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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江湖步步险

2025-03-30 08:03:22

黑衣怪人道:能识得‘潜龙升天’这一个轻功身法名称的人,还能差得了吗!那暗中的人似乎是自我解嘲地一笑道:阁下反应之快,联想之佳与词锋之犀利,使我不能不再说一声,甘拜下风。

黑衣怪人目注发声处,冷笑一声道:别尽说些不相干的话,尊驾也该出来了!是啊!暗中语声娇笑道: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我能老是赖着不见人吗!话声中,一道纤巧人影,由暗影中,袅袅婷婷地缓步而出,一直到黑衣怪人身前丈许处,才停立下来。

那是一位娇小玲珑的青衣妇人,由她那美好的身材,与娇甜而富有磁性的语声判断,年纪最大也决不会超出四旬以外,令人遗憾的是,她的脸上戴着一幅丝巾,凭黑衣怪人那样高超的功力,也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丝巾内美目流转,却是没法一窥全貌。

青衣妇人娇笑一声道:你看不到我,我看不到你,谁也不知谁是谁,相见等于没见,这情形,你是否觉得有点滑稽?黑衣怪人唔了一声道:那也不尽然,你虽然不知道我是谁,我却能猜你个八九不离十。

青衣妇人似乎愣了一下道:这个,我倒有点不相信。

黑衣怪人道:要不要我先行一猜?好的。

不过,我有条件。

青衣妇人娇声笑道:猜人家的来历,还要附带条件,这倒是奇闻……好!你说出来试试看。

黑衣怪人沉声接道:当我猜中时,不许赖,并得立即将幛面丝巾除下来。

青衣妇人格格地媚笑道:这事情好办得很,好,你猜吧!黑衣怪人精目中神光一闪道:你,就是‘长春谷’的代理谷主裴玉霜。

青衣妇人显然是吃了一惊,只见她娇躯微微一震之后,才娇笑道:高明!高明!黑衣怪人接问道:这是说,我已经猜中了?青衣妇人道:正是。

黑衣怪人接口道:那么,请履行诺言。

青衣妇人笑道:阁下请尽管放心,裴玉霜虽然是妇人女子,说的话,却也是说一是一的,决不食言……说话间,她已抬手除去幛面丝巾,现出一张白里透红,不算太美,却有着无限风情的俏丽面庞,美目流盼着含笑接道:阁下,像不像裴玉霜?黑衣怪人漫应道:我根本不曾见过裴玉霜,怎知你像不像?裴玉霜笑问道:如果我有意冒充呢?黑衣怪人冷笑道:你好像认为你的名气很好,居然还有人冒充?裴玉霜含笑点首道:当然!在本质上,‘流芳百世’与‘遗臭万年’,是没有什么分别的,而且,这都是别人的感受,所以,以我的观点,只要我自己活得舒舒服服,痛痛快快就行了,等到两眼一闭,双腿一伸,别人的笑骂与赞扬,你还能听得到吗……黑衣怪人截口一哼,不以为然地道:这些谬论,我听不进去!裴玉霜笑丁笑道:我这人,也很好说话,你听不进去,我就不谈,咱们谈点别的……嗨!阁下!这有点不公平。

黑衣怪人一愣道:哪一点不公平?裴玉霜道: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也见到我的本来面目了……黑衣怪人截口笑问道:你也想猜上一猜?对了。

裴玉霜含笑接口道:有例可援,两不吃亏。

黑衣怪人点首笑道:好!我同意。

裴玉霜媚目一转,掩口媚笑道:我说你呀!十成就是百里源夫妇的那位大师兄邵友梅,邵大侠。

黑衣怪人似乎早已料到对方有此一猜,闻言之后,平静地卸除套在头上的布套,一面点首答道:你猜对了,但‘大侠’二字,却愧不敢当。

呈现在裴玉霜面前的,委实就是邵友梅。

裴玉霜美目一亮地脱口赞道:真是见面胜似闻名,邵大侠果然不愧是人中之龙……接着,又忽有所忆地讶问道:邵大侠身为目前侠义道中的精神领袖,却为何对‘大侠’二字‘愧不敢当’?邵友梅长叹一声道:邵友梅一身如寄,四海飘零,不但对江湖同道,无尺寸之功,即连本身恩怨,也没法处理,惭愧之不暇,更何敢当‘大侠,之称?裴玉霜娇笑一声道:邵大侠也未免太自谦了,裴玉霜要当面揭你的疮疤,你千万莫加见怪。

邵友梅冷冷淡淡地一笑道:邵某人生平俯仰无怍,自信没有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尊驾有话,请尽管说。

裴玉霜道:邵大侠误解了。

话锋略为一顿之后,才又含笑接道:方才,我所说的‘疮疤’二字,可能不恰当,也许更是说得严重了一点……邵友梅蹙眉接道:那都无关紧要,还是请说正经的吧!好的。

裴玉霜笑了笑道:其实,我的意思是这样的,方才,邵大侠不是说过什么‘一身如寄……连本身的恩怨,也没法处理’的话吗?邵友梅点点头道:不错。

裴玉霜掩口媚笑道:可是,你却有余暇去管别人的闲事。

邵友梅一愣道:此话怎讲?裴玉霜媚笑如故地道:邵大侠此行如非是有余暇去管别人的闲事,难道说,还是对我那两个少不更事的丫头,有甚企图?邵友梅脸色一沉,道:这种话,也亏你能说得出来!裴玉霜漫应道:如果别人能做得出来,我为什么就不能说哩!邵友梅冷笑道:你侮辱我邵某人不要紧,但你侮辱自己亲生的女儿,于心何忍!裴玉霜一点也不生气地笑问道:那你此行,所为何来?邵友梅神色一整道:阁下…不!礼貌上,我该尊你一声许夫人…裴玉霜截口笑道:随便……邵友梅冷然接道:许夫人,咱们该打开天窗说亮话了……裴玉霜截口笑道:那么!邵大侠请莫再企图管我的闲事。

邵友梅沉声问道:你真要将自己的女儿,推入火坑?裴玉霜格格地媚笑道:邵大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邵友梅冷笑道:什么意思?你我各自心中明白就是。

裴玉霜笑问道:我就是心中不明白才问呀!邵友梅脸色一沉道:邵某人没工夫同你废话!话声中,已霍然转身,准备长身而起。

且慢!裴玉霜连忙飞射邵友梅身前,含笑接说道:邵大侠不是要打开天窗说亮话吗?我的亮话已经说出来了,你阁下却为何不予答理就要走了呢?邵友梅正容说道:这闲事,我是管定了!裴玉霜俏脸一沉道:你是认为你很了不起?邵友梅笑了笑说道:你怎么说都行,我就是不让你倒行逆施,将两个亲生女儿推入火坑!裴玉霜忽然长叹一声道:邵大侠,你对我误解太深了,怎么说,两个丫头也是我的骨肉,我又怎能狠心将她们推人火坑。

邵友梅冷笑道:就算我对你有所误解吧!你以往的所做所为,又如何自圆其说?裴玉霜正容说道:邵大侠,你是明理的人,当知道一面之词,不可尽信,现在,我正告阁下,我此行是要由叛徒朱玫手中,救回我两个女儿……邵友梅截口接道:谁能证明?裴玉霜苦笑道:邵大侠,这问题,咱们暂时搁下可好?邵友梅也苦笑道:不搁下,也谈不出什么名堂来呀!裴玉霜笑了笑道:但事实上,咱们还有可以一谈的事情。

邵友梅披唇一哂道:是否只谈风月?裴玉霜格格地媚笑道:只要邵大侠对‘风月’有兴趣,裴玉霜一定乐于奉陪,不过,目前,却有比‘风月’更为重要的问题,必须先行一谈。

邵友梅微微一愣道:在下恭聆。

裴玉霜神色一整道:邵大侠此行,不是为了解救林志强而来吗?邵友梅点点头道:不错。

裴玉霜笑问道:如今,人还没法救出来,却为何改变初衷,自动放弃了?邵友梅注目反问道:何以见得?裴玉霜道:咱们莫抬杠,谈谈条件如何?邵友梅唔了一声道:我正听着。

裴玉霜居然俏脸一红道:邵大侠已经知道我同百里源之间的关系?邵友梅又唔了一声,裴玉霜神色一整道:如果我说,只要邵大侠能放弃眼前的闲事不管,并将‘翡翠船’交出来,我就负责将林志强交还给你,邵大侠能信得过否?邵友梅笑道:凭你与百里源的交情,这话倒是信得过……裴玉霜连忙接问道:那么,你已同意了?邵友梅微微一哂道:可惜的是,你只能影响百里源一个人,而百里源却偏偏不是正主儿。

裴玉霜讶问道:此话怎讲?邵友梅反问道:难道你不知道,他们两夫妇之间,是谁掌大权?裴玉霜笑了笑道:我知道,但这是小问题……邵友梅冷然接道:退一步说,纵然你能说服公冶如玉,这笔交易也谈不拢……当这两位在这儿展开谈判之同时,兴隆馆中的朱玫与二位姑娘,却已有了意外的变化。

原来当朱玫几乎与邵友梅同时发出一声幽幽长叹之后,她立即准备好好地调息一下,以便应付那可能发生的变故。

当然,她不知道邵友梅在暗中照顾着她们,同时,她也认为敌人的行动,必然是在三更之后才开始,因而才准备调息一番。

可是,她一坐下来,却是前尘旧梦,齐涌心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既然静不下心来,她也索性不打算调息了,轻轻一叹之后,跟着站起来,在房间内徘徊着。

约莫是顿饭工夫过后,她总算勉强将紊乱的心情平定了下来,而隔壁的二位姑娘,也已发出均匀的轻微鼾声。

也不知她想到了些什么,老脸上突然浮现一抹慈祥的微笑,并慰然地点了点头。

但这一抹慰然的微笑,仅仅有若昙花一现似地,立即凝结住了,因为她突然感到一阵晕眩,而不得不立即扶着椅子坐了下来。

像朱玫这种武林中不易多见的顶尖高手,竟会突然发生晕眩的感觉,当然决非偶然的现象。

她,心头一懔,一面惨然一笑地低声自语着:相传‘翡翠船’是不祥之物,得到它的人,很少有好的下场的,如今,许家也算是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看情形,连这两根幼苗。

也将被连根拔去哩!……门外,响起一个阴冷的语声道:朱姥姥,你别胡说八道,两位小姐决不会受丝毫委屈的,只是你吗?,嘿嘿……朱玫冷笑一声道:老身已是入土半截的人,死不足惜,何况,老身还未必会死……门外那阴冷语声又笑道:朱玫,我说,你是死定了!朱玫哼了一声道:究竟是谁死定了,还得等一会儿才能知道。

接着,厉声喝问道:你是谁?门外阴冷语声道:许大元。

朱玫沉声说道:许大元,你身为‘长春谷’总管,许家待你不薄……门外的许大元改以清朗语声笑道:我许大元也感恩图报,对许家忠心耿耿呀!朱玫冷笑道:既然对许家忠心耿耿,为何要暗算老身与两位姑娘?许大元的语声道:许大元只知奉命行事……朱玫截口怒喝道:你奉谁的命令?许大元的语声道:自然是奉谷主夫人之命令啦!朱玫长叹一声道:许大元,你知道裴玉霜那淫妇已与百里源姘居在一起,你准备将二位姑娘,也送入虎口吗?许大元的语声道:那不是我这个做总管的所能过问的事:朱玫冷笑一声道:好!有种的,你就到里面来,咱们好好地谈谈。

许大元的语声笑道:现在你已吓不倒人了!砰地一声,房门已被踢开,傲立门口,脸含冷笑的,是一个三旬出头的精壮汉子,他,目注朱玫,披唇一哂道:朱姥姥,你往日威风何在?朱玫老脸一沉道:许大元,尽管我已中了你的暗算,但要收拾你,我还自信绰绰有余的。

许大元笑道:那你何妨试试看?朱玫正容接道:念在你是迫于裴玉霜的淫威,所以,老身先给你一个自新的机会,只要你能交出解药来,老身可以不究既往,咱们仍然是……许大元含笑接道:朱姥姥,你还把我当成三岁娃儿在哄。

接着,又冷冷一笑说道:朱玫,你心中该明白,我下在你们饮食中的,是本谷特产的一种迷药,别以为你的功力比两位小姐深,还能挺得住,可是,只要你一使用真力,嘿嘿嘿……朱玫冷笑一声道:那你为何还不下手?许大元笑道:我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我不上当!朱玫注日问道:你是在等待裴玉霜那淫妇亲自赶来?许大元点点头,笑道:同时也是在等待你自行倒下去。

那就够你等啦!朱玫注目接问道:裴玉霜为何还没来?许大元道:女主人她,可能正在收拾那个什么姓邵的。

朱玫又惊又喜地道:你说的,是邵友梅大侠?许大元笑了笑道:正是。

他那是字的语音未落,隔壁房间中,忽然发出一声震响。

朱玫所住的上房,是一排三间,她自己居中,许双文两姊妹住右边一间,左边住的,则是一位显得颇为落拓的中年文士,目前这一声震响,也就是发自那位中年文士所住的房间中的。

这蓦地发出的一声震响,已经身中暗算的朱玫,倒不觉得什么,但许大元却吃了一惊。

说来也真教人啼笑皆非,隔壁房间中,继那蓦地发出的震响之后,却是一串沉重的鼾鼻声。

这情形,使得许大元怒叱一声道:真是死人!朱玫冷笑一声道:邵友梅大侠的一身功力,并不低于裴玉霜,他们二位,如果真的交上手,究竟是谁收拾谁,目前,可真难说得很。

许大元轻松地一笑道:朱玫,你不是自信武功高过我的吗?朱玫点点头道:这本来是不争的事实。

可是,许大元阴笑着接道:目前这情况,证明了一些什么呢?朱玫脸色一变道:你是说,裴玉霜也会对邵大侠使出暗算手段?许大元笑道:难道不可以吗?朱玫冷冷地一笑道:当然可以,不过,如此一来,我可不能跟你闲磕牙了。

随着这话声,人已站了起来,并脸色一沉道:许大元,我再说一遍,交出解药就不究既往!许大元注目反问道:你打算动手一搏?多此一问!好!我正等着!朱玫冷笑着缓步走向门口,许大元傲然挺立,一袭长衫,已是无风自动,精目中威棱毕射,两掌也徐徐扬起。

就当双方剑拔弩张,即将放手一搏之间,一道幽灵似的人影。

出现许大元背后,并冷冷地一笑道:朋友,歇一歇吧!随着这话声,一只右手,已按上许大元背后的灵台大穴。

许大元身躯一震道:你是谁?他背后的语声笑道:你别管我是谁,先将解药交与这位老夫人,在下看在你是奉命行事的这一点上,给你个公平一搏的机会。

许大元冷冷一笑道:可是,现在,你却是行同偷袭!背后那语声笑道:为了救好人,我不得不作权宜之计。

许大元冷然接道:如果我不给呢?背后那语声冷笑道:此时此刻,恐怕由不得你……当心!这当心二字,是由朱玫口中急声发出,也几乎是与那位神秘的不速之客的话声同时发出,但她的警告,却仍然略嫌晚了一点。

真是说时迟,那时快,这两位的话声未落时,许大元陡地身形一伏,脱离背后敌人的控制,同时,掌腿兼施地攻向对方的中下盘,动作之快速与招式之辛辣,使得朱玫这等高手的人,也为之惊呼失色。

许大元一见自己的闪电攻势奏效之后,才同时冷笑一声道:当真由不得我吗?老子就是不信这个邪!原来这位半路里杀出来的程咬金,赫然竟是住在朱玫左隔壁的那位落拓中年文士。

他,好像是因为自己一念轻敌,而使对方轻易脱离他的掌握,同时又深恐对方乘机向那业已中毒,不能使用真力动手的朱攻下手,这一急,可真是非同小可。

因为,目前的情况是:他本人与许大元隔着一道门框在交手,而许大元是处在朱玫与这位中年文士的二人之间,这就是说,许大元举手投足之间,随时都可攻向那位不能动手的朱玫,这也就是说,眼前的朱玫,是处在非常危殆的局面之下。

中年文士在惊急交进的情况之下,急得他不顾一切地不能不行使险招。

他,就着许大元低身攻向他的下盘,还来不及长身站起的瞬间,怒喝一声道:匹夫找死!怒叱声中,双足一蹬,人已腾拔而起,这动作,表面上看来,好像是要闪避对方攻向他下盘的招式才飞射纵起,但实际上,他却是乘对方因为已脱离自己的掌握,大喜过望,因而招式用老,来不及变招的刹那之间,以妙到绝顶,险到毫巅的险招,几乎是挨着许大元的头顶,纵落室内。

这些,本来都是目不暇接的刹那之间所发生的事情。

许大元一招攻出,但闻怒叱声,而不见对方人影,心头一懔间,霍地双掌护胸,长身一个急旋,转了过来,紧接着双掌疾扫而出——这位许大元,也委实了得,在变出意外之下,其反应之快速,与攻势之威猛,仍足以令人咋舌。

但那位中年文士,于行险成功之后,一方向是悬心大放,另—方面也是精神一振地运力挥掌反击……两下里都是势沉劲猛,但听一声裂帛似的震响过处,中年文士身形为之一晃,但那位许大元,却被震得连退两步,被背后的门槛绊得人仰马翻。

中午文士得理不饶人,反应也不慢,乘着许大元身形往后一倒之间,出手如电,凌空点了他的三处大穴。

然后,闪电出手,—把将他提起,沉声喝道:交出解药来!许大元一挫钢牙道:要命,老子有一条,要解药没有!中年文士顺手两记耳光,打得许大元满口沁血,怒声喝道:你敢再说没有? 许大元似于是横定了心,含着满嘴断牙和鲜血,仍然是倔强地接道:没有,没有,没有……中年文士一挑双眉,目射寒芒地沉声说道:许大元,我特别提醒你,你也是‘翡翠船’武学的传人之一,当知道‘百脉逆行’的味道。

那可不太好受……许大元不由身躯一颤,目射骇芒地问道:你,也是‘翡翠船’武学的传人?废话!中年文士冷笑道:要不然,怎会这么轻易地制倒你这‘长春谷’中的大总管。

许大元颓然一叹道:好!解药在我的绾发银簪之中,你自己取吧!中年文士伸手由对方头亡,取下银簪,许大元却又轻叹一声道:银簪中空,底端有卡簧,可以开闭……朱玫连忙接道:这位大侠,许大元这厮可奸得很,为防他使诈,还是清将银簪交给我吧!中年文士笑了笑道:不要紧,既然老夫人已经提醒我了,我小心—点就是。

许大元冷笑—声道:这死老太婆说得不错,银簪中盛有最烈性的毒药,最好是不要动它。

中年文士仅仅哼了—声,已将银簪底端打开,倾出几粒比绿豆还要小的银色药丸,向朱玫问道:老夫人,您看,这是不是真的解药?朱玫接过解药,在鼻端闻了闻,然后点点头道:不错,这正是解药……说着,她自己服了两粒,然后向中年文士歉笑道:这位大侠,请稍待,老婆子到隔壁去,将两位姑娘救醒再一并道谢。

中年文士笑道:些许微劳,算不了什么,老夫人请便。

朱玫一边向外走,一边苦笑着道:俗语说得好,大德不敢言谢,大侠这份恩德,也委实没法谢啦……中年文士却压低语声,向许大元问道:许大元,老实答我所问,我可以放你一马。

许大元答非所问地道:哦!我明白了,你是邵友梅的朋友。

中年文士冷笑道:你怎会知道的?许大元道:方才,当我向朱玫说到,俺们夫人正在收拾邵友梅的活时,你在隔壁曾震惊得发出‘砰’然一声震响,是也不是?中年文士唔了一声道:现在,我问你,那个什么裴玉霜与邵友梅二人,究竟在何处?许大元注目反问道:你先说明白,所谓放我一马,如何解释?中年文士道:那自然是放你平安离去。

许大元接问道:也不损及我的功力?不错!中年文士点首接道:但我必须点你的穴道。

许大元苦笑道:好,你问吧!中年文士冷笑一声道:我要问的,已经问过了,现在,该老老实实地答复我。

我这人真有点迷糊。

许大元苦笑着接道:请听好:你所问的两人,就在这茶洞镇的后山上面。

这时,朱玫已同许双文、许双城两姊妹,走了过来,中年文士沉思着接道:我暂时将你交给这位老夫人,等我证实你……不,不,许大元连忙接道:请千万别将我交给这老太婆……中年文士讶问道:为什么?许大元苦笑如故地道:别问我为什么,我情愿同你一起去,证实我所言不虚,你可以当场放人……否则,任凭怎么处置都行。

一旁的朱玫,正容接道:我看,这位大侠,我们还是一起走吧!哦!对了,许大元,方才你说过,裴玉霜正在对邵大侠施展什么阴谋,是真的吗?许大元冷冷一笑道:谷主夫人与邵大侠在一起,是不错,据我所知,谷主夫人是因临时发觉有人跟踪,才设法缠住那人,以便这边能顺利行事……朱玫截口冷笑道:这叫做‘人算不如天算’。

许大元说道:朱玫,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今天,算我许大元流年不利,也算你朱玫命长……中年文士蹙眉接道:别废话了,继续说下去。

许大元笑了笑道:其实,也没什么说的了,俺们谷主夫人,是否对邵大侠另有阴谋,我可没法知道……邵友梅同裴玉霜那边的情形,果如许大元所说吗?事实上,到目前为止,大至是不错的。

当他们两位的话题,越拉越远,实在没法继续扯下去时,裴玉霜不由苦笑道:咱们各持己见,各走极端,看来是永远谈不拢的了。

邵友梅笑了笑道:那是你要自钻牛角尖呀!裴玉霜披唇媚笑道:正经事既然谈不拢,咱们就谈点别的吧!邵友梅道:别的,就更没什么可谈啦!裴玉霜媚笑如故地道:有,你自己说过的话,怎么一下子就忘了?邵友梅蹙眉问道:你说的是——裴玉霜含笑接道:方才,你不是说过,只谈风月吗?邵友梅冷冷地一笑道:可惜你我二人,可不是谈风月的对象。

裴玉霜忽然幽幽地一叹说道:人生如梦,梦如人生,邵大侠,你连一个谈谈风月的对象,都那么认真,那你的苦恼,也就够多啦!邵友梅漫应道:这道理,我也懂得,可是……他,忽然脑际灵光一闪,警兆暗生地岔开话题,冷笑一声道:你,这样借故横扯胡拉,当是别有用心吧?裴玉霜格格地媚笑道:可以这么说,真看不出,你这实心眼的人,居然也机警起来……邵友梅脸色一变地截口怒叱道:妖妇,你究竟在捣什么鬼?裴玉霜媚笑如故地道:别紧张,我这所谓别有用心,可并非是在你邵大侠身上弄什么手脚。

这一点,邵友梅倒是信得过,因为,就当他心头警兆暗生之间,已运气默察过,自己体内,并无甚不适之感,足以证明他并没受到什么暗算,也所以才有那你究竟在捣什么鬼的一问。

他,微微一怔之下,又蹙眉问道:那么,你是——你这实心眼的人,是永远猜不到的。

裴玉霜含笑接道:还是由我自动告诉你吧!到目前为止,你所暗中维护着的三个人,应该早已着了我的道儿,被弄到一个秘密场所去了啊。

这一说,可使邵友梅脸色大变地大半天说不出话来。

裴玉霜接着又披唇笑道:干吗那么紧张,那三人中,两个是我亲生女儿,一个是我外子的乳母,纵有不是之处,我也不至于将她们怎么样呀!邵友梅一挫钢牙道:好!你够高明!裴玉霜媚笑道:邵大侠谬奖啦!邵友梅冷哼一声道:告辞!话没说完,人已长身而起,裴玉霜连声娇笑道:不送,不送……但她的话声未落,邵友梅那已经腾射的身形,又猛打千斤坠泻落原地,并大喝一声:站住!原来是那中年文士和朱玫、许双文、许双城等人迎面疾奔而来,那中年文士,手中还提着一个穴道被制的许大元。

两下里局势都急,又是黑夜中,匆促之间,自然看不出对方是什么人。

尤其是邵友梅,看到对方的手中还提着一个人,竟直觉地以为是朱玫等人已中了敌方的暗算,如非是顾虑着投鼠忌器,他已抢先出手了哩!但他那站住两字的尾音未落,却换来对方的一声娇呼道:友梅,是我……中年文士突然说出娇甜的话声来,这情形,不但使被制于他手中的许大元暗呼晦气不值,连随后跟来的朱玫与许双文姊妹,也一齐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邵友梅愣得一愣之后,才禁不住欢呼一声道:你……你是若梅……第二十七章佳人受困中年文士含笑点了点头,顺手将手中的许大元放落地面。

邵友梅又禁不住暗中一惊地注目接问道:若梅,没出事吗?你怎会跑到这儿来……啊!原来你是同朱姥姥在一起……原来直到这时,邵友梅才注意到随在古若梅后面的朱玫等几人,而朱玫也直到这时,才有插嘴的机会,她向着邵友梅注目问道:邵大侠,你没看到裴玉霜那妖妇?邵友梅头也不回地,反手向后面一指道:那不是吗?其实,裴玉霜旁观者清,她早已看出眼前情况不对,悄然溜走啦!一身男装的古若梅,不由苦笑道:友梅,你回头瞧瞧看,哪有什么裴玉霜的影子!邵友梅笑了笑道:走了就算了,只要大家都平安就好啦!接着,又注目问道:若梅,你们怎么会聚在一起的?古若梅轻轻一叹道:这真是说来话长……朱玫含笑接道:邵夫人,还是先打发走许大元,再回客栈去详谈吧!古若梅点点头,随手凌空扬指,解了许大元的穴道,然后沉声说道:现在,你可以走了。

许大元狠狠地瞪了朱玫一眼,许双文怒叱一声:混账东西,还不给我滚!目送许大元狼狈地离去之后,邵友梅等一行人,也向茶洞镇上走去,回到朱玫等人所住的客栈中,邵友梅首先迫不及待地向古若梅接问道:若梅,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现在该可以说了吧?古若梅笑道:还不是为了你,一去杏无音讯,我放心不下,才不得不秘密赶赴汉阳,多方打听,才摸上这条路上来。

邵友梅笑道:这可不能怪我没通知你……接着,他将于汉阳出发之前,暗中派柳如眉前往荆州报信,却被纪治平半途截住的这段经过,简略地说了一遍。

古若梅于听完之后,不由长吁一声道:原来此中还有这么多曲折,只是便宜了如眉那丫头。

话锋略为一顿之后,又带笑问道:如眉那丫头呢?邵友梅忽然急声喝道:朱姥姥,使不得……原来朱玫因察觉屋顶上有人偷听,以为是敌方的人,正脸含冷笑,抬手向屋顶上击去。

当然,经过邵友梅这一叫,朱玫才卸去凝聚的指力,一面并向邵友梅投过讶异的一瞥,但邵友梅却仰首向屋顶上喝道:丫头!还不下来!屋顶上传出柳如眉的一声娇应,紧接着一道娇巧人影,穿窗而入,径投古若梅身边,并发出银铃似的娇笑道:师父,您好……还好?邵友梅佯嗔地叱道:方才,要不是我喝阻得快,你这一条小命,早已报销了哩!朱玫不禁啼笑皆非地说道:我怎会想到是你在屋顶上……接着,又注目笑问道:柳姑娘,方才,你是暗中以真气传音通知你师公了?柳如眉含笑点了点头道:是的,晚辈的目的,是想给家师一个意外的惊喜,本来也准备以真气传音通知您的,没想到,我还来不及传音,您就采取行动了。

朱玫歉笑道:老婆子就是这个急性子,可真是抱歉得很。

古若梅在爱徒俏脸上拧了一把道:好丫头,对朱姥姥和你师公,你都不敢隐瞒,却偏偏将师父我,看得那么不中用……柳如眉摇撼着乃师的臂膀,不依地道:师父,我是乘您说话分神之间,到达屋顶上,所以才没有……古若梅截口笑道:别向师父脸上贴金,也别在这儿惹人厌……许双城也截口娇笑说道:这位柳姐姐,还是到我们这边来吧!令师古阿姨还没改过装来,偎在那边可不太好看哩!这一说,使得群侠都笑了。

许双文也娇笑道:说实在的,古阿姨也该先换换装了。

古若梅含笑接口道:好!古阿姨就听你们两姊妹的。

朱玫莞尔一笑说道:两个小妮子好甜的嘴,才见面,就‘阿姨阿姨’地叫得那么亲热,我看从今以后,有了阿姨,就可不要我这个姥姥了哩!她,虽然说得那么酸溜溜的,但神态之间,却显得至为愉快。

于是,在一片欢笑与许双文姊妹的撒娇声中,古若梅回到隔壁房间去改装去了。

至于柳如眉与许家姐妹,更是一见如故地,有说有笑地闹个没完。

朱玫却趁这当口,吩咐店家,叫来了饭菜,算是晚餐,也算是宵夜。

经过一番热闹,也是酒醉饭饱之后,话题转入了严肃的一面。

首先,是邵友梅正容向朱玫问道:老夫人准备何往?朱玫长叹一声!道:我想,我还是回‘长春谷’去一趟,只是,双文她们两姊妹,却无适当去处……柳如眉连忙接道:朱姥姥,两位许家姊妹,暂时同我们去荆州好啦!朱玫苦笑道:能随你们一起去,那是再好没有的了,只是……朱玫欲言又止,邵友梅接问道:老夫人还有甚不便之处?那倒不是。

朱玫悠悠地接说道:这几天来,我们受惠已经是太多,我实在不好意思,再增加你们的麻烦。

邵友梅笑道:如果是为了这个问题,那就不必再谈了,只要老夫人能放得下心,咱们就这么决定。

朱玫苦笑一笑道:跟着你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邵友梅笑了笑说道:老夫人这趟长春谷之行,如果无甚必要,最好是免了,依在下之见,咱们还是集中力量,共同对付百里源那一伙人,才是正经。

朱玫正容接道:不瞒邵大侠说,老身此行,也正是为了集中力量着想。

古若梅接问道:长春谷方面,莫非还有老夫人的心腹人员?朱玫点点头道:是的,那些人,都只要我一句话,就可以把他们带了出来,而且,他们的身手,也都不弱。

许双文正容说道:姥姥,我们还是一起去吧!将那批人带出来之后,再到古阿姨那边去。

古若梅微微点首道:我也赞成这么做,说实在的,不论老夫人功力多高,但一个人涉险,实在太不安全了。

朱玫苦笑道:邵夫人,这不是去厮杀……」口友梅截口接道:老夫人,今宵的教训,还不足以证明敌人的可怕吗?朱玫蹙眉说道:那么……柳如眉含笑接道:我们全体都去长春谷,将你们那批人带出来之后,再去荆州。

古者梅笑道:真是知师莫若徒,眉丫头可正说对我的心意了。

邵友梅也点首说道:好!原则上就这么决定,但我却要留下来。

古若梅讶问道:为何你一人要留下来?邵友梅道:若梅,你忘了,恩师还在‘梵净山’中!古若梅不禁苦笑道:对了,我不但忘记恩师他老人家单身涉险,也几乎忘记了营救林志强那孩子的事情啦!邵友梅接道:不但我要暂时留下来,若梅你还得赶快与八师弟联络,通知他们,特别加强戒备,以免为敌所乘。

好的!古若梅深情款款地注目说道:你也要多多保重……柳如眉向许双文姊妹扮了一个玩皮的鬼脸,并向乃师呶了呶嘴。

可是,这动作却给古若梅看到了,不由又好气,又好笑地瞪了她一眼道:死丫头讨厌……第二天清晨,邵友梅自返梵净山,古若梅、朱玫等一行五人,则向永绥进发,他们的计划是:由永绥往保靖、大庸、石门等县,斜贯湖南西北角,进入鄂省,先到荆山,与白文山等群侠说明情况之后,再经由湖北,前往河南省境的伏牛山长春谷去。

这一行五人,都是武林中难得一见高手,兼以在争取时间的情况之下,其脚程的快速,自不待言,一天半工奉,也就是由茶洞出发后的第二天中午,已到达大庸县城。

论实力,这五位,应该是不必有什么顾虑的了,但她们为了减少半路上万一的麻烦,还是改了装,而且是一律女扮男装,朱玫、古若梅二人变成糟老头,三位美姑娘却变成了年轻小伙子。

大庸,是一个山城,将近五月的山城,是多雨的季节,当她们在大庸城中打过尖,正准备继续赶路时,外面却下起倾盆大雨来。

朱玫不由地苦笑道:这算是天留客。

柳如眉却显得颇为开心地笑道:老人家,这回,老天爷总算很体谅我们,否则,在半路上下起大雨来,那才糟哩!她们打尖的这家饭馆,也就是兼营饮食生意的客栈,当地人称为伙铺。

此刻,虽然正是午餐时间,但这食堂中的顾客,却是寥寥可数,而且大都是贩夫走卒之流,谈吐粗鄙又乏味。

在此种环境中,古若梅等这一行人,自然觉得很不受用,但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却又不得不强忍着呆下来,藉闲聊以遣烦闷。

就当这百无聊赖之间,客栈内忽然传出一串爽朗笑声道:老胡,已经是中饭时候了,天又下着雨,还有什么比喝酒聊天,更好的消遣呢?随着这话声,一着竹布长衫,一着青布短装的中年汉子。

已并肩进入食堂,说话的正是那着竹布长衫的汉子。

那短装汉子笑道:吃喝,我不反对,但我事先声明,今天,我身上是一文不名。

长衫汉子笑了笑道:这‘大庸’城中,谁不知道你胡二爷吃得开,没带钱,可以挂账呀!说话间,已不由分说,拉着那短装汉子,在最近的一个座位上坐了下来,并含笑接道:老胡,既来之,则安之,区区一顿便饭,吃不穷你,可用不着那么紧张呀!短装汉子只好苦笑道:好,好,我舍命奉陪就是,想吃点什么,你自己叫吧!长衫汉子一翘拇指道:胡二爷真不愧是跑过码头,见过世面的人,可真够朋友……嗨!伙计,听好:辣子鸡丁,清蒸乳鸽,炸丸子,炒腊肉,三鲜汤,先来一个什锦拼盘,一斤白干。

他,一口气说到这里,才笑了笑道:马马虎虎,将就一点吧!这情形,不但使那短装汉子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连一旁的店小二也给愣住了。

须知,这位长衫汉子所叫的这些菜肴,如果是在大城市,可算不了什么,但在像大庸这等小城市中,尤其是食用的又只有两个人,那就有点耸人听闻啦!也因为如此,使得古若梅那一桌上的人,也不由地向那长衫汉子多瞧了几眼。

但那长衫人,却是旁若无人地又立即接道:其实,这几样菜肴中,我最欣赏的,还是炒腊肉。

‘湖南腊肉’,可真是名不虚传……他这里自说自语之间,短装汉子已回过神来,瞪了他一眼,苦笑道:老弟,你这是要我的老命……长衫汉子得意地笑说道:我早就说过,教你别紧张,这一顿,由我做东,你该放心了吧!短装汉子道:你做东?你知道,这几个菜,要多少钱?长衫汉子道:总不会超过二两银子吧?短装汉子道:二两银子,是一个小数目吗?长衫汉子道:胡兄,你只管吃喝就是,别的就不必管啦!接着,探怀取出一两重银锭子二枚,向仍在一旁发愣的店小二手中一塞道:伙计,别发愣了,先给钱,多退少补……店小二拿到了银子,这才目光一亮地喏喏连声而去。

短装汉子注目讶问道:老弟,你这是搞的什么名堂?长衫汉子道:没什么,待会儿,我就要离开这儿了……短装汉子截口问道:为什么?接着,又苦笑道:你要走了,却由你做东,算是给你饯行吗?这,算是哪门子的规矩呀?长衫汉子神色一整道:胡兄,你我兄弟之间,还有什么彼此好分的,这半年以来,你对我这个异乡人,委实是太好了,今天,临别之前,偶然由我做一次东,又算得了什么呢?短装汉子注目问道:你真要走了?长衫汉子点点头道:是的,至于我为什么要走的原因,说出来,你老兄可能不会相信的。

短装汉子笑了笑道:你还没说出来,怎知道我会不相信呢?长衫汉子笑了笑道:好!你听着:胡兄,我近日发了一笔小小的横财,不过,你尽管放心,决非不义之财。

短装汉子苦笑道:怪不得你忽然之间,阔绰起来了,却原来是这么回事。

你能相信吗?我要先听事实经过。

长衫汉子点首接道:事情是这样的……接着,他目光向四周一扫,然后才伏在桌子上,以低得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得到的语声说道:胡兄,一个人,运气来了,真是挡也挡不住的。

短装汉子蹙眉接道:老弟,我不希望听废话。

说故事,也得有个开场白呀!长衫汉子苦笑一声之后,才正容低声说道:昨夜,我隔壁房间中,住了一位女客,是一位女扮男装的女客……这位长衫汉子,自以为他的语声够低,旁人没法听到,但事实上,古若梅那一桌上的老少五位,在闲得无聊,因而好奇凝神窃听之下,却是一字字,听得清清楚楚,尤其是当她们听到女扮男装这一句时,更增加了她们的窃听的兴趣。

只听那短装汉子笑道:这也算不了什么稀奇。

长衫汉子蹙眉接道:你老兄莫打岔呀!接着,才又压低语声说道:一个女扮男装的人,不算稀奇,但如果另外还有人监视着她,押解她,那就不寻常了……果然,这几句话引起了短装汉子的兴趣,脸上浮现诧容,但没打岔接腔。

至于古若梅等人,已经不仅是因消闲或好奇而窃听了。

但她们之中,除了许双文两姊妹之外,都算是老江湖,因而尽管她们心中有点惊疑,但外表上,却是镇定得很,何况,她们都经过改装易容,纵然有什么异样表情,旁人也不易察觉出来,这也就是许双文两姊妹,虽有异样表情,而未被旁人注意的原因。

长衫汉子一见自己的话,引起了对方的注意,不由面有得意之色地笑道:押解那女人的,一共是四个,两个女的,两个男的。

短装汉子接问道: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听我慢慢说嘛!长衫汉子含笑接道:那两个女的,是同那女扮男装的人同住一间,两个男的却住另一间,可是,她们刚住下去不久,那个女扮男装的人,突然肚痛起来,又叫又嚷的,好像很严重。

短装汉子笑道:于是,你这个蒙古大夫的生意又上门啦!长衫汉子苦笑道:俗语说得好,医者父母心,我能见死不救吗!何况这半年以来,我在这儿已闯出了‘神医’的名气,纵然想偷懒,也不许可呀!短装汉子道:这倒是不错,想必是方才那伙计给你拉生意了?是的。

长衫汉子点首接道:可是,那位病人可真是怪得很……短装汉子截口笑问道:怎样怪法呢?长衫汉子苦笑说道:事实上,那个女人,脉搏正常,根本就没病,如果一定要说她有病,那仅仅是部分血脉阻滞,显然是被武林人物点了穴道而已,但穴道被制,除特殊手法之外,通常是没有痛苦的。

短装汉子道:这情形,你没向他们说明?长衫汉子苦笑道:那些人,行动那么神秘,我也是半个老江湖了,怎敢随便说哩……什锦拼盘和酒,都送上来了,酒和菜,使得这两位暂时停止了交谈。

外面的倾盆大雨,也停止了,依理,古若梅等这一行人,应该起程才对,但事实上,她们似乎听上了瘾,根本没有离去的打算。

少顷之后,短装汉子含着满口的菜,含含糊糊地笑道:老弟,别只顾吃喝,也得抽时间说下去呀!长衫汉子咽下口中食物,又喝了—口酒之后,才含笑接道:我,既然是一个专治疑难杂症的‘神医’,自然是以治病第一,少管闲事为上策。

终于,经我一再开导,与一再追问之下,那‘病人’说出病情来了……她说她根本就没病!短装汉子道:那是说,那人的病是假的?长衫汉子点首接道:老兄。

小声一点。

原来他们不知不觉之间,已将话声提高了。

短装汉子笑了笑,道:他们人都走了,你还怕什么。

话不是这么说。

长衫汉子接道:俗语说得好,得人钱财,与人消灾,人家将一条命托付给我,我怎能不小心一点?短装汉子这才一呆道:有这么严重?长衫汉子点点头,正容接道:当时,那人首先告诉我,她是女人,患得是女人特有的病症,她要我附耳过去,以免当众说出来难为情……在这紧要关头,他们点的菜肴也陆续送上来,因而谈话又中止了。

这情形,古若梅等人虽然急,却也无可奈何。

一直等那两位趁热尝过了佳肴美酒之后,等得最心急的三位美姑娘,才如释重负似地长吁了一声。

只见那短装汉子,抬手以衣袖抹去嘴上油渍,笑了笑道:老弟,还是边吃边谈吧!长衫汉子不禁苦笑道:你老兄真性急,胡兄,你猜她向我说了些什么?短装汉子瞥了他一眼道:我要能猜得着,还问你干吗?事情真是妙极了。

长衫汉子含笑接道:她说她根本没有病,随便给点什么药,她都会药到病除,并可向押解她的人,索取十两银子……短装汉子不禁笑道:这种病,我也可以治呀!长衫汉子道:更妙的,还在后头哩!她说,厕所顶上那块横板上,有一个小纸包,已经附上酬劳,要我送到指定的地点,送达之后,另外还有重赏。

短装汉子截口笑道:怪不得你满面春风地,要立即离开这儿,原来是另外获得了肥差使。

长衫汉子笑了笑道:老兄别那么酸溜溜的,少不得也有你一份就是。

那我先谢了。

咱们哥俩,还有什么谢不谢的。

短装汉子注目问道:那女人给你多少酬劳?长衫汉子低声接道:一两重金叶子四张,外带一枝珠花。

说着,探怀取出一个小纸包,塞向对方手中道:咱们兄弟,有福同享,这是一两重金叶子一张,请老兄笑纳。

短装汉子讪然一笑道:这……怎么好意思……他,口中说得客气的,手上却是忙不迭地先掂了掂那小纸包的分量之后,连忙揣人怀中,然后接问道:那小纸包中,究竟是什么东西?长衫汉子道:是一封信,一封关系她本人生命的信。

短装汉子道:如果是与她的性命有关,多付点酬劳,也算不了什么,只不知那封信要送往何处?送达之后,还有些什么酬劳?长衫汉子将语声特别压低道:信是送往‘荆州’城北郊,十余里外一片竹林中……这几句话,听在古若梅等五人耳中,在其余四位,倒还觉得不怎样,但古若梅本人,却禁不住听得心头狂震地,几乎要脱口发问了。

因为,荆州城北郊,十余里处的那片竹林中的,可正是群侠们目前的根据地啊!只是,如今这位托人送信求援的人,又是谁呢?只听长衫汉子娓娓地接道:……至于酬劳,她写明凭信领取白银百两。

啊……短装汉子发出一声惊叹,没再接下去,两人对饮了一杯之后,短装汉子才讪然一笑道:有了这原因,我这一顿酒,倒是喝得心安理得了。

一举酒杯,注目问道:老弟准备几时起程?长衫汉子说道:喝完这顿酒,马上就走,早晨我已在码头边一艘运货船上,订好了铺位,由‘澧水’顺流东下,到达‘津市’之后,再由陆路赶往荆州。

短装汉子正容说道:好!我胡二借花献佛,敬你老弟一杯,祝你一路顺风!谢谢……故事说完了,这两位的精神,已全都集中到吃喝上面,看情形他们至少还得喝上半个时辰,才会停下来。

古若梅既然无意中获得了这一消息,自然急于获知那写信求援的人,究竟是谁。

本来她想等那长衫汉子前往码头时候,再行截问,但眼看耶两位酒兴方浓,而她们这五人,也实在枯坐得太久,店小二已经给她们添了五次茶,虽然午餐时间已过,多坐一会儿,也并不影响人家营业,但这么枯坐下去,也委实不是滋味。

尤其是,据她判断,那写信求援的人,应该是今天早晨才走,如果马上追赶,可能还来得及解救,但要再耽搁下去,可就……意念及此,她再也忍耐不住,立即向朱玫说道:老夫人,方才他们说的那位被劫的人,十之八九是我们的人。

朱玫连忙接道:那我们得赶快设法解救。

只是……古若梅犹豫着说道:大白天这食堂中……朱玫正容接道:那不要紧,好在这食堂中,除了咱们之外,也只有那两位,同时,我们志在救人,也顾不了泄露行藏。

古若梅连连点首道:老夫人言之有理,我这就问问他们去。

柳如眉连忙接道:师父,我去问。

古若梅笑道:那两位,并非道上人,你去会吓着他们……说着,已起身向长衫汉子那边走去。

那两位,可委实并非道上人,眼看古若梅这个假老头子,走近他们桌前,却是视若无睹地仍在喝他们的酒。

古若梅轻咳一声,伸手拍拍长衫汉子的肩头道:这位老弟,借一步说话可好?长衫汉子与他的同伴,显然都已有了六分以上的酒意,对古若梅的话,似乎根本不曾听到,一齐讷讷地说道:来!老丈,坐下来喝一杯。

这情形,古若梅不能不采取断然手段了,她,坐是坐了下来,但却伸手将对方的酒杯按住道:我不喝酒,二位老弟也别喝了。

长衫汉子打了一个饱嗝道:为什么?古若梅正容说道:我要看看你准备送到‘荆州,去的信。

你……你……长衫汉子张目讷讷地问道:你怎会知道的?看情形,这位长衫汉子的酒,也好像突然清醒了。

古若梅正容如故地接道:我是怎会知道的,你别管,现在,我坦白地告诉你,我就是那收信的人……长衫汉子惑然截口接道:那收信的人在‘荆州’啊!古若梅道:人是活的,在‘荆州’的人,就不能到这儿来吗?长衫汉子道:话是不错,但这封信,关系人家一条命,我不能不慎重一点,您,果真是那收信的人?当然。

你贵姓?敝姓古。

古若梅索性连名字也报了出来:古若梅。

长衫汉子这才脸呈喜色道:对了,果然是收信的人。

说着,已由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但就当他那小布包将递未递之间,又蹙眉说道:不对,你姓名是说对了,但人却不对……古若梅哑然失笑道:那是一位夫人,是吗?长衫汉子连连点首道:正是,正是。

古若梅将自己的人皮面具,轻轻揭起,含笑问道:你看我是男人,还是女人?说完,又立即将人皮面具戴好。

长衫汉子呆了呆道:真是怪事年年有,可没今年多,看来你这收信人是不会错的了,给你。

说着,将手中的小布包,递了过去。

古若梅接过小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油渍斑斑,显然是包装食品用的粗而且厚的纸了,字却是用烧焦的木炭之类的东西所写,仅仅寥寥数字:我已被劫持,正解往‘梵净山’途中,文素琼。

柳如眉目光一触之下,不由哦地一声道:原来是她……古若梅长吁了一声,道:是你不曾见过的文阿姨。

接着,探怀取出两张金叶子,递给那长衫汉子道:金叶子两张,暂折白银百两,并谢谢你的合作。

长衫汉子呆了呆说道:夫人……这……已经超过百两银子了哩!何况,我又没去‘荆州’……占若梅截口笑道:虽然没去‘荆州’,但你已尽到心意,至于多出的银子,就算我请你喝酒的吧!长衫汉子又惊又喜之下,讷讷地欲言又止,古若梅却正容说道:这位先生,请莫再客气,我还有话要问你。

那么,长衫汉子只好讪然一笑道:在下只好腆颜收下了。

接着,分出一张金叶子,向短装汉子手中一塞道:有福同享,这一半给你。

也不管对方的反应,又立即向古若梅问道:夫人有话,请尽管问。

古若梅正在心中暗忖着:此人虽然是一个走方郎中,倒是挺豪爽的……她得到对方的回答之后,才正容说道:请问这位先生,托你送信的人,是几时离开这儿的?长衫汉子道:是今天天亮之后。

古若梅接问道:走的是哪一个方向?长衫汉子道:走的是‘永顺’方向。

古若梅沉思着问道:他们是步行,还是骑马?长衫汉子道:那些人都是骑马。

好了,谢谢你!古若梅接着向店小二招招手道:伙计,你过来一下。

店小二躬身问道:老爷子有何吩咐?古若梅道:你给我们准备三间上房,今天,我们要住在这儿。

店小二哈腰应是间,古若梅已向那长衫汉子正容说道:我要特别提醒二位一声,昨宵与今天所发生的这一件事,最好把它忘记,今后任何人面前,都不要再提,以免招致危险,懂吗?长衫汉子一怔,随即连连点首道:懂,懂,多谢夫人……古若梅却向朱玫笑了笑说道:老夫人;您同两位许姑娘,暂时在这儿等着,我同眉丫头,还得立即往回急赶一程。

许双城连忙接道:古阿姨,我也去。

朱玫笑道:邵夫人,让她们两姊妹去历练一下也好,她们两个的武功还过得去,只是还没有临敌经验而已。

古若梅苦笑道:老夫人既然这么说,那我就带她们去吧!扭头向柳如眉沉声说道:眉丫头快去准备马匹,咱们立即起程。

接着又向朱玫歉笑道:这么一来,只好委屈老夫人一人在这儿等啦!朱玫笑了笑道:老婆子年纪大了,能偷懒,就偷偷懒嘛!一顿话锋,目注许家姊妹正容说道:双文、双城听好:此去可不能自做主张,一定要听古阿姨的话。

许双文两姊妹同时点首恭喏道:姥姥,我们知道啦!古若梅又向朱玫说道:老夫人,如果那些人走得不太快,今宵,我们当可赶回来,否则,您就得在这儿多等一天了。

朱玫笑道:好,咱们不见不散就是。

柳如眉已在大门外叫道:师父,马匹已准备好了哩……古若梅带着三位改装易容的美姑娘,回头往永顺方向一阵急赶。

湖南地区的官道,每隔五里,就有一座茶亭阁,那是使往来行旅饮茶及歇腿之用的,当然,如有甚显眼的人物经过,也向由茶亭方面的人,问出一点蛛丝马迹来。

占若梅等这一行人,也就是根据由茶亭方面所获线索,向前兼程急赶。

当天薄暮时分,古若梅等一行人到达距永顺城仅五里的一座茶亭,探问之下,获知她们所追蹑的人,过去已有半个时辰,就时间上估计,那些人,应该是在永顺城中落店才是。

不错,那些人委实是在永顺城落了店,而且,她们并没费多大工夫就找到了他们,可是,那些人所投的那家大兴伙铺,却与县衙门近在咫尺,这情形,待会儿动起手来,可委实有点不方便。

但事实上,她们已没法顾虑这些了,只好先落了店再说。

她们一共要了两间上房,古若梅与年纪最轻的许双城住一间,柳如眉则同许双文同住一间。

当店小二送来茶水,古若梅向他悄声问道:伙计,比我们先落店的那五位骑马的客人,住在哪些房间?店小二抬手向对面的那排房间一指道:就在对面这一排七号八号房间。

古若梅接问道:那住了三位的,是哪一间?说着,塞给他一块四五钱重的碎银。

店小二满脸堆笑地道:老爷子真了不起,竟事先知道他们有一间住了三位。

古若梅蹙眉接道:五个人住两间房,当然有一间是住三个嘛!店小二连声谄笑道:是,是……老爷子说得有道理。

古若梅注目说道:伙计,还没回答我的话哩!店小二哦了一声,将语声特别压低道:老爷子,那住三个的,是八号房间。

谢谢你!古若梅挥手接道:先去给我们准备晚餐。

是。

店小二走出门外之后,又折了回来,向古若梅低声道:老爷子,那五位,也没用晚餐,说不定可以在食堂中看到他们。

古若梅含笑点了点头,店小二离去之后,柳如眉却悄声问道:师父,我们几时下手?古若梅沉思接道:待会儿,见机行事,最好不惊动官府。

柳如眉笑了笑道:师父,江湖中人的事,官府也不愿多管的。

许双城也含笑接说道:古阿姨,如果我们现在将文阿姨救出来,还可以赶返‘大庸’去。

古若梅笑了笑,道:孩子别性急,让我多考虑一下……他们斜对面,有着两个房间之隔的七、八号房间,这时传出开门之声,接着,一阵杂沓的脚步声,经过她们门口,向食堂走去。

柳如眉向乃师投过会心的一瞥,许双城却悄声说道:我们也去食堂吧!古若梅摇摇头道:且等店小二来,记着,待会儿你们三个。

都不许自做主张,轻举妄动噢。

柳如眉俏皮地一笑道:知道啦!师父……门外,传来店小二的语声道:老爷子,晚餐已安排好啦!古若梅扬声答道:好,我们马上就来……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店小二有意的安排?古若梅等人的座位,竟和那五个人紧邻着。

当然,她们并未见过那五个人,但目前这食堂中,都是三三两两的顾客,人数多达五人的,也就只有她们紧邻着的那一桌,自然是一眼就能断定,那五个正是她们所追蹑的人了。

而且,她们也一眼就能断定,那五个中,谁是遭受劫持,业已失去自由的玉观音文素琼。

因为,那五个中,只有一个面色青疹的青衫文士,在低首沉思,其余四个,则都是狼吞虎咽地在大吃大喝着。

那四个中,虽然也有两个女的,但因也是改装易容,如非事先知道其中有两个女的,可真不容易看出来。

至于那两个男的,则完全是本来面目,虽然古若梅、许双文姊妹,都不认识那两人,但柳如眉却一眼就已看出来,那是被白骨魔君上官玄所收服,太行五鬼中的色鬼巫义。

与病鬼覃大年。

因而柳如眉一坐下之后,立即以真气传音,向乃师说道:师父,那两个黑衣人,是‘太行五鬼’中的老二和老五。

古若梅传音问道:那两个女的呢?柳如眉传音答道:那两个女的,因已非本来面目看不出来。

这时,那坐在文素琼左边的一位灰衫文士向文素琼低声笑道:还是吃点东西吧!何苦跟自己身体过不去哩!文素琼冷冷地一笑,道:我吃不吃东西,与你何干!灰衫文士低声笑道:怎地与我不相干,夫人,饿坏你的娇躯,俺们可没法向山主交待啊!文素琼披唇哂道:那就把你自己抵数吧!灰衫文士道:我这个丑八怪,怎够资格抵数呀……这时,古若梅却以真气传音,向文素琼急声说道:文家妹子,我是古若梅,你必须吃点东西。

静待我们设法救你……当然,这情形,使得文素琼禁不住心头狂喜,但她外表上,却是若无其事地,仅仅向古若梅那边,投过深深的一瞥,并低声笑道:俗语说得好:强将手下无弱兵,‘冷面仙子’冷无双的手下人,还能错得了吗!一顿话锋,又含笑接道:再说,你们那位山主,特别指定要冷仙子押解我……灰衫文士截口笑道:夫人,别说得那么难听好吗?我们是奉命护送你呀!文素琼笑了笑道:不必咬文嚼字了,‘护送’我也许不错,但另一方面,也是‘移码头靠船’,到时候,冷仙子擅宠专房,你也少不得同沾雨露,你说,是也不是?由这些话中,古若梅已知道,坐在灰衫文士斜对面的那位青衫文士,是卧虎庄庄主冷无垢的胞妹,冷面仙子冷无双,而这位灰衫文士,则可能是冷无双的随身侍女。

而文素琼这些话,也似乎是故意说给古若梅等这些人听的。

当然,如果冷无双此行,果然是百里源指定要她护送,则个中自然是另有文章,而以冷无双平日之为人来判断,她的芳心中,也必然不怎么愉快。

果然,冷无双忽然怒叱一声道:你们两个,都给我闭嘴!文素琼笑道:吃东西总可以吧?冷无双冷然接道:没人不教你吃!文素琼一面端起碗来,准备吃饭,一面笑说道:你这位‘冷面仙子’,也真是冷得可以……文素琼这突然的改变态度,使得对方四人,都向她投过诧讶的一瞥,但一时之间,自然是瞧不出什么名堂来。

那位冷面仙子冷无双,不但面冷,可能心地与灵智,也同样的冷静,四人中,也只有她首先觉得古若梅态度变得可疑,而向邻座的古若梅等四人,投过深沉而有敌意的一瞥。

刚好她那冷厉的目光,正碰上许双城那一双澄如秋水,灿若晨星的明眸,因而使得她微微一愕!但少不更事的许双城,却向冷无双披唇微微一晒。

这情形,自然使冷无双更加怀疑,目光一扫对方四人,冷然问道:你们什么人?许双城哼了一声,毫不示弱地冷然反问道:你是什么人?一阵急骤蹄声,止于大门口,只听许大元的语声,沉声吩咐说道:方兴,去里面问问看!是!随着这一声恭喏,一阵脚步声,向客栈内走来。

古若梅自听到许大元的语声时,立即以真气传音分别通知三位美姑娘和文素琼:准备应变!同时,她也起身缓步离座,那情形,好像是要走回房间内去似地。

但事实上,她却是准备以大接引神功将文素琼吸到身边来,只因她与文素琼之间,隔着对方的一个桌面,自己一有甚行动,绝难逃过冷无双的精目,一个不巧,反而害了文素琼,所以她才不得不有这一番做作,以便到利于自己下手的位置时,再陡然发难。

她,想得很周到,做得也算是天衣无缝,但冷眼旁观的冷无双,却已看出情况有点不对,突然发出一声劲喝:站住!这时,古若梅已快要到达通往客房的甬道口,也就是文素琼背后的丈远处。

她,听到冷无双的一声劲喝之后,故意装出好像吃了一惊似地,猛然住步回过身来,同时,右掌倏扬,向着文素琼背后凌空一抓,文素琼的身躯,竟被她的大接引神功吸得向她身前飞投而来。

这动作,不但大出对方其余诸位的意外,连心中已有所怀疑的冷无双,也不禁为之呆住了,她,做梦也不曾想到,这个毫不起眼的糟老头一身功力,竟高明到不可思议的程度。

也就当冷无双呆得一呆的同时,文素琼的娇躯,已投落古若梅身前。

古若梅将文素琼的娇躯托住,立即急声问道:文家妹子,是哪些穴道被制?但文素琼还来不及答话,对方四人已亮出兵刃,怒喝着飞扑过来了,柳如眉与许家两姊妹,也纷纷出手拦截,立即展开一场混战。

以目前双方实力而言,古若梅这边,连功力最低的柳如眉。

也比对方功力最高的冷无双要强,因此,纵然古若梅不出手,凭三位美姑娘,也能轻易地将对方四人截住,并进而收拾掉。

但冷无双那边的人,功力虽低,却强于临敌经验,而柳如眉等三位姑娘,却是恰恰相反的,甚至两位功力最高的许家姊妹,根本没临敌经验可言。

也就是因为上述这原因,冷无双等人于一招硬拼,觉出情况不对之后,立即扬长补短,转攻为守,以待后援,因为他们已听出,外面是自己的人来了。

这时,许大元当先闯入食堂,但见人影杂沓,桌翻椅倒,碗碟纷飞之声,不绝于耳,一时之间,竟然使他愣住了。

因为目前混战中的正邪双方,除了太行五鬼中的两个是本来面目之外,其余都是改装易容,别说许大元认不出他们自己的人,连随后赶来的吴化文与吕不韦二人,也没法分辨出来。

说来这也难怪,除了上述的原因之外,黑暗也是一个主要原因。

因为,混战一开始,食堂内的灯火即被双方所发出的罡风劲气所卷灭,目前,仅仅是凭着前后甬道中的微弱余光,映出食堂中的一片模糊人影而已。

最先发难的古若梅,已将文素琼被制的穴道解开,并急声问道:文家妹子,你是否还受有别的禁制?文素琼轻轻一叹道:没有,只是周身血脉,还不太畅通……古若梅道:这是因为穴道被制太久的必然现象。

接着,又急声说道:文家妹子,快伏到我背上,我们必须马上突围。

说着,她已解下腰带,并微微躬下身躯。

文素琼苦笑道:这……古若梅只好一手将对方抓住,向背上一搭,一面以腰带捆绑着,一面也苦笑道:现在是什么时候,等到敌方大批高手赶来,咱们就走不了啦!这些,说起来,可够冗长,但实际上,却不过是双方十来个照面之间所发生的事。

这时,冷无双的那个侍女,已被柳如眉一掌震飞五尺之外,形成了一对一,当然,冷无双等三人所受的压力更重了。

而呆立一旁,分不出敌友的许大元、吴化文等人,也已瞧出端倪来。

妙的是,正将色鬼巫义迫得左支右绌的许双城,也同时发现了许大元静立一旁。

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许双城发现许大元之后,立即舍弃那再有三五招,即可制其于死地的巫义,向许大元扑去,并大喝一声许老贼,纳命来!这一来,许双文也怒叱一声,奋力一掌,将覃大年震飞丈外,转身向许大元扑了过来,并向乃妹沉声喝道:小妹,沉着一点……不自觉间,她们都已露出女儿家的身份。

这情形,可正合了吕不韦的心意,他,立即飞身将许双文截住,并呵呵一笑道:姑娘,在下吕不韦,可最懂得沉着应战的了……但他的话没说完,已挨了两记火辣辣的耳光,古若梅已经背着文素琼,以本来面目,俏立他面前,脸寒似冰,沉声叱道:不成材的畜牲!吕不韦、吴化文二人,都是认识古若梅这位二师伯的。

这一来,吃了哑巴亏的吕不韦,固然不敢吭气,就连那本来想向前替许大元助阵的吴化文,也被震慑住了。

这当口,许双文已与乃妹联手将许大元困住,并同声娇叱说道:老贼!许家待你不薄……许大元力战两位娇娃,犹自攻多于守,一面并呵呵大笑道:丫头,我许大元听你们母亲的话,难道也错了吗……古若梅那冷厉的目光,在吕不韦、吴化文二人脸上一扫,冷哼一声道:你们两个,还要我出手教训你们,才肯走?吴化文讪然一笑道:二师伯,我们马上就走。

这时,食堂中,除了许双文两姊妹双战许大元之外,只有柳如眉与冷无双二人还在恶斗方酣。

柳如眉的功力,目前已是高于冷无双不少了,为何久战无功呢?原来柳如眉与冷无双二人,既然都是目前江湖三大中的人,自然曾经见过面,而冷无双这个人,除了冷傲孤僻之外,倒并无甚恶迹。

基于这原因,柳如眉灵机一动,竟突然兴起要拉拢冷无双,作为群侠方面安放在江湖三大中的一着闲棋这一念头,于是边打边以真气传音表明自己身份,并针对对方的弱点,加以诱导。

冷无双曾经受过吕不韦的凌辱,此番奉命出差,也是迫于百里源的淫威,才勉强接受,其内心的痛苦,是不足为外人道的。

此刻经过柳如眉的一番劝导,早已意志动摇,只是由于她冷傲的天性,未便立即有甚表示而已。

也因如此,她们的搏斗,尽管表面上是打得煞有介事地如火如茶,但实际上,却不过是虚应招数罢了。

此刻,一听到另一边的战况,已经急转直下,柳如眉才又急声传音说道:冷仙子,时机急迫,你该当机立断才是!冷无双一咬银牙道:好!我接受了!柳如眉喜道:这才是明智的抉择……对!我们一言为定,以后由我亲自向您联络,现在,你佯为不敌,赶快招呼那两个令主,一齐撤退……传音至此,冷无双微微点了点头,并立即扬声说道:二位令主,点子相当扎手,咱们暂时撤退如何?吴化文扬声答道:好!我同意。

接着,又向古若梅苦笑说道:二师伯,请体谅侄儿身不由主,让我们全体都撤走,可好?可是,虽然吴化文自己同意撤走,但冷无双在柳如眉的凌厉攻势之下,硬是脱不了身,至于另一方面,双战许大元的许双文两姊妹,经过这一阵的实际恶斗之后,已老练得多了。

此刻,不但两姊妹此退彼进地配合得恰到好处,而且,也使那本来是攻多于守的许大元,不得不被迫而采取守势。

所以,目前的情况,冷无双是伪装脱不了身,而许大元却是真的脱不了身。

也因为如此,吴化文才不得不向古若梅求情。

这同时,柳如眉也已经将她自己诱导冷无双反正成功的消息,暗中以真气传音,告诉了古若梅。

是以古若梅听了吴化文的请求后,故做沉思状道:好!我人情做到底……吴化文连忙截口接道:多谢二师伯!古若梅沉声接道:但你们必须留下一匹马来!吴化文忙恭应道:这是小事一件,侄儿一定遵办。

古若梅这才震声大喝道:通通住手!一场混战,就在古若梅的一声大喝中结束了。

目送许大元等带着三个重伤的人,狼狈地离去之后,许双城方嘟着小嘴,向古若梅问道:古阿姨,你为什么要放他们走啊?古若梅一面将背上的文素琼放下来,一面笑道:我的贤侄女,古阿姨有不得不放走他们的原因,这问题,咱们待会儿再谈可好?许双城只好苦笑道:您要待会儿再谈,双城有什么办法呢?古若梅笑了笑,然后向文素琼问道:文家妹子,现在气血已完全畅通了吗?文素琼点点头道:已差不多了。

古若梅正容接道:那么,我们立即赶返‘大庸’,以免这两个娃儿的姥姥挂念。

她,话锋略为一顿之后,又接着说道:至于一切经过情形,咱们在路上边走边谈。

柳如眉接问道:师父,这些东西可怎么办?说着,她指了她指那些打得一塌糊涂的家具。

占若梅笑了笑道:由咱们加倍赔偿……这时,县衙门的差役,也赶了来查问方才的打斗原因。

古若梅心头暗叹道:这般只会欺压善良百姓的东西,一直等事过境迁了,才敢前来查问,真是可恼亦复可怜……好在并未闹出人命来,而那些差役,也不过是例行公事地查问一番了事。

于是,一行五骑,又立即向大庸进发。

才出永顺城的城门,许双城又向古若梅笑问道:古阿姨,现在可以说了吧?古若梅含笑反问道:说些什么呀?许双城一皱黛眉道:古阿姨,方才,您不是说过要边走边谈的吗?怎么一下子又忘了呢?古若梅笑道:这小妮子真性急……话锋一顿之后,才正容接道:双城,你是认为你们两姊妹联手之下,可以收拾那个姓许的?许双城一愣道:这个……我可不……不敢说……不过,我自信那厮也奈何不了我们。

古若梅正容如故地接道:这就是了,照方才那情形来说,我们这边是占了优势,但凭我们这点优势力量,要想自己毫无损伤地收拾他们,却不容易,万一你们两姊妹有什么损伤时,教我如何向老夫人交待?而且,我们此行目的是救人,人救出来了,其他的一切,可以压后再说,咱们乘早赶回‘大庸’去,也可免得老夫人为你们担心……许双城这才讪然点首道:古阿姨,我现在算是明白了……坐骑与古若梅的坐骑首尾相接的文素琼,忽然轻轻一叹道:古姊姊,直到现在,我还好像是在做梦,古若梅笑了笑道:今宵这些事情,也委实算是一宗奇迹。

文素琼苦笑道:古姊姊,平心而论,我自己对那没有办法中所想出来的笨办法,可实在没存多大的希望,但事实上,这一姑妄试试的办法,不但有了效果,而且还快得远出我的意料之外。

古若梅也轻轻一叹道:这也好像是冥冥中安排,才有这种奇迹出现,否则,纵然那个江湖郎中能将你的求援信送到‘荆州’,在远水难救近火的情况下,后果还是不堪设想的。

可不是吗!文素琼含笑接问道:古姊姊,那封求援信,你是如何得到的?古若梅笑道:那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奇迹……当古若梅将获得那求援信的经过情形,简略地说了一遍之后,文素琼不禁长叹一声道:不错,这委实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奇迹。

接着又自我解嘲地一笑说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看来,还有享不完的福在等着我哩!古若梅含笑接道:这倒是实情,试想,如非上苍在暗中保佑着你,世间那会有如此巧事?一顿话锋之后,又哦了一声道:对了!文家妹子,你是怎会被他们劫持的?文素琼轻叹一声道:这事情,说来可就话长了,古姊姊,我此行目的,你是知道的。

古若梅点首接道:是的,我知道你此行目的,是去武昌看你那位贵为驸马,身兼七省巡按的亲侄儿文逸民。

文素琼说道:我也有意劝逸民辞官回乡,共同为祛魔卫道的神圣工作尽一份力量,可是,结果皇上不准,经再三恳求,才特准于三年之后放他回乡。

古若梅微微一笑,说道:本来嘛!令侄年纪轻轻的,又干得有声有色,如果我是皇上,也不会准他辞官的呀!文素琼苦笑道:当时,我因并无重要任务,于是在回程中,我想顺便去了却自己的私仇。

话锋一顿之后,才幽幽地一叹道:古姊姊当已知道,林家堡与文家堡是毁在目前的‘江湖三大’中的白骨魔宫与卧虎庄之手,当我与百里源相处在一起的那段时间中,因百里源还要利用‘江湖三大’替他打天下,不许我寻仇,我也因格于当时情况,不得不迁就他。

可是,如今时移势易,自然不能忍耐,也不必再忍耐,于是,当我离开逸民的行辕后,就径自赶向上官玄在汉阳西郊新建的‘逸园’……走在最后的柳如眉截口问道:文阿姨,您已将上官玄杀掉了?文素琼苦笑道:没有啊!如果我杀了上官玄,则受这一次虚惊,也还好过一点,但事实上,我不但没杀上官玄,而且,连那老贼的面都没见到,就莫名其妙地被他们劫持了。

有这种事?古若梅蹙眉接道:那么,那将你制倒的是怎样的人,也不知道?文素琼点首接道:是的,本来凭我目前的功力,对付‘江湖三大’的首脑,纵然不敢说是要以一对三,但以一对二,要制服他们时,我自信有此把握,可是,那天晚上,我刚刚射落第二进的花厅屋顶上时,但觉双腿一软,人也跟着失去了知觉。

古若梅接着问道:当时,你连对方是使什么暗器,或者是以指风凌空偷袭,都分辨不出?文素琼苦笑道:当时,除了觉得双腿一软之外,根本就没其他感觉啊!古若梅道:事后,也没问过他们?文素琼道:我问过冷无双,但她不肯说。

古若梅蹙眉接道:看情形,你十之八九是中了他们事先所散布的什么毒药!文素琼点点头道:我也曾经如此想过,可是,当今武林中,可不曾听说过,有这么一位擅长用毒的高人啊!古若梅微微一笑道:文家妹子,江湖中多的是奇才异能之士,可是,他们却不一定每一个人都有响当当的名号。

文素琼点首唔了一声,苦笑道:古姊姊言之有理。

柳如眉插口接道:师父,这事情由徒儿暗中去问问家父,也许可以问出一点眉目来。

古若梅、文素琼二人同时点首道:这倒是一个好办法。

古若梅并正容接道:只是,在令尊面前可要特别小心!柳如眉娇笑道:这个,您尽管放心,事实上,徒儿的一切,他老人家,早就心中有数。

古若梅道:话是不错,但还是以小心为妙。

接着,又向文素琼说道:文家妹子,咱们此行,也不妨顺便再探探上官玄新盖的那个逸园。

文素琼点首道:那好极了,必要时,也可以了却文、林两家的这一段血海深仇……柳如眉含笑接道:文阿姨,您也得留上个把给林志强!文素琼笑道:你呀!小心眼里,就只有一个林志强……话题转入了轻松的一面,尽管她们暗中都有着沉重的心事,但表面上看来,她们都是有说有笑的了。

当夜,三更过后,她们又回到了大庸。

第二天,天还没亮,这一批巾帼英雄们,又重行改装易容,按预定计划,踏上征途。

这回,她们分为两批,古若梅、文素琼二人,改装成为两个中年文士,当先开道,朱玫则扮作一个乡下老头,带着三个土头土脑的小伙子,以一种向异乡投亲的姿态,随后跟进来。

五天之后,这两批人马,已到达了汉阳,投人一家名为江滨的普通客栈中,不过,这时朱玫所率领的三个小伙子,却少了一个,原来其中的柳如眉,已奉命赶往荆州,向白文山等人送信,并顺便回家省亲去。

因此行并无紧急任务,同时,也因有了文素琼的前车之鉴,她们不便冒昧行动,决定暂时忙里偷闲地闲散几天,等柳如眉回来之后,再酌情采取适当的行动。

好容易又挨过了五天,柳如眉回来了,由柳如眉于乃父口中获得的消息,证实古若梅的猜想是正确的,前此,文素琼之所以被劫持,委实是中毒,不过,柳伯伦也仅仅能证实这一点,至于那位用毒的高人,究竟是何许人,他也一样的不知道。

也由于这一行人中,对用毒方面都是外行,同时,文素琼所受的教训,又委实够他们警惕,因此,老成持重的古若梅,决定放弃暗探逸园的计划,径行赶往长春谷去。

但她们这一趟长春谷之行,也等于白费,因为整个长春谷中,武功能过得去的人,都被裴玉霜和许大元二人带走了,剩下来的,都是一些老弱妇孺和武功平凡的人。

这情形,对朱玫和许双文姊妹而言,也委实有说不出的难过,幸经古若梅、文素琼等人从旁婉言相劝,才决定一齐回荆州去,不过,经过这一往返折腾,已经是一个多月之后的六月中旬,也是一年当中最炎热的时候了。

由古若梅等这一行人离开梵净山起,到折返荆州北郊群侠们的临时根据地为止,前后也不过四十多天,但在这短短的四十多天当中,却发生了一件震撼整个江湖的大事情。

那就是一个名为三绝帮的新组织,于六月一日诞生了。

江湖上新成立一个帮会,本来没什么稀奇,但这个三绝帮之所以能震撼整个江湖,自然有它的奇特之处。

第一,这个三绝帮的帮主,共有三位,即公冶如玉、裴玉霜、百里源,对这三位帮主,除了以邵友梅为首的群侠方面,知道他们是何许人之外,对绝大多数的武林中人而言,算得上是名不见经传的人物,可是,这三位名不见经传的人物,却搅出了这么一个惊天动地的组织来。

第二,这个三绝帮的三位帮主,署名是以公冶如玉、裴玉霜、百里源的顺序排列,按照一般惯例,为首的公冶如玉该是掌实权的帮主,也就是说,这个三绝帮,是牝鸡司晨的局面。

上述这两项,固然有点奇异,但距震撼江湖的程度,却还差得太远,下面所提出的,才是真正能震撼整个江湖的事情。

原来这个三绝帮的成立,并没举行什么仪式,当然也没请武林同道观礼,仅仅是向当代武林的各门各派,发出一份命令式的通知,通知中说明,三绝帮定于六月一日正式成立,总舵设于汉阳西郊的逸园,请各门派掌门人,均为三绝帮各地的分舵舵主,并限于六月三十日以前向总舵报到,凭各人武功核定等级,发给号牌,否则,如经抽查交不出号牌时,即就地格杀不论!试想:像这样的一个消息,还不足以震撼整个江湖吗!古若梅、朱玫等人长春谷之行,等于是白跑了一趟,而公冶如玉却已公然以君临天下的姿态,向整个武林发出了限期归顺的最后通牒,算得上是气焰万丈,嚣张到了极点。

那么,那潜伏在梵净山中的难兄难弟纪治平与许元良二人,又是怎样了呢?那两位,经过了个把月的辛劳,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让他们找到了回春草,回春草既然有返老还童,能使人恢复青春活力的功效,对真力方面,自然也不无小补,尽管他们并没找到那能够专门增进功力的灵药,但能有目前这收获,总算慰情聊胜于无啦!这两位,当他们的功力略有增进之后,纪治平又忍不住地独自夜探桃花坞了,但这一探,却使他大大地吃了一惊,原来整个桃花坞,已成了一个空坞,这回,可真是一个人也没留下,而且,由各种迹象显示。

那批人至少已撤走五天以上了。

桃花坞既然已是人去坞空,这一对难兄难弟自然也没再呆下去的必要啦!古若梅等人回到他们的根据地时,既然已是六月中旬,那也就是说,距公冶如玉给各门派的限期,已只有半个月了。

也不知他们打的是什么算盘,古若梅回来后的第二天,这个作为群侠们临时根据地的基地,也变得静悄悄地,不闻一丝人声,原来他们已连夜撤走啦!只因新成立的三绝帮开府汉阳,使得本已人烟稠密、商业鼎盛的江汉地区,更形空前的繁华。

因为这二十多天来,五湖四海,三山五岳的英雄好汉们,都不约而同,陆陆续续地向武汉三镇集中。

当然,那些人,最初都是拥向汉阳,一直到汉阳城里城外,都实在没法住了,才退而求其次地向汉口和武昌两地挤去。

那些人,绝大多数都是抱着观望和看热闹的心情而来,真正去三绝帮总舵检定武功等级,领取号牌的人,固然不能说绝对没有,但却是少得可怜。

但经过这些少得可怜的人尝试之后,觉得这个三绝帮,委实是具有空前绝后的气魄和手笔,对他们所核定的等级,也佩服得没话可说。

于是,在这些人的大力宣扬之下,前往三绝帮总舵报到的人,也一天比一天多起来,而各种传说,也不胫而走,譬如说:雄峙武林的‘江湖三大’,也早已向‘三绝帮’报到呀!‘云梦钓叟’周一民,已于昨天经过检定了……‘九指神驼’金石坚,因擅闯‘三绝帮’总舵,已被当场格杀……‘玉观音’文素琼,已成了‘三绝帮’第三帮主百里源的如夫人……某一派的掌门人,已正式报到了……某一派的掌门人,却因不服派遣,被百里源帮主下令,拘禁起来…………总而言之,不是这个已经怎样,就是那个又如何如何的,绘影绘声,说得活灵活现。

当然,这些消息,大多数都是三绝帮故意放的空气,但群豪们是盲从的,在一犬吠影,百犬吠声的情况之下,大家添枝加叶地争相传告,于是,假的也被说成真的了。

于是乎,三绝帮的宣传目的,也算是完全达到了。

这是六月三十日的午后,汉阳码头边,一艘乌篷小船上,一位白发萧萧、满脸皱纹堆叠的老船夫,正斜靠舱前,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为状至为悠闲。

可是,如果仔细观察一下,却不难发现他的眼神中,有着很严重的忧郁,而且,还不时向码头上扫视着,好像有所期待似地。

突然,只见他双目一亮,人也跟着坐正过来。

原来码头上,一个身着白色长衫、腰悬长剑的年轻人,正匆匆地向这乌篷小船走来,并老远就扬声问道:船家,有没有客人?老船夫也扬声答道:还没有,现在正是三伏天午后最热的一段时间,一般人都找地方纳凉去啦!谁还来渡江!这位老船夫说得不错,这会儿,骄阳似火,热浪如焚,整个码头上,也难得看到有人在忙作。

但那白衫少年却含笑接口道:我不是这就要渡江吗?老船大连忙谄笑道:是!是!公子爷!请!白衫少年登上乌篷小船之后,老船夫一面解缆开船,一面笑问道:公子爷要去哪儿?白衫少年漫应道:我要去武昌。

武昌可真是好地方。

本来是嘛!……橹声款乃中,小船朝武昌迸发。

老船夫毕竟年纪大了,摇起浆来,有气无力地不带劲儿,自然,那小船的速度,也是那么慢吞吞地。

天气实在太热,那本来是大船小船,往来如织的浩荡江中,这会,也仅仅有少数船只,点缀其间,当然,彼此之间,距离都很远。

老船夫向四周略一扫视之后,扭头向白衫少年笑了笑,道:柳姑娘,现在,咱们可以放胆说话了……白衫少年却幽幽地一叹道:周伯伯,目前的情况,可实在不妙。

这刹那之间,两人的称呼改了,嗓音也变了。

原来目前这个老船夫,正就是曾经在这云梦地区风云过很长时间的云梦钓叟周一民,至于这位被唤作柳姑娘的白衫少年,自然就是柳如眉所乔装的啦!周一民也轻轻一叹道:好,你慢慢说来。

柳如眉苦笑道:千头万绪,我真不知由哪儿说起才好。

周一民沉思着接道:先说林志强的情况吧!柳如眉苦笑如故地道:林志强仍然是‘三绝帮’中最大的秘密,恐怕到目前为止,他的行踪,只有公冶如玉夫妇才知道,不过,近几天来,帮内的高级干将中,有关他的传说却很多……周一民截口问道:那是一些怎样的传说?柳如眉道:那自然是说他已成了无敌高手啦!至于灵智方面,却等于是重新换了一个人,除了对公冶如玉所说的话,奉如金科玉律之外,谁的话都不听,对于过去的一切,更是忘得干干净净。

说到这里,禁不住长叹一声道:周伯伯,您想想看,一个武功无敌,却已失去灵智的人,那情形,是多么可怕!周一民也长叹一声道:但愿这些传说,并不真实才好。

柳如眉道:不论是真是假,大概最短期间之内,就将分晓的了。

周一民接问道:还有什么消息吗?还有,柳如眉接说道:他们对于那些持着观望态度,不曾依限前来接受检定的人,采取了一项双管齐下的办法,那就是一面以杀鸡吓猴的办法,树立威信,一面却以体谅路途遥远,来不及依限前来报到的人为由,将限期延长半个月亦即到七月十五日的中元节为止。

不过,这办法也仅仅适用于不属于任何门派的武林人物,至于对当今各门各派的人,则决不稍延。

周一民道:当今各大门派中,已经有哪些人向他们屈服了?杉咖眉道:到今天午前为止,当今十大门派中,仅仅只:有‘青城’、‘峨嵋’、‘天台’、‘衡山’等四派,和四川‘唐家’等前来报到。

周一民笑道:这真是‘小人穷斯滥矣!’你所说的这五个门派,在当今十大门派中,都等于是‘末路王孙’的破落户,尤其是四川‘唐家’,他们那独步武林的用毒绝技,据说早已失去真传,如今,已连‘末路王孙,的资格,都够不上了!柳如眉正容说道:周伯伯,据说,最近几天之内,将有重大事故发生,但究竟是什么事故,我却没法知道,为防万一计,最好请您转告大家,行动方面,要特别当心!周一民点点头道:好!我照你的意思,转告他们就是。

柳如眉微一沉思道:还有,周伯伯,我想利用他们对检定那些不属于任何门派的武林人物,延期半月的机会,派几个适当的人,乘机混进去……周一民不由截口笑道:这倒是一个好办法……只是,该派哪些人混进去,才比较合适呢?柳如眉笑了笑道:我已经想到了一位最合适的人了……周一民笑问道:谁?柳如眉道:我说的是幼梅妹妹。

周一民不禁一呆道:这个……柳如眉笑道:周伯伯不放心?周一民苦笑道:我的贤侄女,怎么吃起周伯伯的老豆腐来了?接着,又神色一整道:眉姑娘,如果是四个月之前,我周一民委实是一个过于自私自利的老家伙,也必然不会同意你方才所提的办法,但如今,可……柳如眉连忙截口接道:周伯伯,我是同您开玩笑的,怎么认真起来?周—民道:不管是玩笑也罢,认真也罢,周伯伯因为已经有那么一个臭名气在外,可不能不表明一下自己的心迹。

柳如眉苦笑道:周伯伯,您打我几下好不好?周一民拈须笑道:打你?我怎能忍心下手啊!再说,如今的贤侄女,已成了年轻一代中少数顶尖高手之一,周伯伯想打你几下,也打不过你呀!话锋略为一顿之后,才正容接道:贤侄女,方才我的意思是:你幼梅妹妹是一个女儿家,混入魔巢中去,可不太方便。

柳如眉指着自己笑了笑道:周伯伯,像我这个样子,行吗?周一民不由莞尔一笑道:对!易容改装,这倒是一个好办法。

但是,柳如眉接道:前往报到检定一番,也并不一定能打入他们的核心,可实在谈不上什么方便不方便的。

周一民点点头说道:好!就这么决定,等我回去同他们商量一下,看看另外还能派谁去……说到这里,小船已到达武昌码头边,柳如眉低声说声再见,就飘身上岸而去。

约莫顿饭工夫之后,柳如眉又回到码头,还是乘周一民所驾的那艘小船,回航向汉阳驶去。

小船离开码头之后,柳如眉才轻轻一叹道:周伯伯,我又有了最新的消息。

周一民的目光,在柳如眉脸上画了一个问号,没接腔。

柳如眉轻叹着接道:林志强已被委为‘三绝帮’的‘总巡察’,对该帮分舵主以下人员,有‘先斩后奏’之权。

周一民苦笑道:这‘官衔’,这权势,都够威风啊!还有,柳如眉轻叹着接道:消息中特别说明,林志强是过去林家堡堡主林大年的遗孤。

周一民蹙眉接问道:他们这么做法,究竟是何居心?柳如眉苦笑道:总不会是好的居心啦!说话间,一艘梭型快船,由上游疾驶而来。

柳如眉是地道的旱鸭子,尽管她的武功,在当今年轻一代中,已算是有数顶尖高手之一了,但眼前这情形,却不由使她吓得花容失色,发出一声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