着弹身,心中却有些忐忑难安,冯真现身突兀,与自己相交前后仅一个时辰不到,如果其中有什么阴谋,那岂非睁着眼睛往火坑里跳?一元宝篆的事,已使他在极短的时间内,成熟了不少,但,想尽管想,脚下却不曾稍慢。
飞天蝙蝠人如其号,奔驰起来,直似一缕轻烟。
宫仇若非在昨夜得白尸输功,以他原有的造诣,那真要望尘莫及了。
奔行了约莫十里,拆入山区,愈行愈是荒僻。
眼前,来在一座幽深的谷口。
飞天蝙蝠胡靖首先刹住身形,宫仇和冯真也跟着停下。
谷侧峰壁半腰,传来一声轻喝:何方朋友?飞天蝙蝠立即应道:头顶一柱香!以何为证?青腰三带结!请进!宫仇心中大感惶惑,分明这谷中是一个神秘所在,福祸全在进退一念之间。
飞天蝙蝠一摆手,道:两位请跟我来!宫仇正自踌躇之际,冯真已露齿一笑道:走吧!宫仇天生傲性,心一横,不计利害,跟了进去。
谷道幽暗深长,一路之上,隐约中人影憧憧,约莫盏茶工夫,面前现出一幢苔藓遍布的石屋,屋前站着四个青衣汉子,满面凄苦之色,其中之一抢步上前道:舵主回来了!飞天蝙蝠道:请禀帮主,客已请到!青衣汉子道:帮主有谕,客到立即请进,毋须通禀了!飞天蝙蝠往旁边一侧身,道:两位请进吧!宫仇惶然望了冯真一眼,看不出他脸上有什么异样表情,咬一咬牙,大踏步往里便走,那青衣汉子忙抢前领路。
晃眼来在一扇半开的房门之前,又是两名青衣汉子左右保门。
那领路的青衣汉子向那守门的两名青衣人道:宫少侠到!房内立即传出个孱弱的声音:请进来!宫仇一听声音,登时领悟,大叫一声:大哥!一脚跨了进去,冯真随之而进。
房内锦榻之上,半卧着一个面色憔悴的青衣人,他,正是青衣帮帮主辣手书生徐陵。
宫仇激动地再唤了一声:大哥!辣手书生目光扫向宫仇身后的冯真,道:兄弟,这位是……宫仇忙道:这是小弟新结识的好友冯真!哦,请坐!冯真大咧咧地朝旁边椅子上一坐,道:帮主,幸会!辣手书生眉毛微微一皱,向宫仇道:兄弟!愚见我以为此生不能相见了,想不到还能……说到这里,一阵哽咽,竟然说不下去。
宫仇鼻子一酸,泪水几乎夺眶而出,悲声道:大哥,情形怎么样?青衣帮总坛和各地分舵,在同一天被毁,帮中弟子大半被屠杀,少部分漂游在外,这里是唯一仅存的一处分舵!谁下的手?金剑盟!宫仇咬牙哼了一声,道:大哥,你的伤……兄弟,我还有一个时辰可活!宫仇的泪水,终于滚落腮边。
辣手书生又道:昨晚我奔赴‘张仙祠’,发现黑白双尸’的标记,只好回头,想不到与你错过,一切经过,已得门下弟子传报,兄弟,想不到你竟然还活着,赶上最后一面……冯真在一旁冷冷地接口道:别哭,死不了!这话像是在哄一个孩子,令人啼笑皆非。
宫仇却认真地道:真弟,你说你有办法?当然!什么办法?我这里有一粒‘血豆蔻’……辣手书生半躺着的身躯,倏地坐直起来,颤声道:血豆寇?不错,‘血豆寇’可以使阁下保住元神,遏阻毒势,一月之内,绝无生命之忧,仅一月的时间,定可从‘黑心国手’处得到‘辟毒丹’!这……‘血豆寇’是稀世之珍啊……冯真一撇嘴道:这东西我家里有的是,算不了什么,你既是我仇哥哥的拜兄,再珍贵的东西我都不在乎!宫仇心里感到一阵欣慰,结交了这位慧黠的朋友,的确不冤。
辣手书生感激地道:小兄弟,如此我受之有愧了!口里说,心里却在想,这形同小叫化的少年,究竟是什么来路,血豆寇稀世之珍,他竟说家里有的是,但,一时也不好问出口来。
冯真伸手怀中一阵掏摸,取出一粒血红的豆蔻来,直伸到辣手书生口边,道:吃下去吧!那只既脏且黑的手,实在令人不敢恭维,辣手书生伸手接过,放入口里。
宫仇诚挚地向冯真道:真弟,我该谢谢你!免,不值言谢!说完,转面向辣手书生道:我也叫你大哥吧,你现在该运息一番,帮助药力推行,我和仇哥哥暂且告辞!什么,要走?替大哥去向黑心国手’讨药!小兄弟,你与那黑心老儿相识?不!那……我自有办法!愚兄我这里有几粒珠子,带去向对方交换,也许好说话些……不必!宫仇对冯真虽说仍莫测高深,但却相信他的话决非无的放矢,接话道:大哥,如此我们告辞了!兄弟,最少也得用过酒饭……人之相知,贵在知心,大哥,不必了!两位兄弟,为我如此奔波犯难,教我心何能安?大哥这话岂非见外了!既然如此,兄弟,本帮目前已由明转暗,我传令门人弟子,随时听候吩咐,凡是衣服前襟上有一段青线的便是本帮弟子!小弟记下了,大哥珍重!辣手书生双目滚泪,这泪水是感激也是悲哀。
宫仇与冯真别了辣手书生,双双出谷。
宫仇道:真弟,哪里去找‘黑心国手’?星子岩,他的老窝!如果他不在呢?更好!为什么?届时自知,赶路吧!黄昏时分,两人来在一座大镇甸中。
华灯初上,人群熙来攘去,热闹非凡。
冯真道:仇哥哥,我们先去吃饭吧!宫仇点头道了声:好!他对新结识的兄弟,始终感到有一种说不出的异样感受,但又无法分析异在何处。
两人穿插在人群中,直奔大街。
走了没有几步,宫仇忽然发觉冯真竟然失去了踪影,不由大是惶然,目光四扫之下,连一点影子都看不到。
突地——前头行人波分浪裂,向两旁闪开,间或传出一两声惊噫!,看见一个貌相威棱的老者,旁若无人地迎面疾走而来。
宫仇大感骇然,眨眼之间,那老者已行到身前,但觉有一股极强的暗劲,把自己的身形,向外猛推,本能上的反应,使他沉气稳身,但仍被迫得踉跄退开,心中之骇异,莫可言宣。
那老者似有所觉,目光向宫仇一扫。
宫仇的目光甫一接触到对方的目光,立感心旌摇摇,六神无主,不自觉地低下头去,心中暗呼:邪门!老人去远了,他仍征在当场。
忽地有人拉了他一把,道:走呀,发什么呆?一看,竟然是冯真,不知何时又回到自己身边,讶然道:方才你去了哪里?冯真不自然地一笑道:去如厕!你看到那邪门老人没有?什么老人,没有呀?宫仇余悸犹存地把所见说了一遍,冯真双目连眨道:我知道了,他就是当今武林第一高手‘白石岛主’、‘奇门派’掌门人!乾坤双煞的师父?不错!宫仇倒吸了一口凉气,道:这就难怪了!心中却暗自佩服冯真见闻广博。
两人沿街而行,冯真七拣八拣地,最后在一间气派十足的酒楼前停下步子,道:仇哥哥,这里将就吧!宫仇倒是胸无成见,微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手拉手地踏进酒楼大门……店小二看这两个人上门,一个是村俗少年,另一个和乞丐差不了多少,神气十足的横身当门一站,吆喝道:你两个小子胡闯些什么?宫仇一怔神,冯真一翻跟,大声道:你们这儿是干什么买卖的?酒楼!这不就结了!店个二瞪眼道:你俩……冯真呸了一声道:小子,你则狗眼看人低,以为小爷吃了付不起钱,是不是?说着,从腰间取出一锭金子,晃了一晃。
店小二马上改容道:两位请进!冯真白了小二一眼,进去拣最大的一副座头坐了,高声嚷嚷道:小二,四时鲜,四干果,再拣你们店里拿手的菜十个二十个,上等花雕半斤!小二倒咽了一口唾沫,转身下去。
宫仇皱眉道:兄弟,吃不了这许多?冯真噗哧一笑道:吃不了摆着看吧!不一时,酒菜齐上,宫仇是确实饿了,举箸大嚼,而冯真却斯文得很,浅尝则止,但每一盘每一碟他都用筷子穷翻一遍。
吃喝间,冯真认真地道:仇哥哥,你内力相当深厚,而招式却令人不敢恭维,什么原因?这,想是缺了明师指点的原故!我替你介绍一个师父好不好?师父?不错,以你的内功根基,只消一年半载,包管使武林侧目!什么样的师父?你先说愿不愿?愿当然愿意,不过……怎么样?我要学剑!学剑?嗯!为什么?宫仇面上流露出一片惨厉之色,激动地道:先母生前一再告诫,必须习剑!冯其哦!了一声道:你也没有妈妈了?宫仇眉目之间,怨毒之色大浓,咬牙道:孑然一身!你比我还可怜!真弟,武林中以剑术称雄的有哪些?论武功当推‘奇门派’掌门‘白石岛主’第一……真弟,你似乎对‘白石岛主’特别推崇,我说的剑术!剑术吗………四大剑派武当、昆仑、峨嵋、华山,近百年来,人才调落,不足一道,目今当以‘金剑盟’盟主为最!盟主是谁?不知道,但传言他的剑术已到了出神入化之境,可能找不到敌手!只他一个?不,‘二贤庄’庄主南宫靖与何一凡合称‘无敌双剑’,但……怎么样?十六年前,‘二贤庄’遭逢巨变,自庄主以下,无一幸免,被誉为‘武林第一家’的‘二贤庄’也被烧成白地!哦,什么样的巨变?这在武林中是一个谜!另外呢?百年来仅见的剑术好手‘丑剑客’,但他在三十年前失了踪,这也是一个谜!宫仇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道:我们该走了?冯真点头招呼小二,把那锭约莫一两重的金棵往桌上一放,道:小二,剩下的赏你!店小二连眼都直了,好半晌才哈腰作揖地道:谢小爷的赏,小的方才有眼无珠,请小爷原谅!说着,把金锭小心翼翼地放入怀中,侧身恭送。
冯真一拉宫仇,道:走!因起身得急,把站在一边的小二,撞得倒退了一步。
出了店门,冯真一扬手,道:仇哥哥,你看!他手中正是方才付给小二的那锭金子。
宫仇征得一怔,拂然变色道:真弟,你……我怪他狗眼看人,消遣他一下!这不是我辈应为的事!你不高兴?嗯!好,你别扳面孔,我回去还给他吧!说着,真的回身入店,往柜台上一放便走,那小二还蒙在鼓里哩!方出镇梢,冯真怪叫一声道:糟了!宫仇愕然道:什么糟了!我们不该在那大酒楼之中露面!为什么?‘金剑盟’耳目众多,‘黑心国手’既是该盟的人,对于我们求药的事大有妨碍,间时‘张仙祠’之役,不少武林人都认识你,这……宫仇对于这刁攒古怪的真弟,开始有些怀疑了,以他这年纪,不但武功高得出奇,而且江湖门槛之精,令人咋舌,尤其唬走乾坤双煞,店中窃金,这两件近于下三流玩意的诈扒手段,更使他不能释之于怀,他无法想象冯真到底是什么来历!心念之中,脱口道:真弟,你到底是什么门派?问这干吗?我想知道!说来话长,以后慢慢的会告诉你,现在你等一等,我去去就来!说着,不待宫仇答应,返身又朝大街奔去,眨眼消失在人丛之中。
宫仇迷悯地望着冯真背影消失,不知他这一去又弄出什么花样。
突地——一条人影,从暗角里转了出来,向宫仇一抱拳道:在下‘神行客郑良’,职司‘青衣帮’巡察总监,奉令听候差遣!宫仇一看,对方是一个短小精悍的老者,襟前穿着一股青线,随道:郑总监,差遣两字不敢,目前没有事!在下告退!声落,人影已沓。
工夫不大,冯真兴冲冲奔了来,手里提着一个包袱,一言不发,拉着首仇就走,来到镇外无人之处,冯真打开包袱,取出一套书生行头,衣履头巾俱全,道:仇兄快换上。
这……做什么?换上吧,多少可以避点耳目,以免发生意外麻烦!(缺三行)衣角,竟然是上等衣料,笑嘻嘻地道:我不会刻苦自己,行了吧!宫仇莫测高深地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经不住冯真一再催促,只好换上衣履头巾,这一换上书生装束,立即显得俊秀飘逸,成了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
冯真一拍手道:仇哥哥,你真美!宫仇尴尬地一笑道:美?是呀,美男子,俏书生!宫仇吐了一口长气道:真弟,我们该走了!走吧,但不必太急,我们天明时赶到‘星子岩’!两人漏夜上道,向曲州奔去。
日出时分,两人来到了星子岩前,只见一片碣色石林中,隐着一所巨宅。
冯真用手一指道:到了,这就是‘生死庄’!什么‘生死庄’?‘黑心国手’,医道盖世无双,用毒也是世间少有,能活人,也能死人,所以叫做‘生死庄’,同时,施医必谈代价,如果代价不合,人死在脚前他也不管!医术所以济世,这作风的确令人不解!现在我们去取药!宫仇一怔道:取药?不错,取药!(缺二行)葫芦代表悬壶,是生门,有人把守,求医的必得走这条路,骷髅头代表死门,步步皆毒,但没有人把守!那还有谁睁着眼进死门,岂非多余?一点也不,我们现在要进死门!宫仇怦然心惊,栗声道:进死门?冯真神秘地一笑道:从现在起,你最好少开口!说着,走到挂着白骨骷髅头的路口,扬声高叫道:金光万道!未几,一个声音遥应道:剑气冲霄!宫仇心中一动,只见一条人影,从石笋夹峙的珙道中奔了出来,赫然是一个胸前绕着一柄金剑的汉子。
那汉子一见两人之面,顿时愣住了,面上全是惊诧莫名之色。
冯真愣地从怀中抽出一柄金光灿然的小剑,向上一扬。
那汉子面色一肃,躬身道:弟子‘荣养殿’侍卫孙丕候令!冯真一收金剑,道:殿主可在庄中?外出未归!何人主持庄务?殿主千金黄淑惠!要她接令!容弟子入内通禀?快!侍卫孙丕施礼疾退。
宫仇心中杀机陡炽,想不到冯真会是金剑盟的人,金剑盟主使红花会毒害拜兄辣手书生徐陵,毁了青衣帮,又假黑心国手以黑蜘蛛毒杀黑白双尸,自己受白尸轻功赠笈之德,理应有所报效……心念之中,一双带煞的眼睛,已迫视向冯真。
冯真见状骇然道:仇哥哥,你怎么了?宫仇栗声道:我要杀你!冯真下意识地退了一步,道:杀我,为什么?你自己心里明白!我不明白!宫仇冷哼了一声,一掌劈向冯真当胸,他自得白尸输以全部真元,内力之强,已到了惊人地步,这一掌势如排山。
冯真尖叫一声,双掌一圈,一道排山劲气,竟然被引得卷向空处。
宫仇这一惊非同小可,这种引开掌劲的玄奇功力,他曾在乾坤双煞的手下体验过,想不到冯真小小年纪,也会来这一手。
冯真双目圆睁,厉声道:你这是干什么?那眼神之中,似有一股慑人的力量,使宫仇大感气馁,但仍怒声道:想不到你会是‘金剑盟’的人……一条纤细人影,如行云流水般珊珊而至。
冯真狠狠地白了宫仇一眼,压低了嗓音道:你是个笨么,傻瓜,如果你不愿意大哥死的话,就放规矩些,否则坏了事由你负责!来人,已停在身前,是一个豆蔻芳华的绿衣丽人,美得令人目眩,不问可知,她就是刚才那黑衣汉子口中的黄淑惠。
宫仇满头雾水,蹩了一肚子闷气。
黄淑惠目光扫及冯真时,秀眉一蹙,及至看到宫仇时,粉腮之上倏起两片红晕,芳心卜卜乱跳,她被宫仇的绝世风标吸引了,竟忘了礼数。
冯真冷冷一降,道:你就是黄姑娘?黄淑惠如梦乍觉,讪讪道:正是,两位如何称呼?话声中,一对剪水双瞳,仍然瞟向宫仇,宫仇被她看得面上一热,但这神情,被他脸上融不开似的冷漠恨意所掩盖了。
冯真再次取出金剑,也不表明身份,朗声道:黄姑娘接令!弟子在!盟主上谕,即取‘辟毒丹’应用!遵谕!冯真收起金剑。
黄淑惠大惑不解,何以美书生双唇紧闭,而由这叫化般的小子传令,同时两人身上都没有穿着‘金剑盟’的规制服色,但,怀疑仅管怀疑,金剑令大于一切,除发令者和长老之外,任何职位的弟子,都得恪遵,当下目注宫仇道:但不知上谕要多少位应用?宫仇面寒如冰,闷声不响,心中却响咕不已,他完全不明白冯真在弄什么玄虚。
冯真冷冷地道:尽其所有!黄淑惠一怔神,颤声道:家父生平一共只炼制了二十粒,用去五粒,目前仅存十五粒!这最上谕,恕小可无法作主!请进!两位紧随我身后不要超出两丈,这通道遍地皆毒!冯真大咧咧地道:这不须姑娘吩咐!随着,向宫仇施了一个眼色,跟在黄淑惠身后,向里走进,宫仇满腹疑云未消,复又心惊于遍地皆毒这句话,硬着头皮跟去。
甫入通道,鼻中忽闻一股浓郁的异香,他本聪明绝顶,参以黄淑惠嘱咐不要离开两丈的话,顿悟这异香必是解这通道之毒的解药无疑。
顾盼之间,来在一座宏伟的门楼之前,黄淑惠侧身一让道:两位请进!冯真嘻嘻一笑道:黄姑娘,上谕紧迫,没有太多的时间,姑娘不必拘礼了!如此请随我来!一路穿门入户,所有庄中人莫不以惊怔之色注视两人。
不久,来人在一间精致的小轩中,黄淑惠道:两位稍候,我进丹房去取!冯真向宫仇施了一个眼色,对黄淑惠道:黄姑娘,黄股主医术通神,必炼有不少稀世灵丹,我们近卫长意欲见况一下丹房,可以吗?黄淑惠面现难色,但当目光触及宫仇时,突地粉腮微微一变,点头道:请!宫仇心中既惶惑又好笑,冯真竟然把自己称作近卫长,这是从何说起?他这一见识丹房,不知又要玩出什么花样?蓦地——轩外传来一声惊异的呼声道:近卫长?宫仇心中卜的一跳,这一露出马脚,势将功亏一篑,生死庄遍地皆毒,纵使本领通天,也莫奈毒何!黄淑惠粉腮一变……冯真冷笑一声道:外面是谁?一个绣金剑的汉子,出现在轩门边。
冯真煞有介事地喝叱道:你知道本盟十大规条之中,第七条是什么?那汉子顿时面如土色,俯首道:弟子知罪!说,第七条?怀疑‘金剑令’者死!话声中,额上汗珠已滚滚而落。
很好……宫仇生怕别生枝节,丹药不到手,误了拜见的生命,立即接话道:念在无知初犯,不令追究,下去!谢令!那汉子如逢大赦,躬身施礼而退。
黄淑惠伸手一按壁间,一道小门突地出现,三人鱼贯而入。
丹房内三个巨形木架,各分八层,摆满了大瓶小罐,每一个瓶罐上,都贴有标签,注明名称药性。
宫仇走马观花地浏览了一遍,不由为之咋舌,救人的良药与杀人的毒药各占其半。
黄淑惠从居中最上一层的一个特制抽斗里,取出了一个小玉瓶,似乎十分惋惜地看了又看,然后递与宫仇道:请验收,一共十五粒,无论身中任何巨毒,一粒奏功!宫仇随便看了一看,纳入怀中。
黄淑惠眼波流转,微红着脸道:近卫长尊姓?宫仇一愕,脱口道:在下姓宫,宫殿之宫!哦……冯真大声道:近卫长,上令所限,立刻动身吧!好!黄淑惠恭送两人到了那条死门通道之外,似乎惘然若失地向宫仇道:宫……近卫长,盼能再见!宫仇语含深意地道:一定会的!这四个字却使黄淑惠芳心甜蜜无比,不自禁地嫣然一笑。
冯真狠狠瞪了宫仇一眼道:走呀!两人转出石林,上了大道,冯真从怀中掏出一只墨绿小瓶,道:仇哥哥,带在身上,将来会有用的!宫仇一愣,道:那是什么?疗伤圣品,‘归元丹’!你……冯真一撅嘴,道:顺手牵羊不为偷,‘黑心国手’作孽不少,拿他的东西救人算是替迎赎罪!你拿着罢?我?嘻嘻,另有家传灵药可用!不由分说,强塞到宫仇手中,宫仇只好放入怀里。
冯真又道:到了前路城镇,如果见有‘青衣帮’弟子,给他一粒‘辟毒丹’。
由他们送回去,比较稳妥,我俩的形迹,恐怕瞒不了对方!语声才落,一个短小精悍的老者,已迎面而至。
宫仇心中大喜,急取出辟毒丹倒了一粒,抢步上前,道:郑总监,你来得正好,这粒‘辟毒丹’立即星夜送回去!神行客郑良喜孜孜地双手接过,道:敬代敝帮主向两位少侠致谢!不敢当,在下与贵帮主八拜为交,份所当为!神行客郑良施礼为退,抄僻路自去。
宫仇心头一松,笑向冯真道:真弟,‘金剑令’是怎么回事?冯真洋洋得意地一阵笑道:这是我无意中得到的,想不到派上了这大用场!帮派令剑,你会无意中得到?信不信由你!可是你对金剑盟’的切口与内幕,似乎瞭如指掌,这又作何解释?这是见闻!蓦地——道旁林中,传出一阵令人毛骨惊然的狂笑……笑声凄厉刺耳,虽在光天化日之下,仍使人有一种阴森恐怖之感。
宫仇不由心头一震,不自觉地刹住了身形。
冯真骇然道:难道是她?话声方落,只见一个满头白发纷披,鸠形鹄面的老太婆,手中倒拖着一根黑黝黝的拐杖,从林中踉踉跄跄地奔了出来,口中仍然狂笑不停。
宫仇剑眉紧蹙道:她是谁?冯真急声道:疯婆子,快走,别惹她!宫仇好奇之念大炽,心想,冯真刁钻古怪,天不怕,地不怕,怎会独怕这疯婆子,其中必有蹊跷,心念转处,讶然道:疯婆子有什么可怕的?你不知道,快走!那老太婆耳朵可真灵,一摆头,把纷被的白发甩向颈后,狂笑之声立止,目中寒芒暴射,厉声大喝道:谁是疯婆子!冯真跌脚道:这下将缠夹不清了!眼一花,那老太婆已站在两人面前,身法之快,令人咋舌。
冯真作了一个揖道:老前辈,我给你行礼!那老太婆听而不闻,两眼一不稍瞬地逼视着宫仇,风干橘皮似的脸上,起了一阵抽搐,突地一抡拐杖,厉声道:负心人,我找得你好苦,今天你走不掉了,我先杀了你再自杀!随着话声,一拐向宫仇拦腰扫了过去。
仗沉力猛,破空生啸。
冯真一拉宫仇,闪电般暴退五尺,杖影从身前掠过,劲风扑面如割。
宫仇这一来可胆寒了。
心念未转,对方第二拐又告当头劈到,快过电光火石。
两人再度弹退……焉知这疯老婆子,武功竟然高得出奇,中途变势,一长身,改为横击,两人无论如何也逃不过这这一杖之厄。
就在这生死系于一发的瞬间,冯真一抖手,把宫仇摔出八尺之外……砰!冯真一个小小身形,被一杖扫得旋飞而起,如断线风筝似的泻向三丈之外。
宫仇心肝俱裂,悲呼一声:真弟!甫沾地面的身形,暴弹而起,扑向冯真……这些,都不过是眨眼间事。
疯老婆子闪电般一挪身躯,凭空伸杖一点,宫仇弹在半空的身形,垂直地落了下来,卜地无法动弹,心里暗道一声:完了!杖影横斜,当头劈落……眼看宫仇势非惨死当场不可。
就在此刻——只听啵地一声大响,疯老婆子的拐杖,竟然被撞得偏向一侧,但她的身手,实非等闲,就荡开之势一抡,再度劈落。
空气紧张得无以复加。
电光火石之间,宫仇的身躯,被人抱着翻滚而出。
砰!的一声暴响,碎石飞进,尘沙怒扬,地上被击成了一个三尺大的深坑。
宫仇但觉身躯一震,原来被制穴道已被解开,又才推滚了一丈之多,起身一看,出手救自己的,赫然是冯真。
他心中的震骇,简直无法形容,这确实是邪门,冯真被疯老婆子一拐杖卷飞数丈,非但不死,看样子连伤都没有。
邪门,他对冯真更加感到莫测高深。
当下不自觉地脱口道:真弟,我以为……你以为我死了,是不是?人影一晃,疯老婆子再度欺到了两人身前,快捷得令人咋舌。
冯真把宫仇推向身后,赶紧作揖道:老前辈,你认错人了!疯老婆子双眼一瞪,凝视了宫仇片刻,神情一黯,顾然造:是的,我认错人了,他比他年纪要大些……话锋一顿,突地又厉声道:说,我的他究竟在哪儿?气势汹汹,看样子又要动手。
宫仇可傻了眼了,这突发的怪事,他连想象的余地都没有。
冯真向宫仇扮了一个鬼脸,郑重其事地向疯老婆子道:老前辈,您找的人一个时辰前走了!走了,从哪儿走?冯真一指路的尽头道:这边!你不骗我?不敢!如你骗我,下次碰上把你砸成肉饼!说着,一溜烟般飞逝。
宫仇迫不及待地道:她是谁?冯真感慨地道:一个情海断肠人!你真的看到……随口说说而已!真弟,你不该作弄她!冯真一瞪眼道:如果不骗她走,我无所谓,你如何脱身?如果她发觉你在骗她……不会,她是心神丧失的人,任何人被她缠上时,都这么把她骗开!她究竟是谁?无双仙子钟筱红!无双仙子?不错,她其实年纪并不大,仅五十过外……可是……她为‘情’所毁,昔日的红颜西施,变成了现在的白发无盐,我称她老前辈只是顺口之词,她年纪还没有我爹大!何谓无双?三十年前,她的姿容天下无双,在女子当中,武功也是难逢对手,所以称为‘无双仙子’,在当年,她确曾风靡了无数的武林年轻高手!宫仇兴味盎然地道:你说她是情海断肠人?是的!你全知道!听我爹说的!详情如何?大约二十年前,她突然疯了,头发也开始变白,昔日的绝美丰姿,极快的从她身上消失,一变再变,成了现在这模样,逢人便问我的他在哪里?如果遇上象你这种书生装束的少年,更加缠夹不清……可能她的爱人是个书生?也许!也许,什么意思?谁也不知道地口中的他是谁!宫优摇头苦笑道:她是个可怜人!你很同情地?我想谁都会的!就在此刻——远远一条人影,电闪奔至。
冯真惊呼一声道:黑心国手!宫仇心头一震,道:是他了!冯真急声道:你快走,在前面等我,这老儿浑身是毒,沾不得……你呢?别管,我自有脱身之策!快走!宫仇剑眉一聚,道:我怎能抛下你……呆鸟,再迟就不及了,你没有忘记‘张仙祠’外那一幕吧?说着,狠狠地推了宫仇一掌。
这一推把宫仇送出两丈之外,宫仇心念疾转,冯真人小鬼大,看他行事刁钻古怪,谅来脱身不难,想着,就势弹身,电奔而去。
小子,休想开溜!如雷暴喝声中,一个襟前绣着交叉四柄金剑的黑袍老者,飞风掠至。
他,正是‘黑心国手’,金剑盟属下荣养殿殿主。
冯真反迎上去,双掌交挥,劈出一道旋劲。
黑心国手霍地刹住身形,须眉俱张,目射煞芒,浑身簌簌而抖,显然是怒到了极处,戟指冯真道:小叫化,你和那小子受何人指使,竟敢老虎头上扪虱子?冯真嘻皮笑脸地道:阁下就是‘黑心国手黄有道’!黑心国手老脸成了紫酱之色,切齿道:小鬼,说,受何人指使?冯真好整以暇地道:这不干任何人的事!你先把老夫的两瓶灵丹交出来!没有这么容易!好哇,小鬼,老夫若不把你化骨销形,就枉称‘黑心国手’!阁下,是准备用毒的了?小鬼,凭你还本配老夫用毒!凭身手?收拾你小鬼易如反掌!那阁下算栽定了!黑心国手黄有道双拿一扬,突地又放了下来,厉声道,小鬼,你那‘金剑令’由何而来?冯真嘻嘻一笑道:阁下,我不会告诉你的!黑心国手双目几乎要喷出火来,他做梦也估不到以他的名头地位,居然有人欺上门来而且对方竟然居两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
小鬼,你有师承吗?没有!就在此刻——数条人影飞射而来,当先的,正是黑心国手的独生女儿黄淑惠,后随三名剑士,黄淑惠气急败坏地道:爹爹,还有一个呢?黑心国手很声道:溜了!女儿去追!好,不问一切,见面就把他毁掉,注意搜他身上!是!黄淑惠应了一声,率同三名剑士,电掣风驰地追了下去。
冯真心中大为惶急,自己要宫仇在前路相候,黄淑惠一行必然会碰上,论功力,宫仇或可自保,但黄淑惠是黑心国手的女儿,当然也是弄毒能手,如果被她追上了,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他眼前又不能脱身追去,如果把黑心国手也引了去,后果将更加不堪设想,一时之间,他不知如何是好。
黑心国手阴恻测地道:小鬼,你别转歪念头,目前你只有一条路,死!这却未见得!哼,还有你那同伴,老夫已飞鸽传讯,百里之内,他无所遁形!冯真登时心如鹿撞,但表面上仍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冷冷地道:老毒物,如果我那同伴有什么失闪,告诉你,‘生死庄’将鸡犬不留。
黑心国手振声狂笑道:小鬼!这些大话到阎老五座前再说不迟,现在,说你的出身?你打算报复?说!告诉你,说将出来你也只有干瞪眼的份儿!黑心国手狞声道:你说还是不说?冯真一翻眼道:不说!你会说的,小鬼!话声中,双掌电扣而出,闪动之间,上下左右,全是爪影。
冯真滑似游鱼,只一晃,便脱出了瓜影之外。
黑心国手大是骇然,从这一式身法,他意识到对方年纪虽小,可不是易与的了,就在双爪落空之下,突地易抓为劈,振腕之间,连攻了八掌之多。
冯真一味躲闪,根本不还手。
黑心国手怒发如狂,暴喝一声,双掌伸缩之间,推出了一排山劲气,挟怒发掌,已运足了十成功劲,其势之强,岂同小可。
劲气暴形之中,尘砂如幕,一个小小身躯,划空飞泄向五丈之外。
黑心国手阴笑一声,自语般地道:老夫非得掏出你根底,把你祖坟都给挖出来,否则就不叫‘黑心……自语之声未落,不由的直了眼。
只见冯真一挺身,从地上蹦了起来,根本就是不曾受伤的样子。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一击,就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也禁受不了,何况他已在掌出的同时,夹施了迷醉之毒。
这简直是透着邪门了。
莫非这小子会是……心念及此,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情不自禁地脱口道:如果是的话,这问题就严重了!冯真却在考虑着如何引走老毒物,再追上宫仇。
黑心国手望着五丈外的冯真,大声道:娃儿,你说出来么,老夫或许看在大人份上,既往不究?冯直脆生生的一笑道:老毒物,你想左了,我不吃你这一套!黑心国手气冲顶门,暴喝一声,飞身疾扑……冯真一晃身,往相反的方向掠去,身法之快,骇人听闻,宛若流星曳空。
黑心国手展尽身法,竟然无法把双方距离缩短。
顾盼之间,奔出了三里地面,生死庄憬然在目。
黑心国手狂吼道:小鬼,你自投死路!冯真遥遥应了一声道:老毒物,后会有期!话声中,身形一偏,没入道旁林中,绕了半个圆弧,向宫仇所奔的方向驰去,他心悬宫仇的安危,这一奔行,连吃奶的力气都给用上了。
且说,宫仇一口气奔出了十里左右,才停下身来,心里却在挂念着冯真如何脱身。
蓦地——一声阴笑入耳,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道:小子,山不转路转,我们又碰头了!宫仇陡吃一惊,循声望去,不由暗道一声:苦也,这真是冤家路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