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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众邪商防务 侠女等情郎

2025-03-30 08:03:32

司马玉娇如今神色完全镇定,彷佛连秦山崩于前也毫无所惧地,扬眉朗声,答了三个字儿。

  三个字儿的字数不错,但内容不对,不是司马霖心中所期盼的万心玄,而是曾被钱太真推为盖代年轻高手,足与万心玄互相亲顿的柳延昭!这是第二声晴空霹雳,除了使群豪目瞪口呆,加上面面相觑外,还造成了一红一白!  红的是刚刚被司马霖压制得慢慢退去的那片怒火,立时又飞上这位尊天会主双颊。

白的是万心玄那张俊脸,不单白,并白里透青,更从青里透出一股令人心慑的阴森杀气!司马霖无法再忍耐了,猛然一拍桌案,沉声说道:不行,我不许你嫁给柳延昭……老会主已然激动,少会主依然平静。

司马玉娇神色如常地,淡淡说道:不行也得行了,柳延昭与我已完花烛,义父请注意玉儿所禀报‘业已嫁人’中的‘业已’二字?这几句话儿,等于是威势更强的第三声晴空霹雳!业已嫁人,等于是说木已成舟,米已成饭!这怎么办?怎么对万心玄?更怎么对派人专迎,即将远自大荒,前来参予这桩婚礼的大荒隐逸西门缺,血杖仙娘龙妙常等大荒二老交代?……惭,急,气,怒四大交并之下,竟使这位功力绝世的黑白天尊,禁不住这第三声霹雳,而告立即晕倒!钱太真眉头一皱,向那业已满面杀气的万心玄,低声说道:万兄,你请照拂司马会主,我来与少会主玉姑娘详细谈上一谈,了解情况,看看是否还有什么补救办法?万心玄无可奈何,平素虽极狡黠,如今已不知究应怎样应付,才可保持风度,甚至挽回局面?他只有苦笑点头,赶紧照料业已气晕在座的司马霖。

钱太真向神色凛若冰霜,已拼御一切横逆的司马玉娇笑道:玉姑娘,我们换个地方,仔细谈上一谈!司马玉娇也想不到义父司马霖为了此事,竟气得如此模样,甚至于晕了过去,不由自主泪光潸然,咬牙说道:钱夫人不必多费心了,我狂妄无行,顶撞尊长,使义父动了真怒,如今已不想再活,我自尽谢罪就是!话完,回手便往自己的心窝要害,骈指用力点去。

钱太真一把拉住司马玉娇的手儿,含笑劝慰说道:玉姑娘何必如此,司马会主对你一向宠爱有加,即令斥责稍厉,也只是一时气忿,常言道:‘船到桥头自然直’,来来来,我便和你详细谈上一谈,了解内情以后,凭我钱太真的一点鬼聪明,总会想得出面面俱到的解决办法!这位吝啬夫人极为识趣,她知道司马玉娇在这义父气晕,暨面对万心玄的场面以下,羞愧交并,话难出口,故而一面发话,一面拉着司马玉娇,已走出乱哄哄的大厅之外!果然,司马玉娇一出大厅,神色便较从容,向钱太真苦笑道: 既承钱夫人如此关切,便到我‘揽翠阁’小坐,细叙一切。

揽翠阁便是司马玉娇居处,倚峰面泉,来青揽翠,景色委实绝佳,入室后,由侍女献上香茗,司马玉娇便挥手说道:你们出去,不奉传呼,不许任何人擅自闯来!侍女小玲小珠,平素颇获司马玉娇喜爱,今日见这少会主神色不对,那敢丝毫怠慢,立即恭身施礼,双双应声退出。

  司马玉娇索性伸手闩了室门。

对钱太真苦笑说道:钱夫人,今日我虽对义父,略嫌顶撞,但他老人家对于这种个人终身大事,也太过专横,因为我早就对他老人家表示过,不愿与万心玄结为夫妇!  钱太真笑道:司马会主曾告诉过我,玉姑娘反对这桩婚事,我便推测,玉姑娘定是早就有了梦中情郎!司马玉娇摇摇头道:钱夫人推断错了,我在此次远人中原前,根本看不上任何男子,那里会有什么梦中情郎?……钱太真道:既无情郎,为何反对这桩婚事,万心玄的人品……  司马玉娇以一声冷笑,截断镑太真的话头说道:武功 ’绝学,相貌英挺, ‘人’确实是不错,但‘品’却欠佳,我一向认为.‘人品’二字中,‘品’重于‘人’,仅凭万心玄那‘潇洒杀手笑面人屠’外号,便与我心性迥异,那里是理想终身伴侣?钱太真笑道:玉姑娘与柳延昭又是何时相识的呢?司马玉娇道: 就是在‘伏牛山金刚寨’的大会之上,于此以前,我连他的名号都从未听人说过?钱太真道:照玉姑娘如此说法,你们是三生有幸,一见钟情……司马玉娇玉颊一红,微现羞涩神情,颔首答道:此人相貌风采,暨一身文武所学,都不会在万心玄以下,尤其那份重人轻己,维护正气的侠骨豪情,令我为之心折!钱太真蓦然想起一事,目注司马玉娇,讶声问道:据我所闻, ‘金刚寨’一会后,你便率众回转关东,却与柳延昭是怎样举行嘉礼的呢?司马玉娇赦然道:我行至‘玉人小筑’,想住上几日,再回总坛,恰好接获义父遣信鸽飞送的‘银管传书’,说是万心玄已到,催我速回成亲,我一气之下,恰好柳延昭凑巧撞来,遂一时激动,和他成了夫妇!钱太真静静听至此处,不禁以一种奇异神色,摇了摇头司马玉娇道:钱夫人是在笑我?钱太真摇头道:我不是笑玉姑娘,是笑那柳延昭空负持身如玉的大侠之名,却……司马玉娇听出钱太真的语意,遂不等她往下再说,便接口说道:这件事不能笑他见色忘义,荡检窬闲,要怪只能怪我,因为当时是我下了决心,暗暗对他用了迷神乱性的催情药物!她既已坦白,索性大方,’把玉人小筑的定情经过,说了一遍。

钱太真哦了一声,面含微笑地,点头说道:这就难怪,但柳延昭事前虽被催情药物所迷但事后如何表示?他可有什么追悔之念?……司马玉娇长叹一声道: 他事后如何表示?有无追悔?我均不得而知,因为我是在他沉睡中,便悄然离开,快马返回总坛,但柳延昭相当光明磊落,他在我向他略吐心意时,便已说明他身外有座‘玉屏风’……钱太真对于各种珍奇之物,最是有兴趣,闻言不禁诧然.问道:‘玉屏风’?有多高多大,是用‘翡翠’?还是用‘上好白玉’……司马玉娇苦笑一声,截断钱太真的话头,说道:钱夫人误会了,所谓‘玉屏风’,不是宝物而是有三位姓名中带有‘玉’字的女孩儿,围住柳延昭的心扉,不就成为他的‘玉屏风’了?钱太真笑道:原来如此,三位之中,一位是你,但其他两块‘玉’,又是谁呢?司马玉娇道:一位是对柳延昭青眼暗垂,倾心相恋的‘巾帼之雄’秦文玉,一位是柳延昭对她最爱慕最尊敬,目之为贞娘圣女的玉娇娃。

钱太真一怔道:玉娇娃?那个玉娇娃?难道竟是与我齐名,被当世武林人物,推列‘七煞’之一的‘天魔玉女’?司马玉娇领首道:不错……钱太真失笑道: 太奇妙了,也太荒谬了,武林中把‘天魔玉女’玉娇娃,列为‘色煞’,而柳延昭却把她视为贞娘圣女?……司马玉娇正色道:一点都不荒谬,玉娇娃的肩上,有颗鲜红夺目的‘守宫砂’,岂不证明她浊中独清,守身如玉?  钱太真笑了一笑,以一种怪异神情,看着司马玉娇道:柳延昭把他和玉娇娃的一段交情,统统告诉你了?司马玉娇摇摇头苦笑道:半句都没有说,柳延昭对他这位‘玉姐姐’万分敬爱,那肯有丝毫亵渎之言?但我不是傻瓜,仅从柳延昭能看见玉娇娃肩上‘守官砂’事上,便可推测出他们之间,定有一段相当蕴藉缠绵的风流韵事!钱太真笑道:我们谈到题外去了,应该研究玉姑娘本身的问题了,我认为玉姑娘作错了一件事儿……司马玉娇玉颊一红,微含忸怩地,目注钱太真道:钱夫人是认为我许身柳延昭之事,作得太荒唐?钱太真出人意料地,摇头说道: 不,此事并不荒唐,女孩儿家对于自己终身大事,应该有权选择,你在万心玄,柳延昭之间,选择后者,也是心性好恶,和彼此后份,而对付柳延昭那等束身过严的正人侠士,若想建立在‘玉屏风’中的牢固地位,也非采取这种不惜重大牺牲,愿把生米煮成熟饭的从权手段不可!司马玉娇真想不到钱太真竟同情她的作法,不禁心中微觉安慰地,目注这位虽然贪财,但似却颇明事理的吝啬夫人问道:那么,钱夫人是说我作错了什么事儿?钱太真正色道:身为女子,嫁狗随狗,嫁鸡随鸡,你既然嫁了柳延昭,便话随那条‘四海游龙’走,情天比翼,不应该再回这‘九回谷’……话犹未了,司马玉娇正色发话,接口说道:一来,‘尊天会’吸引太滥,会中莠过于良,行事发生了重大偏差,我不能不向义父作逆耳忠谏!二来,我受义父抚教深恩,不能不把已嫁柳延昭之事,向他老人家禀明,若获谅解,固然理想,否则,便以自尽谢罪……钱太真连连摇头道: 错了,错了,两桩想法,一齐错了……司马玉娇愕然道:错在何处?钱太真笑道:错在你江湖经验太差,顾虑不能面面皆到,以致想法虽然正确,做法却太不高明,第一,你义父如今财雄势大,于武林霸权中,占尽上风,在此情况之下,他那里听得进逆耳忠言?你应该先设法揭露‘尊天会’中不良份子的罪孽行为,使他明辨善恶,然后再伺机在他略受挫折而有所警惕时,尽力维护,善进谏言,或许会使他泯却名心,急流勇退!司马玉娇听得万分佩服地,向钱太真拱手说道:领教,领教,钱夫人的高明看法,确实比我的肤浅躁急,不知深进步多少层了?……钱太真笑道:第二,要报抚教深恩,岂是‘自尽’可达?你若一死,你义父除了伤心之外,有何益处?甚至于会激得他在暴怒之下,益发倒行逆施,在武林中多添不少血腥罪恶………司马玉娇听至此处,业已玉容变色地,自额间滴落冷汗钱太真继续笑道:何况你这飞马回转‘九回谷’总坛之举,可能还会害死另一个人?司马玉娇道:还会害谁?钱太真笑道:就是那位与你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一夜新郎柳廷昭呀?司马玉娇不解道:他?我怎会害了他呢?钱太真道:柳延昭是什么性格?是不是轻于己重于人的光明侠士?司马玉娇点头道:当然是,我也正是为了他这种重人轻己,护持正义的英风侠气,才对他那样倾心!钱太真道: 柳延昭知不知道你独返‘九回谷’总坛,向万心玄退婚,并准备对你义父进告逆耳忠言,甚至实行‘尸谏’呢?司马玉娇颔首道:他知道,因为我曾飞行前留书,说明心事,并嘱咐‘玉人小筑’总管,仗恃庄中阵法,尽力阻挡,免得柳延昭一赶来,破坏我苦谏预谋,并弄得彼此尴尬!钱太真叹道: 这真叫当局者迷,玉姑娘,你想得太天真了……钱太真缓缓说道: 柳延昭胸罗甚高,岂是区区奇门阵法,所能阻滞?他既与你有了名份已定的一夕因缘,加上天生侠骨,暨重人轻己习性,怎肯就此脱卸责任?我认为你越拦得凶,他越来得快,说不定此时业已单人独闯‘尊天会’这虎穴龙潭的总坛重地!司马玉娇瞿然说:钱夫人毕竟旁观者清,可能猜对了柳延昭的动向……钱太真继续说道:在未发生此事之时,万心玄由于胸襟狭隘,已对柳延昭生出妒才恶念,如今突然添加了夺妻之恨,怎不火上加油,必向柳延昭用尽辣手,而你义父于盛怒之下,也决不会稍加容情,柳延昭再怎胸罗万有,学究天人,毕竟单人独骑,势力太孤,若是撞入‘九回谷’,岂不鸟入天罗,鱼游油釜,等于是被你害死他么?司马玉娇越听越觉钱太真分析得头头是道,不禁妙目中泪光微转地,以一种央告神色,向这吝啬夫人说道:钱夫人,你……你拥有极高的智慧,能不能想个法儿,阻止柳延昭,不令他来此地送死么?钱太真连想都不曾想上片刻地,便自接口答道:我在倾听玉姑娘叙述之际,业已为此设谋,但想来想去,良簧难出,大概‘虎项金铃’只有系者解得!司马玉娇也是文武不挡,才华横溢的绝顶聪明人物,当然懂得解铃原是系铃人的典故,闻言皱眉说道:钱夫人是要我自己阻挡柳延昭……钱太真不等她往下再说,便自连连点头接口说道:柳延昭是位肝胆义侠,也是天生情种,除非让他看见你安然无恙外,任何人,与任何劝说,都不可能拦得住他冲入虎穴龙潭,和你共同患难之念!司马玉娇默然片刻,目注钱太真,皱眉问道:钱夫人是劝我离开‘尊天会’了……钱太真道: 由于现实情势,恐怕不得不如此?否则,僵局难挽,玉石俱毁,只有造成更大的悲剧而已……话至此处,长长的太息一声又道:若在我这‘尊天会’的军师,兼‘钱粮总管’的身份而言是不该劝你如此,但偏又和你一见投缘,才违背立场,帮你作最好设想……司马玉娇感激得掉下泪,拉着钱太真的手儿道:钱夫人……三字才出,钱太真使含笑说道:不要叫我‘夫人’,其实外界传闻有误,我只是爱‘钱’太过,耽误青春,虽属‘夫人’,身犹处子,我实际年岁,比你大不太多,彼此既颇投缘,你就叫我一声‘大姐’便了……她是一面轻抚司马玉娇香肩,一面柔声发话,可怜司马玉娇身是弃婴,自幼未享受过如此温柔诚挚的母姐之爱,自然感动得泪如泉落,悲声说道:大姐,你……你对我太好,使小妹妹深深感激,我……我也知道目前僵局既成,以暂时离开‘九回谷’为佳,但……但……钱太真不愧军师,业已猜透司马玉娇心事,温言接口笑道:玉妹,我知道你不愿意离开‘九回谷’的唯一原因,便是愧对司马会主,有点放心不下……司马玉娇含泪颔首道: 他老人家虽然作事略嫌专断,心雄耳软,收容过滥,但对我毕竟有多年抚教深恩……钱太真听至此处,微微一笑地,接口说道:玉妹放心离去,拦住柳延昭,江湖并辔,自闯前途,力行各种善行侠举,也等于是为你义父,积德减孽!我在‘尊天会’中,既掌军师权责,从今后,也必管束所属,不会胡为,进而慢慢劝告司马会主,疏远万心玄等凶人,逍遥关外,自葆真如淡却号令中原,霸视整个武林,足以搅起血雨腥风,和无边劫数的雄心妄念!这番话儿,在情、理二字之上,均占了极圆,遂劝得司马玉娇在经过深思以后,无法相驳地,连连顿首。

于是,钱于真帮她收拾了一些必需使用的细软行囊,准备立即离去。

司马玉娇不忍不辞而别,想对义父留书,钱太真却笑称不必,在司马霖盛怒之下,任何措词,也虽获谅解,反不如自己在旁,寻找司马霖心情良好机会,以第三者的身份,委婉解释,比较容易收效!司马玉娇芳心已乱,痛如刀割,几乎已失主见,事事皆听从这位钱大姊之言。

但就在她已决定离去之际,竟然又生突变?司马玉娇才去揽翠轩,便见人声喧哗,一片杂乱!她觅人一问,得悉有名年轻高手,独闯九回谷,指名要见少会主。

  司马玉娇想到柳延昭的身上,向钱太真失声道:大姊料得不错,多半是他来了……语音顿处,例头向报事的尊天会弟子问道:来人现在何处?是何来历?可知道么?那名弟子答道: 来人功力太高,连濮阳堂主出手,都无法阻挡住,如今已人大厅,已去见会主,只听说彷佛姓柳,详细来历,却不知道!既然姓柳,不是柳延昭却是那个,何况也只有四海游龙那等绝世的身法,才会使在尊天会中,相当杰出的濮阳堂主,也无法拦得他住!故而,司马玉娇苦笑一声,止住脚步,向钱太真说道:大姐,我……我不能走了……钱太真仿佛有点诧异地,向司马玉娇看了一眼问道:为什么?我已经为你分析清楚了利害得失,玉妹怎又突变主意?司马玉娇含泪道:柳延昭如此急赶,分明是为我而来,我应该和他祸福相共,不该偷偷跑掉而让他死在‘九回谷’内,因为他再强也只是一个人,那里当得住万心玄的妒火狂烧,我义父的雷霆盛怒,以及……  话尚未完,便被钱太真截断话头地,摇手说道:快走,快走,你走了才是救他,你若不走,返回大厅,便等于把柳延昭送进地狱!司马玉娇大惑不解道:大姐此话怎讲?铁太真笑道:这道理极为简单,你若返回大厅,定必是与柳延昭站在一起,打算共同患难,作一对同命鸳鸯?事到如今,司马玉娇已毫不羞涩地,坦然点头答道:当然如此!铁太真失笑道:好,玉妹请想,在这等情势下,万心玄的妒火,是否更烈?你义父司马会主的怒火,是否更盛?而男孩子在女孩子面前,尤其在自己心爱又有特别关系的女孩子面前,更必不顾一切,强作英雄,柳延昭能不能当众让妻?他为了争一口气,为了保护他的‘玉屏风’之一,势必昂然奋战,而在众寡悬殊的情况下,再怎英雄无敌,也必含恨伏尸,最后的结果,可以想见是,你也哭干情泪,咬碎银牙,自点心窝,扑倒在柳延昭的尸身之上,来个殉情自绝,这样作法,对你对他,究竟有何益处?钱太真析理入微,所假设的事儿,历历若绘,宛如亲眼目睹,把司马玉娇听得一身冷汗地,悚然问道:假如我不返回大厅,而悄悄离去,又复如何?  钱太真笑道:情况便大不相同,我去大厅,可以告诉万心玄暨你义父,说你已惭愤交并,口吐鲜血地,离却‘九回谷’,并对柳延昭暗示,要他赶紧追去,对你善加照拂……司马玉娇皱眉道:他会肯走?并……并在万心玄等包围之下,走得掉么?钱太真道:常然肯走,也一定走得掉,因为他既是为你而来,知道你已脱离‘尊天会’,定必为你而走!而我钱太真,既能被你义父聘为军师,也必少有才华,为了你这妹子,少不得吃里扒外,用点心思,使我那位柳妹夫,能在好手群围之中,脱出龙潭虎穴!司马玉娇委实对柳延昭关心太过,不放心他独处于虎狼群中,遂一推钱太真道:大姐,我听你的话儿,这就离开‘九回谷’,你……你快点前去大厅,免……免得他无人照拂,遭了毒手!钱太真失笑道: 玉妹,不要着急,你那条‘四海游龙’,是身怀绝学,名副其实的‘神龙’而又不是条‘纸龙’,怎会这快就被那群豺狼虎豹收拾?你不能这样走,得告诉你钱大姐一个落足地点,我才好叫柳延昭赶去和你相会。

司马玉娇想了一想:我在未见他安然脱险前,又怎放心走远,就在‘九回谷’外,二十里左右‘洗马沟’的‘乐家老店’等他,假若等到黄昏,再仍不见人,我就再入‘九回谷’,和他双双并骨!钱太真摇头道:黄昏太以仓卒,至少你也要凄凉一夜,等到明日清晨,因为我虽可担保柳延昭会安然脱身,却不能但保不会发生什么意外耽搁。

司马玉娇长叹一声,目注钱太真,点头说道: 好,大姊,我全听你的,就等到他明日清晨!一夜凄凉无妨,我希望这……这不是阴阳……永……认……事关爱情,平素豪迈无伦的司马玉娇,自然而然地,变得软弱起来,竟语不成声,泪如雨下!她走了,钱太真也走……司马玉娇是走向洗马沟’的乐家老店,等待与情郎劫后重逢……钱太真是走向大厅,准备为身处重围的柳延昭,谋求脱险之策!儿女缠绵的情节,暂时告一段落,下面是暗呜叱咤的石破天惊!尊天会总坛九回谷内,相当宽敞雄伟的议事大厅之中!……气晕过去,刚刚被万心玄救醒过来的黑白天尊司马霖,开口说话了,他第一句话,便是充满怒气的沉声叱喝:司马玉娇!万心玄何尝不是一肚子蹩扭,心肺已将气炸,但他为人一向阴险深沉,觉得越是这样,越是应保持风度,遂尽量抑压,以平和语气,向司马霖说道:少会主由钱夫人陪往别室深谈,以……以了解事实情况!司马霖满面惭色地,望着万心玄,苦笑说道:万老弟,我……我对……对不住你!……万心玄酸在心头,笑在脸上,向司马霖安慰说道: 老人家不要这等说法,姻缘之事,无法勉强,即令此事已无法挽回,玉娇姑娘也应该有权选择对象,只……只不过,未先禀告老人家,有点略嫌失礼而已!……这笑面人屠的风度,确实保持得好,但是,却可惜无法保持长久,只在一刹那间,便告现了原形!因为,使万心玄无法保持风度的情敌柳延昭,此时已赶到了九回谷内!司马霖听了万心玄对自己宽慰之言,以及见了他故意装出的大方风度,不禁越发心中过意不去地,长叹一声说道:万老弟,像你这等人品,真是天下难寻,玉娇丫头不知为何如此福薄?我—…·我想要想个别的法儿,对……对你补……他这对你补报的最后一个报字尚未出口,议事大厅的一角,突然响起了滴铃铃的铃声!司马霖一惊,急忙问道: 为何警铃突响,难道玉娇丫头还敢桀骜不驯地,与钱夫人……话犹未了,一名尊天会弟子,抢步人厅,向司马霖与身为总堂主的九爪鹰王戚九渊,躬身禀道:启禀会主,暨戚总堂主,有武林好手,自谷外硬闯总坛!戚九渊勃然道:来人是为了何事?濮阳堂主怎不……那弟子接口道: 濮阳堂主业已出手,但仍阻挡不住,来人说有急事求见少会主……司马霖又是一惊,问道:来者是何人身份?那名尊天地弟子道:身份不明,只听说彷佛姓柳,已扑向大厅来……万心玄钢牙一咬,向司马霖低声说道:老人家,来人多半便是柳延昭,不必加以拦阻,且让他进入大厅,便来得去不得了。

司马霖如今对万心玄言听计从,点了点头,向那名尊天会的弟子说道:传我口谕,任何人对那姓柳的,莫加拦阻,让他进入大厅……话方至此,厅外有个清朗语言,接口道:武林末学柳延昭,特来拜望司马老人家……人随声进,一位年龄比万心玄上轻三分,貌相与万心玄俊美相若,但气宇却要比万心玄英朗倜傥三分的白衣秀士,已在这间极为宽敞的议事大厅之中巍然卓立!戚九渊因在金刚寨中,见过柳延昭,并曾派人对他施用过独门奇毒,遂站起身形,狞笑说道:柳朋友是不是发觉腑脏之间,中了奇毒,来此乞讨药物?柳延昭扬眉笑笑道:蕞尔毒物,烂不坏柳延昭的铁铸肝肠,我是特来拜会司马会主暨司马少会主……戚九渊听他自称不怕自己暗施的独门奇毒,不禁嘴角微抿,哂然一笑,冷冷说道: 柳朋友能有副铁铸肝肠最好,少会主不在此间,厅上当中,坐的,便是本会的司马会主。

柳延昭目光一扫,果然不曾看见司马玉娇,遂以为自己策马狂驰,赶得太快,反而超过了她的前面。

尊天会主黑白天尊等身份,虽然未被柳延昭看在眼中,但他既与司马玉娇有了肌肤之亲,却不能不对床头人的义父,表示敬礼。

故而,戚九渊才一引介,柳延昭立整衣冠,长揖说道:后辈柳延昭……一语才出,司马霖侧身拂袖,冷冷说道: 柳大侠,不必谦恭,司马霖不受此礼!  这个当众钉子,把柳延昭碰得俊脸通红,不知怎样才好?万心玄觉得钱太真尚在劝说司马玉娇,力围挽救,此时若与柳延昭谈论他们私结婚姻之事,一来使司马霖脸上难堪,二来反而把此事坐实,毫无转圆余地,遂仍堆起阴森笑容,拱手说道:柳兄,想不到我们‘燕山’一别,这快又复见面?  柳延昭天生侠胆义肝,想起楚仲胥之事,怒火腾胸,冷 然叱道:万心玄,你……你太以阴险刁恶,毫无武林豪士的胸襟风度!万心玄虽远不知柳延昭巧遇楚仲胥,用自己准备害死秦文玉的那粒双层毒药,把那位云梦世家的当代家主银枪之雄送进了枉死城内,却在闻言之下,故加撩拨地,向司马霖笑道:老人家听见没有?这真是猪八戒的有名战术,来个倒打一耙,他反而怪我没有胸襟气度!司马霖气得须发俱颤,向戚九渊使了一个眼色。

戚九渊会意,但深知柳延昭的厉害,恐怕自己力薄,遂拉着号称酒煞,功力颇高的金杯追魂东方白,一同走向大厅人口处,挡住了柳延昭的退路!柳延昭听万心玄向司马霖那样说话,不禁扬眉说道:万心玄,当然是你不够风度,心胸太以毒辣,手段太以下流!司马霖忍不住心头恶气,睁目厉声,接口戟指说道:呸,是你毒辣,是你下流……柳延昭哪知东窗事发,风流已泄,真被司马霖这句话儿,骂得宛若丈二金刚,摸不着头……万心玄仍是笑吟吟地,风度极好,缓缓问道: 柳兄,我下流之处何在?柳延昭道:‘燕山’之别,为期不远,你不该忘了我们之间,曾有赌约!万心玄接口道:忘不了,我们是三阵定输赢,前两阵各胜其一,秋色平分,要在第三阵上,才决雌雄,我对我的‘龙虎日月扣’,是颇有几分自信的呢!柳延昭道:不错,三阵之中,尚有一阵待决,但万朋友却已把当作赌约彩头的‘玄阴煞手的解药,给了我了……万心玄急急接道:柳兄,你弄清楚,我先给彩头之举,不是投降,是不令你耽误了挽救你心爱情人‘巾帼之雄’秦文玉,你……怎么还说我不够风度?这位笑面人屠,着实阴损毒辣,他故意在巾帼之雄秦文玉之前,加了心爱情人四字,使司马霖听来特别刺耳!柳延昭冷笑道:那真是‘玄阴煞手’的解药吗?万心玄笑道:柳兄何必问我,你是胸罗万有之人,难道认不出药物性质?柳延昭目闪神光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那粒药丸,表面一层,散发了解毒药香,其中却裹的是令人全身化血的厉害阴损毒药!万心玄听了全身化血之语,便知那粒药丸,已生灵效,只以为死者是巾帼之雄秦文玉,遂双眉轩虎,发出一阵得意已极的哈哈大笑。

柳延昭叱道: 万心玄,你如此心肠毒辣,怎么还笑得出口?万心玄哂道:柳延昭,我笑你自负聪明,其实却笨得要死,目光如豆!柳延昭道:此话怎讲?万心玄道:在双方尚有一阵未决,胜负难定之际,万心玄怎么会甘心把作为赌注的‘玄阴煞手’解药给你?这种反常举措,其中必蕴玄机,你不该在未曾参透机微之前,便喂给秦文玉服食,把一位名震天下的‘巾帼之雄’,送入了化血身亡的枉死城中……柳延昭听到此处,不禁冷哼一声,万心玄仍自充满得意意味地,眉飞色舞,狞笑连连说道:至于我要假手你去执行秦文玉死刑之举,也有原因,因那丫头与‘妙姹金刚’萧克英,不识抬举,害死了沙天行兄的独子沙家达,我自然要为家达贤侄,报仇雪恨!这笑面人屠,着实厉害,沙家达分明死在他堂弟万心奇的‘无形毒粉’之下,他却把罪名轻轻转嫁到秦文玉,萧克英的身上,并替自己阴毒手段,找出了一种借口。

但万心玄得意之语方毕,柳延昭却发出一阵狂笑!万心玄被他笑得有点糊涂,目注柳延昭愕然问道:柳延昭,你笑些什么?柳延昭道:我笑你得意错了,柳延昭并非粗心,是认为‘笑面人屠潇洒杀手’在当代武林中颇具盛名,定有人格,不至于作出如此狠毒卑鄙之事……万心玄脸皮再厚,也被柳延昭骂得耳根一热!柳延昭又道:但被你害死之人,虽列名‘七雄’之内,却并非你意料中的‘巾帼之雄’!万心玄一惊道: 化血惨死之人,竟不是秦文玉么?这倒霉蛋却是谁呢?柳延昭钢牙微挫道: 是‘银枪之雄’楚仲胥,不单‘云梦世家’,从此放你不过,柳延昭今日也必向你讨点公道,以慰楚仲胥兄的泉下英灵!万心玄恍然道:你大概找不着秦文玉,却在‘山海关’附近,遇见也被我‘玄阴煞手’震伤的‘银枪之雄’楚仲胥,便拿那粒丹药,装充好人,结果便作了他的要命阎王,追魂使者!柳延昭沉声道:无耻!你应该对你的下流阴毒行为负责……万心玄笑道:负责?难道你不负责?关于楚仲胥之事,我是间接杀人,你是直接杀人,你负的责任更大!柳延昭点头道:我当然负责……说至此处从腰间取出一根红尖银杆短矛,持在手中,向万心玄问道:万心玄,你认不认得这是何物。

万心玄目光才注,意似不屑地哂然冷笑说道:这不就是楚仲胥的得意暗器,‘十二飞矛’之一吧!柳延昭道:不错,柳延昭曾在楚兄坟前立誓,要用这根红银尖杆短矛,替他手刃仇人,雪却泉下之恨!万心玄笑了,笑得那么骄傲,那么阴森,斜睨着柳延昭:你能办得到么?柳延昭轩眉道:你何不试试?反正我们还有一阵‘兵刃战’的的会,柳延昭就权借云梦世家楚家主的这根遗物当作兵刃,一搏大荒豪士,万朋友你不必拖延,亮你自认为了不起的‘龙虎日月扣’吧!万心玄为人,相当心计深沉,自与柳廷昭结怨,并觉出此人是自己最强对手之后,便下了功夫尽量探听有关柳延昭的一切资料。

  据他所知,柳延昭一身绝艺中,以剑术称最,而自己与他所未履行的,又恰是兵刃之战,故而的确有点心中怙慑 。

但如今见他是用楚仲胥所遗的红尖银杆短矛,充作兵刃,不由内心一宽,立时冷笑连声,探手襟底。

陡然,司马霖把手一摆,脸色如霜地,沉声喝道:且慢!万心玄对于司马霖,竭力讨好,闻言立即停止撤取龙虎日月扣之举,向这尊天会主,恭身陪笑问道:老人家还有什么指示?  司马霖冷冷说道: 这位柳大侠倚仗一身绝学,硬闯‘九回谷’,分明不把‘尊天会’看在眼中,我既忝为会主,怎能不向柳大侠请教请教?  。

柳延昭俊脸微红,双手抱拳,向司马霖深深施了一礼道:晚辈委实因有急事,亟于追寻司马少会主,以致行动莽撞,有失礼数,尚乞老人家曲谅莫怪!司马霖眉梢一扬道: 江湖论理,每易混淆,故以强弱而定是非,也不失一策,柳大侠倚仗绝学,进我‘九回谷’来,闯过丁几道堂口?柳延昭虽见司马霖词色不善,但事到如今,说不上不算,只有照实答道:三堂……司马霖冷哼一声,目光电扫侍立大四周的执事弟子道:内二堂被人单人独自轻易闯过,‘尊天会’雄风何在?脸面何存?把守该三道关口之人,各记大过一次,罚俸三月……人丛中三位堂主均抱拳躬身,面红耳赤地,低下头去。

司马霖收回冷电似的目光,盯在柳延昭的脸上,扬眉问道:柳大侠,允不允许我司马霖替‘尊天会’,暨我一些饭桶属下,找找场面?柳延昭本想维护司马玉娇,不使她与她义父有所顶撞反目而来,但到此时,仅从司马霖一口一声柳大侠称呼上,便已觉察出情况不妙!如今,再听司马霖这一发话叫阵,不禁苦笑抱拳说道:老人家,柳延昭今次有所失礼,甘愿陪罪……司马霖摇手道:彼此不相隶属,‘尊天会’又是被正人侠土所看不起的凶邪组织,那里敢当柳大侠陪罪之语?我不要柳大侠陪罪,只要你接我三招,让司马霖明白一下,究竟是否长江后浪推前浪,尘世新人换旧人?我这把老骨头,究竟还配不配与举世群豪,一争长短?柳延昭虽然不大愿意与司马霖过手,但为局势所迫,说不上不算,只得剑眉一挑,昂然答道:老人家倘若耿耿于怀,不肯宽恕,柳延昭也只好敬领教益!司马霖点头道:好?豪情侠胆,果是一代人物,来来来,我们就在此处活动活动!他才一站起身形,厅中椅几等物,已被手下撒开,显得大厅之中,甚为空阔!司马霖于举步下场前,先向万心玄悄然说道:玉儿业已成婚之语,似是谎言,我把这柳延昭一掌震死,钱夫人口巧力劝,你再下点功夫,好事仍有希望!万心玄口中唯唯,心中部有点不以为然……因为他吃过柳延昭的苦头,认为司马霖虽号称黑白天尊,统率不少豪雄,功行气候,必甚老辣,但要想把柳延昭一掌震死,却还未必准能办到?这时,柳延昭因欲先与司马霖过手.已把那根带有血腥气味的红尖银杆短矛,又复收起。

面对这意欲霸视整个武林,称尊黑白两道的尊天会会主,柳延昭已知在修为火候上,难免会稍弱一筹!这不是服怯,不是谦虚,柳延昭有其相当根据!所谓根据,是他在金刚寨中,曾和司马玉娇化身的司马玉人,试过手儿。

当时,似乎是秋色平分,柳延昭但自知可能会比对方,略略强上半筹!但司马玉娇是司马霖的弟子而兼义女,一身功力悉出司马霖所教,这一比判之下,柳延昭怎会不知修为火候略差,多半不是这位黑白天尊之敌!尤其自己与司马玉娇有了肌肤之亲,司马霖成了准义岳丈,情况更复尴尬!尴尬的是自己不能过份失礼,得罪对方,务须留敢退步!换句话说,若与万心玄动手,彼此可一死相拼,用尽手段!与司马霖动手,则几乎不能打人,只能挨打!如此说来,柳延昭岂非必败?柳延昭不认为如此,他倒相当宽心!宽心的原因,在于司马霖当众宣称,只要柳延昭接他三招之数!柳延昭自信,纵然保持礼貌,采取守势,也就是完全挨打,以自己的恩师秘授,刻苦修为,三招之数,决无败理!最多,自己在第三招上,略为礼让,使司马霖不至于脸上无光。

然后,再为银枪之雄楚仲胥,向万心玄索讨公道!柳延昭也是心高气傲的年少豪雄,他竟甘心对司马霖委屈求全之故,无非是为了司马玉娇!他以为司马玉娇尚未回到总坛,在他与司马霖尚未弄僵,遂决定尽量忍耐,给司马霖一点较好的印象!他的主意刚刚打定,司马霖已是目光如电地,冷然问道:柳大侠准备好了没有?柳延昭对这柳大侠的称呼,委实听来极不悦耳,且觉太不友善,只有苦笑一声说道:在下无需准备……司马霖冷笑道: 既然无需准备,你怎么还不发招动手? 柳延昭忍住胸头恶气,抱拳躬身,陪着笑脸说道:前辈人物当前,柳延昭不敢逾越失礼,司马会主请赐教吧!司马霖何尝不是憋满了一肚皮的恶气,柳延昭越是谦恭,他便越是火大,双眉一剔,冷笑他叱道:好一个不敢逾越,重视礼节的柳大侠,你接我一招‘假仁假义’吧!大袖倏挥,一掌拍出!这是一招威力极猛的南山震虎,司马霖把它改称为假仁假义之故,是讥嘲柳延昭胆敢勾引义女司马玉娇,偷偷成婚,却还口口声声说是不敢逾越!激怒之下,这招南山震虎所挟的啸声虽不甚强,却已用了十一成力施为,只保留了一成真力左右!柳延昭心有警惕,一式五岳朝尊,合掌当胸微拜,是以全力应敌!十二成力,对十一成力,双方掌劲合处,居然是个五分轩轾之局!司马霖哼了一声冷笑,目注柳延昭,扬眉说道:难怪你傲,难怪你狂,果然是还有点修为,再接我一招‘大奸大恶’吧!仍是适才那招南山震虎‘却又更名为大奸大恶,分明仍对柳延昭私婚司马玉娇之事,不肯释然,并把所保留的一成真力,也复加上,用足全力!柳延昭虽觉这假仁假义和大奸大恶招名,有点奇怪,却也想不通究竟是何缘故?对方招式既然未改,他也仍用那式五岳朝尊对抗!掌劲才合,柳延昭身形微震,足下竟拿不住桩,腾腾腾地往后连退三四步去!事情怪巧……  。

刚才柳延昭以十二成力,对司马霖十一成力,斗成难分轩转,如今司马霖不过加一成,怎会便令柳延昭这等吃劲不住?当然有原因,原因在于柳延昭在第二招上,未能专心应敌,他分了神!而分神的原因,则是有人在用蚁语传声功力,择人专注地,向他耳边,悄然授计,而有所嘱咐!司马霖本就不信凭自己的深厚修为,竟伤不了这柳延昭?一见他身形摇晃,脚步跄踉,不禁得意狞笑,不肯让柳延昭稍为喘气的,跟着又是一掌!这次,柳延昭更惨了,不是被震得身形摇晃,脚步跄踉,而是整个身形,都被震得凌空飞起!但这种飞,不是乱飞,是有特定方向的飞!柳延昭是借劲腾身,快得宛如电掣地,向议事大厅的右边窗棂中,破窗飞出!这种变化,既属突然,又复太快,快得使司马霖、万心玄刚刚回过头来,业已追之不及!有没有人追得及?或拦得住呢?有,就是事先便趋向厅门,蓄意拦断柳延昭退路的九鹰爪王戚九渊,和金杯追魂东方白了。

但戚九渊与东方白在未曾拦人之先,先已被人拦住!就在柳延昭身形飞起,戚九渊与东方白欲加阻拦之际,大厅外脚步跄踉,跌跌撞撞地,冲进一个人来!这人冲得极巧,险些与戚九渊、东方白撞个满怀!戚九渊与东方白刚刚闪身避开,柳延昭业已撞碎窗棂,出了大厅,变成鸿飞渺渺!戚九渊刚待摆出总堂主的威风,痛叱来人,但目光注处,立即把话忍住!因为来人是几乎身份比他更高的新任尊天会师爷,并且兼钱粮总管的吝啬夫人钱太真!钱太真既然适时出现,则柳延昭的猝然退去,自然与她有关!刚才,柳延昭第二掌上,几乎为司马霖所伤,吃了大亏之故,便是分神静听钱太真对他耳边所作的传音密语。

柳延昭与钱太真既非索识,毫无关系,甚至于还处于敌对关系,怎肯深信无疑,听她的话?原因在于钱太真擅于措词,她向柳延昭耳边,所说的是:柳弟弟,我是司马玉娇的大姊,她已与义父反目,逃离‘九回谷’,如今在谷外二十里左右‘洗马沟’的‘乐家老店’等你,你务必立即起去,否则,我怕她会想不开!你可借司马会主掌力,破窗脱身,由我这爱护弟妹的大姊姊,替你阻挡追骑!柳延昭虽然弄不明白从那里钻出来这么一位自称爱护大妹的姊姊?但的也乖乖听话!因钱太真那句可能会想不开的份量太重。

柳延昭天生侠骨,对司马玉娇更是关系特别,一夜情深,既肯为她不远千里,不辞艰险,飞骑独闯龙潭,怎肯在获知下落后,反而听任她含着满腔情恨,万种凄凉,在什么乐家老店中,无人相慰,悲愤自绝?正当钱太真遗走了柳延昭,并立由厅门跌跌撞撞进入,挡住了戚九渊与东方白拦截追赶柳延昭之举!这位吝啬夫人,自居大姊,对于弟妹,真是毫不吝啬,不惜大作牺牲,把花样一一出笼!她如今不单衣衫破损,左脸并红肿颇高,似曾挨了一记重重耳光……一进厅门,她根本不理会恰恰被自己挡住,气得正在跳脚的九爪鹰王戚九渊,和金杯追魂东方白。

她反而怒气冲天地,大步走到司马霖的面前,满面不悦地,朗声的说道:司马会主,钱太真请辞‘尊天会’军师,暨所兼‘钱粮总管’之职!司马霖对司马玉娇气得发呆,又对柳延昭恨得发呆,如  今更被钱太真弄得发呆?他无可奈何,只得暂时收敛下满腔怒气,陪着笑脸,向这位仿佛比他怒气更大的钱太真,低声问道:钱夫人怎么如此大发雷霆?钱太真是故意找话,给柳延昭脱身闯出九回谷的充分时间,遂气鼓鼓地,向司马霖剔眉说道:司马会主,我先问你,‘军师’的地位,是否比较超然,不同于一般僚属,连你这独掌权威号令,身为会主之人,也要对我略为客气一点,表现出相当尊敬才对?司马霖被气带连,急弄昏了头,一时间竟未想出钱太真为何有如此一问,遂只得顺着她的话儿道:当然,当然,一国兴衰,虽在国主,一军成败,全靠军师!我对于钱夫人是倚若长城;万分尊重,否则……钱太真不等他往下再说,便愤然接口说道:好,老会主对我尊敬倚重,少会主却对我侮辱轻薄,我好心好意,怕你们义父女反目,怕万兄好事难谐,想凭三寸不烂之舌,试加调解说服?那知道话还没说上几句,那位功力极高,好不厉害的少会主,便猝然发指,出人不意的制了我的穴道,撕破我的衣衫,并赏了我这身份超然,地位崇高‘军师爷’一记重重的大耳括子!司马霖气得全身发软,目腾怒火,顿足叫道: 反了,反了,这丫头简直变了另一个人……钱太真冷然道:她反,我也要反,我遭受如此重大侮辱,所谓‘军师’,如何再作得下去?只有向司马会主,自承浅薄无能,请辞本兼各职!可怜一向养尊处优,无人敢稍加顶撞的黑白天尊司马霖,如今只得陪起笑脸,向钱太真拱手说道:钱夫人暂息雷霆,我一定把那丫头抓来,向你陪礼,或把她当众治罪!钱太真故意装出一种气愤万分的盛怒神情,向司马霖把嘴角微扬,摇了摇头,冷笑说道: 晚了,鸿飞冥冥,弋人何慕?司马会主如今还到何处去抓那位倚仗才貌,目无余子的少会主呢?钱太真是替司马玉娇深切考虑过后,觉得司马霖溺于名利,在目前顺境之内,绝难回头。

因此,倒不如索性把他们义父女的感情破坏,使司马玉娇无法再回九回谷,脱离得彻底一点吧!故而,她在言语之中,绝不排解调和,尽量对司马霖加以刺激!此时,司马霖委实业已怒极。

但是,他毕竟是众邪之尊,知道光是吹须子瞪眼,于事无益,遂强自镇定问道:钱夫人既如此说法,莫非那丫头业已走了?钱太真道:打了我一个大耳括子之后,她便宣称放弃‘少会主’身份,从此脱离‘尊天会’便扬长而去!司马霖道:钱夫人可曾注意她是去往什么方向?钱太真应声道:我知道此事不会就此结束,可能尚有后果,自然暗加注意,发现这位玉姑娘未出前谷,是身负行装,驰向后山。

好位军师,居然吃里扒外,在当众大发谎言!不过来有凑巧,她这谎言,竞误打误撞地,编得恰到好处!后山二字,把司马霖听得悚然一惊,皱眉说道:她去后山?难道她那另一位师傅,快要出关了么?钱太真道:司马会主,玉姑娘的那身功力,不是由你一手调教的么?司马霖摇摇头,说过:她在功力方面,委实相当杰出,我只教她一半,另一半是……说至此处,好似有甚避忌,顿住话头,目注戚九渊道:戚总堂主……戚九渊恭身答道:属下在!会主有何令谕?司马霖神态肃穆,正色沉声,缓缓说道: 传我令谕,司马玉娇从此已不再是‘尊天会’的少会主,我在过些不太久的时日以后,要当众宣布,把‘尊天会’这番心血基业,付托给一位比她前途百倍的年少豪雄……他认列年少豪雄四字,目光略瞟万心玄,似作暗示,把这位笑而人屠潇洒杀手,喜得心头乱跳!戚九渊满口唯唯,躬身领命。

司马霖又道:你再带几名擅长轻功好手,去至后山,察看有无司马玉娇踪迹,若有所见,立以飞鸽传书,我便赶去擒她,交给钱夫人治罪!但有一事,必须严切注意!……戚九渊会意问道:会主是不是指‘寒玉洞天’?司马霖神色肃然道:对,在‘寒玉洞天’的周围里许以内,切忌狂妄喧哗,更绝不可进入洞天,滋扰窥探,只可在遥远隐蔽之处,用本会特制的‘千里镜筒’,悄然察看,此事不可延迟,总堂主快点去吧!戚九渊抱拳一礼,立即转身退出了这大厅以外。

天台野叟沙天行一旁却问道: 而那‘寒玉洞天’,是何所在?其中住的,又是什么武林奇人?司马霖向沙天行看了一眼,眉峰略聚,摇点说道: 此事尚未到揭露时期,沙供奉请恕我保持秘密!沙天行碰了一个软钉子,脸上有点讪然,但又无可如何,只得举杯自酌。

钱太真又摆出她那导师姿态,目注璇玑狂士公孙智道:公孙兄,‘尊天会’既欲对抗整个武林豪雄,不能随意让人出入,司马会主前已奉烦,你的‘旋玑妙手’,要早点施展才好!公孙智抱拳笑道: 好,公孙智敬遵钱军师的大令,只消赐拨工匠人手,暨需用各物,我可以立刻兴工!司马霖大喜道:工匠人物,均属现成,公孙供奉可随意调用……  ’九回谷中众邪,正在加强防务, 洗马沟中的侠女,却在谷等情郎!所谓洗马沟,在九回谷口外,西南二十里左右,但并非出入九回谷必经之路,镇集甚小,仅有几十户,是入山采参的参客们的歇足投宿之所。

  故而家察老店虽是镇集上三四家旅店中最老牌的字号,却也小得可怜。

司马玉娇仍作男装,在通九回谷左近,他那尊天会少会主的身份,自然威风不小!何况一向生性慷慨,出手大方,那乐家老店一身而兼帐房伙计,甚至厨师店东的乐老二,一见了司马玉娇,立即堆起了满面发自真诚而非职业性的笑容趋前迎接,哈腰说道:这……这是那一阵贵风,竟把少会主吹得光降小店?少会主是……司马玉娇眉头微皱,目注乐老二道: 乐老二,店中可有参客?乐老二摇摇头答道:一个没有,如今不是参期,少会主难道还不知道我这种店,是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一年么?司马玉娇道: 好,我来住店,你只要把你那拿手的‘糟溜山怨片’,和‘八宝血肠’,弄的地道一点,便可以三年不开张了。

乐老二知有重赏,高兴万分,但也好生诧异说道:少会主竟要住店?司马玉娇点头道:对,但我不会住久,最多一夜,你把你自酿不卖的‘茯苓雪酒’,和拿手好菜,那我……乐老二不等司马玉娇话完,便接口陪笑说道:少会主放心,那‘茯苓雪酒’,我虽不卖,但对少会主,却一定孝敬,并还准是窖藏二三十年的绝好陈酒,还有少会主最爱吃 的‘松江白鱼’,也恰有一条,是我老友带来,送给我的。

司马玉娇委实太爱吃那被称为关东绝味的松花江白鱼吧,闻言大喜,立即掏出一锭黄金,递了过去,含笑说道:那条鱼儿烦你替我加料清蒸,因为我要借你这‘乐家老店’,招待我一位好朋友……乐老二喜孜孜地,接过这足够三年洗里的一锭黄金,连声称谢笑道:是,是,多谢少会主,多谢少会主……司马玉娇招手道:不要再叫我‘少会主’了,我已经与……话方至此,想起脱离尊天会之事,无须对外人道及,遂又顿住话头,向乐老二改口说道:乐老二,我的那位朋友姓柳,是位极其出色的年轻漂亮人物,除了他来,你这店中不要再招待别的人丁,好在我最多只住一夜,明天天亮便走。

乐老二喏喏连声道:是,是,小人遵命,少会主若能多住几天,才是我这‘乐家老店’的天大荣幸!话完,立即把司马玉娇引入一间打扫得极为干净的宽大上房,倒好茶水,便径自退去准备酒菜等物。

司马玉娇独坐房中,心潮起伏!她的心潮起伏!不外为了三个人……第一个,当然就是她从小便相依为命,是她义父而兼半个恩师的尊天会会主黑白天尊司马霖!对于司马霖,司马玉娇心中有七分歉疚,三分怨懑!歉疚的自然是辜负了十余年抚育深思,怨懑的则是自己早就曾加反对,义父为何一意孤行,非要自己嫁给那险恶无比的笑面人屠潇洒杀手万心玄,并不听谏言,才逼出自己与他老人家反目脱离尊天会之事!第二个,是柳延昭!对柳延昭,司马玉娇的心中是九分相思,一分悬忧!九分相思,自然是由于那如胶如漆如仙如蜜的一夜恩情,一分悬忧则是柳延昭已入龙潭,能不能安然来此?柳延昭为了她,独骑千里,入虎穴,赴艰难,司马玉娇为何对他只有一分悬忧呢?这原因在于司马玉娇在伏牛山金刚寨中,曾与柳延昭过手,深知他一身超群功力,足以应付一切危险,而还有一位具有军师才认的吝啬夫人钱太真,暗中相助,才使司马五娇对柳延昭的安全悬忧,减弱到一分左右。

第三个人,是钱太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