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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奸毒歹妄

2025-03-30 07:36:47

满头大汗的武升沙着声道:赵头儿,你好歹歇着,任它什么毒性,静止调息总比活动耗力来得稳当,把这使阴横玩意的杂种交给我,赵头儿,我包替你摘下他的头来!呼吸间更见沉滞了,赵琦一张面孔益发紫得透黑,他突凸着一双眼,几乎是在挣扎着叫:你……他娘……少唠叨……那王八蛋……的兵器……见血……封喉……我……我自不……小心……赔命认栽……却得……拉这……野种……垫底……你……你不准……上来……凑……热闹……否则……稍一失慎……他就完……玩儿……什么东西,也配……用一条命……换……换我们……两条?武升急得直跺脚:我说赵头儿,你就别动了,中了毒就会有解毒的药来治,我好生生一个人摆在这里你不用,却自己去拼什么命!赵头儿,你想开点……金子初轻轻的将两柄三凹钻在手上擦动,发出那等冷硬的音响来,他第一次开了口,腔调阴沉低哑:你们两个谁也不必推让,今晚上,二位是谁也走不脱,差的分个迟早罢了;姓赵的说得对,我这两件家伙上所淬之毒乃是见血封喉的一种,破皮断气,不过盏茶光景,大罗金仙也无药可救,若耗力动劲,时间犹更要快些--我看大家都别耽搁,你们就一遭上来结个伴吧!武升双目睁凸,青筋浮额,气冲牛斗的咆哮:我操你的血亲,你若能挺过今晚看到明天的口头,我他娘就一头撞死在你面前!双刃斧吃力的挥动了一下,赵琦含混不清,但却异常坚决的道:不准上……由我-个人……来……武升.你……你就算不听……命令……也该看……看在多年……手足……的份上……接……受……我这……我这个……要求!一阵辛酸涌上心头,武升不禁噎了声:赵头儿……原来一步拖着一步,走势蹒跚沉重的赵琦,猝然身形暴起,当头一斧猛劈金子初的天灵!冷冷一笑,金子初身法捷便之极,微向侧移,兜胸一钻刺向赵琦!赵琦不但不躲,反而全力挺迎,噗声轻响,那柄尖锐无比的三凹钻已经整刃没入,刹那间,赵琦面孔扭曲,狰狞如鬼,反手斧挥斩金子初!吃惊之下,金子初单钻横翻,金铁交击中,他立往外窜,于是,原来在赵琦左手上垂晃着;看似无力提起的流星锤,便在金子初外窜的瞬息激弹而起,那么快,那么准,咔嚓一记,把金子初的整个脑袋砸成了稀烂!当金子初撞摔而出,武升已跃至赵琦身前,赶忙伸手欲加扶持,赵琦却退开一步,缓缓坐下。

弯着腰,武升惶悚的叫:赵头儿,赵头儿,你还能挺么?我这就去替你找药-一-睁着眼,赵琦凝望着黑暗的深处,眼中的神色十分复杂……一些儿满足,一些儿怔忡,一些儿茫然,以及,一些儿遗憾,他喃喃的道:好黑啊……怎么……全是一样的黑‘’‘’‘’单膝跪下,武升语声哽咽:赵头儿,我在这里,我就在你身边……赵琦用力吹着气,低弱的道:武升……是你么?热泪盈眶中,武升也在吸气:是我,赵头儿。

赵琦面孔上紫里透黑,毛孔中更渗出津津黏液一-他仍然双目凝视着黑暗的远方,断断续续的道:扶……扶正……我……的花……巾……武升答应着,替赵琦将头顶的花巾整理舒齐,等他再望向赵琦,忍不住哭出声来,是的,赵琦去了。

周遭的拼杀已大不如先前的嚣闹,因为双方死伤累累,一簇或一对之间,大多分了胜负,然而,剩下的场面,却更加惨酷了--占上风的一边要加速结束眼下的战斗,落到下风的一边,更须在最后一搏里捞本赌命,挣几分风骨!潘得寿十分辛苦的对抗着他昔日的幺弟白狼向敢,以及协同向敢向他进袭的十二铜人中的三位--甘维、陈隆、葛松;在激斗里,整个战况的演变仍在他的耳目之内,他明白,他这一批实力,今晚上是要大半赔折进去了。

眼看着鸳鸯腿武升一跃而起,要往他这边来,心里一急.他赶忙大喝:武升,你护着骆大宏,与夏明带着所有弟兄突围!呆了一呆,武升抗声道:回三当家,我们损失很重是不错,旦敌逆方面也乃强弩之末了,他们除了围攻三当家的几个尚可称是好手之外,就只剩下一干子普通角色,属下与夏明连手齐力,与三当家互做策应,鹿死谁手尚未可知,请三当家再做斟酌!刀轮呼轰飞舞,潘得寿高声道:骆大宏受伤甚重,急须就医,不能再加拖延,且敌势未明,是否仍有伏兵难以断言,我们不宜冒险缠斗,武升,你和弟兄们快走!武升为难的道:三当家,怎能只留下你老一个人在此涉险?呛声截开向敢的银叉,潘得寿又闪开甘维与陈隆的铜人合击,不禁厉烈的吼叫:我叫你们走你们就走,这是谕令,谁敢违抗?!武升真是进退维谷了,金家楼的律例向来严明,尤其是在此地,更是非同小可,上令下达,丝毫不能苟且,何况还是由三当家的亲自交待?但是,他们若就此退去,潘得寿的境遇又将如何?岂不是雪上加霜,越陷困苦?设若敌方果有伏兵未出,目标就会全冲着潘得寿一人而至了!想到这里,武升有些不寒而懔,他往前略略凑近,焦急的道:还请三当家率同小的们一同突围,实力保全之下,也好给骆二头儿尽早疗伤!向敢双叉纵横,银芒缤纷,时而穿舞映闪,时而交织凝视,他紧逼着潘得寿,同时冷厉的道:武升,你们就认了命吧,天罗地网早已布下,非但我方尚有后援潜伏四周,暗为呼应,就这丘陵之外,也是包围多重,你们业已是瓮中之鳖,劫数难逃了!潘得寿左拒三只铜人,右截一对银叉,口中疾速的道:我来断后,武升,你们还不快走?是凶是吉,一切责任俱由我来承担!向敢闪游回旋,速速攻拒,边大笑道:姓潘的,除了落个全军尽没,你还妄想会有其他结果?潘得寿冷酷的道:现在说到‘结果’,只怕为时尚早!十二铜人的老大甘维猝然转身,手中的赤铜人猛力挥击站在七八步之外的武升,风张势劲里,他红着一双跟大吼:还我兄弟的命来1武升突遭攻击,不但不觉得惊恼,更有一股子正中下怀的欣喜反应,他错步斜走;双脚弹蹴,双刃斧同时暴起,齐攻来敌!银叉闪划过潘得寿的头顶,他缩身弓背,倏跃三尺,边昂烈的叫:武升快退--那边,大红缨夏明飞起十枪,红缨蓬抖旋扬中,逼开围攻他的十多名大汉,急速奔向潘得寿这边,长枪舞动着,他振吭高呼:三当家,我来助你!潘得寿刀轮纵横,愤怒的叫:不必助我,赶快掩护骆大宏与武升退走!几句话的交待,夏明已奔至近前,他的红缨枪直挑向敢,倒点陈隆,形色激动的道:强敌当前,属下怎能畏缩苟安!三当家,我们生死与共!向敢的银叉交叠上场,锵声磕开了夏明的来势,陈降也在倒窜之下避过了枪尾的捣戮;向敢身形疾速侧转,叉芒尖尖,飞罩夏明,却立遭潘得寿的刀轮封阻回去。

左臂伸缩,刀轮再度碰歪了葛松的赤铜人,潘得寿语音沉重的道:夏明,你们怎生痴迷至此!贴着夏明-枪刺空的枪杆,向敢猝而切入,左叉直插,右叉抛过半弧,业已封住了夏明的退路!潘得寿的一封刀轮,刚分拒陈隆及葛松的赤铜人,见状之下,不由急呼:向我侧背闪--夏明一头冲向潘得寿的左侧后方,于是,潘得寿便等于用自己的身子掩遮着夏明了,他的刀轮飞旋,猛迎向敢的银叉,在他出招前挺的刹那,眼角余光,似是蓦见冷芒微闪--一种本能的反应,多年来斗生搏死的习惯直觉,令潘得寿自然的加速前挺之势,并向一边旋走,然而,仍然慢了半步,他顿觉左腰肋的地方一凉,待他抢步掠出,一柄宽刃短刀的刀锋,甫始血淋淋的从他肉里拔出!双臂抡舞,潘得寿就地回身,双目瞥处,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闪现于须臾的,可怖又可悲的魇境,是一场噩梦,一幅寒毒又冷血的画面,大红缨夏明的手上,正自握着那柄染着鲜血的宽刃短刀!畜牲!潘得寿从齿缝中进出这两个字,额间的疤印立时红光隐现,他脸上的肌肉全都绷紧了,以至看上去他的双眼竟是恁般骇人的往上吊起,刀轮灿灿宛如团团流飞的冷焰,像是千万颗陨石泄向夏明!夏明虽然惊慌,却能自持,他身形快闪,长枪斜刺,枪尖迎撞刀轮,叮当震响串成一片,但见红色的缨络丝穗零乱飞舞,夏明一个跟头跌出,左颊上已裂开了交纵的两道血口子!银叉暴现,潘得寿的背上也翻绽了一条血槽,他却似无所觉,右臂倒振,刀轮击震得银叉颤扬,左手的刀轮贴肋向后反出,向敢的几柄银叉急截落空,右胯骨上的一大片皮肉已削脱飞起!潘得寿目不稍瞬,拔掠腾空,陈隆与葛松的两具赤铜人贴着他脚下挥过,他身形侧滚,冲着正与武升激斗中的甘维摸去!强忍痛苦,向敢奋力追赶,边大声示警:甘兄小心……头顶的冷电骤闪,已似寒雪沁骨透肌,甘维的赤铜人拼命斜抡,身子便借着这一抡之势带出五尺,俄顷之间,潘得寿与武升已枪奔丈外,但见武升背起骆大宏,潘得寿刀轮开路,瞬眼里六名拦截的黄衣大汉鬼嚎着顺坡滚翻,而眨眼里,黑暗便将他们的身影吞噬了!刚刚稳住势子的甘维,又举起他的赤铜人,向黑暗中瞪着两只眼珠子,口沫四溅的狂吼:不能让他们逃掉,娘的个皮,一定得把这几个杀胚追回来!向敢伸手拦住了欲待拉架子往前追赶的陈隆及葛松,一瘸一瘸的走了过来,面容冷肃的道:用不着追了,追也是白追!甘维挫着牙道:这话怎么说?向敢生硬的道:我们来对付潘老三的这般人手,已经折损了大多半,我自己也挂了彩,原指望夏明出奇制胜,放倒潘老三,结果功亏一篑,没能要他的命,只是伤了他而已,围兽之斗,最是凶悍难缠,如今我们力量不足,追上他未见得便能讨好,没有把握的事犯不上愣撑!甘维不甘的道:莫不成就此拉倒?我又-个把弟将性命赔上了!阴鸷的一笑,向敢沉缓的道:你不必着急,甘兄,阎罗王的索命帖早就下了,他们的去处全在我们掌握之中,一步一个窝,一步一走绝,早晚全得陷进来,如今,正是我们收网的时候了……甘维没有再吭声,抗起他的赤钢人,悻悻然走向他把弟遗尸的地方。

在潘得寿那拨人马遭至奇袭的当口,虽说只有一河之隔的黑松林里,费云他们不会毫无声息可闻……是的,他们在情况发生的当时,立刻便已查觉了异状,然则,他们也仅止于明白了对面发生异状而已,他们再没有法子做任何行动上的支援,因为同样的厄运,也在顷刻间降临到他们的头上!几乎就在潘得寿等人隐伏的丘陵地那边刚刚起了骚乱.展开了拼杀,费云尚未来得及做进一步的查探,黑松林的四野周遭,已冒出了幢幢人影。

随着人影的奔掠晃动,一只只的火把,一盏盏的风灯,便也恁般诡异又迅速的燃亮,在那一溜溜吞吐的青红,一团团游移的晕黄光辉映照里,那些突兀出现的人影,就带着这等狠酷的,残暴的,如狼似虎的凶蛮味道了。

来袭者是从八方涌至,采取的乃是包围的形势,他们层叠布署,纵深交错,在不停的移动中现示出严密的阵脚,这样的情景,表露出他们行动的决心,以及他们对于胜算的掌握,更甚者,显然他们也晓得敌人的实力同数量,他们那样按步就班的紧逼而来,好像老早就一切计划妥当,只待下手奏功了……形势是非常明显的,费云睹状之下,立时知道己方人马已经陷入敌人重围之中,而且,是陷入一种有预谋的,筹虑周详的重围之中,他很快联想到如何泄密的问题;再联系到奸细的问题,但他却尽力抛开这个令他激怒的烦疑,因为,在目前的境况来说,这已不是一桩最重要的事了.他们几个人贴靠着松树的树干,费云、金步云、申无忌、申无求、申无蘑,以及金淑仪,隐伏在不同的树顶上的,是易尔宽、翁有方、端良,和端吾雄四个,用上下交合的空间,来应付一个平面,在战斗的位置上说,是比较优势的。

光焰闪映着那些人,那是一些大部分穿着深紫劲装,小部分各着杂色异服的人物,他们一个个形色冷凝僵木,毫无表情--此时此景,看上去便只有一种狰狞蛮悍的意味了。

那些人的人数约在两百左右,他们的动作虽快,来势虽猛,却颇有节制,在甫始接近林边的当口,便纷纷停止下来,各在原位不动,仿佛有所期待。

费云心里有数,对方忽然停止冲扑,只有一个原因,对方知道目标便在这片黑松林内,也可能知道他们的实力若何,但是,却不见得也清楚他们每个人的确切掩蔽位置,行动的暂停,只是预备进一步探测对方的隐伏之处,以免在明里先行挨打而已。

沉重的呼吸声,申无忌双目圆睁,憋着声道:这些天打雷劈的王八羔子,他们是怎生摸来的?看他们摆出来的架势,好像早就知道我们的行踪所在,早就探明了我们的计划一样……费云低绥的道:你说得不错,申老哥,显然在我们仅存的这批人当中,尚有未曾挑拣得净的敌奸潜伏着,把我们的行动步骤全泄漏了出去。

申无忌喉头间咝咝作响,他的一对眼珠子都怒得凸出了眼眶:是哪一个狼心狗肺的杂种?我生啖了他!费云摇摇头,道:迟早会晓得,只要我们还能脱出此劫。

申无忌惨烈的,却无声的笑了:老费,你往宽处想吧,眼前的光景,对我们固是一场劫难,但对那干邪盖龟孙而言,又何尝不然?一待交刃,宰是一个够本,宰掉一双便有赚,到未了,看看哪一边秤头失准!目光是冷凛得森寒的,费云道:一个换一个,甚至一个换两个,也不算是我们占了便宜,申老哥,要拼,就拼个狠的--只我们这几块料,好歹要叫敌逆缀上个全军尽没!申无忌热血沸腾,挫牙如磨:正是如此,豁出这一身,也要搏个满堂红。

贴在另一棵树干上的金步云,压着嗓门道:只一上手,便给我朝死处杀,泼他们一头脸的血,显一显‘金家楼’那股子不屈之气,让他们明白,‘金家楼’的孤忠不泯,一息尚存,便将誓死以赴!申无忌道:三叔你老放心,包管叫这干狗娘养的呼天抢地,人仰马翻,我们玩不成,他们也休想乐活!浓密的松林之间,一个声音悄悄响起--那是二判官易尔宽!大司律,圈上来的角色不知是哪一路的牛鬼蛇神,打眼一看,全都陌生得很……费云泰山不动的道:多半是外边来的横货,但也一定缺不了‘金家楼’的某些叛逆搀杂其间,以为指引,你等看吧,会有你一向熟识的‘老伙计’在内!哼了哼,易尔宽恶狠狠的接腔:‘老伙计’?我要扒出这些‘老伙计’的心肝来喂狗!费云深沉的道:稳着,不动便罢,一动就要他们鬼哭狼嚎,人仰马翻!一直默然无浯的金淑仪,此刻脸忧色戚的道:大司律,对面丘陵地那边的弟兄,情况只怕不妙了……费云苦涩的道:三当家足智多谋,勇猛无双,但望在他的指挥调度之下,能够逢凶化吉,把眼前的这场危难给撑持过去……语气里透着恁般的灰黯与沉重,显然连费云也对潘得寿那拨人的处境不表乐观,在一个向来稳健苟安的人来说,这已不啻是对幻灭做了程度上的确认。

眼睑下积叠着浓密的悒郁,金淑仪那张姣好的面庞十分苍白,她悲哀的道:怎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我们不是计划得好好的吗?不是安排得非常周密吗?怎么却会在一刹间全乱了?费云缓缓的道:这个答案很简单,二姑娘,乃是有人出卖了我们--在我们这支仅存的孤军之内,仍还潜伏着敌逆的奸细!金淑仪的一双美眸中闪爆着那种怨毒又愤怒的火焰,她的声音是从齿缝中进出来的:大司律,这会是准?费云阴沉的道:我也很想知道是准,二姑娘,不过我们很快就会知道是谁了!叹了口气,金淑仪幽幽的道:事情演变到这步田地,真叫人不寒而栗,我们目前的境况可说是糟透了,而这一切形势的逆转,却只在于某一颗心的向背,多么可怕!一边,申无忌沙哑的接口道:更可怕的你还没说到呢,展若尘和卓老四他们几个深入虎穴,做诱敌之饵,如今但见敌方大举出动,反击奇袭,展若尘同卓敬他们却毫无消息,看来是凶多吉少,大大的不妙,万一连他们这几把好手也折了,我们的希望就越发暗淡啦……金淑仪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噤,她喃喃的道:如果展若尘有了不幸,我大嫂怎么承受得了这个打击?申无忌脱口道:不但是你大嫂,还有施丫头呢!僵木了好一阵子,金淑仪才低声道:‘金家楼’拥有过太多的荣耀,太多的光辉,太多的威势,目前,却也承担了无尽的悲苦及愁惨,用血泪积砌起来,也一样滴在血泪里,这轮回,转移得多么冷酷又现实!费云凝重的道:我们是否还能持续昔日的荣耀,抑或只合在悲苦中沉沦,端看今天晚上过不过得了这一关!申无忌拧着眉心道:三叔业已说了话啦,一朝面便往死处干,要是我们过不了关,这些邪盖龟孙也休想落个囫囵!金淑仪目光深澈,夜暗中流闪着微微的莹波,她悄声道:这些人还在等待什么?费云冷冷一笑,道:他们要先摸清我们隐伏的位置,免得闷着头摸进来吃上暗亏!金淑仪道:就像这样僵持着,他们便能摸清我们各人的掩藏之处?唇角浮动着那样狠酷的一抹意韵.费云道:对方希望我们在相持不耐之下,显露出某些足以引发他们注意的举动来,或者,他们更巴盼我们抢先扑出去和他们交刃!金淑仪道:我们不会那么傻!费云神色忧虑的道:我们是不会那么傻,但他们却知道有一个方法将很可能逼使我们这么干!怔了怔,金淑仪忐忑的道:大司律,你是说……费云沉沉的道:我们不可能与对方一直僵持下去,天色迟早会亮的,但白昼和黑夜的影响犹非主要,他们必已另派人手抄袭楼主那边,等那边的搏杀开始,我们还能在林子里憨得下去么?蓦地抖了一下,金淑仪惊恐的道:莫非--连我大嫂亦将陷入敌逆的包围之中?!费云苦笑道:如果我的推断不错,怕是难以避免的了;二姑娘,你该清楚,他们最大的目标原就在楼主身上,我们已经遭至围袭,对方又怎会忽略了楼主?金淑仪急切的道:不能任他们迫使我大嫂陷入危境,决不能,大司律,我们必须尽快前往驰援!费云轻轻的道:对方就希望这个样子,二姑娘,稍安毋躁,我和你的心情完全相同,可是我们却不能做无谓的牺牲,端端中了他们的圈套,白便宜了这般披着人皮的畜类,否则,别说帮不上楼主的忙,更遂了他们各个击破的奸计!金淑仪焦惶的道:那,我们该怎么办呢?总不能呆在这里,让他们牵制得毫无作为啊……费云道:二姑娘,我正在盘算该怎么办,从情况有了突变的那一刹开始,我便已经在思考这个问题了。

申无忌闷闷的道:依我看,也不用管什么明里暗处了,好歹朝外扑,头一抡便放倒他个三五十,跟着来的不过是场混战,大家并肩子开宰,谁输谁赢,还难说得很呐!费云摇头道:怕他们有阴谋在,若是我们朝外一扑,全陷进敌阵里,个个被缠死了脱不开身,事情就麻烦啦!申无忌有些不以为然道:就凭这干鸡零狗碎!我说老费,你也别把他们估得太高了,拼过好多次,那些灰孙子亦不见得有什么出类拔萃之处.一待交锋,照样该倒的倒,该跑的跑,鬼哭狼嚎,比我们更要响上三分!费云深沉的道:申无哥,我们还是稳着点,眼下的光景,敌逆的本钱比我们要大,死拼硬搏,他们不怕蚀,我们可是陪衬不起!金步云这时开口道:无忌,费云的话说得不错,目前可是万万鲁莽不得,我们不怕拼,不怕死,求的却是个值得不值,我们便豁上这条命,也要捞个满盆满罐才划算!申无忌悻然道:怕只怕我大妹子那边等不及了!金步云转过脸来,低声道:时效问题不可忽略,费云,你倒是快快定下主张.我们也好鼓上劲狠狠干他一场!费云镇静的道:是,三叔爷,我正在琢磨。

树上,二判官易尔宽压着嗓门道:注意,那些王八蛋往里逼进了几步……又都停住了,娘的,不知在弄些什么玄虚!费云合目垂眉,恍若不闻,一张脸冷凝得毫无表情!紧握着手上的金环大砍刀,申无忌瞪着一对牛眼,声音由齿缝里进出来:再近一点,个狗操的怎么不一头撞进来?老子要不手起刀落,先斩落他几颗人头,老子就他娘不姓申!于是,费云吁了口气,非常轻细却非常急促的向他左右及掩靠在树顶上的各人,说出了他的应敌策略,正如他的预料,立即遭到了某些人的反对。

费云坚定的道:现在不是争执的时候,当此大难,我们每个人的责任与肩负全都一样的沉重和艰辛,虽则在不同的地方,为‘金家楼’效死搏命的夹心却毫无二致,情势紧迫,万望大家俯允陋见,勉予体行,莫再做无益的延宕!说着,他用祈望的目光瞧向金步云,金步云叹了口气,沉缓的道:费云的主张很残酷,也很冒险,但却是解决现实危困的好法子,大家就别再争了,照他的意思做吧!没有人再说什么,一片僵窒的沉默里,却令人深刻的感受到那种椎心的生离死别的意味……-----------柳残阳《霜月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