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仲仪满意此次拜访。
毕竟说及借银子,以二老精明,准猜及出事,有所防备,故干脆采取合作投资,只要谈成,即成合伙人,其资金岂会从它处进出,宝祥自能稳住。
现在只等朱亮功发动攻势,而后调集二老及鄂龙资金,一切将有惊无险,顺利过关。
左仲仪暂解调度资金之危,遂回头揣想皇太子之争,双方既已交手,应已白热化,得小心应会为是。
既在江口他想探探昨夜线索,遂往圣兴号行去。
数里柳堤,已行两里,忽见翻江龙风及时慌张奔来,他原是圣兴号船长,年约四旬,中等身材,肌肉结实,脸面劲中带雅,并非土浑舵手,而是经验丰富航行家,由于常往洋国,故穿着素雅,紧身水靠藏于内,以应不时之需,毕竟浑号为翻江龙,水功比起高蛟高鱼兄弟,丝毫未见逊色。
其一向稳健,慌张奔来,左仲仪顿觉不妙,道:出事了?风及时拱手道:官府封锁圣兴号,恐不妥……左仲仪诧道:他们发现救人一事?风及时道:不知,属下特前来通知圣爷?走,去瞧瞧。
左仲仪知状况已变,引领风及时,快步奔去。
圣兴号近在两里,数掠即至,已见得冷面铁捕洪威引领十数捕快封锁堤岸,副捕头秦玉龙封锁于船头。
两人并未搜索,似在等待什么?乍见左仲仪,洪威冷道:左爷敢情惹了麻烦,敢派刺客杀手行刺宝亲王?总督已下令封船。
银子早已暗中送往秋华处,解决债务,洪威多少感恩,始亲自封往外围,想传递消息——此乃总督李卫封船,他不得不遵。
左仲仪暗诧,对方并非为丁幻,竟为昨夜刺客而来,未免太过突冗,道:找到证据了?洪威道:我搜过,并无证据,但总督如此踱定,倒也为难,似有人检举,不得不查。
左仲仪道:会是鹰帮?洪威道:我只顾封锁。
其他不作揣想,毕竟巡抚大人和朱亮功攀上交情,作任何表态皆不妥。
左仲仪知其难处,不再追向道:照捕头意思,我不能登船?洪威道:不登比登了好,何况我奉命不准任何人登船。
左仲仪知其用意,若登上船而找出证据,自难脱嫌,遂额首道:那就等吧。
风及时道:圣兴号一向干净,自无问题。
两人遂在岸边陪同洪威等待李卫人马到来。
情况紧急,半刻未到,已见大批人马掠近。
粘杆处头领冷断天带头,直隶总督李卫陪着宝亲王弘历掠行其后,再后者十数人乃大内高手。
左仲仪已被宝亲王温雅英挺气质所吸引,暗专道:他就是宝亲王?英华内敛,成也有帝王气势……他浪迹这海内外江湖多年,始终未注意大内皇宫亲王变化,如今终如愿以偿。
宝亲王亦见着左仲仪,那股豪迈俊挺,简直让他吃味,暗诧道:原以为是痞流之辈,怎生英气逼人?原以为自己是人中龙凤,对方竟青出于蓝,吃味加重几分。
人马掠近。
左仲仪拜礼道:恭候宝亲王,李总督,以及冷统领大驾。
众人跟着拜礼。
宝亲王共手笑道:敢是左圣爷?免礼免礼。
始终觉得他英气凛生,丝毫未见怯心,甚至势压全场,且像雾般不可捉摸。
李卫亦瞧不穿左仲仪的深浅,笑道:有人检举,我等来瞧瞧,左老弟应是清白,让我等上船,无妨吧。
左仲仪道:岂敢阻拦,天下尽归朝廷官方所管辖,在下必遵王法,诸位请。
引客上船。
李卫客套中仍引宝亲王先行,冷断天护持后头,戒备森严。
毕竟以圣帮势力,最有资格刺杀宝亲王,甚至李卫。
洪威替左仲仪说话,道:左爷一直未上船。
李卫笑道:左他是守法之人。
频点头道:你甚尽职,另有他人进出么?洪威道:无。
李卫道:好,继续防守,任何人不得进来。
洪威应是,封锁更严。
李卫却若识途老马,直往内舱行去,且有意无意往右舱搜去。
历经起居仓,置物舱,水手舱,厨舱,水柜舱,并无异样,唯在杂物舱,李卫已停步,不断注意四周。
左仲仪暗诧,活动秘门即在此舱,难道对方已发现?但回首想想,纵使发现又如何?丁幻早失,衣衫亦处理完毕,纵有疑惑,亦只是猜想。
宝亲王则对圣兴号设计之巧妙颇为赞赏,若官船能造得如此精密,可多耐用十数年,甚至数十年,圣帮造船技术的确不简单。
李卫终行至舱墙,外表为堆置圆桶柜子,那圆桶长粗若大腿,且接了软管,李卫甚好奇道:此啥名堂?酒桶么?左仲仪道:非也,酒桶以木质为佳,此为铁桶,潜入水中,可多支持十几二十分钟,乃辅助修船板工具。
李卫道:倒是新鲜。
宝亲王道:从未听过,洋玩意?左仲仪道:有一点,但绝大多数乃风船长改良。
宝亲王瞧及风及时,频频赞许道:有眼光,有创意。
风及时拱手示笑,不作回答,毕竟是敌是友仍分不清,不得不防,双掌始终暗运真劲,不敢松懈。
李卫道:此柜可打开么?左仲仪至此确知对方已知晓,遂点头道:可以开,但处理不易,海水将倒灌。
宝亲王诧道:我们在水底?左仲仪笑道:此船吃水甚深,且杂物舱已在底层。
宝亲王笑道:实是一艘异船。
李卫道:打开吧。
左仲仪额首,立即走往舱械左侧,设有四个铁圆盘,逆时针转去,叭然一响,舱柜掀开,里头出现数尺高低铁柜,传来水锈腐味。
李卫道:常浸海水?有腐锈味?还可再开另舱门?左仲仪道:可,但得人进去,先锁上舱柜,否则一开,海水必涌入。
李卫额首:知了。
转向冷断天道:你来。
冷断天依言行至铁柜,任他武功高强,此时面对从未接触异门,竟也紧张冷汗暗流。
左仲仪知纸难包火,干脆告知开启外舱方式,冷断天铭记在心,李卫道:小心了。
登将舱柜关妥。
砰。
一声震响,各捣众心。
李卫想瞧结果。
宝亲王暗叹设计巧妙,可惜大清国一向并未重视水师及造船技术,倒让圣帮抢占鳌头。
左仲仪直觉李卫必有把柄,否则不可能如此详尽作检查,难道舱外另有乾坤?正揣想之际,里头复传出砰砰声响,显然外舱门已被启开。
呼噜呼噜声再次传出。
冷断天已落水。
然那呼噜声似在拖东西。
左仲仪登觉不妙,道:外头勾着东西了?风及时道:船外之物,我们无法预料。
李卫则目光闪邪,看来的确有名堂。
不到半刻,冷断天已敲了舱柜,嘟嘟直响。
李卫亲自开启舱柜。
只一小裂缝,哗地暴响,海水急涌射出,李卫诧然倒闪数尺。
海水射及设计过之凹槽铁壁,落于地面水槽,不再外溢。
哗啦啦后,舱柜已开。
冷断天一身湿地静立左侧,其左侧则扶着一位黑衣蒙面且断气多时之尸体。
众人见尸惊叫。
宝亲王诧道:正是昨夜刺杀我的家伙。
左仲仪暗自叫苦,竟然摆此高明手段,嫁祸得天衣无缝。
风及时急道:死者身上绑着绳索,分明是嫁祸,大人明查。
李卫冷道:也有可能是尔等暗置手法,先看看此人是谁?下令冷断天摘下此人的面巾。
此人嘴唇较厚,黏了假胡,如今脱落,甚好辨认。
冷断天诧道:大嘴常虎,在大内侍卫头领,原属三阿哥弘时亲王,杀手竟是他们?宝亲王叹道:弘时联合曾静等人造反,早已遭皇阿玛赐死,显然另有人主导。
李卫转向左仲仪道:你怎么说?左仲仪道:总督应知道是嫁祸。
李卫冷道:我甚愿如此想,然前次逃犯事件,圣帮亦牵扯其中,我倒觉得你以此暗门助藏逃犯,现在又碰上了这码事,叫我如何向天下交代。
左仲仪道:查案贵在真实,若我所犯,自难逃责任,若非圣帮所为,强罪并不妥。
李卫冷道:我倒觉得你嫌疑最大。
左仲仪道:告密者嫌疑更大,不知对方是谁?李卫道:投书告密,无迹可查。
左仲仪道:那即是心虚。
李卫冷目闪动道:你到底想把宝亲王如何?左仲仪道:总督如此问,难道已认定我有罪?李卫道:无入能在圣帮地盘搞鬼,圣兴号也不例外。
左仲仪一楞,不错,圣帮雄霸南方多年,俨然武林盟主,普通角色岂敢太岁头上动土,尤其在自家地盘之内,难道是内贼所为?然风及时忠心耿耿,怎可怀疑他,道:总督应知另有鹰帮是圣帮死对头。
李卫道:可惜尸体在此发现。
左仲仪道:圣帮是有嫌疑,但请总督明查,在下根本毫无刺杀宝亲王企图。
李卫冷哼,不想多言,准备扣人查案。
宝亲王突地开口道:我相信他不会杀我。
李卫诧道:宝爷您?弘历爽声一笑道:我与他素昧平生,毫无仇怨,亦无厉害关系,他何需杀我?更何况他要杀我,毋需别人出手,他即是一等一的高手,天下无出其右者。
左仲仪拱手道:多谢宝爷夸赞。
对方有意解危,不知用意何在?李卫道:宝爷乃千岁之身,亦可能是一国储君,有心者随时想陷杀,对任何人皆有利害关系……弘历笑道:唯他例外,天下第一高手,足可纵横天下,怎对我如此看中?李卫道:宝爷怎知他乃第一高手?弘历道:感觉。
睨瞧左仲仪一眼,笑道:我的功夫已不低,但总觉抓不住他,那非伸手抓人之意,而是连目光皆抓不住,文觉国师常说:‘武学练至极高境界,即若云雾,不论表或动,皆让人产生不可捉摸之感。
’从先前会面至今,我一直有此强烈感觉,所以称他武功天下策一。
李卫汕笑道:宝爷看似幻想多些,他只二十来岁,哪能登峰造极?弘历笑道:武学贵在天分,我亦从小习武,安达常说我已有四五十年修为,左圣爷却超出我,岂非有五六十年的修为,何况他瞧来更稳重成熟,定是绝顶好手。
李卫邪声一笑:圣帮破浪,搏浪,断浪三绝招,我早领教过,的确犀利,但想称霸天下,倒也不易,除非他流浪五年间另有奇遇,否则甚难叫人心服。
兴起较量之意,想挫挫对方的锐气。
左仲仪的确下过苦功,尤其在失去圣爷接班机会后,他只能另求发展,在得知父亲有套长江经商宝典后,他精研经商之术,却从其中一句:长江之水天上来,浩瀚虚无难捉摸,洪勇澎湃盖天下因而亲自前往长江源头探寻悟道,果然在短短两年内悟通武学之道乃万流归宗,练至极致即若云雾雷雨,不可捉摸且威力无穷,他即朝此苦练,另加自身悟性甚高,除了自家武学,已另创境界,每每招即觉劲力无穷,实获益非浅,至此他方敢混迹天下,甚至洋国,总能自保。
然他虽未逢敌手,但天下第一,恐也不敢自居。
宝亲王笑道:左爷,总督不服,和他比斗几招,若赢了,我准你一月查案,洗刷罪嫌。
左仲仪已无后路,拜礼道:多谢宝爷。
只且试。
李卫哈哈笑:行,如若你能赢我,自也毋需大费周章,我暂且信你清白,且亦可对手下有所交代。
左仲仪道:那总督请吧。
。
众人始往舱外行去,准备较量。
李卫挑得平坦处,下令冷断天封往四周,看似不让左仲仪走脱,暗地却不想让外头知晓战况胜负。
毕竟圣帮组织庞大,在无确切证据之前,实动不得。
左仲仪落落大方,运气以对,拜礼道:总督请了。
李卫道:我是长辈,让你三招。
左仲仪道:多谢。
登时出招扑敌,用的正是家传的破浪掌法,赫见暗流汹涌,迳道迫人,威若猛浪。
弘历见状暗好功夫,若非自己肩头受伤,且想亲自试试身手,冷断天瞧得甚仔细想印证昨夜敌人身手。
风及时暗付:圣爷功夫已是登堂入室,圣帮靠他应撑得过去。
李卫原是粘杆处秘密头子,练的全是扑杀,擒拿功夫,动起招式,全然杀气腾腾,他尤擅长忠魂枪法,此功夫自小即练,原是跟在雍正身边,自居忠臣,随时可为君丧魂,故称忠魂枪,然此时即让三招,拿手功夫省着用,只以擒拿手化掌以相迎招式。
赫见掌掌相击,似千手观音叭叭脆响,双方身化游龙幻瘠,忽东忽西,快速已极。
叭然再响,双双错开落个平分秋色。
李卫喝道:好功夫,左海宁未亏待你,倾力相传,破浪掌法耍来道道地地,难得难得。
左仲仪拱手道:多谢夸奖,晚辈再进招了。
劲气一提,复又使出搏浪掌法,浪涛汹滚,吞天掠地,比起方才威力再强三分。
李卫叫好,再次化去。
左仲仪随又耍出断浪掌法,手刀一切,千劲万劲乱斩,刀刀破空成斧,厉害无比,周道诸人顿觉压力,退后两步避之,但说也奇异掌落于木舱板,竟化无形,巧劲拿捏,已臻火侯。
李卫照样强招化去,心下一凛,以其招式瞧来,武学恐在左海宁之上,小小年纪,实属难能可贵。
三招已过,李卫喝道:让招已过,小心接招。
伸手一吸,从一名手下吸来长枪,只一抖动,长枪咻咻若狂龙,声音破空钻耳,威力可想而知。
左仲信知杀招已出,不再抢攻,且以守势应之,身形落定,但瞧来却若飘浮,难捏尺度。
李卫冷喝一声,长枪终出手,那枪直若后彝射太阳之千古神箭,威势冲天,足烈阳射下,这一贯穿,简直摧枯拉朽,这哪是比武,简直是在杀人。
众人瞧及,唉呢惊叫,皆为左仲仪捏把冷汗。
利枪穿刺快速,左仲仪实难躲去,赫枪头冲身,即欲裂穿,情急中,异事已生,左仲仪在极不可能的角度里,左腰一缩,射过一枪,身形旋处,直若莲花飘浮,众人见状暗自叫巧称妙。
李卫一招刺空,暗诧道:是何招法?怎肯收手,回身一转,又是千枪万箭齐射,此时已非方才一枪了事,而是枪花万箭,耍得箭罩四周,难现人形。
但见枪去支支夺命,影掠次次妙闪,双方即在数丈方圆打得难分难解,不见身形。
左仲仪几乎险象环生,贴着利枪滚落,稍一失闪,必被刺穿,战况险极,凶险无比。
李卫越战越惊,自己枪法浸淫数十年,不敢说天下无敌,却也鲜有敌手,然对方竟能贴着枪尖滚来掠去,看似狼狈不堪,实则自信满满,全是消极迎招,若其积极反攻,那岂非另一避面?再战三招,无法将对方拿下,猛地收喝道:好功夫。
长枪顿舱板,砰地一响,若战鼓暴响,威凛煞人。
左仲仪则收势不住,滚跌数尺,方煞住身形,显然狼狈,拜礼说道:多谢总督手下留情。
李卫笑道:好功夫,不愧一派之尊。
知其武功确实硬底,实不可轻忽。
风及时及圣帮弟子满意已极,圣爷既能斗得李卫,纵使平分秋色,然以此见证,足可立足江湖,为圣帮之福。
宝亲王弘历则升起爱才之意,先前助他即有收服之心,此时见之,更若伯乐寻着千里马,窃喜于心,付道:如若得他,何患江南不臣服。
然千里马岂好收编,满脑子鬼主意转着,却无一计可用。
李卫将长枪丢还手下,转往弘历,拜礼道:宝爷说的没错左仲仪若想刺杀,亲自出手恐无人能挡,自允和他一月之内捉拿真正凶手。
弘历笑道:那好那好,希望一场误会,莫伤和气。
左仲仪拱手道:多谢宝爷,总督赐给机会。
李卫道:机会是你争取的,但别忘了一月之内,若未寻及真正的凶手,我们仍得办人。
左仲仪道:若真如此,圣帮亦无话可说。
李卫转向冷断天道:把尸首带走,请件作验尸,也该明白死因,给圣帮一点线索。
冷断天应是,引领弟兄而去,李卫随即暗示弘历走人。
弘历拱手笑道:圣帮造船技术式是一绝,哪天前来坟教讨教,不知圣爷肯否倾囊?左仲仪笑道:宝爷愿意,我等必全力告知。
弘历道:就此说定,来日再见,告辞。
拜礼后,始和李卫退去。
大捕头洪威最后才撤走官差。
圣兴号只剩圣帮弟子,众人儿全陶醉方才比武阵仗中,忘了目前险困之境。
左仲仪心情沉重,摆手道:风船长留下,其他四处戒备,不准他人再登船,另外,水底也布网,此次咱失着了。
风及时交代手下分配工作,众人散去后,始拜礼道:属下失职,愿领罚。
带给圣帮麻烦,自责不已。
左仲仪摆摆手道:不是你的错,我也未料到,是天意,自责无用,专心防范为是。
风及时道:布下水网,可防此事再发生。
左仲仪道:以你想法,谁最有可能走漏消息?船上秘舱暗门,知道者并不多。
风及时道:不瞒爷您,恐出了内奸。
左仲仪叹道:这正是我最不想揣想者,然事实恐无法避免,你认为内奸是谁?风及时欲言又止,面有难色,道:属下并无证据,故不敢多言,帮中戒律亦明定不和诬告。
左仲仪道:事关圣帮安危,你说了我只供参考,不会公开。
风及时挣扎后终于说道:恐和前任圣爷有关。
左仲仪诧道:我大叔。
风及时低声道:半月前逢暴风雨,他拼命出航,我在后头掌舵,后来高蛟,高鱼兄弟搜索沉船未果,瑞爷焦切万分,后来说了一句‘总得找个代罪羔羊’,当时并未明白瑞爷真正的意思,但后为您接了位置,始知你可能即是代罪羔羊,现您似能稳住大局,瑞爷可能从中破坏。
左仲仪苦笑道:倒是棘手事……转向风及时道:守住圣兴号,此事到此为止,不必向任何人说,我来处理即可。
风及时道:属下遵命。
李卫回到总督府,已和宝亲王冷断天齐聚畅心园秘谈。
冷断天道:左仲仪涉嫌重大,爷怎放过他?此爷代表李卫和宝亲王。
宝亲王道:是么?我总觉栽脏居多,该我的是那暗中传话者。
李卫道:他有重嫌,宝爷莫意气用事。
宝亲王一楞道:安达如此肯定?李卫道:此人深藏不露,刚从京城回到江南,即惹出许多事,不得不防,尤其闯入大内一事。
转向冷断天说道:你说。
冷断天道:杀死刺客,或许无直接证据指向他,但闯入乾清官那厮必定是他救走,毕竟那厮早受重作,且被困在江口,除了他那种超强神功,能将铁链震断,借以杀死两名弟兄,江南能人已不多,何况要从天罗地网中救人,唯船底那秘舱外,恐无任何退路。
宝亲王不说话了,能一招击毙两名大内高手,恐只有几名帮主做得到,左仲仪却是最靠近者。
冷断天道:昨日暗访已查出左仲仪宴请鄂龙时,早到圣兴号,且他曾步往长堤工地,嫌疑更重。
宝亲王不得不信,道:他到底有何目的?……李卫道:总非好事。
冷断天道:何不调遣大军,直接逮人,以快刀斩乱麻解决,免得夜长梦多。
李卫摇头道:不成不成,若圣帮能够轻易解决,早在康熙大行皇帝即已解决,它已着根和漕帮一样四处播延,牵一发,动全身,处理不佳,恐引起内战,毕竟满清江山不只靠旗,另一半是汉人,满清皇常被歧视为夷狄之君,无法统治汉人江山,故康熙,雍正皇不断示意满汉融合,且为君清明,即在避免内战,像圣帮如此大帮,轻易收拾,实是不妥,我才留他一条后路,仔细观察,最好对方能自行内斗,倒省了朝廷不少事。
冷断天恍然李卫的心意,原是让其内斗,道:那鹰帮对付圣帮种种,我等亦不必插手?李卫道:不必,我们只管四爷安危,以及阻止任何想危及大清江山者,其他一概不理。
冷断天顿首道:属下已知分寸。
宝亲王叹息道:左仲仪是块料,不能揽为所用?李卫道:难。
强龙难为地头蛇,他不是那种臣服者。
宝亲王道:我并非要他臣服,而是他似乎能力甚强,向他请益治国或经商,造船之道,也是应该。
李卫道:多观察一阵,不管他能力多强,唯一要弄懂者,是他脑袋在想些什么?若是反贼一个,徒增朝廷困扰,又怎能用之。
宝亲王叹道:天下之大,实治理不易,尤其治人,更是难上加难。
李卫道:亲父子,兄弟皆可能反目成仇,何况他人,宝爷宜戒之。
宝亲王知其所言乃三哥弘时造反一案,感叹中,心情更自低落。
左仲仪找来柳碧玑,并告知一切。
柳碧玑瞧着书房上方之左海宁遗像,喃喃说道:若是左海瑞耍的手段,那倒是过分了……左仲仪道:大叔始终未离开杭州城?柳碧玑道:在栖霞山附近行馆,他若想办事也够近了,但会是他么?左仲仪道:我想去探探状况。
柳碧玑道:去吧,外敌好对付,内贼难防,纵使未必有证据,吓吓他也好。
左仲仪拜向父亲遗像,道:爹在天有灵,请护持圣帮度过难关。
深深三揖,始告别而去。
柳碧玑喃喃说道:家贼难防,诸多私心罢了…轻轻一叹,兀自整理清尘去了。
栖霞山位于西湖北方里许,时值夏日,苍林绿树,宛若世外桃源。
圣帮在此筑有观霞阁一座平日只派打扫者看管,阁高三层,红瓦白墙,颇为华雅,阁前引有山泉小瀑,流水淳淳,平清幽静。
左仲仪既是暗访,遂潜往附近,但觉里头守卫数人,戒备甚严,暗付道:大叔自己带了手下,看来权欲仍在……艺高胆大之下,复往里头潜去,避开两守卫,已抵后院,那题有清心居之雅阁,’里头已传来左海瑞畅笑道:左仲仪被摆一道,忒也爽快。
另有一人道:爹,咱何时接回掌门一职?正是左胜超,丢了掌门职位,他常抱怨。
左海瑞笑道:快啦,等这次风头过去再说。
左胜超道:还要多久?总不能等上十年八年吧?左海瑞道:何需那么久?我看快则三月,慢则半年,这小于必弄得一场糊涂,届时自可拿回掌门职位。
左胜超道:干脆让李卫把他抓起来不就得了,此次竟然让他逃过一劫,实是老天无眼。
左海瑞道:却不知李卫怎把他给放了?左仲仪闻至此,暗叹一声,果真始料成真,然此事若不摆乎,将夜长梦多,突的掠前,一掌劈开檀门,吓得两父子跳起戒备,大喝是谁?忽见来人,更是诧愕:是你?不知所措,躲逃已皆不是。
左仲仪冷道:你们的谈话,我都听着了。
左海瑞急道:不是你想像那样……左胜超急道:全是误会。
忽又觉得不该低头,喝道:你敢擅闯我家,该当何罪?早忘了父亲已交出掌门,观霞各已属圣帮资产,原是满脸皮气青春痘,此时因心虚化得通红,态度更劣:别以为你接了圣帮就可以为所欲为。
左仲仪冷道:设计陷害帮主,难道不伯帮规么?左胜超斥道:我才不承认你这假帮主。
左海瑞喝道:闭嘴,想讨罚么?左胜超这才闭嘴,但仍一脸不服,眼角经痘跳抽不断。
左海瑞拜礼道:阿仪莫要怪罪予他,这全是误会,我们也是受设计陷害者。
左仲仪道:总该有个理由。
左海瑞道:方才谈及接回掌门职位,只是安慰胜超罢了,且你若做不好,自然该让位掌门,此怪不得谁,至于李卫上船一事,非我们密告,而是我们接到了字条,原想准备潜往瞧瞧,谁知事情甚快结束,根本未插上手。
左仲仪诧道:字条?左海瑞从腰际抓出一布绢,左仲仪接过手,摊开一瞧,写着一行字:圣爷涉及谋杀,速至圣兴号。
并未署名,字迹清秀,似出名家之手。
左海瑞道:我们接到了字条才去现场,但已太慢,一切就是如此,绝无犯案之意。
左仲仪暗斥道:见圣爷有难而不救助者,照样有罪。
然而对方既是自家亲人,怎忍残杀,冷道:是谁送字条予你?何时送的?左海瑞道:清晨时分,对方丢破窗子,并未见着人影,但可以猜知,他甚了解圣帮。
左仲仪知线索已断,暗付那人未免太厉害,事事捷足先登,然既死无对证,怪罪无益,冷道:大叔请自重,你既已让我接下掌门一职,即不该在后头闲言闲语,我可包涵忍受,然若传出去,连我也压不了时,只有帮规处置,届时别怪我无情,至于掌门一职,若想要回去,也得等我把圣帮搞垮时再说。
左海瑞难言以对。
左胜超戾目直瞪,却难开口。
左仲仪道:离开杭州吧,这已是非之地,既有人耍阴谋,迟早会再出手,为免大叔卷入引起误会,避开乃最佳方式。
终于下此命令。
左海瑞道:我会照办,三日内走人。
左仲仪道:帮规仍得维持,恕我难顾亲情。
拜礼后,转向左胜超,冷道:要接圣爷,也得把满脸花痘治好,如此能见人么?说完踏步而去。
左胜超气得七窍生烟,斥道:我的事,何需你操心。
但说来细小,对方并未听着,他摸摸脸颊,怨恨尤起,打从十八岁那年,生得几颗痘子,父亲却拿来圣品,说是去毒灵药,这一服下,竟然暴出满脸红痘,迄今难以消除,此犹如疮疤黏脸,乃其心头之痛,冗自怪罪父亲,道:都是你,害我无脸见人。
左海瑞心虚道:别听他乱扯,青春男人长得几颗,无伤大雅,只要青春期一过,自能痊愈,且爹也在找药,就快有结果了。
转得话题:快收拾收拾,咱们先走人再说。
左胜超冷道:当真屈于他淫威之下么?左海瑞道:并非如此,我盘算后,一场阴谋正在进行,我们也可能卷入,故若不想当棋子,唯一的方法即避开为妙,毕竟我们志在接回圣帮掌门,不必趟此浑水,待一切明朗后再介入不迟。
左胜超仍犹豫。
左海瑞道:一锅热汤,莫要烫着,待冷却后再回来喝它,别忘了,若仲仪祭出帮规办你,后你将毫无资格接任掌门,这才是重点。
左胜超顿有所悟,道:对啊,阿仪以前离家出走数年,即不想犯帮规,免失去接掌门机会,我可别中了他的计策。
想通了此点后,始甘心和父亲离开杭州城;左仲仪虽然解决了左海瑞父子,然那名暗中阴谋者仍困扰着他。
此人到底是谁?为何对圣帮了若指掌,且事事抢在前头?他行于西湖苏堤上,纵是风光明媚,却无心观赏,只瞧着字条,想猜出何人所书。
忽有人影掠来,一阵体香渗鼻。
左仲仪惊见闪动,回首瞧去,竟是美若天仙洒脱女子青逸飞,苹绿绸装随风逸掀,原是清新脱俗,她却抿着嘴,一脸深重表情。
左仲仪怔然而笑道:是你?青逸飞冷道:是我,但看我脸色,该知没啥好事。
左仲仪道:哦?说来听听……青逸飞道:鄂爷已取消所有合作计划。
左仲仪诧道:他?若不合作,一切调款计策全数胎死腹中,圣帮将不堪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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