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阳维游目四顾中,轻轻一勒缰绳,拋镫下马,他拢目向前方细细一瞧,才要将坐骑拉至路旁,忽然远处竟传来一阵急骤的马蹄声。
濮阳维双目微皱,头也不回的依旧闲眺暮色,转瞬间─一匹快马已自他身侧擦过,马上骑士倏然回过头来,向濮阳维冷冷一哼!濮阳维闻声抬头一看,在剎那间,竟与那马上人打了个照面。
马上骑士这一看之下,那声冷哼竟好似冻结了一般,蓦然噎了回去─原来这冷哼之人,竟是女子!暮色朦胧中,轮廓彷佛甚美。
濮阳维漠然的瞧了一眼,便转过头去,那匹快马却风驰电掣般,消失于晚烟暮霭之中!濮阳维心中暗奇,忖道:看这女子必是身怀武技,否则岂敢在晚间单身驰马于如此荒郊野外?他独自思量了一会,见坐骑已休憩停当,便又上马加鞭,向前奔去。
约飞驰了一个更次,那天边的一弯上弦月,已娇滴滴的破云而出,将大地洒上点点银光,远近景物,显得迷蒙而幽远。
濮阳维轻轻叹息一声,正待放马缓行,却蓦然看见山路转弯处,怪异的伸出一块山崖来,这山崖在如此形势中伸展而出,使人看来,有着一种极不自然的感觉。
濮阳维又缓缓行了一阵,已来至那山崖之前,只见崖石纯黑,其上生满山藤野蔓,夜风吹来,簌簌响着,彷若一只鬼手平伸空中,隐然欲攫!濮阳维月色朦胧中,已看清那崖石的三个大字,赫然写着吊死崖三字!濮阳维不禁心中一栗,任他功力无双,傲骨铁胆,于此四野无人,空空寂寂之际,陡然见了这触目惊心的崖名,也不由心中微微凛然。
他一紧?绳,正待催马快行,蓦然嗤!的一声冷笑,起自身后,濮阳维本能的急急转头……竟在自己身后三丈远近,立着一个全身紫色衣衫的女子!他因始才心有旁鹜,故而一时粗心,未曾觉察,此时濮阳维闪目一看,已认出正是始才骑马驰去,并向自己冷笑一声的马上骑士!他将坐骑缓缓圈回,冷然开口道:于此深山旷野,姑娘一再显身相激,莫非有意与在下过不去么?紫衣女郎双肩微晃,竟似条直线般,飘飘落于濮阳维身前,她此刻始娇笑道:难怪人家称你‘玉面修罗’嗯……果然貌似潘安,冷如寒冰……濮阳维闻言不悦道:姑娘来此,即是为了取笑在下这两句话么?紫衣女郎轻轻笑道:哟,我说公子爷呀,人家可是一番好意……真个的,你能否不往前走,转个道儿?一口京片子,轻脆悦耳之极!濮阳维见这女子,论相貌,可谓艳丽无匹,却看不出她实在年龄,但其风韵谈吐,却成熟冶荡得紧,他怎么也猜不出这紫衣女郎是何路数?见她又提出如此奇突而不合情理的要求,疑惑之下,冷冷笑道:濮阳维自下山行道,从来就没有不通之路,只凭在下高兴,刀山剑林也要闯他一闯,姑娘此言,无庸再提,在下就此告辞!说罢,就待拉转马头。
那紫衣女郎却突然咯咯一笑道:哟,你倒真是死心眼儿,人家一片好心,你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濮阳维一听对方在话中讨便宜,双目倏然怒睁,神光暴射中,骇得那紫衣女郎不禁微微退后了一步!濮阳维冷削之极的道:念你言出无心,这遭暂且饶过,下次……哼!紫衣女郎一见对方竟然如此冷漠无情,自己一片好心前来示警,反而讨了如此没趣!她一向放任,从不服人,此刻性子一来,也冷然一笑道:下次?下次你待如何?‘粉面罗剎’徐妍容走南闯北,倒还怕过谁来?濮阳维见紫衣女郎自报字号,言词之间,亦甚为刁辣稳练,他剑眉微皱,语声略见和婉道:徐姑娘,你一番好意,在下心领了谢感,但我有要事待办,不论前途如何凶险,濮阳维绝不畏惧,定要闯他一闯!那号称粉面罗剎的徐妍容,闻言一阵娇笑又起,笑声甫住,一张清水脸儿顿时如罩寒霜,她冷哼一声道:好极,那你先得试试,姑娘我这一关可闯得过?说罢,也不待濮阳维回答,身形起处,双掌骤翻,轻飘飘的向濮阳维双肩按下,掌至中途,又倏然变掌为抓,极快的点向濮阳维吸骨府台二穴!出手之轻灵快捷,的可称为一流高手!濮阳维一见对方动手,身在马上,一动不动,单臂微抬,以肘挡徐妍容左掌,食、中二指微并,疾点对方右手脉门,一招两式,连消带打,徐妍容娇呼一声,双掌快如飘飙唰!唰!唰!又是三招攻出。
濮阳维仍是单掌挥舞,几乎是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动作,瞬息间将此三招封了回去!顷刻之间,二人已闪电般连对六掌,粉面罗剎此刻脚下一旋,正待另施煞手,濮阳维却已冷然一笑道:徐姑娘,尚要再打么?你瞧此是何物?徐妍容一见之下,不禁惊呼一声,面上顿生红霞,原来她发髻上插的一支玉凤钗,竟在与濮阳维对招时,吃人家神鬼不觉的摘了下来,这一手,已足可证明对方武功,确较自己高出多多!她此刻一语不发,仅羞惭的看了濮阳维一眼,正待返身离去,濮阳维忽道:徐姑娘,这玉凤钗请自收回!说罢手微一送,那钗成直线缓缓飞向徐妍容手中。
徐妍容欲语还休,轻声道:濮阳公子,前程凶险极多,我……劝你还是改道……濮阳维洒然道:姑娘好意,在下感铭五中,但任他龙潭虎穴,在下绝不能见难而退!说罢双眸神光湛湛,威仪自现!粉面罗剎纵横江湖,素以冷面辣心见称,此时也不知为了什么,竟对眼前这更冷傲孤僻的青年,荡漾着一种说不出的依念之情,她幽幽一叹,深深的瞥了濮阳维一眼,转身怅然离去。
濮阳维脑海中思潮起伏,他见这素昧生平的紫衣女郎,竟一再现身示警,心中早已有了警惕,他知道前面道上,必有仇家设伏,欲暗算于他,但不论是师门的威望,冷云帮的名声,以及他自己辛苦闯下的荣誉,都不容许他就此退却,即令此刻前行是凶多吉少,也要闯他一闯,哪怕是就此一去不返。
他一面策马踽踽而行,一边暗自沉思,他又想到,那粉面罗剎已和自己交过手,更见识过自己的武功,但最后仍劝自己绕道而行,可见那伏于前途的仇家,必是极为厉害难缠的人物。
马儿轻脆的蹄声,将他自思维中惊醒过来,他一抬头,忽觉眼角水光连云,一片幽绿的潭水,寒森森的呈现眼前,月光下,水色幽深,波涟圈圈,潭边一片密林,黑黝深远,时而传出阵阵凄凉的夜枭啼叫,景色显得异样沉寂。
濮阳维心中蓦然一惊,觉得胸间有着一股微微窒息的感觉,而且,竟带着一丝他从未有过的紧张!四周寂静得怕人,没有一点声息,一阵孤独冷清的感触,无形的向濮阳维心中侵袭。
他正要放马奔驰,蓦觉身后有着一丝极轻微的响声,声音是如此细小,换一个武功较差的人,是绝不会听到的。
濮阳维倏然回头,身后丈许远近,赫然立着两个青衣人,月光下,清楚的看出一个是面如血盆,长髯垂胸的高大老者,双目精光隐现,显然必是一内家高手,另一人年岁较轻,约五旬上下,却面色白晰,五官端正,嘴角有一颗豆大红痣,太阳穴高高鼓起,双目精光四射,亦是威仪慑人!这两位不速之客,此时亦惊异的瞧着濮阳维,他们想不到以自己这一身功力,竟在一丈之外,便被对方发觉!三人沉默的互相注视了一阵,濮阳维冷冷的开口问道:夜寒人静,二位不在睡乡觅求甜梦,却辛苦跟?在下身后,未知有何见教?那红面老者朗朗一笑道:濮阳维,你果然好功力,老夫斯段峰,江湖上有个绰号叫‘赤面铁胆’想你不会陌生吧?濮阳维闻言之下,暗中骤然一震;原来他尚未艺满下山时,即已听毒手魔君谈过,江湖上一些奇人怪杰的轶事,这赤面铁胆斯段峰,世居青海布尔汗布达山,生平只入中原两次,威震中原武林之内。
但他第一次虽功成而退,第二次却巧遇毒手魔君!二人遂约定于华山之顶,互证武技,双方激战了三百余招,卒被魔君以天魔十二式中之满天飞魔一招,撕下他一只衣袖!此后,中原道上,即再也没有出现过此人,年代一久,也逐渐被人淡忘,但他两次入中原,并与毒手魔君约战华山的那一段往事,却仍被老一辈的武林人物所津津乐道。
濮阳维见这老怪物如今又现身此地,且首先找自己,显然他功力上必有精进,他心中暗忖:恩师虽已仙去,但自己正可藉此时机,一斗这往日师门劲敌。
他想到此处,不禁豪气飞扬,大声说道:斯老前辈威名远播,在下久仰之至!但不知身旁这位,是何称呼?那白面汉子,双目微盖,冷冷哼道:你听清楚了‘黑旗帮’第三代帮主,‘摩云鵰’白英便是!言谈神态,傲慢之极!濮阳维闻言,仰首一阵狂笑,面朝摩云鵰白英道:白大帮主,当年你与令师偕一般江湖鼠辈,于秦岭山上,欲暗算我那恩师,结果作茧自缚,死伤殆尽,恩师见你胎毛未脱,杀你徒污他老人家尊手,故而饶你不死,想不到尊驾今日,却也成了个人物了!白英见濮阳维如此讥讽,那白晰面孔上,竟然没有半丝怒容,他皮笑肉不笑的答道:小辈,明年今日便是你的忌辰,你有什么废话?本帮主且容你尽情倾诉一番。
濮阳维不再回答,飘然下马,对二人道:和你们这般江湖下三流毛贼,何必多言,走!咱们前面较量去!那赤面铁胆见濮阳维将自己也骂成江湖下三流毛贼,以他往日声名,怎能不气得火冒三丈?他倏然发出一阵狂笑,笑声嗡然震耳,若巨钟齐鸣,连濮阳维如此高深的内家定力,也不由心中微震!斯段峰蓦然止笑,厉声对濮阳维道:好,凭你这厮狂妄口气,就不在你那老魔师父之下,老夫说不得要领教一番,看看你有何出类拔萃的功夫?三人遂不多言,向前行了数丈,已达那密林边缘,濮阳维正思忖先向对方何人动手,突然……林内轻快的掠出几条人影来,落地时,不带一丝声息,显然这几人武功,也极是了得!濮阳维知道眼前敌人众多,他凝神屏息,默运功力,十分谨慎的戒严起来。
始才跃落数人中,立于上首那人已漫声吟道:一日三餐万事足第二人接道:破衣蔽体胜绫绸第三人随即道:富贵烟云岂常在?第四人又接道:托钵有心志成城四人齐声重和道:托钵有心志成城!濮阳维一听这四句歌诀,再一看对方四人打扮,便知是江北丐帮人物,但他却看不出,这四人在丐帮中的地位如何?濮阳维转目一瞧,斯段峰,白英二人面上,此时毫未带出惊疑之色,显然他们同是一路,早经约定了!濮阳维这时,对那些浑身穿著破衣,蓬头垢面的丐帮人物微一拱手道:今夜各位为了等候在下一人,竟而劳师动众,在此饱尝风霜,在下实在过意不去,请各位分示大名,以便濮阳维异日图报!对方那上首之人缓缓踏出一步,濮阳维已可看出是个满头白发,绉纹重叠的七旬老人,他面上此刻毫无表情,双眼似睁非睁,但开合之间,精芒隐现!濮阳维心中正在猜疑,那老人已声如洪钟般,一字一字地慢慢说道:老朽‘冷面乞’常公明!濮阳维昔日早闻恩师述及,这常公明号称冷面乞为昔日秦岭中,纠众暗袭恩师毒手魔君之黑道高手,江北丐帮三老之一,铁臂乞古庸之大师兄,功力之高,较之古庸,何止超出两筹?今日看来,恐怕自己在如许高手围攻之下,要凶多吉少。
但他面上仍冷漠如恒,不露丝毫痕迹。
此刻,常公明一指他身侧,那身材魁梧,而如重枣的老者道:此为老朽师弟,人称‘神杖烈火丐’邵展雄的便是!他又一指那肤色微黑,身材削瘦,唇上留有三撇山羊胡子的人道:这是老朽三师弟,‘铁臂乞’古庸!想阁下不会陌生!濮阳维一见这师门大仇,便在眼前,全身不禁一震,较之闻到赤面铁胆之名时,尤为激动。
他双目骤睁,鼻中冷冷一哼,但濮阳维一向机智深沉,虽然胸中热血沸腾,澎湃欲出,他面上却毫不动容,可是,那愤怒的火焰,却使他那上挑的双眸中,不自觉的射出一股凛冽的光茫来!常公明一见濮阳维如此沈着镇定,心中亦不免暗自钦佩,他指着那站在最后,身着一件花色锦衫的矮胖老人道:这是本堂总监堂堂主,人称‘魔丐’江长恨!濮阳维一见江北丐帮此次为了对付自己,竟是菁英尽出,显然是想将自己置于死地!他不禁为这些人的卑恶心思激怒了!于是冷冷一笑,向常公明道:常帮主,贵帮尚有多少人马匿于林中?何妨皆请出一见,如此鬼鬼祟祟,岂是江湖好汉行径?常公明闻言,不由老脸一热,仰首一声长啸,啸声甫住,林中又唰!唰!连响,疾如飞鸟般,扑出十条人影来,个个皆是百补鹑衣,蓬头垢面,这十人脚一沾地,便迅速站成一个半圆,静立不动。
濮阳维大笑道:此定为丐帮十大护坛弟子了,好极,今日濮阳维舍命奉陪,一拚高下,各位是一起上呢?还是车轮战?几句话可谓刁钻之极,说得眼前众人皆微感窘迫。
蓦然,那身材雄伟,面如重枣的神杖烈火丐邵展雄,大喝一声,纵身跃出,一摆手中如小儿臂粗细,八尺长短的蟠龙铁杖向濮阳维怒道:好个狂生后辈,这里岂是你小子放狂卖乖之处?老夫且先会会你这胆上生毛的小辈!濮阳维双目如冰,煞气倏现,他默然解下背后之长形包袱,抖开之后,里面竟赫然是一只长约四尺,通体血红的赤色拐杖!杖头以紫金砂及上好缅钢,打成一人掌形,四指箕张,小指弯曲如勾,指端精光闪烁,锋利异常,显然是一把能破解内家气功的利刃。
兵刃显出,各人不由惊呼道:赤手拐!濮阳维自下山行道以来,尚是首次使用这师门谪传兵器,他此刻伸手一握赤手拐把柄,冷然道:邵展雄,你出手吧!邵展雄身为江北丐帮第二把交椅的好手,武功自有其独到之处,他素有神杖烈火丐之称,此时见濮阳维大马金刀的一站,好似不将自己放在眼中,狂怒之下,大吼一声,单臂将蟠龙铁杖舞起一道乌黑光华,直向濮阳维天灵盖劈下!杖距对方尚有尺许,他手腕一沉,铁杖挟着一片嗤!嗤!破空之声,快如闪电般又戳向濮阳维胸前!濮阳维沉如山岳,直待那杖端已快接近胸际,手中四十斤重的赤手拐始向邵展雄杖头极快的一点,铛的一声大响,那么粗重的铁杖,竟吃他一点之力,悠悠晃开!濮阳维轻叱一声,赤手拐恍如一条漫天红龙,呼呼轰轰似飞瀑倒悬般施展开来,一上手,便施出毒手魔君谪传之九九八十一手赤手拐法快打猛攻,横扫直戳,真个招招凌厉,式式狠辣,出手完全指向对方要害重穴,威力之大,无可言谕。
邵展雄一上来便吃对方抢去先机,自己左拦右架,拚命遮挡,犹有捉襟见肘之感。
观战群豪,皆为濮阳维竟有如此深厚的功力,而暗中惊骇不已。
蓦然,邵展雄舌绽春雷般大喝一声,一个高大身材忽而退出五步,左掌运用大力金刚掌之力,急如狂飙,向濮阳维连连击出三掌,濮阳维身形一闪,邵展雄却一振手中铁杖,狂风暴雨似的猛攻而至,他所成名的无敌神杖一百七十式已自施展开来!杖起处,宛似惊涛拍岸,石破惊天,端的威力不凡!濮阳维一面闪躲,一面闪目四顾,他看见江北丐帮各人,及斯段峰、白英等都虎视眈眈,静立一旁,大有择肥而噬之势;而现下对手又确实有一身极佳功夫,如此缠战,不知何时才了,他心中极快的决定了一个主意……此时正值邵展雄那支铁杖拦腰扫来,杖身却好似软棍一般,颤成数条杖影,声势确是惊人!濮阳维脚下一旋一滑,像煞一条游鱼,竟然奇妙无比的躲了开去,他脚下如风,急一转动,已到邵展雄身后。
邵展雄一杖挥去,敌人?迹已杳,他战斗经验何等丰富老到,此时蟠龙铁杖显已不及抽回,他忙以左掌呼的一声,向身后拍去!大力金刚掌力岂同小可?尤其是浸淫其中已达四十余年的邵展雄,这一掌威力之猛烈,足有开山裂石之功。
哪知邵展雄一击之下,竟然仍是落空,濮阳维早又转到他右侧。
邵展雄心中暴怒,顿时不顾一切,左掌疾圈,右手铁掌猛抡,濮阳维身形一滑,在邵展雄左掌圈回,右掌拍出之际,濮阳维力运双掌,呼声迎上,但闻砰然一声,濮阳维虽已震退三步!而那神杖烈火丐邵展雄却蹬!蹬!蹬!接连退出丈许!他此刻双睛暴睁,额际青筋隐现,大大的喘了口气,一声怒吼之下,持杖又待冲上,一旁的魔丐江长恨急急用手一拦道:二当家你先歇歇,还是本座出去,接战一场……神杖烈火丐邵展雄用手一推江长恨,厉声道:不用,今日老夫若不将这王八小子剥皮抽筋,怎也消不了胸中之气!说罢,又掠身扑上,江长恨只得讪讪退下。
邵展雄身形起处,见濮阳维正面含冷笑的注定自己,羞怒之下,迎头就展连环三神杖的招数猛然进袭,濮阳维身形微窜,竟而拔起空中,他厉啸一声,身子在空中如巨鹰似的,接连三次折回,赤手拐乘龙引凤平沙落雁吼虎南镇三招煞手,循环发出,将邵展雄逼得透不过气来。
他乘势而上,一个旋转,两脚疾点邵展雄双目,邵展雄急一低头,濮阳维又双臂一振,快如闪电般落在邵展雄身后,左掌疾拍而出,邵展雄骤觉背后狂风袭来,正道不好,一股痛澈心肺的炙热掌力,已结结实实地系在他左臂上,但闻喀嚓一声,臂骨全折!他痛的狂嚎连连,纵身跃出丈许,才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江北丐帮诸人,此时不禁大哗,即由江长恨率领十大弟子中两人,将邵展雄赶紧抬了回去……斯段峰抚须无语,因为他明明已看到濮阳维所出之掌势,但竟来不及救援濮阳维此时神色湛然,双目精光暴射,炯炯逼人的瞧着各人,但却没有一丝得意自满的骄色。
众人除了赤面铁胆斯段峰外,齐皆面上色变,露出一副惊与怒的揉合之态!尤其是黑旗帮帮主白英及丐帮三老中铁臂乞他们心中,更是又怒又急。
原来,此次围击濮阳维,系由摩云鵰白英及古庸二人召集主持,因为濮阳维自下千山后,即威震江湖,当者披靡,他又负有重整冷云帮之大任,且声言欲找寻师门各仇家,洗雪那秦岭山中一段旧怨,当年曾参与那场夺宝之战,而侥幸逃生的各人,本尚不予相信,一则凭着他们在江湖上的名声与武功,再则又仗着他们人多势大,不将那个初出茅芦的濮阳维,置于心中。
但他们却估错了。
濮阳维固守着他的诺言及恩师的遗训,不畏艰苦的着实做了一些震惊江湖的大事。
多少武林中,黑白两道的名家高手,都在他手下败北,而那些当年曾经截袭过的毒手魔君的武林人物,如金怒江、华武、李奎等也一一在他手下毙命或伤残,这些令人震栗的消息,在江湖上传扬开后,他们才觉得事态确实严重,大家因而会合筹划,又想重演一次三十年前秦岭鬼愁谷的一幕……。
正在他们召集帮手,约齐同党的时候,黑旗帮帮主白英,又遇到五十年前即威震江湖,且与毒手魔君久存宿怨的青海布尔汗布达山老怪,赤面铁胆斯段峰,经他一再游说怂恿,终于使这怪杰也答应参与今夜之战,而白英、古庸除了一路上极巧妙地派人跟踪濮阳维之外,并在濮阳维自垂柳山庄出来后,即一路不断的设眼线将消息传递,濮阳维江湖经验欠足加以一路上尽在沉思,以致毫未发觉异状……。
白英等又请那功力极高,人虽艳丽却冷若冰霜的粉面罗剎徐妍容前往探测,哪知素来高傲,而又眼高于顶的粉面罗剎竟悄悄的对那俊俏潇洒的濮阳维发生了感情,故而有吊死崖下,劝濮阳维改道他行的那件事……但徐妍容却估错了濮阳维,他竟是如此倔强而坚持不变,因而两人在言语冲突之后,竟又含怒动手,徐妍容不敌之后,只得黯然离去……她心知濮阳维武功虽高,却也未见能敌得住毒龙潭畔,如此众多的江湖高手,合力袭击……当然,她并不知道,濮阳维与她动手过招仅只用了三、四成的功力。
这是一段前情。
再说此时,那脸上微微变色的丐帮帮主冷面丐常公明,阴森森的哼了一声,道:濮阳维,你手段之狠毒,确实不愧号称‘玉面修罗’四字,也罢,老夫今日亦一并请你成全了!说罢,就待举步上前。
那一旁一直笑嘻嘻的赤面铁胆斯段峰,此刻面色倏然转寒,他一挥手,止住常公明,沉声说过:常老头,怎的如此沉不住气?折了一场算得什么?后面还有热闹的哩!说到此处,他一转身,又对濮阳维道:好小子,真有你一手,那毒手老魔,想不到竟能调教出如此弟子,来!来!来!这场便由我这老不死陪你玩玩……说罢,双掌微合,摆出一副诡异怪态,眼光已是催着濮阳维动手。
濮阳维毫不畏惧,闻言将赤手拐向身后一插,双手互搓,沉肩塌胸,二人就在场团团走了起来。
斯段峰绕场两圈后,突然喝道:小子,接招!双掌疾出,直扑濮阳维!怪异的是他出掌的路数,竟全是走的弧形,而且飘浮不定,声东击西,看来是劈向头部,瞬息间抓向胸前,况此老掌力雄厚,劲道沉凝,使濮阳维应对起来,颇有吃力之感。
赤面铁胆招式一发,便如长江大河般滔滔而至,濮阳维也即澄心静气,抱元守一,以天魔十二式应战。
一时只见掌影翻飞,身形电闪,双方全是以快打快,每招每式,皆是以内力发出,故此对掌、闪身、竟能不带一丝声息,若论经验,自以赤面铁胆斯段峰为多,而招式之奇诡,则是二人不分轩轾,但若以身形之巧快,内力之悠长,斯段峰虽较眼前各人皆高,但比之濮阳维先后天的特异禀资,却输了一筹!赤面铁胆此刻施展的,正是他隐入深山二十年,苦心研出的飞弧八方掌法只见掌掌相连,成弧形飞舞,且一招快似一招,出手方位奇幻,诡异莫测!濮阳维见状不敢怠慢,全力应战,天魔十二式也发挥至最高威力,只见两丈方圆的旷地上,尽是纵横掌影及罡烈风声,二人出手全是稍沾即走,有时招出一半,便又换招撤式,真个凶险处,一羽不能落,紧凑处,一发不能加,那波诡云谲的奇幻变化,直把掠阵各人看得皆目瞪口呆!乌云掩明月,微带寒意,地上又是一片黝黑,二人顷刻间,已换了百余招,斯段峰心中暗自惊忧不已,他想道:四十年前败于此子师父之手,今日却不能栽于他徒弟手下,否则,这张老脸摆向何处?想到此处,他猛然吐气开声,双掌劲力顿时倍增,风声呼呼中,剎时已将濮阳维圈于那罡烈掌风之内!濮阳维心中一惊,急忙长吸一口真气,遍布全身,四肢百骸,顿时坚如钢石,他身躯也随着更快的旋转了起来,手中绝招迭出,一剎间,已经使到那招满天飞魔!空中顿时掌影如山,那一身白衣飘忽飞舞,恍若陡然间化成数千个濮阳维一般!斯段峰昔日便曾败在毒手魔君此招之上,如今四十年后,在濮阳维手中施出,威力却是有增无减。
当年回山后,曾埋首苦思此招破法,虽然略有所获,但却仍然未有绝对把握。
他大吼一声,一个伟岸身躯,骤然后仰,在离地面两寸之上,竟滴溜溜的转动起来,同时手脚并用,接连攻出九掌九腿!濮阳维猝不及防,竟吃他逼得退出三步,但瞬息间,他又急攻而上,使的仍是那招满天飞魔!这是濮阳维的聪明之处,他虽吃对方以此怪招逼退三步,但他却已看出敌人此式浊而不清,似有甚多破绽及空隙,想是对方尚未全般瞭悟之故,因而他又以这天魔十二式中,最具威力的一招,又复攻上。
赤面铁胆此时身形恰好立直,见濮阳维身影又漫天砸地扑来,要想再使那招圆转乾坤已自不及,他双臂抖处,拔起五丈多高,避过来势,但濮阳维身影轻叱一声,竟又如影随形般跟了上来!赤面铁胆暴喝一声:下去!身在空中,双掌连挥,已击出四掌!他此时身在半空,犹能如此自然,连环发掌,若非有一份精纯功夫,的是极难办到。
濮阳维一见敌掌挥来,其势极险,他双腿一曲,巧妙的旋至斯段峰身后,赤面铁胆掌出落空,正值力竭下坠之际,在他一口真气欲提未提的剎那,濮阳维已有形无影的在他背心轻轻一拍,二人同时飘然落地。
赤面铁胆此时老脸通红,真个成了名副其实的赤面。
濮阳维却拱手道:多蒙前辈承让了……斯段峰愕愕的怔在那里,心中又是难过,又是羞愧,他知道,刚才濮阳维那招,若是手心向外一登,自己这条老命就算废了,但这年轻人不但未施毒手,更不曾使自己当场出丑,试问自己,会有这份以德报怨的宽怀及心胸么?此时,他感慨良多,强颜一笑道:好!好!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辈新人换旧人,老夫已年登八十,不妨托大唤你一声小友,他日若是有缘,不论是恩是仇,老夫定会还你一个公道!说罢,他向众人做了一个罗圈揖,黯然道:斯某无能,折人威风,何颜续留此地?青山处处,各位容图后会了!他也不待众人答话,双肩晃处,已如烟而逝……摩云鵰白英,急急呼道:斯老前辈请慢走一步……话声出口,赤面铁胆身影已杳…。
丐帮龙头冷面乞常公明,面上冷漠已极,他四周一望,阴恻恻的说道:白帮主咱们不用叫他了,自己动手吧!摩云鵰白英闻言,只得怏怏退回,默然无语。
濮阳维长笑道:对极,你们早该自己动手了。
他语尚未住,倏然,呼啦一声,一件黑黝黝的东西已挟着劲风,当胸袭到!濮阳维双掌骤翻,已闪电般伸手抓去,同时闪目间,已然看出暗袭者,竟是那魔丐江长恨!江长恨手中武器,原是一把以黑色皮索绞钢丝相连的铁锤!此时他一见偷袭无功,手肘一抬,那铁锤又呼一声飞起,呜!呜!呜!似流星般,分击濮阳维太阳穴,双肩而来,其势疾劲,猛不可当!濮阳维身形倏矮,以单脚支地,呼的一声,竟身躯贴地,向江长恨上盘扫到,他两指微并,疾点对方丹田要穴!江长恨嘿然一声,长索急收,左手闪处,一溜青光,直刺濮阳维颜面!原来他已乘隙拔出一柄锋利匕首来!濮阳维见状,头微一偏,仍照势点下……魔丐江长恨一声怪叫,人亦跃出五步,濮阳维毫不迟延,如影随上;江长恨右手铁锤,左手匕首,竭力招架,二人转瞬间已过十招,而江长恨已渐显不济……此刻,一旁的摩云鵰白英,倏然撮唇长啸!濮阳维骤闻啸声,心中一震,不由连骂自己胡涂,在众多敌方高手环顾之下,怎能作如此拉锯之战?他大喝一声,右掌连连伸缩,极快的点向魔丐左身侧的十二处大穴,左掌五指疾圈猛弹嗤!嗤!连响声中,五缕锐风,直袭对方上身。
指弹十柱功夫已自发出─江长恨见状大惊,他猛一晃身,手中匕首却猝然拋出,直射濮阳维,就在他身形刚要拔起的剎那,左肩骤而一麻,巨骨府台二穴已吃对方点中!濮阳维眼见匕首袭来,他疾一伸手,几乎在同一时间,他已奇快的将那被点中穴道的江长恨一把拉到面前,此时,也正是江长恨自拋的匕首到达身前的时候,但闻哎唷的一声凄厉惨叫,那锋利匕首已深深插入魔丐胸膛!濮阳维双掌两式出手、点穴、拉人至身前,这一连串行动,皆是恍如闪电般一气呵成,而此时,白英啸声始住,那林旁小径,一声轻响,又翩然飞来五条人影!濮阳维将江长恨尸体一脚踢飞,仔细打量来人,其中他竟识得两人。
一个就是在崖下传警的粉面罗剎徐妍容。
另一个竟是伏龙堡中,他剑下的游魂……银枪将韩冲!其它两人也都是身躯高大面目粗犷的彪形汉子,一人手握亮银链子枪,一个持着金背砍山刀!正呆瞧地下的尸身。
最使濮阳维注意的,却是其中那个年届五旬,?髯绕颔的黑衣大汉,他站在四人之前,眼露疑惑地正在打量着濮阳维。
摩云鵰白英此时厉声对那后至数人叫道:点子扎手,咱们已栽了三场,此次由本帮主应敌,尔等好生掠阵……说完,他手腕一翻,已拏出一只通体灰白,以一只只不知何种骨骼接成,顶端带有一拳大钢球的奇形兵刃来,那个钢球上布满精光耀眼的寸许尖刀,看来确是霸道无比。
白英哈哈一笑道:濮阳维,本帮主便以手中这只‘碎骨点筋锤’与你一较高下……濮阳维漠然一哼,不屑的撇撇嘴。
白英见状,无名火陡起,暴喝道:看招……招字甫出,手中碎骨点筋锤已似狂风暴雨般,直向濮阳维全身卷到!濮阳维身形倏起,一式急流勇退人已飘出三丈……白英手腕微一用力,手中之锤已幻成六道光影,如飞击下!濮阳维此时尚未拔出兵刃,上身一仰一旋,一个瘦削身材竟贴着地面二寸,呼的一声,向白英腿下盘卷去,同时右掌猛挥,劈向对方胫骨,此招为天魔十二式中之横扫王岳威力的是不凡,他始才即以此招,逼退魔乞江长恨。
此刻欲抽回兵刃下击已是不及,无奈之下,足踵用力一撑,将一个身子,硬生生拔起五尺!濮阳维此际黏地双脚一扭,人已如急弦般转射而出,抖掌向白英背后便劈─摩云鵰整个后背,破绽大露,他蓦觉劲风袭至,骇惊之下,左脚尖急点右脚背,斜泻七尺外去,才将背后一掌躲过,亏他有着一身功夫,但也不由急出一身冷汗。
此刻,正值白英身形力竭下落─濮阳维一击不中,身子在空中一个翻折,竟已较对方更快的落在地上。
挨至白英落地,濮阳维已好整以暇的双掌齐发,将白英去路封断,逼得他手忙脚乱仅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二人斗了不及二十招,白英空有一柄犀利兵器在手,兀自施展不开,左右支绌。
正在此时,蓦闻一声尖锐哨,自铁臂乞口中发出,濮阳维正自一愕,立于他身后不远的那?髯大汉,双掌骤以排山倒海之势,向濮阳维两肘如电击下!濮阳维蓦觉背后风声有异,脚下一滑唰!地闪了开去,在他闪身的剎那间,仍极快的向白英连出三拳四腿。
此刻他一见那虬髯大汉,已知是他自身后暗袭,不由朗声大笑道:无耻狗贼,你们有多少人一起上吧,看能奈何本帮主否?语声中,濮阳维手却不闲,他又觉一股锐风,直攻身侧,濮阳维遂头也不回一手抓去,那袭来兵刃,原来竟是银枪将韩冲的一只七尺银枪,此刻韩冲见濮阳维竟头也不回的反手直楞楞的抓来,大惊之下,双手一扭,枪缨抖起一个斗大的枪花,一沉一吐,直向濮阳维手心扎去!白英此时也略略调息过来,他狂吼一声,碎骨点筋锤化成万千光雨,向濮阳维双肩、后脑劈下。
濮阳维一面要应付面前这虬髯大汉,同时更要分神注意白英及韩冲的兵器,好个玉面修罗他不慌不忙,倏然将全身真气一收一放,他一身白衫勃然鼓起,好似里面灌满了空气一般,同时,一道微带青、红两色的劲气,竟若有形物质似的,疾然反震而出!银枪将手中的一杆长枪,受此内家真力反震,竟然把持不住,倏然被弹至半空,而白英却跄踉连退五步!?髯大汉奋力一退,始未被波及,但仍然身形摇晃不止。
三人皆为当今武林中,有名有号的棘手人物,尤其那?髯大汉,更是响当当的武林高手,他即是三十年前便以掌力称雄一方,且曾参与秦岭山之战的屠龙手康彪。
三人一被濮阳维之六弥真气震退,众人不由更加惊骇。
那丐帮三老之一的铁臂乞古庸一看不妙,暴叱一声,飞身扑上,左手一领濮阳维眼神,右臂运起他素享盛名的铁臂功猝然拦腰击向濮阳维。
站在一旁那使练子枪的大汉,便是黑旗帮白蛟堂堂主九首人蛇桑志。
那手握金背砍山刀的却是黑旗帮青蛟堂堂主万胜刀牛公义!二人此时也不闲着,一声不响的蓦然向濮阳维发动。
濮阳维怒吼一声,赤手拐已握于手中,一招孔雀开屏已将各人招式逐一架开,他一声长啸,赤手拐以惊雷奔电般的展开,剎时如红龙翻腾,赤虹飞掠,招式一展,真有风云变色之慨,狂飙飞舞之势,与铁臂乞古庸、屠龙手康彪、摩云鵰白英、及黑旗帮红、白、青三蛟堂堂主战于一处!激战始值六十余招,但闻吭的一声,血雨纷飞中黑旗帮青蛟堂堂主万胜刀牛公义的一颗斗大头颅,已被击得血肉模糊!濮阳维一招得手,不由豪气更壮,手中赤手拐舞起一片红光,连出六招九首人蛇一声惨号起处,一条右臂也跟着与身体分了家!此刻,那一直默立一旁观战的冷面乞常公明,铁板似的面孔上也不由为之变色。
到底姜是老的辣,常公明一挥手,那立于身后的丐帮十大弟子,已迅速分东西两面,各各站好五人,每人手中握有一只绿光闪闪的青竹棒,这青竹却非同小可,莫看它才如拇指粗细,却是海外绝岛上特产的一种铁篁竹所制成,此竹坚逾钢石,敲上一记,非至骨碎肉糜不可。
这十人始才站好,常公明已大喝一声道:排好方位,老夫来了!声到人到,双掌疾伸大力鹰爪功倏然施出,蓦然闪过一片兵器,直抓濮阳维颈下琵琶骨,端的快捷无伦,声势惊人!濮阳维迫不得已,一挫脚,已暴退三尺,此一瞬息之间,各人已站成一个半圆,由冷面乞常公明为首,怒叱连声,似狂风暴雨般,向濮阳维全身要害,纷纷袭来!九首人蛇桑志,已被徐妍容救至一旁,敷好刀伤药,他人虽清醒,却萎顿之极。
徐妍容将他与肩骨尽碎的神杖烈火丐邵展雄置于一处。
但她那双水汪汪的秀目,却一瞬不瞬的注视着战斗场,一股说不出的滋味侵袭着她,她一会儿希望濮阳维赶紧逃走,一会儿又希望他能战胜各人。
自然,这是一种奇妙的感情,与女人高傲的自尊所融合而成的特殊感触。
她此时已不自觉的对这潇洒含蓄,而又武学深奥莫测的青年豪士发生了情愫,不过,这是她此刻心中所不能否认,但也不能承认的事。
当然,她亦忘不了,自己现在是与这俏冤家,处于对敌的地位。
邵展雄一条左臂,已用腰带缚好,他气呼呼的注视着场中战况,一见粉面罗剎亦焦急的全神贯注场中,竟会错了她的意思,不由大声道:徐姑娘,你莫非也想下场么?也好,我们两人尚挺得住,不须你偏劳了,请自便罢!徐妍容闻言一怔,但也推托不得,只好勉强站起,将背后一只黑的铁琵琶解下,纵身跃入场中。
濮阳维连伤两人后,正可废去摩云鵰白英之际冷面乞常公明已插进手来,常公明少阳神功已经七成火候,再加上那双无坚不摧的大力鹰爪何异平添了一股极大生力军!若论单打独斗,常公明绝非濮阳维之敌,但如其与如此众多的高手联合,声威自大不相同!加以粉面罗剎也恰于此时加入战圈。
濮阳维顿觉压力骤增,真力亦感微乏!对方此时早已站好方位,各出绝学,向自己全力攻来。
濮阳维一面拚命抵敌,一边暗自调息,因为他再如何禀赋特异,而有神果之助,但一连与赤面铁胆斯段峰与神杖烈火丐邵展雄这两名顶尖高手激战下来,也自耗去不少真元。
他此时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稳扎稳打赤手拐舞得风雨不透。
倏然铁臂乞古庸一声暴叱,一指点向濮阳维胸前乳中穴。
濮阳维冷笑一声赤手拐一偏,呼声击下,但古庸却不闪不躲,竟伸臂一格!只闻得噗一的声,古庸一条右臂顿时肿起老高,但竟未折断,铁臂功果然不不凡!濮阳维料不到古庸被击退之剎那,常公明已一声不响,举掌向濮阳维头顶罩下!濮阳维此时要闪,已自不及,只得急出左掌相拒─劈啪一声响起,常公明急退三步,濮阳维也身形连窜!摩云鵰白英此刻倏然一按他碎骨点筋锤之把柄机簧─砰然一响中,那嵌于顶端之碗大钢球,竟蓦然飞出!带着精光闪闪的刀尖,呼呼然击向濮阳维胸际!此刻,亦正是他在与常公明对掌之剎那!濮阳维真气不易聚集,且亦万万估不到白英手中兵器,尚有此般巧用!濮阳维惊怒之下,全力扭身,但已晚了一步,胸前要害虽然躲过,左胁下却被这带刀钢球,划开了一条四寸多长的伤口!濮阳维咬牙忍痛,奋力跃退,那常公明却又暴喝一声,全身骨骼劈啪作响,双掌挟着千斤重力,又当头罩下!濮阳维手中赤手拐此时正一边挡开韩冲之七尺银枪,一面掌击白英腰际,一见常公明双掌攻至,他蓦然双脚齐飞,踢向常公明腹下气御归来两穴!若常公明双掌仍不变式下击,则濮阳维固然难保,但他自己亦不能幸免!常公明自顾要紧,赶忙侧身收掌,而濮阳维身形连闪,又已躲过徐妍容的铁琵琶及屠龙手康彪的一掌!倏然,常公明嘴中一声厉啸,那立于濮阳维后侧的丐帮十大弟子,已齐齐嘿喝一声,十根青竹棒挟着丝丝锐风,向濮阳维背后袭来,剎时满空绿光闪闪,风声呼呼,威力煞是惊人!濮阳维吮口长啸,身形暴长,只见他在空中一个旋回,手中已白光电闪,如怒瀑奔流!倏然,白光似蛟龙飞舞般,快速绝伦的疾卷而至,顿时惨号连连,丐帮十大弟子中,已有三人贯胸丧命!冷面乞常公明惊呼道:大家留意,这是‘修罗九绝式’!众人尚未及回答,濮阳维手中精光已如电翻卷而至,各人只觉眼前一花,连剑势来路皆未看清,又闻得一声惨厉呼叫,银枪将韩冲已被拦腰斩为两段!濮阳维此时右剑左拐,往返冲杀,神威凛凛,宛如天人。
屠龙手康彪,性情最是狠辣慓悍,他此刻大吼一声,双掌带起一片罡烈劲风,直击向濮阳维背心!濮阳维冷冷一笑,看也不看的将手中修罗剑反挥而至,康彪但见冷光闪处,剑已触肤,他知自己双手必要不保,竟毫不缩闪,双掌仍依原式击下,但见白芒闪处,血雨乱喷!屠龙手康彪已闷哼一声,跄踉退出!濮阳维却料不到这康彪如此凶横,竟然在他双手被斩的瞬息间,以肘猛撞他后腰之精促穴!濮阳维但觉飒声风响,敌人肘势已达,他估不到对方竟如此拚命,幸而在他剑势反挥之际,人已斜斜掠过两寸,在此猝不及防中,虽然躲开这致命一击,但仍然砰的一下,在左背挨了一肘,濮阳维虽有一身内家至高真气护体,但此刻却未及运出,况屠龙手又是回光反照般的全力一击,他虽然闪开正锋,却仍觉内腑血气翻涌,头昏目眩!此刻他强提一口真气,手中修罗剑挥出一招长恨绵绵剑势犀利,豪光飞舞,好似数十把剑同时攻出一般,剎时又将逼前敌人迫了回去!濮阳维心中恨极了屠龙手康彪,只见他俊目中,煞气摄人,但闻一声呼啸起处,他头也不回的将握于左手之赤手拐向正跄踉后退的康彪反手掷出!赤手拐呼啸而出,一闪已至那早已痛得失神的康彪前心,其时恰有一个丐帮弟子在旁,他见状之下,急挥青竹棒猛截,欲将赤手拐击落,说时迟,那时快,但闻喀嚓一声,不但当场棒折掌裂,他自己也被这赤手拐之绝大冲力,震得一屁股翻倒地上!那屠龙手康彪,却哼也没有哼出一声,已吃那重逾四十斤的赤手拐牢牢贯胸钉于地下!濮阳维此时但觉五脏如焚,唇干舌燥,这是他下山行道以来,从未有过的事……拳风罡烈,银芒飞舞,鲜红的血,体内的五脏,洒得到处皆是,场中战况,亦愈见凄厉……修罗剑剑下,丐帮十大弟子中,又有两人丧命……冷面乞常公明此时翻身急跃,手往背后一翻一拉,已拿出他一生赖以成名的丐门铁钵!此钵宛似一铁碗,四周锋利如削,光芒耀目,钵底有一个短短把柄,可供手握,的是霸道异常!常公明一亮出此丐门铁钵口中焦雷也似的一声暴喝,如惊雷骇电般,舞溜青光,罩向濮阳维!随着这喝声,摩云鵰白英身形倏起,碎骨点筋锤顶端那个钢球,又蓦然飞了出来,风声尖锐的直攻濮阳维丹田小腹而来,粉面罗剎亦极不情愿的将手中铁琵琶,挥向濮阳维下盘,仅存的丐帮五大弟子,亦个个面含悲愤,手中青竹棒如银泻地般专找隙缝,暗施袭击。
濮阳维身形动如流水,剑出如风,连消带打……但他此刻身受两处创伤,加以左胁又一片麻木,出招已逐渐呆滞……冷面乞常公明已略略瞧出,他一声暗号,自己首先发出一招丐门镇帮之技托钵十六斩中,最犀利阴毒的盛头于钵一式!只见他手中锋利铁钵,倏然精光乱散,幻成无数光圈,常公明一面以此式攻敌,一边暗运大力鹰爪功于左掌,闪电般折向濮阳维肋下!濮阳维骤见敌人凌厉招式,奇诡莫测的攻到,身躯微微一偏,修罗剑快速无伦的挡过了白英、徐妍容二招!此时他又猝觉右侧劲风袭体,他待要闪躲,已自不及,濮阳维只得暗暗咬牙,急运体内六弥真气同时左掌闪电般劈出!他才一运气,已觉肋下骤然一紧,跟着一阵剧痛攻心,濮阳维两根肋骨已吃常公明大力鹰爪功捏断!幸得他六弥真气已及时反弹而出,若换了别人,只怕半边身躯已吃常公明折得稀烂!冷面乞常公明但觉手指才一抓住濮阳维肋下,蓦然敌人体内一阵大力反震过来,他惊骇之下,随即松手,但濮阳维挥出之左掌,已结结实实劈在常公明肩头之上!常公明一个身子直被震得翻出两丈之外,但他身为江湖上一代枭雄,临被震飞之际,那丐门铁钵却又在濮阳维左臂划下一道血痕!濮阳维此时浑身浴血,创伤累累,但他却仗恃翻涌血气,若疯虎般左右冲杀!因为他知道,此刻如稍一分神,则必抱憾终生……他一掌劈飞常公明后,已知今晚血战,自己实难强行支持下去,蓦然,他一声凄厉欲绝的长啸起处,身形已如巨鹰般飞掠而出。
摩云鵰白英暴喝一声,一舞手中碎骨点筋锤拚命跃上。
濮阳维头也不回的反手一抖,修罗剑已疾然涌起三道寒光,如电卷至,这正是修罗九绝式中之碧血三溅!待到白英惊觉,那寒森森的剑光已自临头!他正魂飞魄散,呼的一条黑影已如飞般击在濮阳维剑上!白英藉此瞬息之机,努力一翻,始才险险躲过,他蓦觉头顶凉飕飕的,一摸之下,始知包头黑巾,已连着一片油发被削!濮阳维反手一剑,也不管伤着敌人已否,却借着剑上一阵冲撞之力,跃身掠出五丈,才始到达那片密林边缘,蓦然,一条黑影疾如鹰隼般飞扑而下,单掌猛劈,狂风飒然……濮阳维双脚屹立不动,运聚全身功力于左掌,疾挥而出!剎时两股漫天掌劲,猝然相触,恍如平地响了一声焦雷,尘土飞扬,枝断叶落……待到一切静止,众人只见濮阳维面色煞白,血渍斑斑的仍立于原处,那急袭之人,原来竟是先前受伤的神杖烈火丐邵展雄!此刻,他亦颤巍巍的挺立不动,但口角却涔涔流出鲜血。
各人已惊得怔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濮阳维此时却向两丈外的康彪尸身上的赤手拐虚空一招,只见那赤手拐竟呼的一声,彷佛有物相吸般,飞回濮阳维手中!濮阳维右剑左拐,傲然而立,他倏然双目怒睁,冷电暴射中,不屑的向众人扫视一眼,冷哼一声,始徐徐转身,只见他双臂疾振,已呼呼拔升七丈之高,在空中一连五次旋回,始急掠而去。
各人为濮阳维匪夷所思的绝世功力,惊得瞠目结舌,好一刻才醒过来,那五名丐帮弟子正待纵身追去摩云鵰白英已急喝一声道:不用追了,凭你们,追上还不是白白送死……粉面罗剎徐妍容悄悄走上前去,探视一下那尚挺立不动的邵展雄,突然闻她尖叫道:你们快来,二帮主已不成了!各人慌忙上前看视,果然那纵横江湖大半生,性如烈火的江北丐帮二当家邵展雄,早已全身冰冷,气绝多时……白英回头一望,那冷面乞常公明,铁臂乞古庸,俱皆面如白纸般,盘坐地下,闭目调息,看样子,亦是受伤不轻……他凄凉的四周一望,丐帮已死的总监堂堂主江长恨,护坛的五大弟子,屠龙手康彪,及自己黑旗帮中,红蛟,青蛟两堂堂主,银枪将韩冲,万胜刀牛公义等人正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血渍斑斑,凄风惨惨……徐妍容,这历尽沧桑,冷傲如冰的江湖女杰,此刻黯然丢下手中那因抢救白英而被濮阳维修罗剑斩断的铁琵琶,悄然走到白英身侧,轻声道:白帮主,丐帮两位老当家,及贵帮桑堂主,都受伤颇重,咱们还是赶紧收拾一下,设法为各人治伤要紧!白英默默点头,众人遂忙乱收拾了起来……夜,又已尽了,东方天际,已曙色初露。
------------------整理由土家族独家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