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人挟着维儿疾奔了约一盏热茶时分,已到达一个山顶,这时天已全黑,但维儿却奇怪自己竟然清楚的看到四周的景物。
只见在一个山壁之下,搭看一间简陋的茅屋,屋前有一片约叁丈方圆的旷地,野草萋萋,旷地边都悬空伸出一叁尺宽的石,石旁长着一株形势奇古的老松,枝干错杂,正迎风发出一片天籁之声。
白衣人将维儿放下道:徒儿,这就是为师的暂时栖所。
维儿问道:师父,你老人家居住於此有多久了?约有叁月言及此,见维儿在此寒风凛烈的山头,竟毫无寒意,不禁暗暗点头不已,遂带着维儿推门而入。
只见此屋虽只一间,但却收拾得一尘不染,石床石桌,皆就着山石凿成,床上着一层纯白的狐皮,尚有一张全金色的蒲团,石桌之上,排着一列书籍,壁上挂着一张七弦古琴,但却没有任何兵器,全屋光如白昼,维儿四处一看,不由暗暗咋舌不已,原来光的来源,是嵌在山壁中的一颗夜明珠,足有龙眼大小灿灿生辉,银白色的光芒,照得全室皆亮!白衣人含笑叫维儿坐上石床,自己自室外拿进一堆山果及一只雅致的小红葫芦进来,向维儿道:这些山果你可吃些充饥,这只葫芦里盛的,是为师自酿的碧荷酒,来今天我们师徒要喝一杯!说罢,就着葫芦先喝了一大口,又顺手递给了维儿,维儿也学着师父的样子,对着葫芦也咕咙的喝了一口,只觉此酒香醇异常,且有一股荷花的幽香,酒虽然下了肚,却满口馀芳,喝完酒後,遂将那些不知名的山果一扫而光。
白衣人见他吃完了,遂爱怜的问明了维儿的姓名、年龄、家庭情形及一切经过,维儿毫无隐瞒的全盘说出,面上带着一种爱恨柔合的表情,眸子里透出一股冷煞惊人的光芒。
白衣人听完了维儿的讲述後,也不禁连声感叹不已。
徒儿,你可知为师是谁?维儿摇头道:尚乞恩师明告弟子。
白衣人遂缓缓的说出了他的一切:原来此白衣人即是威震江湖达叁十年。
从未遇过敌手的江湖怪杰毒手魔君关毅因为他自幼饱经磨难,受尽欺凌,故而形成一种偏激的性格,自蒙一异人垂青收录後,习艺几十年,一出师即技震江湖,因其为人冷傲,性情偏激,遇事全凭自己喜恶,不分正邪,武林黑白两道,凡犯入其手者,十九必死,侥幸而逃的,也落个重伤残废,其手段之毒辣,直使武林中的人,谈虎变色,故而背後恭送他一个毒手魔君的绰号。
後来,他亲自创立冷云帮,威名更盛,关毅又天缘巧合,在一个机缘里,得到一本江湖武林中人垂涎的至宝——雕龙宝录此宝录为二百年前,武林至尊长恨子所着,将他的一身绝异武功全部记载於此书,还有一样使武林人欲得而甘心的,那是一把长恨子当年震惊江湖的宝刀修罗剑!,此二件宝物,皆为毒手魔君自陕西之秦岭绝涧的一个岩洞里所巧得。
但不慎事机外,竟为武林黑白两道人物得到风声,因恐惧於毒手魔君之威名,不敢单独相犯,遂联合一致,白道以当时武林泰斗叁贤四逸为首,率当时名重一方的剑客流沙剑金怒江,削刀客钱叁秀,及淮南王奇等十四人,以替江湖除恶为藉口,围攻毒手毒君!黑道方面以当时江湖绿林盟主辣手神猿黄安溪,及江北丐帮叁英之一铁臂乞古庸为首,联合当时黑旗帮帮主震山手汪奇师徒,及山西大豪金算子,独脚大盗飞燕奴周寺等数十人,共同围攻毒手魔君於鬼愁谷!那一战十分惨烈,叁贤四逸及江北绿林盟主黄双溪等二十七名高手,死亡殆尽。
其馀的也都负伤而遁,毒手魔君大展神威,以其重达四十馀斤的赤手金拐,及威力绝大的双极真气,力歼来敌,但他自己也身负重伤,踉随他同行的冷云帮高手叁人,也全都命丧当场。
但魔君终於带看剑和宝录逃了出来,自此以後,江湖上即失其踪影,而冷云帮也随之消声匿迹。
那时我即带伤回帮,解散了帮众,率着一些不愿离散的帮友,避至关外……魔君沉声说到这里,又举起葫芦来喝了一大口,笑问维儿道:徒儿,你道我忽来此山,是为何故?维儿茫然无以对,毒手魔君道:由於我闻知此山有枝千年红萝仙果,此果功能疗治内伤,功效如神,我已在此寻了叁月之久,但却被你无意中所食,看来天缘早定,丝毫勉强不得说罢,微微一叹,维儿一听,不禁惶然下跪,魔君微一摆手,维儿就觉得有一股极强劲的潜力,挡着不便下跪,魔君道:痴儿,你何必如此,此非你之过,你有此奇缘,为师代你高兴还来不及,岂会责怪於你:说罢,遂让维儿归坐,又道:你知道适才你所食之未果有何功效!维儿摇头,魔君道:此果名『红萝』,乃为千年何首乌之灵气,合寒泉泉眼之至寒,才能生出,五百年成白色,八百年成淡红,千年以上才始变为朱红,你食的那拉,恐在一千年以上了……魔君说到此,微微一顿,又说道:此果服後,便是常人也可益寿延年,怯疾驻颜,如习武之人食之。
不但可夜间视物,而且气纯身轻,因此果之力,已将体内混沌浊物排尽,最可贵的是可抵半甲子内功的修为,你无意吞食,自不知其珍贵。
维儿这才恍然而悟,他忽然抬头问道:师父,那为何我体内反而觉得炙热如火,痛苦难受?魔君笑道:『红萝仙果为人间罕见之物,因其功效绝大,故须分叁次服食,且须有药引相和才能平安无事,你一口吃下,药力骤发,自然承受不了,我到时你已昏迷不醒,幸我以本身双极真气,助你行通全身七经八脉,所以你才有忽冷忽热,周身舒泰之感。
言此忽顿,维儿双目含泪道:恩师对弟子如此恩重,弟子不知如何报答你老人家才好……:魔君正待开言,突然一挥手,眼神跟着一冷,那道收敛已久的慑人光芒又电射而出,维儿正自愕然,只见魔君冷然一洒,轻语维儿:又有好戏看了,不知是那个不怕死的……言罢,携维见之手,悠闲的推门而出。
此时,正值云破月出,四周微有光亮,空出寂寂,幽静异常。
维儿一无所见,正自不解,方待启口发问,突然远处竟传来两声厉啸,不一刻,两条人影。
己白山崖下电射而至,他不禁对恩师之听力钦佩不已待他抬头一看,这两位突来之怪客,真是好一付惊人之像!只见两人一高一矮,年皆五旬上下年纪,高的一个,一身灰布衣裤,腰间扎着一条银光闪闪的带子一双倒吊眉,两只眼睛大加铜铃,嘴大鼻塌面色青惨的,狰狞已极。
他那位同伴,却又生得矮如东瓜,但有一颗斗大头颅,脸上尚长了一脸铜钱大的麻子!鼻子小得只能看到两个鼻孔,一张阔嘴血红得怕人,身穿一件纺绸长衫,真个不伦不类。
只见这二位尊容墙人的怪客,齐齐长声狂笑,真个如夜枭,那高的一个先吼道:那来的穷酸,咱们兄弟早瞧好了本山的一株千年『红萝果』,要在今日出现,但到了地头却找它不着,你鬼鬼祟祟的在此搭了个鸟屋。
分明是趁俺们兄弟不防之际,偷偷的盗了去,若是知机的,快快叩头献出,俺们兄弟尚可饶你一命,不然!哼……这高个子只管嚷叫,矮个儿却已看出蹊跷来,不禁暗暗拉了同伴一把,轻轻的说道:大哥,慢着,你看这穷酸,怎麽面如死人,却双目精光外露?高个子一听,再细一打量,果然不差.尚待再开口,却贝那白衣秀土,向自己冷然一曾,那慑人目光,不禁震得他本能的退後了一步,白衣人冷冷的开口道:你说完了吧!高个子一听,大吼一声道:你待怎的?难道我江南双怪还怕了你不成?话刚说完,只见那白衣文生,微一挪步,已自两丈外到了自己面前,二人吓得不由幌身急退,这二人也是当今江湖上.一流高手,岂有不识货之理!一见这手卓绝的轻功,脑际中不禁电闪般想起一个人来!齐声惊呼:细柳飘身法!这时,那矮个子显得略为胆馁的问道:不知尊驾与当年冷云帮帮主毒手魔君是怎麽称呼?魔君冷哼一声,一抬手,一阵惊心动魄的厉啸起处,只闻得砰的一声大响,两丈外的一块巨石应声粉碎,只见魔君又虚空一抓,一件赤红的龙形钢梭,彷佛有灵性一般,呼声又飞回魔君手中,二人不禁吓得一哆嗦,失声叫道:毒手魔君!声尚未完,毒手魔君突向二人冷冷说道:每人给我留下一只耳朵!这二人一怔神,魔君又厉喝一声:难道尚要我亲自动手麽!两人虽然震於毒手魔君之威名,但暗忖自己江南双怪也不是籍籍无名之辈,万万不能在此将一生威名丢尽,不由也暗一咬牙,突大喝一声:老子与你拚了!高个子首先发难,只见他右手一挥,腰中那条带端附有一菱形尖角的银带,呼的一声,似一条怪蟒一般,抖得笔直,点向毒手魔君胸前,左腿也闪电似的踢向对方丹田,矮的一个也不闲着。
双掌以九成掌劲推出,排山倒海的掌风,呼啸的向魔君攻到!只见魔君冷哼一声,身形轻飘飘的一转,右手一挥,以四成赤煞掌力疾向矮个子挥出,发掌,转身,简直快得分不出来,而高个子的两招凌厉攻势,就全落了空。
这时,矮个子的罪却受大了,只觉对方的掌力炙热异常,重如山岳,不由奋力一接,只闻得轰的一声巨响,矮个子登、登、登退出四五步,面色血红。
汗如雨下,只见他连忙闭目运气。
高个子一见拜弟似乎已受了内伤,不禁更是惊怒交集,厉叱一声,那条银带更是舞得呼呼风声,将其成名江湖的看家绝技,一百二十八手银蛇腾跃带法一展开,只见一团的银蛇带影,上下翻飞。
转眼间已过了十馀招,眼见不但伤不着敌人,甚至连对方衣角也沾不上一点,不觉心中大急,倏一幌身,银蛇腾跃带』之绝招,及银蛇缠身,蛇化龙飞,飞虹贯日,呼呼如疾风般的暴雨般使出来。
但只觉眼前倏然一花,对方人影已渺,正惊异,却感手中一紧,原来带头已被敌人执住。
原来魔君正在其使出银蛇缠身,及蛇化龙飞两招时,即以细柳飘风之上乘轻功,滴溜溜的转至一旁,待其第叁招飞虹贯日银蛇带借回身之力,向魔君电射而至时,便疾一伸手捞住。
这位江南之首的高个子,人急之下,人禁用力一挣,但突觉对方点力未出,自己却用力过猛,不由一连抢出五步之外,始拿桩站稳,一看手中银蛇带,那菱形尖角,已变为一块圆铁饼!不由面红耳赤,浩叹一声,正在此时,又突闻得砰的一声巨响,跟着又是一声惨叫,惊得他连忙抬头察看,只见自己拜弟已满面鲜血躺在地下。
原来正当魔君运双极真气,将手中精钢所制,敌人带端铁尖,捏成一个圆饼时,那矮个子却闷声不响,在後面消没声息的以百步开山掌全力,突袭而至。
毒手魔君听觉何等灵敏,一听背後风声飒然,遂猛一转身,右手疾挥,以七成真力猛然击出,同时身形疾扑,左手如电光石火般将对方右耳硬生生的撕了下来,矮个子被掌力一震,只觉血气翻腾,五内如焚,右耳又跟着一阵巨痛,不禁惨叫一声,当场昏了过去。
高个子一见眼前情景,不由惨厉一叫,出手直袭魔君天灵,毒手魔君猛睁双目,五指箕张,直抓宋斌手腕关节,同时左掌急出,指向高个子脸上四白、巨骝地台及头维外关五穴!右脚闪电般挑对方丹田之坚络叁焦要穴,一出手,即攻敌人全身要害穴道,这惊人的武功使得这江南双怪的宋斌吓得魂飞魄散,疾忙抽身後撤。
尚来不及看清敌人,只觉臂弯曲池穴一麻,当即扑通倒地;原来魔君当其抽身退後时,即以内家隔空点穴手法,疾指宋斌软麻穴,待敌一倒地,只见他隔着敌人尚有一丈远近,即将手向外虚虚一挥,高个子的这只耳朵也应手而落,毒手魔君冷然一笑道:就凭你们这两块废料,也敢到我老人家面前撤野,今天不过略施薄惩,下次如再犯在老夫手中,可别怪老夫心狠手辣!说完,同高个子身上遥遥一指,那宋斌吭!的吐出一口浊痰,慢愎的爬了起来,一言不发的过去将同伴负在背後,正要一跃下山,蓦然魔君大喝一声:且慢:给我留下名来!高个子一回头,恨恨的道:我宋斌,他是我拜弟赵昂,人称江南双怪,今日承蒙大恩,愚兄弟至死不忘,青山绿水,後会有期!说完,头也不回,背着昏迷中的赵昂,一跃而去。
这时,魔君回头一看,见小维儿目睹此惊心动魄的血战,竟毫不露怯的站在那里,不禁对这孩子的胆识更加欣赏,遂一笑道:好看吗!徒儿!维儿天真一笑道:师父本领真大我几时才能学到这样子!魔君柔和的道:欲学惊人技,须下苦功夫!知道吗!说罢:遂手挽维儿,消失在夜幕中。
第二日绝早,师徒俩即已起身,维儿正在就着山泉洗嗽时,见恩师跌坐在山着那块岩石上,对着朝曦吐纳,口中透出一股粗如儿臂似的青红两色气体来,过蒙蒙的青气,合着淡淡的红光,在方圆叁丈之内,蜿转伸缩不已,煞是奇观。
维儿却不知道,此正是武林中,内家练气功的最高境界凝气成形,那一青一红的两种光华,是毒手魔君的独门双极真气。
盏茶过後,魔君坐功练毕,但见微一叹息,低声道:唉,已大不如从前!老了转头一见维儿正在呆望着自己,不禁强笑了一声道:徒儿,我即刻带你回归关外,到为师隐居之所千山孤阳峰去……说罢,遂草草收拾,出门时,魔君又对他居住了叁个月的茅舍微看了一眼,现出依然之色,不禁低语道:唉!真是老了,好像什麽都值得我留恋……他微微摇头,突的一扬手,只见一股绝大的劲力,呼的一声,将整个茅屋,哗啦啦的全部推倒,魔君头也不回的,挟了维儿,飞身而去。
修罗七绝--第叁章 苦习绝艺 古洞两载第叁章 苦习绝艺 古洞两载鹅掌大的雪花满天飞舞,削面的寒风也在呼啸的吹着,天气冷得连空气都好似被冻结了一般,一条昔日熙攘攘的大道上,此时静寂得一个人影也没有,那几株枝叶早已脱落的大树,孤零零的在寒风中挺立着,衬得这洁白无瑕的琉璃世界,更加单调凄凉。
蓦的,在远处响起了一阵急骤的马蹄声,不一刻,一匹高大而满身毛色纯白的骏马,已风驰电掣般的急驶而来,马上乘着两人,全都是一身皮裘,二人骑在这匹雄骏的白马上,更显得丰姿不凡,潇洒已极。
那年纪较大的一个,微一提,座上白马就好似被一股大力一带似的,希聿聿的前蹄人立而起,但马上那人,一手紧接着坐在他面前的孩子,一手拉着绳,任那匹马长嘶乱跳,身形竟丝毫不动,马上功夫,可谓精湛已极!稍顷,那匹骏马,始复平静,此时那马上的大人开始对着他孩子道:维儿,前面的小镇,就是我们出关最後一站,咱们先到那里打个尖再说!言罢,一扬马,的得地进入小镇而去。
原来,此二人正是远赴闯外的毒手魔君关毅,及其爱徒小维儿,一路行行止止,经汤阴、安阳、武清,这一日已到离山海关不远的里谷关了。
两人才入镇,只见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街上少有人行,魔君抱了维儿飘身下了马背。
维儿问道:师父,这镇上为何如此寂静!魔君答道:关外天寒,人人都闭门围炉,闲话家常去了,谁像我们师徒这样孤伶伶的都无亲无故!言及此处,二人不由皆黯然不已。
好容易才找到一家简陋的小客店,门口挂着一方招与老栈的招牌,在寒风中摇晃不定,而且竿还兼卖酒食。
自厚重油腻的棉布门廉,传出阵阵的叱喝声,闹酒声。
魔君将马拴在门前,掀而入,迎面一阵酒菜香味混合着一团热气,扑鼻而来,师徒俩一进门,一些正在闹的酒客,不禁皆停声回顾,魔君携着维儿,眼皮子也不抬的独自找了一个座头,和维儿相继坐下。
待他抬头一看,但见众人都有一股惊惧不安的表情流露在脸上,魔君心中冷笑一声,暗忖道:一定是看到我这付死人脸了,哼……他们却不知道,我若脱下这张人皮面具来,只怕更要惊慌而逃呢……想到这里,仍不见店家前来侍候,不禁睁目一扫,冷然喝道:店东,不想做买卖了吗!声音之冷,直使四周酒客悚然而栗,恍似门外的风雪直吹进脖着里似的,不禁个个低下头去,默默不语,此刻,才有一个店小二,胆怯怯的挨了土来,呵着腰道:爷要吃点什麽!魔君道:五斤白乾,要好的,两斤熟牛肉,一只风鸡,再加点大饼!我的马匹在外面,你好好的一下,我们还要赶路!店小二听完,急忙匆匆而去,一面心里咭咕:好家伙一要就是五斤白乾,只怕你喝水也喝不了这样多!过了一刻,小二哥刚将魔君所要之食物端上,若的,这小镇街头又传来一阵急骤的马蹄声,到达小店门口,戛然而止,只闻得一阵嘈杂的步屐声响门一掀,一连拥进来五条彪形大汉,一包青布包头,披着虎皮大氅,背後都有一个长形黑布包袱,行家一看,就知道里面藏的必是刀剑一类的兵器,个个满脸精悍之色。
五人才一入店,轨大呼小叫,拍案喝叱的一副旁若无人之像。
两个店小二苦着脸,川流不息的忙着端酒送菜,这时,五人中一个满脸于腮的大汉,正自傲然举目四望,一眼看见了正坐在角隅的毒手魔君及维儿两人,他不禁一怔,对着五人中最年长的一个大汉悄悄耳语了一阵,只见那中年汉子,一瓶鹰目炯炯的向魔君及维儿着实的打量了一阵,心中在揣摸这大小二人是何来路,尤其是对那面色苍白,毫无表情的文士,心怀纳闷。
原来,这五人正是关北道上有名的剧盗,号称都山五虎的二脚虎陈立,疯虎郝雄,笑面虎江宗,黑虎庞有志及毒虎牛兆等五人,他们在关北一带,杀人越货,烧杀掳掠,真是无恶不作。
今天,为了要劫夺一批暗器,路经打尖於此,却遇到了毒手魔君师徒。
叁脚虎陈立等人正在暗自猜疑,忽见对方此时竟招呼店家结账,语坚沉浊,颢然不是练家子,只见那年纪大的一个由怀里摸出一个小皮袋来,哗啦啦的一声便在桌上,顿时光华闪闪,宝气满室,原来袋中尽是些宝石翡翠,最可贵的,尚有数颗龙眼大小,银光灿灿的夜明珠!都山五虎虽说平时抢夺掳掠,但几时见过如此多的宝物!不禁也和一傍的酒客一般,看得目瞪口呆,那店小二此时忙蹶着屁股,登、登、登的跑了过来,带着惶恐的道:爷,关北道上不宁,财帛请多加小心,这年头……魔君冷喝一声道:少废话,快些结账!店小二忙滋牙应道:嗯,共是八钱五分银子……魔君在满桌的珠宝中,挟了一颗最小的宝石,丢在店小二手中,还未等这张口结舌的小二哥惊愕过来,已匆匆的收拾了桌上珠宝,携着维儿急急走出室外,解上马,得得而去……维儿在马上仰头问魔君道:师父师父,你是否故意引那五个大汉追来!魔君微微颔首不语,二人一马,刚出了镇不久,突闻後面蹄声大作,魔君装着不知,依旧策马徐行,後面果然传来,一声厉喝!只见都山五虎已然追至,瞬眼间围向前来圈成一圈,将魔君及维儿围在中间!为首之叁脚虎陈立大喝一声道:酸丁,都山五虎看上了你这只把羊!大爷们的来意,料你明白,俗语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千不该,万不该,你不应钱财露白,我们兄弟可得与你结个财缘!魔君此时,着眼,抬首望天,爱理不理的道:你的财缘待如何结法!话刚说完,那满面乩髯如戟的疯虎郝雄,已猛然厉喝一声道:住你的鸟口,老子先宰了你这死人脸一般的老家伙!』说罢,哗琅琅的一声,一把七环金背大砍刀已握在手中,迎空一挥,却也飒然有声。
此时,魔君冷笑一声,双目倏睁,两眼神光暴射,同五人冷冷一扫,叁脚虎陈立一见,不觉大吃一惊,暗道:这人双目精光,为生平所仅见,但起先半点也看不出怀有什麽武功,莫不是已练成神光内,已达返璞归真,六合归一』的境界不成!但箭在弦上,那能不发。
叁脚虎陈立略一壮胆,大喝一声:好肥羊,嘴皮子还敢硬,老叁还不收拾他!笑面虎汪宗在马上一应声,疾一抖手,一倏叁节棍哗啦啦一声暴响,已向魔君盖顶压下!魔君绝不闪避,待那棍头离自己尚不及一尺处,猛一抬头,撮口向棍头吹出一口真气,只见那棍头好似有灵性般,竟呼的一声向後翻倒回去,直向笑面虎头上反击回来,笑面虎汪宗惊得忙一偏头,但仍躲不过这背上一击,只闻得砰!的一声,结结实实被反击而回的叁节棍敲在背上!此刻,只闻得厉吼数声,叁脚虎陈立的豹尾鞭钢,疯虎郝雄的金背砍山刀,黑虎庞有志及毒虎牛兆二人的丧门剑、叁尖两刃刀,四件兵器,纷纷向魔君咽喉双肩、後背,等处袭到,魔君骑在马上,不闪不动,待敌人兵器,离身只差半尺之遥,遂猛提一口真气,双臂一抖,双极真气疾然发出,四人只儿一股绝大至寒的弹力,猛震回来,除了叁脚虎陈立丢了豹尾鞭痛得直甩手外,其馀叁人,不但兵器震出了叁丈开外,虎口震裂,而且更被那股至寒之气拂得通身瑟瑟发抖!叁脚虎陈立不愧为都山五虎之首,虽然明白凭自己这种身手,就是再来个百儿八十,也不是人家对手,但心服口可不服,疾忙下马,急呼:点子硬!弟兄们,快用暗青子招呼!自己先抖手打出叁枚喂毒白虎钉!跟着其馀的四人,连那先前背上带伤的笑面虎汪宗,也急扬手发出了两只瓦面透风镖!一时镖、钉、铁莲子,毒弩等暗器,如暴雨般射向毒手魔君及维儿身上,魔君一见,他们暗器,不但招呼自己,甚至有些竟向维儿身上袭来,不禁勃然大怒,一声慑魂勾魄的厉啸起处,双臂划了一个圆弧,所有袭来之暗器在丈外就纷纷四散反弹了回去,魔君大喝一声,左掌向敌人遥遥推出,右手却向叁脚虎陈立虚虚一抓,只见黑虎庞有志,及毒虎牛兆.二人澎、澎,两声大响起处,当场被魔君的『赤煞掌劲震出两丈开外,二人一声惨号,全身赤红,七孔流血而死!疯虎郝雄站在较远,但也被魔君的赤煞掌劲边缘扫得一连退出七、八步,才一屁股坐在地下!却说叁脚虎陈立被魔君虚空一抓,不禁身不由己,像被一股大力所吸一般,呼的飞到魔君面前,魔君似是恨极。
竖食指猛戳,一下贯入叁脚虎陈立顶门穴,只闻得一声惨叫,体已被魔君飞起一脚,踢出一丈开外才砰然落地。
馀下两个带伤贼人,见状不由吓得魂飞魄散,撒腿便跑!毒手魔君冷哼一声,漠然道:在毒手魔君手下,岂有生还之人!语尚未完,疾一挥手,只听厉声骤起,一溜红光一闪,已将疯虎郝雄,笑面虎汪宗二人贯胸穿透!赤龙梭势尚未尽,仍带着厉风向前飞去,魔君微一招手,暗用真气相吸,只见赤龙梭好似有灵性一般,在空中划个半弧,又呼的一声飞回魔君手中。
毒手魔君转瞬之间,连毙五名巨盗,真可谓不费吹灰之力,俐落已极。
此时,魔君见维儿有点怜悯的望着地下的体,不禁柔声道:徒儿,你有些不忍,是吗?须知此种江湖巨盗,你不杀他,他即杀你,纵使为师适才将珠宝尽数给他,安知还会杀你我以灭口?江湖上险恶重重,以後你须多加磨练才是!维儿唯唯受教,师徒俩又双人匹马,得、得而去。
寒风,吹得更凄厉了,片片的雪花,也飘飘的落在地上。
一切又趋於平静,彷佛适才的一幕凶杀,根本就没有发生似的!这是一座连绵不绝的高山峻岭,山峰高耸入云,绝壁危崖,怪石林立,真个奇险异常,但有着一种大自然的雄伟气概,只见山峰间一片白皑皑的积雪,寒风凄烈,四周绝无人烟,真个人兽绝迹,荒凉已极!此刻,忽见一条白色人影,像是背着一件什麽东西似的,在雪地上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飞驰着,在如此松软的雪地上,竟连一点痕迹都未留下,那怕是浅浅的一抹!只见他一纵身就是七八女,有时,尚奇妙的在空中划一个弧,但一射又是八九丈那麽远,身形真是又快又美妙!这就是毒手魔君,和他的爱徒小维儿。
原来两人自小镇外痛歼五虎後,昼夜不停的赶回毒手魔君的修隐之地——千山。
魔君在一个大绝壁下定住身形,维儿抬头一望,不禁暗自咋舌不已!原来此一绝壁高愈四十馀丈,且因经年积雪,整个壁面都结成一层厚而坚滑的冰层,而且山壁奇陡,宛如刀削,莫说是人,只怕连飞鸟也难以上去,此刻,魔君长吐一口气,同维儿道:总算到了家了,一路之上走了近两个月了吧?维儿道:已两个月另叁天了!魔君微微颔首,只见他向後退了五六丈远,轻轻的向维儿道:为师的负你上山,你知我要用什麽法子吗?维儿摇头不知,本来嘛,荒山寂寂,除了一片白雪,、连株细草皆无,那知要用什麽法子呢?魔君却笑道:你记得为师在空中旋转的那种功夫麽?维儿点点头,魔君又道:这是为师自认最有成就的一门功夫,最多可在空中连旋九转,借空中飘旋之力,长吸真气,继续飞行,换言之,折回的弧愈多,在空中窜跃的时间越长,轻身功夫,所以能连续奔驰,快速轻灵,无非全靠提着一口真气,若真气松懈,必须稍息换气,始能再行施为,武林中的『八步赶蟾』『登萍渡水』等轻功是如此。
但我练的此项轻功,却可脚不沾地,借空中折退的时间换气,不用缓身,可连续窜驶,而且更可在与敌人对手时随意挪腾,……说至此稍顷,魔君又道:但施此功时,若回旋二、叁墙尚不费劲,但越折回的多,越耗真力,为师以前上此山壁,仅须七转,如今负你而行,必须全力施为了。
……维儿天真的问道!师父,此种功夫,可有名字!魔君道:此乃师门独传之秘.,名日鹰回九转!说罢,略将全身下摆掖住,将维儿负於背後,着其抱紧,只见魔君略一打量,长吸一口真气,猛然一长身,双臂疾抖,竟拔高了八丈有奇!只见他力道将尽之时,双手向下虚按,借空气之反激,嗖的一声又上升了二丈!魔君单是向山壁一点,身形斜斜向上飞出,只见他清啸一声。
身形竟在空中划了一个大弧,真是快速潇酒已极,跟着左脚尖一点右脚背,又升了叁丈,如此连连在空中翻转腾跃,恍似一只绝大的巨鹰一般,魔君此时之鹰回九转已在空中回旋七次,眼见距绝壁之顶已不足十丈。
正在此时,魔君竟感内力不继,热血上涌,他心知二十年前的一记蚀心掌又在隐隐发作了,大急之下,不由单掌一挥,身形在空中又是呼的一转,但此次显然已不足以前七次回转来得轻灵、美妙!只见他双脚凌空急汤数下,双臂猛挥,那硕长瘦削的身形呼、呼地又拔高了数丈,正在力竭下坠之际,魔君暗一咬牙,单足向山壁疾然一接,身子刚向外飞,他在空中又一折回,但仍有叁丈始抵壁顶,好魔君,他身在空中,缩臂拳腿,背微弓,又猛然一伸腰,竟如箭般刷的直达峰顶,魔君展目一看,暗呼侥幸不已,原来他刚好站在绝壁边缘一尺之内!暗忖道:若此壁再高一丈,师徒俩恐将要葬身绝壑了……遂将维儿轻轻放下,见维儿却惊愕的望着那雪云迷漫的壁底,魔君正待开口,突觉一阵头昏目眩,热血翻涌,一股甜腥之气直追喉头。
魔君知道乃因适才过用真力,以致旧创复发,乃急忙盘膝坐下,暗使真气调息,将一腔涌至喉边的热血,硬生生的逼了回去!此时,维儿正值回顾,一见乃师发髻散乱,跌坐雪地之上,喘息中,嘴角尚有血丝透出,不禁悲呼一声,扑在魔君身上,但知师父正在运功,只得强忍悲痛,不敢哭出声来!约莫一盏热茶时分,魔君始长长吐了一口气,睁眼一看,见小维儿眼含痛泪,焦急的望着自己,不由伸手轻抚维儿发梢,慈祥的道:傻孩子,快勿如此,些微内伤,师父尚受得了!言罢又微叹一声道:谁知道巷这内伤会在如此紧要关头发作?说罢,缓缓站起,抚着维儿肩头道:你可看清此处形势?言及此,用手一指一座插天高峰道:那高耸的奇峰,即是孤阳峰……维儿适才惶急交加,根本无心观察地形,此时闻言,始抬头一望,不禁暗叫一声,好险恶的所在,原来此山壁逐渐向後陡削,约二里许,又有一座叉天高峰耸立着,四周具是高山绝壁,仅有那峰底裂开一尺许窄径,似是进谷的唯一入口,但入口处满是搓峨怪石,或立或卧,真是奇形百态,怪异已极!此时,魔君道:维儿,谷口那些怪石,你切莫小看於他,此乃为师亲布之残魂图,此阵玄妙异常,如不知其中奥妙,却是有进无出,任你英雄盖世,也要困死阵中!魔君说罢,探怀取出一只赤龙梭来维儿此时塑石清此梭,原来,这赤龙梭长约近尺!通体精钢打就,身如龙形,龙角为两只钢刺,锐利异常,龙嘴中空,装以极巧妙的机簧,发出时,及会发出一声凄厉长啸,夺人心魂,想时因杀伤太多,日积月累,竟染成赤红之色!魔君一生,共打就叁只,皆已变为红色,故日赤龙梭。
魔君使用此梭时是以内家罡气发出,真是快过闪电。
无坚不摧!江湖中提起赤龙梭,无不谈虎变色,魔君自怀中取出此梭,疾然甩手打出。
只见赤龙梭斜斜飞出,带起一声凄厉长啸,在空中微划一个弧形,又飞回魔君手中。
维儿正不知何意,但见师父却一直默默无语,遂也耐心等候,过了不久,只闻得谷底突然传来一声长啸,啸音清越高吭,显然发出啸音之人,中气充沛之极。
只见叁条人影,已自谷底星丸踟躅般飞跃上来,尤其是奔在前面的那一人,功夫更是登峰造极,只见他双脚微一点地就飞越出五、六丈,後面两人,轻功虽也不弱,却比先行那人相差甚多,不一刻,只见前行的那条人影,似大鸟般的自空扑下,向魔君倒头便拜,口中叫道:帮主回谷,倘请见恕属下迟来迎接之罪!维儿细一打量来人,不禁暗赞:好一副威武的像貌!只见来人年近六句,身高七尺开外,混身扎肌束肉,魁梧已极,满头红发,用一金环束住,狮鼻海口,眼似铜铃,开阖之间,精光暴射,颔下红须回绕,再衬着一身红衣,披在双肩上的长发。
真如一朵红云自天而降。
此时,後面两人已飞地而至,均年约叁十上下,皆生得甚为秀气,也是一身红衣,披在双肩上的长发,却用一个银环束住,二人一到,早已跪在地上,魔君笑令叁人免礼,问道:你们可好?孙,褚两位堂主为何不见?语意亲切之极,与在外时之冷漠情状判若两人,红衣老者恭身答道:二位堂主欣闻帮主回来,正在安排席宴,为帮主洗尘!并要下属代请其失迎之罪魔君笑道:免了!此时红衣老者一抬头、突然见魔君双目无光,而且神态之中也显得极为憔悴,不禁面显悲愤,急道:帮主,你莫非受了什麽伤?魔君闻言摇头道:无妨,仅是妄自多用了真力而已……说罢,则见各人早将视线投在维儿身上,遂向叁人道:这是我新收弟子濮阳维,你们过来见见!红衫老者闻言,急急恭身一揖道:冷云帮内叁堂,孝竹堂堂主参见少帮主!两个红衣少年早已扑通跪在地上叩起头来,慌得维儿一面还礼,一边也要跪下,只个闹得手忙脚乱,面红耳赤,毒手魔君在一傍笑道:罢了,都免礼吧!这才解了维儿之窘,五人遂互道寒暄後,谈谈笑笑的走向谷底。
各人到了那堆巨石之傍,却不自正面而入,左转右弯拐了好多个圈子始走了出来,在那条宽约尺许的秘径之前,那两傍如削的山壁上刻着!孤阳峰,冷云谷六个大字,真个笔力苍劲,铁划银钩。
维儿才一入谷,眼前奇景突现!只见此谷四周,万山环抱,谷底方圆约四五里,外面虽是寒冬,但谷内却是温暖如春,各种奇花异草,争奇斗姘,谷内树木青葱,修竹蓊翳,四周皆是楼台水榭,拱桥曲径,四面清溪纵横,竹篱茅舍,炊烟,直是几疑此非人间,与外面之冰天雪地,真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原来此谷为魔君之师若梦子所发现,因此谷万山环绕,寒气皆被高山所阻,故谷底四季如春,待魔君建冷云帮之後,又将帮中总坛设此,如意经营,引千山之融雪为溪,凿後山之石为密径,每叁年派人赴山下购买一次食物用品。
故甚为隐秘,甚少为江湖人士所知。
及至魔着为夺宝而负伤後,谴散全帮,率领帮中忠贞之士,隐於此谷。
且说五人一入谷底,只见一个全身蓝绸裤挂面目黝黑的六句老者,及一个土头土脑,背脊微偻的五旬老人,率着一群年轻汉子垂手恭迎,一见魔君入内,众人皆齐身下跪道:恭祝帮主福体康泰!魔君还了一揖,道:托各位之福!又指着维儿向众人道:此乃我新收之入门弟子,亦即未来之冷云帮帮主!众人闻言复又跪地,同声欢呼,高叫:恭请少帮主玉体安泰!维儿大窘,也只得硬着头皮,学着师父的样子,向众入深深一揖,口中道:托各位之福!众人起身後,魔君携着维儿之手,介绍各人,先指着那个面色黝黑六旬老者道:此乃为冷云帮内叁堂,紫芒堂堂主,黑水一绝孙寒,再一指那五旬上下,士头土脑的老者道:此乃我帮外叁堂化龙堂堂主,生死判官褚千仞!言此一顶,对维儿道:适才孝竹堂堂主八臂神煞顾子君,以及他的二位高足甘凉双剑韩义、韩勇兄弟,皆已在谷外见过了……魔君将各人为维儿一一引见完竣,众人遂缓缓向一栋巨屋走去。
只见此屋全为天然松木造就,占地颇大,四周围以竹篱,四周修竹千竿,点缀着假山荷池,台阁花亭,地上皆着一层白色碎石,端的雅致异常。
众人一行至此屋大厅落坐,维儿抬头一看,此厅建的十分宽敞,室内也收拾的纤尘不染,实无华,大厅正中,挂着一方匾额上书:唯我独尊四字,益加显得此厅自有一般庄严威武之气。
不一刻,几个穿青色长衫的帮众恭谨的将酒菜络绎送上,众人在互相举杯中,尽兴而饮,这桌酒宴,直吃到夜半叁更,方使在众人的请安声中,尽欢而散。
第二日绝早,墙儿即已起身,赴恩师房中请安,魔君才练完坐功,遂吩咐维儿落坐一傍道:徒儿,自今日起,为师即将传你本门武功,你之体型骨格,乃练武之绝佳之资,况你又巧食那『红萝仙果』,更於你有莫大助力,近日你可觉得身体有何异样吗?维儿略一沉思,答道:弟子只觉得自食千年『红萝仙果』後,身轻力大,眼睛能在夜间视物,而且,好似气息也特别清纯。
魔君道:是了,非但如此为师又以本身之『双极真气』助你打通全身经脉穴道,但最主要的『任督』二脉,却须你自行贯通,如此,才能收事半功倍之效。
维儿此时,忽然忆起一事,问魔君道:师父昨夜那几位老堂主,对弟子如此恭敬,弟子真是窘得无地自容呢!魔君笑道:冷云帮虽在江湖上已销声匿迹了二十年,但所有旧日帮众,仍无时不刻不思积复帮!故而至今皆沿用旧日称呼,遵从昔日帮规,但较当年冷云帮全盛之时,却式微多了!一言及此,端起桌上的香茗,微呷一口,又道:你是为师唯一传人,他们对为师行帮主之礼,对你自然应遵为少帮主,这并不为过,冷云帮帮众之辈份,一向严谨,丝毫不得含混,便是当今江湖上,也是如此。
维儿自那月起,即由魔君悉心亲自传授武功,日夜勤练。
日子,像天空中的白云,永远那麽无声无嗅,又永远那麽轻悄的逝去。
冷云谷中,也永远那麽美丽与安详,维儿来到冷云谷不觉已两易寒暑了,毒手魔君首先传他的是入门坐功,但魔君除了教维儿照他自己的独特练气方法苦练外,别的一概不提。
魔君的吐呐坐功可谓怪异之极,每日清晨,即叫维儿对着朝日的第一线曙光呼息,直到辰时,始准休息。
至午时:则以本身双极真气辅导维儿运行全身轻脉,至夜,则叫维儿坐对明月,练那吐纳之功,如此直练了两年,魔君始认为满意。
维儿运气行功时,不但全身肌肉已可伸缩自如,而且每次运行真气时,像是皆有一只小老鼠在体内奔窜一般,自第叁年起,魔君即差人於後园掘叁尺深的坑,中覆一带孔铁板,下燃以百年以上之松香木,要维儿盘膝坐於其上,於日正当中时,闭目跌坐,散发全身真力,以吸收精热之气!夜晚初更,当谷外绝壁之顶,正值气温寒冷,天地阴阳交接之际,魔君便令维儿,跌坐一特制冰屋内,微微嘘气,以吸收那天地至寒之气,维儿初时,虽有内功根底,及千年红萝果之效,但仍不时被炙晕僵,魔君却绝不怜惜,仅每次皆置一白色药丸於其嘴内,待清醒後,仍令继续练功!维儿如此苦练,又是叁年有奇。
一日,维儿绝早起身後,即至後园对着朝日练那坐功。
只见嘴内,每次嘘气时,皆有一股姆指粗细的红青两色淡蒙蒙的气质喷出,而维儿亦儿每次运功之际,体内总有两股不同的泠热气流循体流转,呼之欲出,正在心无旁骛的练功时,忽见身後不远,有一丝轻微的呼吸之声,维儿倏然回头,却见魔君悠闲的站在那里,双目透出一股狂喜及欣慰之色,维儿忙趋前请安,魔君道:想不到你仅仅五年的时光,即有为师当年十年的修为,你的『双极真气』已有小成了。
说至此处,以手微抚维儿头顶,又道:日後只要照我传你之法练习,将来成就,当在为师之上,自明日起,为师即传你我的独门兵器及掌法。
魔君按着又讲述双极真气之功用,原来此双极真气不仅为防身之罡气,更可发出伤人,真可约谓守则水火不侵,攻则无坚不摧了。
而且,魔君所授之双极真气,乃为天地之间之至阳纯阴所聚,以阳刚之劲攻敌:以阴柔之气自保,其独门赤煞掌,发出时炙热如火,卸是此故二至於维儿每次厅功不支时,魔君给他之白色药丸,却是魔君穷一生之力,采得之千山特产之百年雪莲,合其他数十种珍贵药材所制成的玉璞丸,功能却毒去寒,奇效异常,魔君一生共制成不及百粒,而为维儿练功,即已用去了叁十馀粒之多,维儿听述了魔君之言,不由感动得泣不成声了。
这叁年以来,濮阳维已将天魔十二式及赤手拐法,练到出神入化之境地,只是火候不如魔君而已。
但唯一遗撼的,就是魔君的绝世轻功鹰回九转,他却只能在空中连折五回,濮阳维日夜苦练,但仍是毫无进益,好似就到此而停顿了似的,故而每次练罢,他总是伤心的暗自垂泪。
魔君看在眼中,却痛在心里,他知道爱徒为何练功时会受到阻滞,但他却不能向濮阳维去讲,因为魔君晓得此乃濮厅维任督穴未通之故,但他深知爱徒个性,怕他不顾一切,鲁莽行功,万一走火入魔,就将前功尽弃了。
这一日,魔君正在後园漫步,忽闻得衣袂带风之声,遂循身往寻,只见爱徒正满头大汗的在练茄鹰回九转,但仍是在空中旋了五转就乏力的颓然落下!只见濮阳维长声一叹,失神的坐在地下,此际魔君脑中忽然闪电般掠过一个念头,只见他身形疾射至濮阳维身後,双掌分袭濮阳维後脑天殷,後背凤尾两大要穴,濮阳维正自悲伤,突觉背後一股劲风袭来,遂自然的一低头,右掌自胁下向後穿出,左掌疾的扫去!这正是.天魔十二式的绝招之一,回击八马。
但他竟想不到此招竟然击空!吃惊之下,右掌疾的按地。
全身呼的一声,整个轮了一个大圆弧,向後飞扫一腿,但竟未伤着敌人。
濮阳维不禁十分惊恐!原来此为天魔十二式五大绝招,名曰横扫五岳,威力绝大,敌人如不识得解法,必难逃过!那知来敌不但未曾打着,竟连人影都未见到。
他大怒之下,冷哼一声,全身刚想上拔,忽觉头顶一股绝大劲力呼的击下竟硬生生的将濮墙维跄踉击出四、五步!不觉气得这初生之犊几乎昏了过去!原来魔君见濮阳维欲向上拔起,心知一让他拔身上来自己即会被他认出来,换言之,自己为他所费的一番苦心就算白费了,因此自己先行跃至空中,以沉雄之掌风将维儿逼落地下,魔君见爱徒一怒,不禁心中大喜,暗中默祷上苍,保佑自己成功,因为濮阳维越气,自己对他设想的那件事越有希望成功,心里想着,手上遂更加凌厉,濮阳维心神一分,叭答两声,又被魔君掌力击出一丈开外。
濮阳维身一沾地,即行跃起,但尚未待转过来,背後竟又吃了一下重的,不由一头又摔在地上!不禁气得他目龇欲裂,厉啸一声,也未看清对方,全身真气拚命猛然一提,双掌以十成功力呼的击出!一时方圆叁丈之内,飞砂走石,树木枝叶,更是劈拍连声折断,一股炙热之气,刹时弥漫四遇。
只见魔君暗站子午墙,大喝一蛙,双掌以十成劲力汹涌而出,只闻得碰的一声响!濮阳维又被震出叁丈开外,而魔君也登、登、登的退出了四步,左掌向爱徒背上轻轻一贴,暗将自己性命交关的一口本身真气,全力逼向濮阳维身上,同时口中轻喝:快提真气!力通『任督』两脉,快维儿被对方一股大力震得翻出叁丈之远,但并未觉得内脏有何异样,而且,对方掌力也带着一股他所熟悉的炙热之气,心中不禁恍然大悟!久恨自己提不起的一口真气此时正往上冲上而且五内如焚,更正待运气平息,突觉背後一手紧贴!一股排山倒海似的绝大潜力,自体外绵绵传入!又闻得师父提示,亦不禁拚命将一口真气往任督两脉直逼!行功已近时,平日那股阻滞真气运行的潜力,竟被一下冲散!豁然贯通,体内那股双极真气也与本身真气合而为一,极流畅而舒泰的在体内运行了一周!不免瞬目一瞧,只见恩师满头大汗,双目紧闭,胸口急剧起伏着,正盘膝坐在地下运功调息,淮阳维一见此情,不禁急痛交加,正欲上前行功,助恩师一臂。
忽见魔君微微摇手,不一刻,魔君哇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来!颓然的将身体倚在一块假山石上!原来魔君适才耗用真力过甚,内伤又告发作,但他不愿濮阳维在真气方才行通之时,再为自己耗用,而且自知近日胸口隐厅作痛,练功时百念丛生,血气运行又常有阻滞,这正是大难将临之徵兆,但他深恐爱徒知晓後,不能专心练功,故一直隐瞒,适才将淮阳维激得怒恨交集,猛提真力欲行拚命之擦,发出其本身至高功力,明是对掌,其实暗藉本身真气助徒儿本身之功力,力贯任督两脉,又将自己一口性命修为的双极真气引导淮阳维方始融合为一的真气,在体内运行了九周天。
魔君如此周虑为徒,真可谓用心良苦了,但其本身却也因用真力过度而至旧伤复发,濮阳维明白了恩师的一番用意後,不禁哭倒贤君怀里哽咽道:师父!你对……维儿如此……深恩……,维儿,……怎麽报答……你老人家?……魔君微微合上双目,轻叹一声,慈祥的道:乖徒,为师何须你报答,只要你以後能不负为师一番心愿就好了……淮阳维默默点头,轻轻的扶起了恩师,带着满眶热泪,慢慢进入室内。
毒手魔君关毅已卧病了叁天,这日,魔君将整日依在身边侍候的濮阳维促出练功後,即着人将八臂神煞顾子君,黑水一绝孙寒,及生死判官褚千仞等召入室内,叁人近日来皆愁眉不展,整日为老帮主之病而长吁短叹!可说日夜都侍於室外,但未闻魔君召唤,皆不敢贸然而入!叁人此刻一入房中,见魔君穿着一身宽大的白衣,、双目失神的倚在床头,皆不由心内一酸,流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哀愁之色,叁人向魔君齐一躬身,低声道:帮主福安,不知今日是否感到稍好?魔君哑声一笑,道:你等叁人平时何等豪逸飞扬!怎麽现在比我这伤残之人还要颓唐?说至此,不禁一喃,又道:我近日默运内力,已知内腑裂伤已深,若不再妄用真力,以找本身之双极真气,护住心脉,大概尚可勉撑二年……叁人一听,不禁大惊失色,魔君微一摆手,又道:老夫行年将近八十,死不为夭,你等不必悲惶,我今日召你叁人进来,就是想趁我现时精神尚好,早日将帮主大位及雕龙宝录传於维儿,你们叁人为我帮元老,是否尚有其他意见?叁人皆点头道:全凭帮主之意。
魔君遂道:召集帮众,於冷云堂开坛传位!叁人唯唯而退。
此时,濮阳维正在後园习功,只兑全身内力充沛,不禁微一用力,双臂一振,呼的一声,又拔升了四丈,右臂微曲,极飘逸而巧妙的在空中转了一个弧形,跟着一声长啸,只听呼呼连响,身体在空中快速的连旋九回!竟拔身到二十馀丈之高,只见他双臂一张,宛似一头大鹰般飘然而下,此刻,忽见一个红衣老者早已垂手站在一傍,赞道:好俊的身法!真使老朽自叹弗如!濮阳维面微一红,谦道:顾堂主过奖了,有什麽事吗?顾子君一正容道:奉帮主喻,召少帮主人冷云堂,开坛传位!濮阳维闻言不觉大吃一惊,这事来得过於突然,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竟要成为这名惊江湖的帮会首领?他匆匆跟着八臂神煞顾子君急急向冷云堂走去,原来这冷云堂,即是冷云帮最高之香堂,也就是魔君师徒回谷时,众人为其洗尘接风之处,只见此时室内室外,站了约二百个全身青色劲装,背插里刀的帮众!雁翅般排在两傍,大厅内香轻绕缭,一个大香案上排着一些香烛及几块令牌似的东西,毒手魔君仍是一身白衣,潇洒的站在那里,褚千仞及孙寒则侍立一侧。
濮阳维入厅後,魔君向他慈祥的看了一眼,遂即开堂,待拜过祖师,念出帮规後!魔君率领着全体帮众同香案跪倒。
口中祝道:冷云帮第二代弟子,本帮帮主关毅,敢禀祖师,弟子因年迈力衰,不胜帮务繁剧,故传位於第叁代弟子濮阳维!尚祈祖师垂察,今後我帮兴衰,全系於其身,万祈祖节爷默佑!。
说罢,即令濮阳维上前向祖师神位叩拜。
又将帮主信物,传他,那是一只雕着恶鬼头的纯金金牌!牌如箭形,牌身刻满花纹,背後且镂有唯我独尊四个大字!狰狞之中,也象徵出一股不可抗拒的威严。
便是冷云帮帮主信物—赤血令。
这时,濮阳维又拜过恩师後,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站起,忽见恩师含笑的看着自己,双目中隐隐似有泪光!不禁心中一动,。
却见魔君已向自己走来,携手向众人宣布道:今日乃我帮大吉之日,特准尔等尽欢叁天!按下帮众欢欣不表。
且说魔君领着濮阳维走出大厅,一直行到一谷中最隐秘之处,只见此处四周皆被一丛丛树木遮掩,黑沉沉的,隐约看到一块巨石紧连着山壁,宛似天生!只见魔君缓缓行至巨石之傍,伸手在下面摸索一会,随即一旋一按!濮阳维闻得一阵轧轧之声,这块庞大之巨岩,竟向右边慢慢移去,现出一个黑越越的地洞来。
魔君向他微一招手,率先而进,濮阳维才一跟入,那巨石竟又缓缓自行合拢,此时洞中一片黑暗,真是仲手不见五指,但二人双目何等锐利,尤以濮阳维能夜间辨物,二人随着此洞石阶慢慢深入,原来洞之下,尚有一条长约叁丈的甬道,甬道尽头,却有一方其色纯白的千斤巨闸,挡住路头!待二人行近此门,魔君即对濮阳维道:此门乃出自千山特产之寒石所造,坚愈精钢,重约千钧非任何掌力。
宝刃所能损伤,如不知启门之法,万万不能进入!说罢,只见他在门之四周各按一下,然後对着一个突出岩石挥手一击,此沉重石门,竟轧轧作声的缓缓开启。
濮阳维一入内,见石室之顶,嵌着六颗光华灿烂的夜明珠,照得满室通红,室约五丈方圆,除中间有座石床外,其他空无一物,显待空汤异常,魔君此时对濮阳维道:你先运力将此石床右旋一下,左旋七转!濮阳维应声向前,如数转动起来,心想,床下必尚有机关,那知刚一转毕,在距厅两丈高的壁端,叮!的一声闪出一个小洞来,里面端端正正的放着一本白绢制就的册子,及一口形状奇古的红鞘宝剑。
魔君即令濮阳维跃起拿下,只见魔君慎重接过抚摸良久,不胜唏嘘,转头又向濮阳维道:这就是江湖中人人欲得而甘心,『雕龙宝录』及『修罗剑』!为师的一生前途及武林中若干高手的性命,也都送於其上!你且仔细先看看!濮阳维接过细一瞧,只见这震惊江湖的秘录,全系上好白绢制就,仅薄薄约二十馀页,书皮是四个极雄劲的红色篆字雕龙宝录。
他一页页的逐张翻阅,只见此书深奥异常,诡异无比,内载武功,简直闻所未闻,但书中仅列了叁种武学,皆是作者长恨子的武技精华所在,分为六弥真气,金罗步,及其中最厉害的一种武学修罗九绝式。
此叁种武艺不仅练法不易,且深奥难测,就连濮阳维自幼饱读诗书,也不过仅仅能看僮一些,书中载明练此武功,必须童身……掀至最後一页,却题着武林至尊长恨子的四句诗,诗日:吞海拔山意飞扬。
回看红尘谁敢当?但见白发叁千绕。
暮斜孤影向昏黄。
龙飞蛇舞,笔力豪放中略带苍凉之概。
魔君此时将书接过,拿起那柄修罗宝剑来,只见此剑剑鞘全被一层非金非铁的红色鳞片所制就,柄为白玉所制,雕成龙形,刻工奇佳,栩栩若生,剑鞘正反两面,皆嵌有叁颗龙眼大小之红色宝石,端的华丽万分仅看剑鞘,就知是一柄价值连城的上古宝剑,魔君此时轻按卡簧,铿然一声,刹时一道耀眼的白色光芒,冲天而起,映得壁顶之夜朗珠黯然失色!只见此剑宽约指半,剑身晶莹照人毫发,略一挥动,剑尖光芒暴涨盈尺,白蒙蒙的剑气中,像是有着一股使人悚然的煞气在内,魔君还剑入鞘道:维儿!你适才翻阅『雕龙宝录』时,可曾注意其中『修罗九绝式』中那些个或跃或立的人像?濮阳维点头道:共有叁十六式,合成九招,看起来虽很简易,但细一观摩,觉得玄妙之极,弟子又觉得九绝式之间彷佛招法竟有些破绽,魔君不由颔首道:你的悟力颇高,但此剑招看似平淡,且多破绽,其实这正是此剑法之神妙处,须知此剑法重在绝快,拔剑使招皆须一气呵成,绝不能稍有迟滞,否则此剑法之威力将大会减低,须练至见剑而对敌招,始算成功,且此剑招共分九绝叁十六式,每绝有四式,每式皆可攻敌,且能保身,而且因出手绝快,剑现必伤人,所以不到紧要关头,却万万不可草率用之……说至此一顿,又道:书中所载之『六弥气功』,较为师之『双极真气』尚更进一层,你已有了极深厚的内功根基,练起来必能事半功倍!濮阳维问道:师父!这『金罗步』是否亦是一种自保之步法?魔君点头道:此步法奇诡之极,无论遇看了任何高手,只要功力不太悬殊,定可全身而退,但练起来却是艰巨异常!按着,魔君又将宝录所载之各种武功,一一为爱徒讲解了一遍,然後道:你别看为师说来轻易,这也是为师观摩了近二十年才体会出来的,唉!我自己因早时受有内伤,又非童身,故不能完全练成……魔君言及此,微微仰头沉思,复又慎重的道:唉……我的内伤当能支撑着等你出来!说到最後,语音低沉,满脸凄然之色。
濮阳维闻言大惊,急忙跪在节父面前,哀求道:师父!你老人家伤病在身,维儿愿永远服侍在你老身边,略尽……魔君长笑一声道:濮阳维只得怏怏的站起,魔君轻拍其肩,道:你是为师今生最疼爱之人,八年来,你从未离我半步,但你想想,师父的大仇,全帮兴衰,都要赖你去完成……说至此,回见濮阳维双目含泪,状仍依依,不禁大怒,一抬手,将自己戴的假面具拆下,在夜明珠的光华照耀下,顿时显出一张丑恶无比的面孔来!这简直不能说是一张人的面孔啊!只见右腮已完全没有了,却结了一大块血红的疤痕,额际焦黑内凹,一道叁寸长的刀痕,自眉尖直到嘴角左边面孔也是刀痕累累,有些地方,竟露出了磷磷白骨,魔君凄然一笑,叫道:痴儿!见到了吧?这却是师父的血债深仇,你还要做出如此儿女之态麽?痴儿!痴儿!为练就你绝世武功,师徒分开短短两年又算得了什麽?我老头子舍得,你就舍不得麽。
此石室尚有一复壁,内蓄有足够你两年之用的清水与乾粮,自今日起,为师即将此壁封闭,两年後,我再亲自前来开启,愿那时,你的武功已能练到宝录所载,收发由心了,为师的一番心愿,完全放在你身上。
濮阳维见到恩师如此凄厉之面孔,悚然泪下,只觉内心绞痛已极!一股骇人毒怨,又自他那眼角微微上挑的俊眼中暴射出来,他脸上有着一股凄楚却又湛然的神色!只见濮阳维又跪倒在师父面前,毅然道:师父……弟子知罪了……魔君凄然道……好好练功!为师父争口气,我走了,两年後我将亲来启门……说到最後一句,魔君强忍痛楚,一轻身,已到了室外,那扇沉重的石门,又缓缓的关了起来。
濮阳维见师父离开,才对着关闭的石门拜了叁拜,起身,强按悲伤,拿起秘录盘膝坐定,细细研读……。
日复日月复月。
濮阳维整日专心苦练雕龙宝录上所载的武功,饿了,吃着复壁里乾涩的食物,渴了,饮着水槽内冰凉的冷水,洞中岁月,不知寒暑,倏然已过了一年又六个月了。
这一日,濮阳维又按日常惯例,先坐在石床上,将全身真气运行了叁十六周天,再微微吐出,只见一道若小儿臂似的凝气,闪耀出青红两色光华,在方圆二丈游弋不定,倏然,他大喝一声,向着山壁以全力击出一掌,只闻得轰的一声大响,那麽坚固的山石,竟应声碎裂丈许,且深陷半尺,四飞的碎石刚射至他身边一丈左右,全又反弹了回去,像是通到一层弹力极大的反震,全部笃笃的插入山壁之内!他长啸一声,身形又呼的急转起来!只见他忽前忽後,左旋右盘,极诡异的转着一种奇妙的步伐!渐渐趋转越快,快得连人影都看不出,他忽一止步,喃喃自语道:书中记载的六弥真气境界,我已练到了,我也可与本身双极真气混合使用,且可使真气倒约而行,金罗步我练得也差不多了,但修罗九绝呢?想到此处,他微一幌身,一道白蒙蒙而微带煞气的光华倏然一闪,但定眼看来,却见他双手互搓,剑尚好好的背在背後,真是快得连他抬手都看不出,只见他身形丝毫未动,其实剑已拔出一挥,又插回去了,这种速度,真是骇人已极。
此时,濮阳维将头仰起,他初被关到此洞的时候,是那麽遥远,又想到了那麽多凄然的往事……师父的慈爱,老仆的忠心……以及末来复帮的大任……最使他难忘的,却是恩师那疤痕的面孔,时时映在眼前,那是仇与恨的交合,血与泪的渗合……於是……对了,於是他学会了在最寂寞,痛苦的时候,自己和自己说话,只有自己,才是最坦诚的朋友,也只有自己,才是最热心的听众。
为了想这些事情,害得他有次逆转真气时,差点走火入魔!以至不知练了多久,竟毫无进步,那时他灰心极了,但想到师父那伤痕满面的脸孔,像是一根尖针直刺到他心底。
後来终於能静下心来了!啊!自己都想不到进步的如此快速。
想到这里,濮阳维的嘴角显出了一丝笑容,对了,我该练修罗九绝了,倘想着:这比练六弥真气更苦,仅练抬手拔剑的姿势就练了两个月,他想到这里,眼睛自然的看了看他里手指在山壁上划的指痕,那是他计算日子的一种方法!他又想:现在出剑时,有时快得已到了连他自己都想不到的速度,只要心念一动,剑式已绵绵政出。
这样一招接一招的练着』现在入洞已将两年了。
但修罗九绝式第九招.永别修罗却老练不好!实录上说。
使此招时,一片剑气弥漫,将敌人卷入於内,於一瞬间,连连攻敌全身二十七个不同方位,但他练了如此之久,却仅能一瞬间攻击出二十一个不同之方位,濮阳维想到这里,恼恨万分,这又是什麽原因呢?其实,濮阳维此时之功力,只怕江湖上已难找出叁、五人能与之抗衡,只是使他尚未能领悟出此招的切实练法而已,若论其智力及禀赋,却是上上之选,他习练此招在两个月中,已有如此成就,已属难能可贵了,况且又是全凭自己领会,毫无他人在侧指点呢?正在此时,淮阳维偶一抬头见一只蝙蝠正在空中飞着,他一见之下,脸上蓦的一闪,唔!雕龙宝录上曾记有一段:澄灵提气,六合还一,腾空搏击,毙敌於疾闪之间!想及此,不禁长啸一声,猛一飘身,向那快速飞行的蝙蝠扑去,那蝙蝠觉得有物袭来,奇快的一闪,淮阳维身在空中,却刷的折回过来,未看清他抬手,只见剑光一闪,呼呼两声,将那只顾蝠已劈成两段!此时,恰好又有五只较小的蝙蝠,自壁间惊出,濮阳维身未着地,在空中一个翻转,手一伸缩,只见剑气纵横,那五只蝙蝠又被劈落地下,濮阳维身在空中,又连旋二转,手中修罗剑急挥,只听得一连剑气破空之声,嘶嘶连响,竟於一刹那间攻出二十七剑……真是快速之极,濮阳维此时臂一张,又飘然落在地上,修罗剑早已插回鞘内,他此时高兴已极,双目痴痴呆视当前,喃喃的道:想不到这几只可怜的蝙蝠,竟为我启发了灵机……。
濮阳维自此以後,日日照此练习,这石室中,一窝约叁四百只的蝙蝠,竟被他杀个精光!这一日,他正将功课作完,蓦然闻得一声轻微的声音,濮阳维听觉本就甚为尖锐,在此地洞,苦练整整两年,自然更有进益。
这时,他又听到一阵细微的脚步声,走近石门,他脑中不由急掠过一个念头,竟使他蓦的跳了起来,大喜过望,原来他忽然想到,已是两年期满已届,知道是师父按时前来启门,不禁双眼紧张的瞪着石门,站起身形一整衣衫,准备对恩师行大礼,果然,不一刻,那期待已久的轧轧声响了起来,那道沉重的石门竟缓缓的移开,眼前一闪,淮阳维却愕住了,原来,启门的不是他望眼欲穿的师父毒手魔君,而是老当主赤衣赤须的八臂神煞顾子君,只见顾子君一眼看见濮阳维,正怔怔的望着自己出神,两眼神光,慑魄勾魂,不禁恭身拜倒,口中道:恭喜帮主已学成不世奇功,本座奉老帮主谕,特来启门迎接……但语气之中,彷佛甚为沉重,濮阳直觉的感到不妙,一扑上前,悲声叫道:顾堂主,恩师他老人家怎样了?言至此,竟语不成声,顾子君仍跪在地下道:请帮主速随本座回庄,老帮主他……他老人家已在弥留状态了……。
濮阳维突闻恶耗,不禁脑中轰的一声,几乎昏了过去,他强定心神,才意会到八臂神煞顾子君仍跪在地下,不禁一面急急的收拾好宝录宝剑.一面急令八臂神煞起身带路,二人一出洞口,外面已是夜晚初更时分了!只见两人绝不迟疑,一路上疾如闪电般奔回谷中魔君所居之伶仃居而去上不一刻,已见到一片房宇,只见满院灯火通明,但却肃穆已极,充盈着一片哀愁气氛,二人一进门。
一旁肃立之帮友皆纷纷拜倒,濮阳维无暇答礼,频频挥手,身形连闪,已进入大厅,只见大厅中亦站了十馀个面色悲戚的青衣香主,一见濮阳维进来,刚要行礼,这位新帮主一摆手,急声道:师父……他老人家……现……现在怎样了!众人尚未及回答.忽有一人自右厢房掀而出,向着濮阳维恭身道:启厅帮主,奉老帮主之谕,召帮主入内室参见!濮阳维回头一看,原来是黑水一绝孙寒,遂顾不得与各堂主寒暄答礼,略一拱手,随急轻轻入内。
一进屋,见一张紫木床靠壁放着,帐幔高挂,魔君拥着棉被,靠在床头,双目神光焕散,濮阳维一见,心内一阵绞痛,热泪不由.夺眶而出.呜咽一声,扑倒在恩师塌前。
只见魔君那散漫的眼光,投在濮阳维身上,伸出一只枯瘦的手来,摸着爱徒的头顶,缓声道:『徒儿,为师总……算见你……回来……了,我总算在临终……前见你回来了……啊……你瘦了……鬓发那麽长……唉乖徒……苦了你……宝录……上的武功,练得怎样?尚未说完,就是一阵急喘,此时,一直站在魔君身侧的一个八旬上下的银须老者,急忙在魔君心口,背腰等处一阵搓揉,始见略为好转。
濮阳维此时真个悲痛欲绝:忍住了满眶热泪道:,师父,弟子总算不负所望,已练至宝录上所记载的境界了。
魔君此时,猛然一提真气,眼中神光湛然,微一抬手,只见侍立一旁的生死判官褚千仞,同那银须老者,将魔君轻轻的扶起。
魔君提着一口真气:道:好!你即练『修罗九绝』给为师看看!濮阳维悲应一声,站起身来,将修罗剑挂在背後,魔君微一点头,只见黑水一绝孙寒,拿着两只大小不同的布袋来,向濮阳维一躬身,随即将口袋一松,只闻扑扑两声起处,两只才大如一个制钱般的小鸟,闪电似的疾飞了出来,骤闻得濮阳维长啸起处,刷的一声,一道白蒙蒙带着煞气的剑光连闪,两只大雪山特产的雪乌,已横就地!真是奇速已极!黑水一绝又将口袋一松,又听得一声振翼之声,倏然又发出了九只雪鸟,只见濮阳维着的全身一转,手中剑光暴涨。
呼呼连声,剑气满室纵横,扑面生寒,根本快得连他出剑的方位都没看清,剑光一停,那九只雪鸟,亦是遭了和前两只相同的命运,被斩落地下,甚至连飞翅腾空的时间却没有,黑水一绝此时手中已换了那个较大的布袋,对濮阳维恭身禀道:请帮主留神!说罢一松手,只见满室白影乱飞,敢情正是要考验濮阳维修罗九绝式中最具威力的一招永别修罗。
只见他渊停岳峙,双肩不动,猛提一口真气,人已疾升二丈,身在空中快速的旋了一转,修罗剑以惊人的速度刺空中二十七只雪鸟,顷刻间,剑气霍霍,一道白光在空中以眩人眼目的速度,来回疾驶,真个人剑不分,把满室的雪鸟,尽皆卷入漫天剑气之内,一转眼间,二十七只雪鸟已纷纷坠地,皆是自剑间被斩。
濮阳维飘然落地,剑已端正的插回鞘内,众人不由尽皆钦服之极,魔君自濮阳维拔剑至归鞘,一直目不转瞬的看看,直到濮阳维连斩空中的二十七只雪鸟完竣,才长吐了一口气,无力的倒在枕上,但他心里却充满了满足和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