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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九 章 旷古奇学

2025-03-30 08:04:02

宫仇登上一座突兀的峰头,窃喜正是参修宝箓的好所在,突地,一团灰影,把他的目光定住了。

五丈之外,一块形如卧虎的怪石上,背对着他,坐着一个灰色人影。

从装束上看,似是一个道士。

宫仇心中微感懊丧,心想,此地既已先有人在,另觅地头吧。

心念之中,正待驰离……突地——那灰袍道士发出一阵激荡长空的长笑。

笑声中,隐含无比的杀机。

宫仇惑然停住将起的身形,目光紧盯向那道士的背影。

那道士一敛笑声,冷森森地道:来的敢是宫仇?宫仇这一惊委实非同小可,对方连头都不回,就能一口道出他的来历,而他对对方却一无所知,当下狐疑万分地道:阁下何方高人?道士答非所问地道:宫仇,你我相遇,算是有缘,非但是你觉得意外,本道爷也感到十分意外!宫仇剑眉一蹙,冷然道:阁下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没有什么,太巧而已,本道爷正要找你,而你……找在下?不错!有何见教?向你借件东西!什么东西?脑袋!宫仇登时气往上冲,怒声道:你到底是谁?那道士起身离石,转过面来,赫然是一个瘦首磷峋的中年道士。

宫仇大是骇然,自己与对方素未谋面,而对方却认得自己,开口就要借脑袋,这是从何说起,一窒之后,再次道:阁下到底是谁?倏地——身后传来一声冰寒彻骨的冷笑,道:小子,你不认议他?宫仇闻声大震,回顾一下,不由寒气直冒,发话的赫然是九心狐阎芸香。

冤家路窄,想不到狭路逢仇,由于九心抓的现身,他忽然颖悟到那道士是谁,冷冷一哼道:千面狐柴生山!嘿嘿,小子,你还有见识!那道士,果然是千面狐柴生山所幻化。

宫仇自知决非双狐之敌,但他却不屑于逃避,当然,要逃避也未必能如愿,当下把心一横,道:你俩意欲何为?九心狐栗声道:把你小子生撕活裂,为三妹报仇!宫仇暗忖,如果不幸死在仇人手下,的确死不瞑目,可是事逼此处,除了抵死相拼,别无他路可走。

心念之中,目光一扫现场,尽是错杂的怪石,这地形以之拼战双狐,对自己倒是有利,当下刷!地亮出长剑,背靠一方巨石。

千百狐柴生山狂妄的一阵大笑道:小子,你妄想抵抗,那是自不量力,还是束手听候处置的好!宫仇俊面一片铁青,目中仇焰熊熊,冷哼了一声道:大言不惭!九心孤转头向千面狐道:大哥,速战速决,别惹了那怪物来!千面狐道了声:好!欺身上步,右手曲指如钩,斜斜向宫仇抓去,这一抓着去极是缓慢,而且乎乎无奇,其实中藏无数变化,令人防不胜防。

宫仇一看来势,就知这一抓的厉害,一招流星射斗挥扫出去。

这一招流星射斗,寓守于攻,凌厉绝伦,是丑剑客剑笈中除梅花剑法之外,最具威力的一招。

千面狐被迫中途变势,改抓为拍。

波!的一声,宫仇持剑的手腕一震。

电光石火之间,千面狐的手爪又告抓出,快得令人咋舌。

宫仇右手剑已不及变势,左掌疾翻,施出了前半招投石破井,这一招投石破井前半招是守,密无间隙,后半招是攻,穿胸洞腹。

椋 钡囊簧谱ο嘟樱骄闶且徽稹?宫仇右手剑反削而回。

千面狐收爪暴退……一道排山劲气卷处,宫仇被震得撞向丈外的另一块巨石。

出掌的是九心狐阎芸香。

千面狐三次出手,竟未能收拾下宫仇,心里老大不是意思,就当宫仇身形未稳之际,冷喝一声:小子接招!随着喝声,一股狂风匝地卷了过去。

宫仇震剑相迎,剑气竟然挡不住掌风,当堂退了八尺,手腕肢麻难当。

千面狐一声阴笑,欺身直进,招出如风。

宫仇奋剑接斗,怎奈对方功力太强,剑势无法展开,被迫得节节后退,在怪石夹峙中东绕西晃,片刻工夫,转出了十丈之遥。

千面狐始终不下杀手,好整似暇的招招相连,使官仇没有丝毫喘息的余地,存心要让宫仇力竭倒地。

宫仇五内皆裂,双目尽赤,怎奈技不如人,无力扳转劣势。

这种打法,可说极尽残忍侮弄之能事。

九心狐似乎十分欣赏千面狐的杰作,步步相随,语意森森道:大哥,待这小子血涌力尽之际,赏他两指,让他尝尝‘八脉齐放’的滋味?千面狐边打边道:好主意!宫仇虽不知八脉齐放是什么回事,但可以料想得到必是一种极歹毒的手法,怒、恨、羞、急,使他几近疯狂。

几次,他想施出丑剑客的梅花剑法,但当他念及自己曾默议丑剑客为师,答应他丑剑客不死,如果一旦拆穿谜底,将无面目见他于地下,同时,梅花剑法虽凌厉,可挡不住双狐联手,最终还是难免不幸,所以他勉强抑制了这念头。

投石破井一招,他更不能施展,否则将使仇人大快……心念之中,又追逐出了五丈之多,逐渐接近峰沿边沿。

千面狐攻招更紧更密,就是不下杀手,有心逼使他力竭倒地。

气竭,力枯,逆血阵阵翻腾,掌中剑已不成章法,眼前金星乱迸。

死亡的阴影,已袭上他的心头。

不能,我不能任仇人宰割,纵不能活,却不能这样死!一个声音在他心里大叫,一股莫名的力量,使他作最后的挣扎,衰竭的剑势,突地芒尾暴涨,连攻了三招十八剑。

千面狐意外地被迫得后退一丈。

而宫仇,也就在攻出了三招十八剑之后,元神耗尽,哇!地张口射出一股血剑,人也摇摇欲倒。

不能倒下去!他在心里狂喊着。

千面狐狞笑了一声,缓缓进迫。

九心狐得意地一笑道:小子,你死之后,还得碎尸,以慰视三妹在天之灵!宫仇意识已陷模糊,只是倔强的意志与无边的恨毒,支持他不倒。

随着千面狐的进迫,宫仇步步后退。

转眼间已到了峰沿,即使千面狐不下手,以宫仇目前的情况,跌落下去,势必粉身碎骨不可。

就在此际——九心狐突地沉声道:大哥,算了吧!千面狐一翻眼道:什么,算了?小妹我欠他一笔人情,今天放过他,算是互不相欠!这人情当然是指宫仇向青袍蒙面人请求放过九心狐而言,其实,宫仇是别具用心,不愿自己要杀的仇人,死在别人之手。

千面狐顿了一顿,道:也罢,下次碰上再说!宫仇以剑拄地,冷傲至极地道:阎芸香,在下不领你这份情,今日不杀我,他日我必杀你俩!九心狐嘿嘿一笑道:小子,你倒是憨不畏死,本人言出不改,错过今天,要杀你易如反掌,随时都可以办到,你等着瞧吧!说完,向千面狐招呼了一声,双双下峰而去。

宫仇眼望双狐的身影从视线中消失,心里不知是一种什么滋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蹒跚的移身到一根石笋的阴影下,盘膝而生,服药疗伤。

一个时辰之后,气血归经,功力重行恢复。

此地既有双狐的踪迹,看来是不能久留之所,于是,驰下峰头,向更幽深荒寂的山中奔去。

经过半天奔驰寻觅,他终于找到一个十分隐僻的山洞,洞中倒是干燥,他略略清理一番,坐了下来。

心头,忍不住泛起一阵难言的激动。

他展开了那幅载有下半部一元宝箓的靴里布,聚精会神地看了一遍。

这一看,使他惊喜欲狂,这不但是真的,而且奇奥绝伦。

他不愿再去想青袍蒙面人慨然把这宝笈让给他的原因。

他完全沉浸在惊喜之中,憧憬着练成盖世身手,快意恩仇。

经过一阵激动,心情慢慢地又平静下来,从头再看,一遍又一遍,他被那玄奇莫测的武功沉迷住了。

夜,在不知不觉中来临,洞中渐呈昏暗,终至漆黑一团。

他卷起了布片,想……深深地想……他领悟了一个道理,这下半部一元宝箓,全是实用的剑掌身手指法诀窍,而上半部却是增元练气之门,这些诀窍,上下相通,顺理成章,如果不修习上半部,下半部等于无用,因为下半部是根据上半部运气使劲的法则而生,彼此相生,互相为用。

于此,他才明白何以自己修习了上半部之后,内元已相当深厚,但却发挥不出威力,而照宝笈中运功使气之法,用之于其他的招式,却格格不相入。

他已把全部的口诀,熟记于心,此刻,他只静坐揣摩,而不必再参看口诀。

全部口诀,包含了一剑招,二指法,三掌功,和一式身法。

虽然把式不多,但却无一不是奇绝武林之学。

尤其那一招剑法,是全部武功中的翘楚,称为一剑降魔,威力之强,简直难以想像。

日以继夜,他完全沉醉在那些奇招绝式之中。

渴了,以山泉为饮。

饿了,采野果为食。

奇的是他并不感到困倦。

上半部所载的增元练气之法,因为下半部而发挥了全部功能。

也因为他曾以两年的时间,修习了上半部,所以练下半部时,事半功倍,一切都好象是顺理成章。

以往,这两半部宝笈,曾分别数次易主,但没有听说谁练成功,原因是从未有人同时获得上下两部之故。

他父亲南宫靖与二叔何一凡,号称无敌双剑!临死赠笈的半个师父丑剑客三十多年前,有第一剑手之誉。

他母亲生前一直期望他习剑,成为杰出剑手!现在,这些尊长都已长眠地下。

因之,他对宝笈所载的这仅有的一招旷世剑法一剑降魔,特别用心钻研,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在最短的时间里,参悟最玄奥也最艰深的武学。

七日七夜!在他的感觉里,似乎只是一个时辰,或许更短,因为从开始参修以迄完成,他的意念一直没有离开过宝笈。

上半部宝笈,他只参修了八成,最后的两成,将能使他进入武人至高境界,成为金刚不坏之身,但,需要五年的时间,当然他不能再等五年,才着手索仇,武林风云瞬息千变,谁知五年之后是什么境况?第八天早晨,一个俊逸飘洒的少年佩剑书生,如行云流水般地飘向山外。

他,就是绝艺已成的宫仇。

从他仅比旁人澄澈的目光来看,谁也不知道他怀有冠盖当今武林的绝技,神仪内蕴,是武学登堂入室后的必然现象。

象上半部宝箓一样,他在修习完成之后,把它毁去,是以全部一元宝箓实际上已不存在,如果说有,那就是深藏在他的脑海中。

他目前心如止水,意似古井,经常呈现在眉目之间的恨戾之气,也消失了,因为他已练成了绝世神功,气定神闲,六合归一。

正行之间,忽见不远处的一座谷口,人影幢幢。

宫仇大感奇怪,这深山组谷之中,何来这多武林人。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展开新习成的身法,如一抹淡淡的轻烟,向那谷口晃去,顾盼之间,已被他敏近到距谷口人群不及十丈之处,目光扫处,不由怦然心震。

聚集在谷口的,僧道俗俱全,总数不下五十之多,其中,也有金剑盟的弟子。

这些人何所自来?有什么图谋?他忽然想起盟主诸葛瑛对自己说过,各大剑派已与金剑盟联手,共同对付丑剑客,莫非就是眼前这一批人?但,此刻他们又在联手对付谁呢?心念末已,只听一个声音道:道长,我们进谷?另一个声音道:谢施主,贫道之意,以谨慎为上,好歹等‘金剑盟’三位护法来到!那被称做谢施主的声音又道:凭我们这多剑手,难道对付不了一个受伤的人?施主听说过两年前张仙祠’的故事否?宫仇心中一震,两年前张仙祠的故事,当然是指抢夺上半部一元宝箓,联手对付黑白双尸的事而言,难道这谷中……就在此刻——人群略有移动,露出了当中一个空隙。

宫仇的目光从空隙扫向谷内,视力所及,不由大是激动。

距谷口约莫五丈的谷道中央,七个狰狞恐怖的白骨骷髅头,按北斗星序排列。

七星骷髅,是黑白双尸的标志。

不问可知,谷中必是黑白双尸的独生女儿陈小芬无疑、双尸毒发死于张仙祠,是他亲手埋葬之后焚祠,死了当然不会复活。

不过,双尸之死,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在武林中还是一个谜,因为没有第二个人看到双尸的尸体。

陈小芬在获悉父母死亡的原因之后,径向黑心国手索仇,怎会被这些高手追踪,而且听说话声她似乎已受了伤,这就难以想象了。

他身受白尸输功赠笈之恩,这件事可不能不管。

由这些各门派的高手顾忌的情况来看,双尸在武林中的名头确实不小。

他已明白了事情的梗概,不想再耽下去,抽身掠走,绕了一个半弧,打算从别的地方入谷,究明真相……正当他登上一座小峰之际,突然瞥见数里之外两条黑影,风驰电逐而来,心中不由一动,方才听谷口人言,在等待金剑盟三护法,可能来的正是奉太上之命,参与各剑派搜杀丑剑客行动的三个弟子之中的二人。

来人身法极快,眨眼功夫,已驰近了里许,这时可以看出是两个黑衣蒙面人,一大一小,从体形上,判断来者可能是首座护法孙平章,与末座护法谭文龙。

在赵氏废园之中,谭文龙奉令试宫仇的武功来路,宫仇竟不堪其一击,功力之高,可以想见。

宫仇心中大是振奋,他可以一试一元宝箓所载的一剑、二指、三掌的威力,究竟大到什么程度,同时,希望有机会向各剑派说明绝谷之中玉虚真人和分属各派的数十剑手致死的经过。

心念之中,弹身迎着来人奔去。

一大一小两个蒙面人,突然中途收势停止下来。

宫仇恰在这时迎上了两人,见状忙借树身陷住了身形。

两人似在等待什么,频频掉头回顾。

那身材瘦小的蒙面人忽地开口道:爹爹,我们此行能稳操胜算吗?宫仇一听,不由怦然心惊,那话声不但耳熟,而且还悬个女的,从称呼上判断,两人是一双父女,这证明自己推断完全错了,幸亏没有现身,否则将非常尴尬。

那声量高大的道:当然,你最好少说话,别露出破绽!身材瘦小的默然了片刻,象是蹩不住以地叉开了口:怎么还不来?快了!一准能除去‘白尸’吗?嗯!以大护法的身手,再加上为父的从旁协助……‘白尸’似乎不畏毒?笑话!那以前‘张仙祠’之役,为什么毒她不死呢?今天她再逃不脱了!宫仇大是骇然,这一对蒙面人赫然是黑心国手和他的女儿黄淑惠。

为什么他父女两人要纷成金剑盟护法的形像呢?听话因似在等待首座护法孙平章,然后武功与毒双管齐下,对付白尸。

宫仇杀念陡起……突地,黄淑惠含情脉脉的神情。

浮上了心头,他已想到受白尸之恩,应该成全她女儿陈小芬为父母复仇之志。

于是,他悄没声地缩身退走,展开惊世骇俗的身法,向谷道的侧面飘飞而去,工夫不大,他来到谷壁之顶。

由上下望,壁平如削,深可数十丈。

谷地中央,坐着一个白色人影。

他相了相地势,然后提气轻身,不借外物,凌空旋飞而落,这种身手,可谓倾古凌今,武林中难闻难见。

身形甫及谷地,那白色人影业已惊觉,陡地站起身来,冰寒刺耳地道:什么人?陈姑娘……啊!宫少侠,是你?陈小芬散去先天大化易色之术,回复本来面目。

宫仇一看对方,不由皱了皱眉,只见她玉容惨淡,白里泛青,娇躯摇摇不稳,眸光涣散,竟是中毒极深的样子。

陈小芬诧然道:宫少侠,你怎会来到这里?宫仇微微一笑道:谷口有数十高手环伺,在下看到‘七星骷髅’标记,判断定是姑娘被困谷中,所以入谷一探,同时也听说……听说什么?姑娘身中剧毒!不错,我闯‘生死庄’,向‘黑心国手’报仇,他中了我一掌,而我却中了奇毒,真气登时散了一半,是以跑到这里,想运功迫毒……说到这里,眼中倏射恨极之色,咬牙道:那老狗毒药确实厉害,我……恐怕不行了!娇躯晃了几晃,栽了下去。

宫仇大急,唤道:陈姑娘,陈姑娘……毫无反应,她已毒发昏迷了。

宫仇心念疾转,谷口群雄,虎视眈眈,黑心国手父女与首座护法孙平章以三护法的面目出现,目的当然是对陈小芬志在必得,如果动起手来,难免多有杀伤,各剑派的高手是无辜的,同时万一不巧,被对方伤了陈小芬,岂非憾事。

再则陈小芬业已毒发昏迷,非立即救治不可。

正自忖想之际,耳畔突传破风之声,远远三条黑影,朝谷底奔来。

宫仇当机立断,不顾男女之嫌,一把挟起陈小芬,展开绝世身法,向岩顶纵去,借脚尖点壁之力,回旋而升。

十个盘旋,已登上了数十丈高的谷壁之巅。

三黑衣人行动并不太快,三人作三路,并排欺近,显然是在搜索白尸存身之所,以三人谨慎的行动而言,确是不敢小觑白尸。

令人不解的是那些汇集谷口的数十高手,没有半个跟着进来。

宫仇选择了一个避风而隐秘的处所,放下陈小芬,取出身边的辟毒丹,托开陈小芬樱口,塞了进去。

陈小芬被黑心国手毒伤,而宫仇却拿得自黑心国手的辟毒丹施救,这倒是件非常有趣的事。

谷中,三人展开搜索,连一草一木都不放过。

药力生效厂陈小芬面色逐渐好转。

就在此刻——谷口方向,传来阵阵喝斥之声,间杂着断续的惨嚎。

宫仇大是骇然,是谁在与谁交手?陈小芬秀眸半睁,虚弱地道:这是什么地方?谷顶!宫少侠,小妹我不知该如何感谢你?陈姑娘言重了,在下曾受令堂妹思,这算得了什么!那些人呢?有三人在谷内搜寻你,其余的守在谷口,不过……怎样?谷口似乎发生了什么事,你听那杀伐之声……陈小芬侧耳听了一会,道:好象是?宫仇这才觉悟到自己的功力已较原来不知高了多少,自听得极为清晰的声音,陈小芬竟然要仔细听才听得出来。

陈姑娘现在感觉怎样?有点晕眩!还需要运功迫出杀毒!在下……怎么样?想到谷口探查一下!你会再回头吗?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直盯在宫仇面上,象是有一种无声的迫切期待。

宫仇被那种异样的目光看得心头一阵荡漾,忙道:也许……在下就此别过了!陈小芬坐直了娇躯,以幽似怨地一扫宫仇,期期艾艾地道:宫少侠……我……我……我怎么样?陈小芬粉腮微红,良久,才鼓起勇气道:我有句话要向你说明!宫仇微感一愕,道:请讲!陈小芬娇羞不胜地低垂目光,道:宫少侠援手之德,小妹我毕生不忘!姑娘忒谦了,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倒是在下欠令先堂的殊恩,无由报答。

是少侠抱我脱离险地……不错!自古男女授受不亲……宫仇心头一震,道:姑娘,事有从权,礼有达变,我辈武林儿女,只要心地光明,似乎不必注重那些小节,不过,在下仍向姑娘表示歉意!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那姑娘的意思是……陈小芬眼皮一抬,一双深邃的眸子,凝视着宫仇,幽幽伯道:宫少侠,也许你不齿先父母的为人……不,在下从来没有这种想法!小妹别无所求,只希望今后无论天涯海角,能记住小妹我这个人!陈姑娘……陈小芬眼圈一红,止住宫仇的话声,道:小妹此生,誓孑身终老!宫仇内心一阵怦怦乱跳,俊面一阵热辣辣的,道:陈姑娘,你……你这种做法……陈小芬苦涩地一笑道:宫少侠,我不奢望你的爱,不过,我……我……话声一顿之后又道:只待亲仇了断,便当跳出这十丈红尘,少侠请便吧!含幽带怨,欢语还休,人非木石,谁能遣比。

宫仇本来平静的心湖,被激起了一阵涟漪,但,他能说什么呢?在他的意念中,从未有过这种想法,而且,母亲的遗言,青袍蒙面人的警告,使他心如止水。

也抑住了内心的激动,被然道:陈姑娘,请原谅在下有不得已的苦衷,辜负了你一片盛情,再见了!说着举步使待离开,忽地又想起了一件事,急从怀中取出墨绿小瓶,倒了三粒药丸,送了过去,道:陈姑娘,这是‘辟毒丹’,能克百毒,只要一粒在口,百毒不侵,你下次一向‘黑心国手’索仇之时,也许有用!陈小芬粉靥之上,立时呈现一片激越之情,伸手接了丹丸,不自禁地握住了宫仇的手,眸中散发着使人一见难忘的光辉,略不稍瞬地痴望着宫仇,樱唇一再噏动,但却发不出半丝声音。

满腹缠绵意,尽在一握中,的确是无声胜有声了。

宫仇不由傻了,柔荑握处,似有一股异样的暖流,窜向全身,只觉心旌摇摇,绮念横生,俊面登时绯红起来。

尤其,那樱桃初破般的香唇,热情似火的眼眸,使他几乎不克自制。

陈小芬突地泪水盈睫,向前挪了半步,把螓首伏向宫仇的胸膛,梦吃般地道:仇哥,我爱你!处女身上特有的幽香,熏人欲醉,使他透不过气来,朦胧的语调,直扣心弦,他忍不住用手去抚摸那如云秀发。

倏地——两个声音响在他的耳边:孩子,佩有同样玉锁的人,是男的结为兄弟,是女的结为夫妻……小子,我把她交给你了,如果你和另外任何女子交往,老夫随时取你性命……他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冷战,轻轻推开她的头,道:陈姑娘,珍重!陈小芬先是一愕,继而粉腮一变,道:仇哥,你吝啬叫我一声芬妹吗?是的,我曾说过,我不奢望你的爱,只要爱你,这就够了,何必一定要取相对的代价呢!宫仇苦着脸道:陈姑娘,我很对不起你,希望你能谅解……陈小芬立即打断他的话道:不,谈不上谅解两字!惨嚎之声,不断传来,而在谷内搜索的三个黑衣蒙面人,似乎好整似暇,对谷口方面的变故,置若罔闻,这其中定有蹊跷。

宫仇早已按捺不住,匆匆向陈小芬道:陈姑娘,你余毒未尽,最好能及时运功把它迫出体外,我走了,再见!说完,不待对方回答,一抱拳,弹身飞掠而去。

他似乎在逃避某一种事实。

陈小芬望着他一瞬而逝的背影,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泪水顺腮而下。

她深深明白爱的真谛,爱是牺牲,而不是占有,同时,男女爱悦,必须两厢情愿,丝毫也不能勉强,她不顾少女的矜持,向他示爱,却不要求相等的代价,芳心是非常苦涩的,但,她能勉强他也爱她吗?宫仇如释重负,又象欠了一笔债,在矛盾的心情下,奔向谷口。

搏杀之声,随着距离的缩短而更加清晰,但欲断还续,似乎已近尾声。

宫仇身形一紧,如电闪般划去,到了谷口上方,居高临下,现场情况,尽人眼底,只见寥寥数人,围着一个青衣人,猛攻很扑,地上,横七竖八俱是尸体。

暗道一声,奇怪!什么人胆敢向金剑盟与各剑派的高手寻衅,而且从死伤的情况来着,那青衣人似乎存心要杀尽这些高手。

剑芒打闪,又一个人栽了下去,发出一声栗人的惨哼。

就在此刻——场中一个凄厉的声音道:丑剑客,你终有恶贯满盈的一天!丑剑客三个字,使宫仇猛吃一惊,难道场中那青衣剑客是冒名行凶,但他的目的何在呢?杀各剑派的高手……心念及此,倏有所悟……他迅快地戴上面具,飞纵而起,向现场旋飞泻落。

呀!惊叫声中,人影霍地分开。

又是一个丑剑客。

宫仇目光扫处,只见尸体狼藉,血流成渠,五十余高手,只剩下寥寥十人,而十人中,金剑盟的人占了八个,就是说各剑派的高手,只有两个活口。

目光移向那青衣人。

他几乎失口惊呼,衣饰,身材,脸容,和自己完全一样。

青衣人乍见宫仇现身,连退了几个大步,冷喝一声道:你是谁?宫仇片言不发,挥手之间,眼前现出五朵斗大的梅花,梅花的影像尚未在众人眼前消夫,长剑业已回鞘,象是根本不曾动过一般。

丑剑客!有人栗呼出声。

但,场中两个一模一样的丑剑客,谁是真的?谁是假的?场中十人,全怔住了。

宫仇目中寒光一露而隐,冷漠至极地道:你是谁,何以要冒老夫之名?!青衣人再退了一个大步,阴恻侧地道:巧极了,老夫正要找你这冒名的无耻败类!宫仇怒极反而哈哈一笑道:这些剑手全是阁下的杰作?不错!什么原因而使阁下施这杀手?是这些不自量力的要搜杀老夫!宫仇几乎气破肚皮,对方竟然大言不惭地咬定自己是丑剑客,这真是匪夷所思的怪事。

青衣人接着又道:朋友,念你无知,老夫不为己甚,把那面具撕下来。

宫仇嘿地一声冷笑道:阁下,撕开面具的该是你!你找死?这话是你阁下替老夫说的!青衣人暴喝一声道:亮剑!宫仇冷若冰霜地道:老夫亮剑你就没命了!青衣人重重地哼了一声,道:无耻狂徒,老夫超渡你!两个丑剑客,使得在场的几个残存高手,目瞪口呆,骇异莫名,只有青衣人心中明白,宫仇只明白一半。

由于方才宫仇露的那手梅花剑起首式梅开五福,使得那青衣人心存凛惧,是以口虽强项,却未立刻出手。

宫仇兀立如出,落寞之中,含有一份无形的威凌。

双方都戴着面具,是以无从看出彼此的表情。

青衣人冒充丑剑客,不问其目的是什么,单只看各剑派伏尸的高手,就足以证明他的剑术造诣已达到了惊人境地。

宫仇缓缓地向前移了三步,冰寒冷漠地道:‘阁下这等行为,不管是什么动机,已经该死而有余了!一字一句,徐徐吐出,令人不寒而栗。

青衣人仰首向天,哈哈一阵狂笑道:凭你?宫仇冷哼一声,又向前跨了两步,双方距离已缩短到不及一丈,栗声道:出手!场中空气,骤呈无比的紧张。

青衣人突地撮口发出一阵尖锐高亢的啸声。

宫仇不由心中一动,对方发这啸声,必非无困,极可能是召援,或是……心念未已,远远传来一个啸声相和。

宫仇脚步再向前移,冷厉地道:出手,否则你没有机会!这句狂傲得世间少有的话,使青衣人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冷颤,如果对方没有超人之能,单只现场的数十具尸体,难道还不够说明一切?宫仇目中陡然射出两缕青光,沉声道:老夫数到三就要出手,阁下别自误!一!青衣人身形一动,场边的几个残存高手,竟然紧张得额上冒汗。

二!青衣人手中剑徐徐上扬,双目精芒如电,显见其内功精湛无比。

三!青衣人冷哼一声,抖腕之间剑尖颤成无数芒尾,挟以刺耳的嗡嗡之声,罩身袭向了宫仇,象是数十柄利剑,同时攻出一般,凌厉迅捷,武林罕见。

一声栗人的惨嚎起处,寒芒顿敛。

宫仇长剑斜斜下垂,没有人看出他如何拔剑?如何出手?青衣人长剑仍保持刺击之状,不言不动……砰!青衣人突地栽了下去,一颗头颅滚出丈外,鲜血从颈腔里狂喷而出。

场边的几名高手,一个个面如土色,惊魂出窍。

这种身手,已近乎玄奇,的确是闻所未闻。

宫仇徐徐上步,用剑尖朝青衣人头面一挑,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揭了开来,细一审视,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脱口道:是他,‘金剑盟’末座护法谭文龙!呀!场边两个剑手,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呼。

八个金剑盟属下剑手,魂飞魄散,觳觫不已。

金剑盟何以要命末座护法谭文龙,假扮丑剑客,屠杀同路的各派到手?黑心国手父女何以扮成护法身份,蒙混各派剑手?金剑盟联合各派剑手,共同对付丑剑客,却又命谭文龙冒充丑剑客惨杀各派剑,用意何在?他联想到绝谷之中,玉虚真人等四十余剑道高手的离奇死亡。

也想到诸葛瑛无意中透露的话风,她断言丑剑客已死……他把前后发生的事,归纳起来,得出了一个结论:那是阴谋,残酷而卑鄙的阴谋。

金剑盟不择手段,毁灭武林中各剑派的精英,以遂其本盟之外无剑士的疯狂野心。

他望着谭文龙的无头尸身,哈哈狂笑起来。

赵氏废园之中,谭文龙奉太上之命试他的身手,他不堪一击,短短十日之间,对方死在他一个照面之下。

奇迹!的确是做梦也估不到的变幻,连他自己也有些不敢相信。

他想到了从现在起,将可逐步地快意恩仇,让仇人一个个躺在剑下……笑声更加高吭了,如疯如狂,似要撕裂声空。

场边十个高手,在笑声中跌坐地面,呈现痛苦万状之色。

蓦地——一条人影,电泻入场。

宫仇一敛笑声,目光朝来人一扫,赫然是一个黑衣蒙面人,不言可喻,对方必是八大护法之中的一人,方才谭文龙发啸告警,原来就是呼求接应。

黑衣蒙面人目光一扫现场,再转向宫仇,象突逢鬼魅似地连退数步,惊呼一声:丑剑客!宫仇冷冷地道:不错,八大弟子中,你排第几?黑衣蒙面人惊悸地再退了一步,手按剑柄……破空之声传处,三条人影,自谷内疾掠而出,赫然是那入谷搜杀白尸的三人。

现场的情状,使三人齐齐惊哦!出声。

宫仇目光扫向后来的三个黑衣蒙面人,向其中身材较小的发话道:孙大护法,幸会!首座护法孙平章全身陡然一震,骇然道:阁下到底是谁?你看不出来,还是明知故问?武林中已无‘丑剑客’其人!嘿嘿嘿嘿,孙平章,‘丑剑客’永远不死!阁下……宫仇阴冷至极地道:你三人以三护法的名义,入谷搜寻‘白尸’,而实际上却以未座护法谭文龙,冒充老夫形貌,屠杀同行的各派剑手,另一护法为应援,可惜,这些鬼蜮伎俩,不值老夫一顾……这一番话,使得四个黑衣蒙面人齐齐目露骇悸之色。

两个硕果仅存的各剑派代表,突地抢步上前,其中之一道:老前辈,若非您揭破奸谋,中原四大剑派,势非土崩瓦解不可,但是……你俩何派门下?晚辈青城!晚辈武当份家弟子!嗯,寄语各派掌门,两年前‘玉虚真人’一行,离奇惨死,是老夫于骨埋葬,至于死因嘛……说着,目光射向那高大的黑衣蒙面人,森冷地道:荣养段主‘黑心国手’当会答复!宫仇一口叫破黑心国手的身份,使在场几个金剑盟特级高手,一个个心浮神摇,寒气直冒。

首座护法孙平意陡地拔剑,向四大剑派仅存的两名高手削去。

拔剑,出手,快得犹如一瞬,两剑手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鼠子敢尔!锵!的一声金铁交鸣,孙平章连退数步,宫仇长剑徐徐归销。

场中,至少有两人是杰出的特流剑手,但党无法看出丑剑客以什么招式,一下击退了首座护法孙平章。

宫仇仍若无其事地向黑心国手道:段主阁下,‘王虚真人’等的离奇死亡,是你的杰作吧?黑心国手行藏已露,索性让下面巾,现出本人面目,老脸阵阵抽搐,栗声道:阁下意在何为?宫仇冷漠地道:没有什么,你只说出‘玉虚真人’一行是否被你毒死的!你到底是谁?丑剑客!你不是?这就奇了,老夫的身份还用你来猜疑?首座护法孙平章与另一护法,突在此时猝然出手,双双抡剑换雷霆万钧之势,一左一右攻向宫仇。

以两人盖代的剑术,联手合击,威势之强,骇人听闻。

锵!锵!两声暴响,两护法各退了三个大步。

宫仇长剑斜举胸前,严若天神。

两护法心中的骇异,莫可言宣,在传说中,三十多年前丑剑客被认为是第一剑手,但决不会玄奇到这般地步,而且,丑剑客分明已死于玉虚真人剑下,目前的丑剑客,到底是什么来路?何以要和‘金剑盟作对?就有些难以想象了。

宫仇忽地一晃身,众人只觉眼一花,剑尖已抵在黑心国手的胸口。

以黑心国手的功力,竟然连念头都来不及转。

黑心国手身侧的黑衣蒙面人厉叫一声:丑剑客,你想怎么样?宫仇寒声道:黄姑娘,老夫不会杀他,杀他的另有其人!黑衣人骇极地退了两步,这简直是邪门,丑剑客竟能一语道破她的行藏。

宫仇手掌微微一挥,蒙面巾应手而落,露出一张满含惊怖的芙蓉美而一她,正是黑心国手的女儿黄淑惠。

他想起黄淑惠对自己曾微露恩情,坚约到她庄上一晤,内心不由下意识地一额。

黑心国手全身簌簌而抖,栗声道:丑剑客,你待把本人怎样?没有什么,说出毒杀‘玉虚真人’一行数十剑士的经过!胡说!嘿嘿,这是‘金剑盟’排除异己的手段之一,而你是帮凶!两护法再度振剑出手,似乎根本不顾黑心国手的死活。

宫仇被迫回剑应敌。

金铁震耳交鸣声中,两护法又被双双震退,而黑心国手却乘机倒退八尺,扬手虚空向宫仇一挥,无声无色。

宫仇忽感一缕异香触鼻,立时惊觉,身形陡地划了两个半孤,就这电光石火之间,已吞服了一位辟毒丹,动作奇快,谁也看不出来。

黑心国手见对方毫无反应,不由寒气大冒,黄淑惠也是粉腮惨变。

宫仇奇丑的面上,毫无表情,不屑地道:区区之毒,能奈老夫何?黑心国手是当世岐黄能手,也是用毒权威,出手无空,想不到丑剑客居然不畏剧毒,这使各人心中,又加上了一层恐怖神奇的色彩。

宫仇目中精芒暴射,两股青光,迫视在黑心国手面上,凝声道:黄有道,你说是不说?黑心国手厉声道:不说又待如何?那是你承认了?放屁!黄有道,老夫说过不杀你,但未说不废你,你再敢出言不逊,老夫先废了你!黑心国手连退三步,额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老脸一片惨厉。

蓦在此刻——一个阴森刺耳的声音道:说与不说都是一样!随着话声,五丈之外的一株巨树之后,晃悠悠地转出一个身穿宝蓝儒衫,头戴蓝色文生巾,面蒙蓝布的怪人来。

所有的人,全为之一怔。

蓝衣蒙面人停身三丈之外,又道:两年前‘玉虚真人’在失踪了三十多年之后,重返武当,声言已剑劈了‘丑剑客’,言下大有以天下第一剑手自居之概,各派剑手亟欲证明这事的真伪,于是联袂赴秘谷查证,‘金剑盟’得悉这消息之后,立派黄有道在谷口预置慢性毒药,各派剑手中毒而不自知……两护法与黑心国手几乎是同时怒喝道:你是谁?蓝衫蒙面客冷寒阴森地一字一顿道:索血书生!这恐怖意味极浓的名号,加上那象是发自地底的声音,的确令人股栗。

索血书生,这名号在武林中可说前未之闻。

首座护法孙平章栗声道:索血书生?不错!本座要你变流血书生!喝话声中,身形疾似鬼魅幻影,剑芒闪烁,罩身袭向了索血书生。

蓝影晃处,孙平章这一击落空,索血书生已换了一个位置,这种身法,的确令人咋舌,单只能避过金剑盟首座护法的闪电一击,就足以表明身手已到了惊人地步。

索血书生好整以暇地道:因有‘丑剑客’老前辈在此,本人不拟出手,以示尊崇!声落,一晃而逝。

宫仇却大是震惊,这索血书生到底是什么来路?何以对丑剑客如此尊敬?又怎会对两年前玉虚真人等的死因,宛若目见?难道他就为说明这件惨案而现身?如果说,这索血书生与真正的丑剑客有所渊源,有一天,自己这个后继的丑剑客,与他对上了面,岂不尴尬煞人?首座护法孙平章审情度势,一个丑剑客已无法对付,再加上一个神奇莫测的索血书生,后果难料,心念几转之下,断然作了决定,以目向各人示意。

另一护法向呆立一旁的八个金剑盟弟子一挥手,道:带八护法的遗体回总盟!八名剑手,巴不得早点离开这恐怖的场所,轰应一声,由一人负尸,一人拣起头颅,急奔而去。

首座护法孙平章冷笑向宫仇道:阁下,后会有期!宫仇冷眼一扫四人之后,道:黑心国手父女可以离开!黄淑惠急拉她父亲一把,道:爹,我们走!黑心国手目注首座护法,似乎在请示行止。

孙平章一挥手道:黄殿主可与令千金先离开!黑心国手很恨地瞪了宫仇一眼,偕同黄淑惠踉跄奔离。

孙平章横移故步,与另一护法并肩而立。

宫仇面向那两个面无人色的青城武当弟子,一摆手道:一切经过,你俩皆已目睹,将所见禀告各剑派掌门,去吧!两人施了一礼,如飞而去。

宫仇这才向两护法道:你俩可以回去一人,传语你们‘太上’,‘丑剑客’不日奉访!两人均面蒙黑巾,脸上神情无法知晓,但露在外面的眼睛,已泛散着骇极之色。

宫仇语冷如冰又道:你俩谁离开?两护法互望了一眼,手中剑徐徐上扬……宫仇语含不屑地再次道:或者你俩全留下?两护法各各暴吼一声,仗剑攻出,这一出击,不殊生死之斗,两人均挟以毕生修为尽力而发,劲势之强,令人触目惊心。

宫仇见状,也不由感到一阵骇凛,在他没获练成下半部一元宝箓之前,别说两人联手,八大护法中只要随意一人,他都接不下一个照面。

身形一扭,奇诡绝伦的脱出两人剑圈。

两护法如影附形,金刃划空厉啸,向宫仇直窜过去。

宫仇冷哼一声,举剑相迎。

一缕青光,从千层剑浪之中的朵朵乌云,接着是一连串金刃碰撞之声,两护法各退到八尺之外,喘息可闻。

宫仇徐徐转身,面对那不知名的护法,以栗人的声调道:你!排行第几?那护法象是无法抗拒地脱口道:第四!好,四护法,你留下!下字出口,脚步已然跨出……一步!两步!距离缩短成了五尺。

暴喝声中,剑气撕空,首座护法孙平章闪电般从后进击。

宫仇连头都不回,身形似幽灵般地一晃,避过这迅雷奔电的一击,人已到了四护法的身侧伸手可及之处。

四护法厉吼一声,振腕攻出八剑。

宫仇一招雪梅含苞,把八剑硬封了回去。

虽然同是一招雪梅含苞,但在他修刀习半部一元宝箓前后,威力却不可同日而语,这一招纯属守式,可是之后,抖剑再……一声冷喝去后,是半声惨嚎。

四护法长剑脱手而飞,一股血柱冲天而起,尸身缓缓栽倒。

确是武林罕见的剑手。

首座护法孙平章,猛攻而至。

宫仇缓缓举剑,斜斜迎去。

双刻相交,紧粘在一起。

彼此内力透过剑身,涌向对方。

宫仇以八成内力相抗,双方竟然不分轩轾。

片刻之间,孙平章额头汗珠滚滚而落,这证明他出了全力相拼。

由徒而知师,金剑盟太上的功力,必已到了惊世骇俗之境。

宫仇骤加两成内力,一振剑……首座护祛孙平章跌跌撞撞退了七八个大步,蒙面巾呼的飘起,一股血箭,射出一丈之远。

宫仇寒声道:孙平章,在老夫没有改变主意之前快滚吧,寄语你们‘太上’,老夫不日专程拜访!孙平章重重地哼了一声道:总盟之内,将为你先捆墓穴而待!语毕,踉跄离去。

宫仇长剑归鞘。

青袍蒙面人的形影,似乎又浮洋在眼前,他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寒意,如果说对方确是金剑盟太上,自己是他的敌手吗?能顺利刃仇吗?他似乎一直在暗中属随着自己,假如有一天,形迹败露……他为什么概然把下半部一元宝箓让给自己呢?难道他愿意别人练成不世身手?如果说因为没有上半部做基础不能修下半部,以他的身手,尽可以穷索上半部,又何患不得手呢?谜!难解的谜,恐怖而又神秘的谜!如果说青袍蒙面人不是太上,那一切假定都被推翻,那他是谁呢?想象中,他不可能是另外的人,许多形迹,还明他是太上……心念之中,不禁困惑地摇了摇头,举步离开。

转出山区,官道在望,他摘下了面具,回复他潇洒俊逸的本来面目,不疾不徐顺着官道驰去。

他在暗自盘算:先我杀母仇人天狼尊者?还是赴大洪山无忧谷寻武林一老吴不非?三狐已去其一,另两狐要找起来恐怕相当费事?或者迳返总盟,设法引出太上,一决生死?二仙自上次在怀玉山庄一现之后,杳如黄鹤,又是可遇难求……除一老二仙三狐及金剑盟太上之外,还有些什么仇家呢?……………………一路之上,只觉心烦意乱,大有无所适从之感?目前,最使他头痛的是那幽灵似的青袍蒙面人,在他精神是一个极大的威胁,他几经思虑之后,决心先证实青袍蒙面人的真正来历。

有三方面可以进行,第一,从盟主诸葛瑛的身上设法。

第二,要拜弟冯真说出实话,第三,到怀玉山庄访贾亮,不择手段要他说出来。

这三个方案中,第二个是从冯真着手,是上策,但一时之间,要找到冯真可不是件简单的事,可行的是第三个,迳投怀玉山庄,访长江废人贾亮,至于第一个山诸葛瑛身上下手,那是不得已的对策,极可能弄巧成拙。

于是——他取道奔向怀玉山庄,沿途特别注意探听冯真的下落。

他自己也考虑到这些方法可能徒劳,青袍蒙面人随时都可能现身,但他不得不一试,若由此而逼出青袍蒙面人与他当面解决,也不失是上策。

眼前,不尽的江水,滚滚东流,远川凝碧,连接春黑压压的一片莽林,官道在江滩与川林的夹峙中笔直沿伸出去。

日薄西山,官道上已不见行人。

宫仇望着这山先水色,郁积的心胸为之一畅。

蓦地——道旁树丛之中,似有一物在蠕动,发出簌簌的声响。

宫仇不期然地止住脚步,目光扫处,象是一个人影,当下毫不犹豫地弹身过去,冷声喝问道:什么人?那人影停止了蠕动,但没有回声。

宫仇剑眉一蹙,欺近前去,用手拨开枝叶。

呀!他不由脱口惊呼了一声。

眼前,是一个浑身血污的女子,两额如被划了一个十字,皮肉翻转,面目全非,惨厉如鬼,斜倚在树杆上。

宫仇栗声道:姑娘怎会……那女子以纠如蚊蚋的声音道:宫……近卫长!宫仇心头巨震,颇声道:你是谁?周……娥……近卫四凤!是……近卫四凤周娥虚弱地应了一声,创口又渗出鲜红的血水,重叠在业已凝固转紫的血瘢上,其状之惨,令人不忍卒睹。

近卫六凤一向追随盟主诸葛瑛寸步不离,竟然在此被人残伤,的确是令人想象不到的事。

宫仇恻然注视了四凤一眼,道:你伤在何人之手?蓝衣蒙面人!什么,蓝衣蒙面人?是的!宫仇骇然了,他想起了那自称索血书生的蓝衫蒙面人,难道就是他了他为什么要对四凤施这毒手?金剑盟一向对于异己的武林人,都以金刃划对方之面,如今这手法应用回金剑盟属下的人身上,似乎有以牙还牙的味道。

十二龙凤近卫,个个身手不弱,在武林中同列一流剑手,那这下手的人,功力必然奇高,凭此,极可能是索血书生所为。

四凤艰难地举手朝林中一指,道:盟……主她们……宫仇更加骇然,大声道:怎么样?在……林中……宫仇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冷战,林中一片死寂,没有半丝声响,难道全已遭了毒手不成?但盟主诸葛瑛的身手,自己曾领教过,较之八大护法,并未逊色多少。

心念之中,栗声道:你暂且在此等候,我去看看!猛一弹身,便朝林中飘去。

欺近不及二十丈,赫然又是一个血污狼藉的女子,躺在地上,面庞与四凤一样,被划了两个十字。

宫仇心脏一阵紧缩,头皮微微发炸,暗道:残而不死,好辣的手段。

当下急刹身形,上前细一辨认,道:你是三凤李芬?那女子无力地睁开眼来,微弱的目光注闪,嘴唇噏动,竟发不出声来。

宫仇咬了咬牙,朝里奔去。

十丈之外,是一块五丈见方的空评,被包裹在浓密的林木之中。

场中——一篮一黑两个身影互相对峙。

宫仇隐身树后,目光一扫,顿时心跳怦怦,血行加速。

那蓝影正如自己所料,一点不差,就是那索血书生。

黑衣文子,赫然是金剑盟盟主诸葛瑛,只见她美赛天仙的粉面一片苍白,那令人不敢逼视的美眸,涣散无光,长发纷披,衣裙不整,娇躯摇摇欲倒,显然已受了极重的内伤,口角血渍犹存……宫仇正待现身入场……突然——一个意念,浮上了脑海,金剑盟上代盟主,是自己的血海仇人之一,自己屈身金剑盟,是为了便于查探仇踪,难道真的要替仇家效力?同时,索血书生对丑剑客极为尊崇,虽然不知对方之所以如此的原因,但,凭这一点,自己就不该与他为敌。

再就是索血书生既能轻易地避过金剑盟首座护法孙平章迅雷奔电的一击,证明身手奇高,自己若不施展一元宝箓所载武功,势非其故,如若施展,岂非自暴身份?……心念末已,只听索血书生以冰寒刺骨的声调道:盟主阁下,贵盟标榜‘本盟之外无剑士’,残害武林同道,手段之辣,人神共愤,受害者累百盈千,本书生自誓要代受害者索回所流的血……诸葛瑛娇躯见了两晃,嘶声吼道:你……到底是谁?索血书生!武林中没有听说……从现在起,武林中会有这个名号了!你……意欲何为?索血!短短的两个字,以那种阴森刺耳的语调说出,令人有毛骨惊然之感。

诸葛瑛退了两步,娇躯摇摇欲倒,栗声道:下手吧!索血书生哈哈一笑道:盟主,本书生尊重你的地位,所以与你功力相搏,既然承让,本人虽残但不算酷虐,照例……怎么样?依照贵盟的规矩,以金刃划面!诸葛瑛粉腮立时起了一阵抽搐,眼中尽是怨毒之色。

索血书生一扬手,手中已多了一柄八寸长短的利剑。

宫仇全身起了一阵寒栗。

谢葛瑛哇!地呛出一口鲜血。

堂堂金剑盟之主,此刻竟然无力反抗,任人宰割。

宫仇双季紧握,额上冒出了大精的汗珠,出手?不出手?这两个问题在他脑海里翻腾,出手,违反了初衷,也非本愿,自己也是向金剑盟索血者之一,不出手,诸葛瑛将在眨眼间被毁。

他想到自己当初被金剑盟暗算道擒,若非诸葛瑛力排众议,一再破例优容,自己决不会活到现在,大丈夫恩怨分明。

他也想到她对自己那一份含蓄的情爱……索血书生的短剑,缓缓向对方面门递去,他似乎要在下手之前,让对方饱尝那恐怖的滋昧。

住手!索血书生闻声回顾,栗声道:是你?宫仇!宫仇这一惊非同小可,索血书生竟然能一口道出他的名字。

诸葛瑛乍见宫仇之面,似感到意外的惊怔,激动至极地暗哑地唤了一声:宫仇!砰!地一声跌坐地面。

宫仇目注索血书生,明知故问道:阁下何方高人?索血书生!嗯,第一次听到!宫仇,你做了金剑盟’近卫长?不错!甘愿受妇人女子支使?噫,这似乎与阁下无关?当然,不过本人看作象个人物,不料这般没意气!宫仇冷冷一哼,道:阁下说话已经离了分寸?索血书生目中精芒暴射,厉声道:宫仇,本人替你不值!宫仇心中大是惑然,不知索血书生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番话来?真是吹皱一池春水,干卿何事?当下冷笑了一声道:这是在下自己的事!那你错了!错在何处?你成了帮凶!"帮凶又如何?你流人的血,别人一样流你的血!在下不在乎!宫仇,本人给你忠告……怎样?离开金剑盟’!人各有志,阁下这话不嫌太过份了?这是忠告!用不着!有一天你会噬脐莫及的?无劳挂齿!索血书生发出了一长串冰寒的笑声,道:言止于此,现在你走开!宫仇心中大奇,对方何以不对自己出手,而要自己离开?这是什么原因?自己的是金剑盟的一分子呀?诸葛瑛突在这时站起身来,栗声道:宫仇,你……走!宫仇剑眉一挑,道:我走,为什么?你不是他的对手!言语中充满了关爱之情,秀眸中呈现一种异样的光辉,使宫仇大受感动。

昨天,他以丑剑客的面目,劈了盟中两大护法,今天,他冒生命之险来救盟主,这种矛盾的行为,他自己也无法解释。

索血书生再次道:宫仇,滚,下次碰见我必杀你!宫仇怒声道:何不现在?这一次本人放过你!为什么?给你一个机会!不必!你要为这位盟主卖命?这……在下职责所在!哼,近卫长,嘿嘿,宫仇,你未免太不自量了,你的身手较之贵盟主如何?那不关阁下的事!你岂非找死?不见得!索血书生厉声道:宫仇,今天我不想杀你!宫仇傲然道:阁下未必就杀得了我!你想证明?悉听尊便!诸葛瑛急声道:宫……宫……宫仇,你不是他的对手,你走,别管我,把情形禀告‘太上’,还有‘三凤’‘四凤’业已遭害……提到太上,宫仇眼前立时浮现出青袍蒙面人的形影,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冷战,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

索血书生便朝宫仇上盘抓去,这一抓之势,诡辣得世无其匹。

宫仇—愕,正思忖该杏施展一元宝箓的武功,如果施出,行迹立即败露,如果不的话……心念末已,对方手爪已抓实了左边肩头,一股暗劲,似被八形剧力猛推,登时踉跄退出八尺之多。

索血书生利刃再扬……砰!的一声巨响,宫仇和身横里撞去,与索血书生撞个正着。

双方各退了一步,宫仇一个斜跨,挡在诸葛瑛的身前。

索血书生暴喝一声:宫仇,你逼我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