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视了她良久,邵真终于接下来了,他压抑着嗓子低声道:小苑,我至迟明晚便还你这笔款子。
邵真把小苑送回舒心楼,再折转到洛阳酒楼时,已差不多是二更天了。
不过刚到酒楼门前,便见明毓秀迎了上来,邵真跃下马来,惊异道: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做什么?一脸欢愉的接过缰索,明毓秀深情款款道:我刚为小史煎好药,让他吃下,算算你差不多也该回来了,所以我在这等你,免得让你叫了老半天门。
心湖陡地掀起一阵狂澜,邵真只觉一天的劳累,忽地化为乌有,他情不自禁的,握住明毓秀柔若无骨的柔荑,柔声道:毓,让你久等了。
明毓秀含情微笑道:真,外头风冷,咱快进去。
推开虚掩的门,邵真和明毓秀相偕进入酒楼里去,明毓秀叫醒正在柜台缩着颈子打盹的伙计,吩咐他照料坐骑,另外还嘱咐他烧热水……一边上楼,邵真一边问道:小史他怎样了?明毓秀掠发回道:吃了药,便睡了,想没什么大碍,那点内伤,躺个三两天便没事的。
说着,明毓秀忽地吓了一大跳,惊呼道:啊!真,你也受伤了?捂着肩上凝血的伤口,邵真淡淡道:别大惊小怪的,这只不过一点皮伤罢了。
停下身子,明毓秀细瞧他的伤口,发现确实没什么,这才放心道:瞧这伤痕,明明是十指抓伤,那厮竟这样厉害呀?邵真犹有余悸似的道:别提了,一提到他,我可要睡不着觉了。
忽又想起什么来似的,邵真又道:哦,毓,那老鬼的脑袋,你弄妥了没?点了下头,明毓秀道:放心,都给你弄好了。
话落,他们停在一间房门口,明毓秀推开房门,邵真伸进半个身子去,忽又缩回来,低声道:死要钱的睡得正着,咱别吵醒了他。
轻轻点头,明毓秀又推开隔壁的房门……邵真一踏进房里,便累得躺到床上去……明毓秀拧了一条毛巾,柔情的为他拭去脸上的血污,另外还端了盅滚热的香茗……啜了几口,邵真只觉精神一振,他凝睇着毓秀,含笑道:毓,还记得上回咱在这的情形么?羞红了下脸,明毓秀道:怎不记得?那次我喝得酩酊大醉,苦惨了你啦。
笑笑,邵真回忆了下往事,犹如昨日,他道:以后千万别再来这一手啊!羞涩的笑笑,明毓秀坐在他身畔,凝眸问道:小苑怎样了?端开瓷盅,邵真道:他借给了我三百万两。
噫了声,明毓秀诧异道:小史不是说你不要么?邵真把情形详细说给明毓秀听……明毓秀听完,沉默了半晌,才道:我倒是很同情她……一怔,邵真截口道:毓,你这是什么意思?明毓秀凝眸道:为了你,她不惜嫁给快入棺材的老头儿做妾,这不值得同情?像被毒虫噬咬了一下,邵真猛一震道:毓,你别胡说,她并不是全为我……话落一半,门外有人敲门,并说道:客官,热水好啦。
明毓秀连忙从床头拿出一袭衣袍,递给邵真道:真,我上街买药时,顺便为你买一套新装,穿着可能合身,你大概会喜欢的。
邵真接过来翻看一下,喜形于色道:毓,谢啦。
明毓秀又递了个小铜盒给他,叮咛道:这儿还有些外敷伤药,你沐浴时,顺便在伤口擦点,虽说是小伤,万一转恶,那才真糟。
一并接过来,邵真凝国道:还有啥的没?瞪了他一眼,明毓秀噘嘴道:没了,快去吧。
忽地走上前去,邵真揽住明毓秀柔苦无骨的柳腰儿,飞快的在她吹弹得破的粉腮吻了一下,说道:别忘了还有这哪!俏脸泛红,明毓秀羞赧娇嗔道:死东西!说着,粉拳儿轻握,朝邵真揍了过去……像只狡猾的野猫,邵真早一溜烟的闪出门去了,带着一抹得意又满足的笑声……约莫半炷香的的时刻之后,邵真已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
当他再回到明毓秀的房里之时,明毓秀只觉他仿佛换了个人似的,浑身的疲惫尽都一扫而清,精神抖擞,尤其是穿上她为他买的衣装——银白劲装,外罩浅蓝绒白边的袍衣,更是显得神采飞扬,丰姿焕发。
洛阳酒楼全天营业,现虽近三更,可是其中赌园和美之园却是生意最盛之刻,邵真本想到赌园去摸牌九,可以这么说,当他懂得赌之后,每到洛阳酒楼来,必然赌它一番,何况他已将近年没有摸牌了,一旦又到这儿来,难免手痒,赌瘾大发。
但煞风景的是,明毓秀在他沐浴之时,却叫了一桌酒菜,邵真只得打消念头,老大不愿的,陪着明毓秀浅呷慢饮,谈天说地……明毓秀虽不大会饮食,似乎她的心绪很愉快,却也喝了不少,只叫原本红嫣诱人的脸蛋儿红得像只熟透心的苹果。
带着几分醉意,她朦胧晃漾道:哦,真,咱多久没有这样饮了!邵真酒量不小,但两颊也有些烫热了,显然他喝得更多,打了个小酒嗝,他醉态似的道:我记不得了,你说呢?滚动着两粒如黑宝石的眸珠子,像是在回忆,明毓秀启唇道:最少有一年以上了吧,自从那次我们在开封的‘君归客栈’,有这样饮过之后,你去了西疆半载,然后你回中原,把我从‘金银帮’手中救出,来到这家酒楼……邵真似乎是想起来了,他张口接道:那次咱在楼下,你饮出事来了,对不?美眸凝睇,明毓秀风情万种地说道:是的,那一次几乎使我们沦于万劫不复之地,一离又将近半年,总合起来,少说也一年了吧。
望着她那悄模样,邵真有些魂飘飘的,他凑前去,轻握住明毓秀白如凝脂的手掌,眯眼道:一年久别,于今又对盏相饮,只觉别有一番风味在心头,毓,你说是不?酡红的俏脸更红了,嗯,就像是一抹晚霞夕照那般迷人,醉人,明毓秀并没有抽回柔荑,她只觉得邵真那温热的手,正送来一股强烈的电流似的。
她半睁着眼,哦,她看来有些意乱情迷了……但她丝毫没有想逃避的样子,而且她似乎有意去迎迓,和挑逗——她已微侧过娇躯,好让邵真另外一只手环揽住她那纤纤细腰了……这鼓励,使得邵真那股子的心猿意马更形放荡了,他搂着明毓秀盈盈可握的腰肢,顺着这个势,他把自己的身子缓缓挪靠前去,这样的距离,已使得他可以真切的听到明毓秀那吹气如兰,并且有些儿急促的鼻息——这是一项很严重的挑逗和诱惑……尤其是明毓秀忽然像个软泥人似的半瘫倒在他的怀里,这味儿,怎生熬得住?怜柔的,惜爱的,邵真已把他的嘴唇压在明毓秀润热的红唇上了……哦,这是一个吻,但这却不像一个平常的吻——在两人都带着有些醉意,而且又是夜深人静的好时光,通常,嗯,通常这样的吻,往往是表示着什么的前奏……吻得很热,也很甜,多少的相思苦,多少的离情苦,似乎力求在这一吻弥补过来……这是爱情达到沸点的表示,超过了沸点,便是爱情的升华,照这种趋势,嗯,他们即将升华了—…·不是么?邵真已抱起明毓秀此刻看来毫无力气,浑身软绵绵的娇躯,而且正一步一步的走向床畔……轻轻的,小心翼翼的,明毓秀已被放在床上了。
她像是昏迷的闭着嘴眼,粉颊上的红潮,似乎已达到了最顶点,她似乎显得有些儿骇惊羞怯,但十分温驯,看不出有抵抗的样子……俯下身,邵真轻吻着她的秀发,美额,眼帘,粉腮,瑶鼻,樱唇,下颔,而且吻到了她滑溜如脂的颈项上去了——这时候,邵真已显得有些贪婪,而明毓秀已是不省人事了…眼看,眼看——就当一场暴风即将来临时,邵真忽地来了个紧急煞车——他倏地啊了一声,很忽促的,惊慌的转身冲到窗畔,一把拉开窗闩,顿时一阵冰冷的夜风迎面扑来……猛力吸着,邵真只觉那股子冷风灌进他的鼻孔之时,紊乱浑沌的脑海为之一清,尤其是丹田里的那撮强烈而狂野的情欲也为之一抑……掠了掠蓬乱的鬓发,理了理弄皱的衣襟,明毓秀红潮未退的脸蛋上泛起一丝迷惘,和微微的失望,她走到邵真身后,伸出了仍轻轻颤抖的手掌,按在他的肩上,有些羞赧娇涩的道:真,你……眯眼凝视着穹苍上一颗孤伶伶的寒星,邵真压抑着嗓子,带着些微的怅惘,他道:毓,我们不能……缓缓垂下粉颈,明毓秀暗哑无言,一滴晶莹滚圆的泪珠,滴在她淡红浅青相的鞋尖儿——碎了。
趁着蹿起的理智尚未泯灭,邵真缓缓踱开了两步,这使自己在感觉上是一段安全距离,他浮着苦笑,那般无可奈何似的道:毓,别悲戚,哦,你已是够苦的了……仰起沾着泪痕的脸庞,明毓秀以无比坚定的眼光望着他,道:真,我只是想奉献给你,无条件的,不管日后你是否有勇气冲破那道枷锁,我不在乎名份上的称呼,你知道我只要有你就满足了……泪脸泛起了深切的恳求和祈望,明毓秀微颤的语音,含着哀乞:我真的不在乎,真,这样你便不会违逆了令堂,不是么?心灵在颤栗着,邵真几乎要忍不住那本是已饱受刺激的泪线崩溃,强忍住鼻尖的酸意,他猛烈的摇着头,低哑道:不,毓,这样对你是不公平的,绝对的不公平!他想掉头就走,他真要受不住,但这决不是一走便可以了决的,决不是!暗地里咬了牙,邵真像是面对着一排险恶的波浪,用力的挺了下胸膛,道:毓,当我到‘百艳帮’去找你之时,我已下定决心去冲破那道横在我俩面前的障碍!说着,他冲向前去,一把将明毓秀搂入怀里,他看来已是克制不住了——他的眼角已漾起微微的泪光。
内疚的闭下眼,他哺道:毓,你一定要相信我。
喜极而泣,明毓秀仰脸道:真,我相信你。
但,不管怎样,即使你那道障碍永远屹立存在,我亦永远无憾,我要的是你,不是那虚无的‘名份’。
显然,这是令人很疑惑奇怪的,不是么,枷锁,障碍,那又是什么呢?紧紧的,但也是静静的,他俩拥抱了一会,彼此似乎都已平静下来,两人坐回桌席,但邵真却把酒拿开了,他认为此时此地,酒,总是有些挑逗性的,在某方面言。
用匙子拨动汤,邵真忽想起什么似的蹩了下眉头,道:毓,我在洗澡的时候,你说小苑嫁给禹子明作妾,是为了我,你凭什么这么肯定?明毓秀动了下微显得浮肿的眸子,轻声道:我认为小苑既然爱你,而她虽然口里说不是为你才嫁给禹子明,但我却不这么想……我,我也说不出一个真确的理由,或许我也是个女人,可能比较了解她的意思吧。
笑笑,邵真喝了口汤,道:你这凭空猜测,我怎能相信?想了想,邵真似觉得有什么不妥似的,哺哺自道:不过,照你这么一说,我却有几分怀疑,小苑她那神情……歪首沉思了良久,邵真忽又说道:毓,不管小苑是否为我牺牲,如果不是那当然很好,万一的话,我岂不是要抱憾终身,歉疚一辈子?我看,还是把钱还给她算了。
不以为然的摇了下头,明毓秀道:这我可就不大同意你的说法了。
微怔,邵真道:说来听听。
明毓秀道:这不挺简单的吗?就算你现在把钱送还给她,你还是向她借了钱呀。
邵真道:话这样说没错,不过把钱早早还她,我总觉得比较心安理得。
明毓秀讶道:现在就送去还她?点了下头,邵真道:是的,愈快愈好。
明毓秀忙道:现在什么时候了?三更半夜,你还去敲人家的门啊?想想有点道理,邵真便道:那么等天一亮,我便去送还给她。
明毓秀抬眼道:其实我认为这又何必?既然你把人家的钱接过手,不管怎么说,你就借人家的钱了,暂时不说小苑是否为了你这三百万两才嫁禹子明,有一点却是可以确定的,她的一番好意借你钱,对不?现在贸然的又送了回去,对你和她都没有好处,反而你仍然背了个和她借过钱的事实,而你的困难依然没解决,岂又不是辜负了小苑的一番好意么?静静凝听,再加上细意衡量,邵真沉吟了一下,终于道:算你丫头说得有道理。
不过,我还是希望能尽快把钱还给她,欠人家的债,心中总觉得怪不好过。
明毓秀道:真是,连我看了你这别扭的模样,也不舒服起来了,既然你这么急,那咱现在就去‘金银帮’怎么样?邵真讶道:现在就去?擦了下眼皮,明毓秀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金银帮’是整夜开赌的,随便哪时候去还不是一样?邵真连忙道:我只是说咱如果现在上‘金银帮’,决不是天亮以前可以回来的,假如这期间死要钱的醒来没人照顾,那怎行?瞥了他一眼,明毓秀道:这还不简单,咱化点钱,雇个伙计照顾他,不就得了吗?想了一下,邵真道:好吧,就这么办,咱现在就去吧。
明毓秀望着他,关注道:真,问题是你奔波了一天,又厮杀了一场,而且还负了伤,咱这番上‘金银帮’去,一场恶战恐难免,只怕你……豪笑了一声,邵真截口道:这你丫头勿庸操心,我又不是刚出道的毛小子,专凭血气之勇行事,虽然‘邪神’那老鬼差点没要了我的命,但他给我的那点儿彩,你方才又不是没看过,算不了屁事,累倒真累的,但方才那顿热水澡,和现在几杯黄汤,虽不过是短短的休息,但对我来讲是太足够了。
于是邵真雇了个店小二,到商侠史耀干房里听候差使,便与明毓秀深夜登向金银帮之门……邵真此番登门金银帮,主要的当然是要筹一笔三百万两银子,附带的,他要替剑中宝和大憨侠报仇——诛戮六魔煞等凶煞!金银帮离他俩住的洛阳酒楼相当远,不过在此大深寒夜里,邵真和明毓秀可以无所顾忌的展开绝顶轻功奔驰,是以费不了多时,已至金银帮门前……金银帮,这专以供人赌牌九起家的帮派,对邵真和明毓秀当然是不陌生,尤其是明毓秀在那儿还差点丧了命,所以明毓秀在老远看到金银帮的门宇之时,就有些克制不住的恨得牙痒痒……金银帮,单就外表看来,就让人有淘金窟的感觉——它是那般的华丽、宏伟。
放眼望去,高楼危阁,画栋雕梁,尤其是门前两座张牙舞爪、栩栩如生的石狮,却又有一股肃穆、威严的味儿但见此刻金银帮两扇黑漆铁板铸有泥金锥的厚门,正像衙门八字开的大敞着,明毓秀道上石阶,仰首凝注着门辕上的那块书写着正体字金银帮的匾额,她咬牙恨恨道:要不看在银子的份上,姑奶奶现在就砸烂这块招牌,哼!脸色凝沉,邵真望着她低声道:毓,一切照计划来,别坏事呵!说着,明毓秀正欲举足跨入门里去,忽见右边石狮子后面窜出一条人影来……明毓秀与邵真本能的一愣,还没来得及瞧清来人,那人已怯生生开口发话:眼前不是明姑娘和邵公子么?眼眸一亮,明毓秀惊异非常,脱口道:大嫂,你怎么也到这儿来了?那来人原来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妇人,但见她衣衫单薄且褴楼不堪,发丝蓬乱,面容,憔悴,怀里抱了一名熟睡的孩童,左右两边跟着不到十岁的男女小孩各一名。
嗯,不用说,那孩子们在这大寒天里,也和那妇人一样——破衣旧装,而且面黄肌瘦,瘦骨磷峋,这些不说,单看他们那两颗无神的眼球茫然的张着,他们紧紧挨着妇人的身旁的瘦小身躯,显然是受不了这冰峭的寒冷,颤抖得非常厉害,那两片干瘪的嘴唇尤其已冻得发青了,这情景,便足以让人同情落泪……惊异里涌上了一抹酸意,明毓秀一把冲上前去,抱起两个孩子,望着中年妇人道:大嫂,你怎落得这副模样?未语,中年妇人凄苦悲切的脸上已是一片泪水……邵真见状,连忙道:大嫂,这儿不好说话,咱们到里面去比较暖和。
惊慌的摇了下头,中年妇人便咽道:我……这样子,可,可以进去?把孩子交给邵真抱着,明毓秀先解下自己的披风替中年妇人披上,才扶着她道:放心大嫂,这地方只要有钱,谁都可以进去。
于是邵真抱着两个孩子,明毓秀扶着中年妇人进入金银帮的门阶……入门的两边,有司阍的屋子,不过那些司阍只有为有车有马的赌客接待,邵真和明毓秀等既然是陡步,是以他们不过望了一眼,连出来招呼一声也没有。
一进去,是个大深院,正中是楼阁高耸,灯光辉煌,那便是金银帮供人赌牌九的地方,也是金银帮的中枢;两旁厢房整齐排列着,左边仅单层楼房,是供赌客停放马的地方;右边是双屋楼房,上层是供赌徒休寝之地,下层便是供应膳食之处。
这些,邵真和明毓秀当然知道,是以他俩把巾年妇人带到右边楼下里。
进去,一个人影儿也没,想是三更半夜而又天太冷的缘故吧,连掌柜和伙计都挤在一团儿打盹,邵真上前去摇醒了他们,要他们弄些饭来。
掌拒的揉着惺松的睡眼,一见邵真和明毓秀穿着入时,而中年妇人和那两个幼童却如叫化子,心中好生奇怪,再睁眼细瞧邵真和明毓秀,忽像灌进了口冷水,猛地清醒过来似的,那掌柜的呵呵的几声,道:啊!你们是‘鬼见愁’和‘艳屠煞’!拍了下他的肩,邵真朝他微笑道:呵,老乡,难得你还认识我俩。
一张脸顿成死灰,掌柜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在他那睁得大大的眼球里正涌上一片惊骇和恐怖……邵真淡淡的道:喷,别这副样子,少爷今番到这儿来还找不上你这种角色,你老兄尽管放心为少爷弄些上好的饭菜来,懂不?如获大赦,掌柜的连忙点头如捣蒜,道:懂,懂,小的懂,懂……这时明毓秀已扶着妇孺入座,邵真又对那掌柜加上一句,道:朋友,老实说我很高兴认识你,’不过你要是聪明点儿,安份守己的弄上饭菜来,然后乖乖的呆在这儿,装成没事般的话,这样你老兄或许还有一段很长的日子好过,懂吗?大气也不敢出,掌柜的忙又点头道:懂,懂,小的懂……邵真这才满意似的朝他咧嘴笑了笑,也跟着人座。
此刻明毓秀正低声安慰着抽泣不止的中年妇人,邵真望着她,心中一股疑惑涌上心头……这中年妇人和那三个稚童,便是毒心郎中邰肇赓的妻儿。
邵真和明毓秀跟毒心郎中学赌之时,便认识了她,其实邵真和明毓秀不能说对她了解有多深刻,不过他两人曾好几次到毒心郎中的家里分赃,每次邰妻都很殷勤的招待他们两位。
邵真和明毓秀仅知道她并不是道上的人物,但他俩对邰妻的印象是待人和气,是个贤淑的好妻子。
邵真奇怪邰妻怎会这般凄惨样,照说毒心郎中邰肇赓虽算不了啥富有,但他一直也可说生活得不赖,尤其近年来邰肇赓又混得不错,不论怎么样,邰妻是不应该沦落到这种地步的……正费心猜疑着,那些伙计们不知是慑于邵真的淫威,抑或原本就这么伶快,也不过一会儿,他们已恭恭敬敬的摆上一桌满满的饭菜,外带两壶烫酒。
邵真见邰妻伤心不止,明毓秀劝也劝不住,便向明毓秀施眼色,道:毓,想大嫂必有难过的事情,你就让大嫂哭一场吧,或许大嫂心中会好过一些。
明毓秀闻言,也就不再劝她了,把两碗满满的香喷喷的菜肴,端给那两个已是口水直流的小童,而那对孩子,似乎饿坏了,张口大嚼,那副样子叫明毓秀看了心酸……邰委仍然低首掩泣,这情景当然使掌柜的和那些伙计们感到奇怪不解;不过他们都是深深的认识邵真和明毓秀,他们当然认为邵真和明毓秀是不怀好意而来的,他们自顾不暇,只祈平安,焉敢过问,敢么?邵真在这当中,忽然心一动,他猜出十之八九来了,上回他遇到毒心郎中邰肇赓的时候,他记得他说过有个姘头,那么,八成一定是……哭了一会儿,总算是歇下来啦,邰妻似乎觉得心中好受多了,不过她也感到不好意思的,低首细声道:邵公子、明姑娘,我实在是克制不住心中的悲伤,请两位原谅我的……不等她说完,明毓秀已挨过身去,柔声道:大嫂,没关系,咱们也不算外人了,现在你愿意说说你的困难么?邵真接口道:大嫂,是不是肇赓兄对你怎样了?眼泪又涌流而出,邰妻强制悲伤,哽咽道:肇哽他已丢弃我们母子了……邵真心中说了声果然不出所料。
明毓秀吃惊道:大嫂,这又是为什么?一面拭泪,邰妻一面道:肇赓他在外头有了另外的女人,三四个月来不曾回家过一次,而且一文钱也不给,为了生活,我已几乎把东西典当光了……说到这,又忍不住伤心的哭泣起来……明毓秀看到眼里,心中着实不忍,她问道:那么大嫂你三更半夜在这门外做啥?邰妻凄楚道:我是想到‘金银帮’里来找肇赓的,我听说他最近常在这儿,但我这副样子又不敢进来,怕给人赶出去,所以只好呆在门边等候。
邵真惊道:天,这冷的天里,大嫂不怕冻坏了身子么?再说孩子倒也要受不了啊!一把眼泪,一把鼻涕,邰妇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要是找不着肇赓,我们母子就要饿死了。
心头涌起一股愤恚,明毓秀是个女人,就算是不认识的女人遭到这种遭遇,她也会愤愤不平的,何况眼前的女人是她认识的,而且还算得上是十分崇仰。
再说毒心郎中邰肇赓无论如何上回还出卖过她一次,害得她差点身首异处,命丧黄泉!但她事后又想邰肇赓好歹也算是自己和邵真的赌师傅,而且看在他妻子的面上,明毓秀并不想追究这件事,只想把目标放在金银帮上。
但现在一听邰肇赓居然喜新厌旧,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狠心抛弃糟糠之妻,和自己的亲生骨肉,这种丧心病狂,没天良的人,她怎生再饶得他?挫了挫牙,明毓秀按捺住心头的怒火,安慰邰妻道:大嫂,你放心,我一定会使你夫君回到你们母子身边的。
感激涕零的起身佛拜,邰妻道:明姑娘,我们母子在这向你谢谢援手之恩了。
转身,又要向邵真拜谢,明毓秀早把她拉回座,催道:大嫂,别这般见外,昔年我们也叨扰你不少,我们别再这样客气了,大嫂,你还是快点吃些东西,别饿坏了身体。
邰妻逐收束泪痕,开始吃东西……这期间,明毓秀低首默默沉思,她在想一个万全之策中国有句老话,清官难断家务事。
像这等事,明毓秀还算是破题儿第一遭碰到,既然邰肇赓曾出卖过自己,她可以用这个理由施压力,要他回他老婆和孩子身边,但这终究是治标,不是治本的办法,不是么?明毓秀总不能逼他回去,也难保他不再跳出来。
明毓秀算得上是个赌徒了,而邰肇赓当然是个十足的赌徒,大凡赌徒,尤其是男赌徒一旦有喜新厌旧的意向,这是很难很难使他回心转意的!明毓秀无法确切的说出一个理由来,不过据她的观察,有不少人是这样的。
尤其邰肇赓现靠诈赌过活,钱赚得多,而且容易赚,像他这种男人,一旦有了钱向外发展,不顾家庭,除非他不能再赌,走投无路,才会幡然醒悟的……那,对付邰肇赓这种人,又要用什么办法呢?邵真见明毓秀低头不语,心知她在想啥,他也不禁凝思猛想……不多时,邰肇赓的妻儿已用膳完毕,邰妻向邵真与明毓秀一谢再谢,感激之情,不可名状。
明毓秀从怀里拿出四五张纸钱,另外还掏出二十两重的银子三绽,递给邰妻,说道:大嫂,我这点儿钱,你暂且先收下……没等她说完,邰妻已看见飞钱的面额,她大惊道:明姑娘,这是两万多两银子哪,你,你送我这么多钱,我怎能接受?不,明姑娘,我不能收你的银钱,我只要你能把我夫君找回家就很好了。
明毓秀含笑道:会的,这我一定会做到,大嫂您请放心。
另外这点钱,是我以前向肇赓大哥借的,大嫂您拿去就没错。
半信半疑的望着她,邰妇拿着钱有些犹豫不决……明毓秀再三催促,邰妻这才把飞钱和银子揣入怀里,明毓秀安慰她道:大嫂,您身体保重,别过份悲伤,不超过两天,我会要肇赓大哥回家去的。
现在,您暂且先回家中去歇息,别冻坏了孩子们和大嫂您自己,好么?怯怯的,邰妻道:我,我能不能在这儿等肇赓一起回家?明毓秀沉吟了一会儿,照实道:大嫂,不瞒您说,在我要找肇赓大哥之前,我还有些要紧的事要办……邰妻连忙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先回家去。
明赓秀微笑道:大嫂,假如我的事情办得快的话,说不定我就会要肇赓大哥在天没亮前便回去了。
泪水又涌了出来,不过那不再是悲伤的泪水,邰妻颤声道:邵公子,明姑娘,我不知道要如何报答你们,愿神明永远保护你们两人。
明毓秀朝她颔首言谢,便送她们母子四人离开金银帮。
邵真在离开的时候,付给掌柜饭钱,顺便警告他们不可走露他们来的消息。
事实上,邵真和明毓秀已是几乎人人认得了,对金银帮而言,但他这样做,当然说不上怕,只不过想让人——某些人吃一惊罢了。
邵真和明毓秀望着邰妻和那三个孩子,拖着蹒跚的步子消失在寒冷的黑夜里的时候,明毓秀带着伤感的口吻道:天底下,有多少这样不幸的女人阿……歪首看她,邵真道:毓,你打算用什么方法?那老狐狸陷害过你,但好歹也得饶他一遭,就不说他是我们的‘赌师父’吧,所以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看在大嫂的份上,你总不能叫她守寡啊!对不?话声一落,明毓秀接口道:那依你的话,又该怎么做呢?当然啦,老狐狸只要我们逼他回去,他是不敢不乖乖的回去的,但是以后呢?咱们不能一辈子看着他!转身走进门去,邵真道:我也不知道,反正到时你看着办就是了。
跟上去,明毓秀白了他一眼,道:一你倒好,推得一干二净。
忽想起了什么,邵真进了门之后,走没两步,便停下道:哦,对了,毓,我要先宰‘六魔煞’,但为了让‘百艳帮’也能报仇,我必需把他们诱出外头,但怎不见了‘十二太妹’呢?明毓秀哦一声道:真,要不是你说,我真要忘了呢!‘十二太妹’既然奉命监视‘六魔煞’,想必就在这附近吧!两人转目搜索了四处,只见几条大理石通道,和盖满雪花的假山及结了冰的池水之外,屋宇廊下并无一人……见无人影,邵真便道:不如进去问问那掌柜的老头子,他耳目很灵,说不定他知道哪。
于是邵真和明毓秀重新进入右边楼下食堂,那掌柜和伙计一个也没少,似乎他们依邵真之言,不敢透风声,但他们一见两个煞星又折了回来,仍忍不住的脸上一阵发白,发青。
邵真不过走到掌柜的面前,还没有来得及开口,那掌柜的老头儿已期期艾艾道:邵,邵公子,我,我们并没有向上面报告说您们来了……不等他说完,邵真含笑打断他的话道:这个我知道,你们只一个脑袋,而且又不是傻瓜,当然不敢违抗少爷的话了,对不?话音一顿,转口道:哟,别怕得这样子,少爷虽然很高兴你们怕我,但并不是太欣赏你们这么窝囊像,我说过,你们这种角色,少爷还挑不上,请放心,请放心吧。
明毓秀见他那副如鼠见猫的可怜样子,心中也着实过意不去,遂含笑和颜悦色打话道:老伯,我们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只想向你请教一件事。
作恭打揖,掌柜的连忙道:姑娘有话尽管问,老汉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明毓秀道老夫可知道‘十二太妹’?掌柜的连忙张口道:哦,您是说‘百艳帮’派出来杀害‘六魔煞’的‘十二太妹’么?明毓秀点头道:正是,请问她们是否在你们这儿?掌柜的忙又道:在,在!她们在这儿好些时候了,只因‘六煞魔’畏惧她们,不敢出面,而‘十二太妹’碍于敝帮的规矩和情面,不好动手,不过她们并不走,轮流日夜监视看守着‘六魔煞’,似乎是不达目的不甘休……有点儿不耐烦,邵真咬牙道:这些少爷都知道,我只问你‘十二太妹’现在哪里?似是很惧怕邵真,打了个哆嗦,掌柜的结巴道:在,在楼上客房……!轻蹩蛾眉,明毓秀道:原来她们也住在你们的客栈里?点点头,掌柜道:是是,她们十二个人分六个房邵真插口问道:那她们就在窗口监视‘六魔煞’吗?牙齿打颤,掌柜道:她们就在窗口监视,‘六魔煞’要跑的话,必须经过这儿,便逃不过她们的耳目。
邵真感激的道:谢谢你了,老伯。
明毓秀朝他说了声,便与邵真迈步出门去……来到外头,两人驻足仰首观望楼上的一排房间,但见全部昏黑黑的,似乎全都寝息了……扭着颈子,邵真低声道:毓,她们现在一定在窗口趴着注视着,她们看得见我们,但我们却无法看见她们啊。
溜转着眸子,明毓秀道:是的,但‘二十太妹’并不认识我们,她们虽然看见我们,并不知道我们要帮她们诱杀六魔煞’。
搓着手,邵真呵气道:毓,我看你的脑瓜子愈来愈猪了,你不是有‘百艳帮’的旗令吗,你只要拿出来摇一摇,‘十二太妹’便会现身见令了,不是么?哦了一声,明毓秀笑道:我确实是猪脑袋,我居然记不得小玲交给我一只旗令,这只旗令交给我,我也等于是‘百艳帮’的帮主啦,任何‘百艳帮’的人,只要见着我这只旗令,就一定要出来拜见我的。
邵真笑声挪榆道:我看你大概是被大嫂那桩事弄昏了头,别急啊!做事情要照步骤来,快过你的帮主瘾吧,很威风哩!给了他个白眼,明毓秀从怀中掏出一只约莫巴掌大小的三角旗。
那只三角旗是以丝织绣成的,黄底色,周围镶织红色的丝穗,旗中一朵艳红的玫瑰花朵。
明毓秀拿着旗令,朝空中扬了一扬……明毓秀手中的旗令晃没两下,但见楼上靠边的房间窗门忽地打了开来,射下一只人影来!那只人影身手轻盈而灵活,丝毫不差的降在明毓秀的跟前。
那人也不过是二十上下的妙龄少女吧,云发金钗,身穿金黄劲装,外被同颜色的披风,腰挂一对吴勾剑,看上去,虽是美丽,但却不温柔,一股泼悍之味显露无遗,是个标准的女江湖客。
不过,此刻那名姑娘却十发恭谨的,肃穆的朝明毓秀单膝下跪,两手抱拳过顶,道:属下‘二十太妹’‘大太妹’叩见旗令。
明毓秀连忙收旗令,扶起她道:‘大太妹’,我叫‘艳屠煞’明毓秀,这位就是人称‘鬼见愁’的邵真,邵公子。
大太妹起身道:原来两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艳屠煞’和‘鬼见愁’,久仰,久仰。
明姑娘,邵公子,。
你们两位的来意,敝帮总护法已在两天前给我们令谕了,在下等悉听两位调度。
明毓秀说了声不敢,问道:姑娘,你们‘十二太妹’不都在这儿么,怎只你一个‘大太妹’呢?大太妹恭谨道:明姑娘,是这样的,我们‘十二太妹’是轮番监视‘六魔煞’的,在白天我们十二姐妹一齐监视,到了夜间,我们便轮更监视,两人一组,其余的十位姐妹休息。
方才是我和‘二大妹’轮值,我俩一见姑娘你的令旗,本欲一齐来见令旗,但其余的姐妹都在睡眠,所以,‘二太妹’去唤醒众姐妹,我先来见旗令了。
话声一落,已见十余人急飘而来。
不用说,那便是其余的十一太妹了。
只见她们的服饰和装扮,俱皆清一色和大大妹一模一样,放眼望去,只觉一堆香气直飘,金钦闪闪的姑娘们,叫人眼花缭乱。
大太妹恭谨的,礼貌的为邵真和明毓秀介绍了一下之后,抱拳道:明姑娘,‘六魔煞’他们白天睡觉,晚上便赌牌九,对了,还和一个叫‘玉面青衫’叫李辉的人在一块呢。
微微一笑,邵真道:大大妹,请问你知道‘六魔煞’他们现在是在‘天地楼’,还是‘人爷阁’,抑或是‘洛阳堂’和‘四兽舵’里摸牌九?大大妹道:起初他们是在‘洛阳堂’里赌,没几天的工夫便跃到‘人爷阁’里去赌了,到前几天的时候,他们居然到‘天地楼’去豪赌啦。
喷了声,邵真笑道:哟,还不赖,看样子他们还真有两手,可能捞了不少哪。
明毓秀向大太妹’道:‘大太妹’,他们现在就去退房,并且离开这儿,这样我们才有办法诱‘六魔煞’出来……邵真接口道:你们要装成很紧急的样子,‘六魔煞’才会相信你们真的走了,当然你们不是真的离开,只不过是藏在附近,当我把他们诱出来的时候,我会留一两个让你们报仇。
十二太妹齐一抱拳,说了声是,便翻身跃回楼房去。
邵真和明毓秀便隐藏在路旁的一颗柏树下。
没多时,十二太妹的六个房里灯光大亮,隐约的可以听到话声:掌柜的,我们要走啦,请结算房钱。
一会儿,只见十二太妹下楼来,匆匆到门口,大太妹进入门亭里去,朝四名司阍急道:喂,我们要走啦,请把我们的马匹牵出来吧。
四名守门的正在推牌九,那做庄的司阍一脸惊异道:姑娘,你们要走了?一副火急样,大太妹显得不耐烦道:是的,快,快去把坐骑牵出来吧!那庄家司阍朝另一名看门的道:苏三,你快去叫醒阿福,把‘十二太妹’几位!娘的坐骑牵出来。
苏三匆忙答道:我这就去。
那叫苏三的瘦小汉子,说了声,戴起豹皮帽子,搓着手便出去了。
那庄家司阍在桌上拿起一本帐簿,一面翻着,一面道:姑娘,你们有急事吧?怎么三更半夜说走就走?大太妹哼道:你这不废话吗?当然是有急事啦?庄家司阍一点儿也不生气,反笑眯眯道:那你们走了,也不怕‘六魔煞’他们跑了吗?大太妹故意沉吟了一下,才道:那没办法,本帮有紧急事情,不赶回去不行,算他们走运。
顿了一下,接着补充几句:不过这并不表示我们饶了他们,不追究这事了,事情一办完,我‘十工太妹’依然要追杀他们,要不咱‘百艳帮’叫他们看成吃什么的了?哼!哦哦两声,司阍不再说活,望着帐簿念道:姑娘,你们十五结帐,今天二十八了,共十三天,十二匹马……总共一百五十六两银子,另外前几天你们一匹马病了,我们帮你们到药铺去抓了三十两银的药。
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皮囊,抽出了一张飞钱,大太妹放在桌上,说道:这是二百两,十四两银不用找了。
说着,身子已急闪而出,这时候,十二匹马已被牵了出来,十二太妹接过马缰,一个翻身,全都上了马,由大太妹为首从正门旁的车马道冲着而出!但闻一阵蹄声,一会儿,十二条人影已隐没在黑夜里,渐渐的,马蹄声也听不见了……四名司阍在门阶上,目送着十二太妹远去。
那叫苏三的吐舌道:天啊L好快,就像闪电似的。
另一司阍接口道:说得是,急成这样子,就像是失了火似的。
这时,那推庄的司阍急道:我进去就来!话声中,已急奔进去……苏三傻眼道:那瘪三中风啦?转身步入屋子里去,另一名司阍道:他是去通知‘六魔煞’说‘十二太妹’那些娘们走啦!坐下身子,苏三摘下帽子奇怪道:这关他哪门子事了?那名司阍接腔道:你真瘟,‘六魔煞’要是没好处给他,他会这般成天注意‘十二太妹’的行动啊!呆了一呆,苏三道:你是说‘六魔煞’给他红包啊?那名司阍笑声道:话到口中留半句,点到为止就好啦,你一下说穿了,就显得太没学问了!这情景,都—一落在大理石路旁的柏树背后的邵真和明毓秀的眼里。
邵真低声道:大太妹’那女子真不简单,装成那样子就像死了娘一样啊。
鼓腮,明毓秀道:瞧你一开口就没好话,一张乌鸦嘴,哼!正说着,方才那进去的庄家司阁忽又从楼阁里跑出来……他顺着边市道,转过水池假山,最后,来到了邵真和明毓秀藏身的那棵柏树旁……忽然,邵真不声不响的,探出了一只手来,掩着他的嘴巴,一把把他给拖了进来!大吃一惊,那庄家司阍全力挣扎,但硬是哼不出一声来!邵真把他抵住树干,凑近脸孔,压低嗓子道:朋友,你再动一动,或是哼一哼,你就永远不能再动,也不能哼,相信吗?果然不敢再动,庄家司阍睁大着眼,一脸掩不住的惊愕和恐惧……这个时候,明毓秀从怀里拿出一个小铜盒子,倒了一粒黑色药丸,搁在手心,邵真接过来,一把塞进他的嘴里,然后紧捏住他的鼻孔,只见那庄家司阍猛翻眼,口中唔唔哼哼的,咯一声,硬给吞了下去!放开手,邵真阴森森道:嘿嘿,朋友,告诉你,这个药丸乃是江湖上有名的穿肠丹毒药,这玩意吃下去之后,嘿嘿,不出半个时辰,便叫你见阎王老大哥!除了本大爷的解药之外,就算你死去的十八代祖宗活过来,也只能眼睁睁的看你阁下一命呜呼,飞登极乐啦!整个紫涨的脸孔陡的肿了起来一样,司阁忽叭的一声,矮了一截,跪在地上啦,两掌合十,外带头如捣蒜的猛叩着,他骇怕至极的颤抖着,几乎要哭出来的哀哀道:大,大爷,饶,饶命啊……小的的……不过只是个看门的小卒,不敢与人结冤仇……大,大爷你,你大概看,看错人了吧……抓住他的胸襟,邵真如抓小鸡般的把他提了起来,嘴角含着一抹冷森森的笑意,他压低的嗓子加进一些冰酷:嘿嘿,朋友,你说得也是,少爷这般作弄你,实在也有点对不起自己,不过你阁下要是愿意为少爷跑跑腿,你依然还有一段很长的日子好活。
张大嘴猛透气,司阍那张脸孔由于过度的惊惧,以致于虽在昏暗中仍能看出一片惨白,这突来的仓促变故,已使他的三魂六魄昏渺渺,全出了窍啦,颤抖着,他衷声道:大……大,大爷,小,小的为你大爷跑断了腿也愿意……面无表情的瞪着眼,邵真冷冷道:也没有大不了的事,你阁下方才是否到‘天地楼’去找‘六魔煞’?扭曲着脸孔,司阍的声音像是加了把泥巴,呛哑道:大,大爷,是,是的。
明毓秀接口道:你是不是去告诉他们‘十二太妹’走了。
恁冷的天,司阍的额角却沁出汗珠,他张了张口,点了两下头……两手环胸,邵真冷冷道:‘六魔煞’怎么说?啊啊了半天,司阍才吞吞吐吐道:他们要,要……我……小的追,追出去看,看看她们是真的走远了……古怪的笑了一下,邵真道:那好极了,你现在就出去外面走一圈,然后向‘六魔煞’说‘十二太妹’已离开洛阳了,懂么?一个劲的猛点头,司阍忙不迭道:懂,懂,小的懂!明毓秀看着他道:快去吧,回来之后我们再给你解药,要是你敢声张……打了一个哆嗦,司阍颤着唇皮道:小,小的一万个也不敢声张……邵真冷漠的点了下头,司阍的便踉踉跄跄的离开……望着他歪斜的奔出门外,明毓秀笑道:咱也真是,折磨了这种角色,亏你想出这个主意。
仰靠树干,邵真道:只是主意,咱也是没对他怎样啊,只是让他吃了两颗大补丸罢了,还算帮他提神呢。
掩唇轻笑,明毓秀道:他还真以为是穿肠毒药哪,真担心他在半路上吓破了胆。
须臾,那庄家司阍已急急折转回来,匆匆奔入楼阁……不一会儿,他又如奔丧似的跑出来,急急如丧家犬的来到邵真和明毓秀藏身的柏树下……猛喘气,简直就要上气接不到下气,司阍满头大汗道:大,大爷……小的已经照你的吩咐做啦,请大爷你发慈悲给小的解药,小的家中还有老母,老婆和九个孩子……邵真忍笑打断他的话道:朋友,你别连你家几只老鼠都告诉我哪。
心中一阵不忍,明毓秀和颜悦色道:先别着急,‘六魔煞’听了怎么说?大口的喘气,司阍抚了抚胸膛,觉得顺气了些,这才又道:他们只是说了声好极了,便给我十两银子……话声没完,楼门启处,窜出几条人影来!他们的身形好快,一晃,便射出了大门!毓,他们已出来了!邵真低促的说了声,身形一动,便想追去,忽又停下,转身在司阍的脑瓜子上敲了一下,只见那司阍的连哼也没哼,只觉眼前一黑,便睡倒在地上。
邵真这才嗖的一声,身形如箭的冲出去!对不起,朋友,这儿十两银子算是你的吃药费,跑路费和昏倒费……明毓秀临走时,丢了一绽银子在地上,话声中,她的娇美娇躯,也已如电射出去……这时几个司阍大惊失色的跑出门口来,但是他们两头张望了一下,却连个鬼影也没有,苏三抽了一口气,牙齿打颤道:咱,咱见了鬼啦!柳残阳《眨眼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