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迟,那时快——眼见陀敏寿就将血溅五步,忽闻一声大吼:慢着!刀下留情!闪箭魂铃本能的一怔忡,这当中,树林里墓地射出一条人影来!来人快若激星,急扑向闪箭魂铃!容不得闪箭魂铃有第二个意念,猛一提气,拔起了五丈来高,堪堪让过来袭的人……半空中,他矫捷的打了个跟斗,顺手一抖,手中的利刃已划起一道寒芒,脱手而出!闪箭魂铃这手硬是要得,可是那来人更硬是要得——他稳稳地把它接在手里!徒手接刀,事实上并没什么不得了,不得了的是那人猛扑过来,闪箭魂铃猛跳开去,在半空里既不打话,也没事先动作,顺着身子转翻的劲突然打出飞刀,这算是阴狠毒辣的偷袭,而那人方甫不过两脚沾地,竟能从容接下飞刀,这,就不能等闲视之了!闪箭魂铃在五六丈落地后,心中着实吃了一惊,不禁凝眼朝来人暗暗端详……但只见来人不过是个年在二十的后生小辈,五官不凡,淡蓝绣龙夹袄合身而悦眼……最令人气结的是,他把接到的利刃,在手上抛了抛,便插在腰间,迳自蹲身俯望陀敏寿伤势,面对闪箭魂铃,看也不看……气怒万分,闪箭魂铃喝叱道:小子!你是什么东西,太爷的事你管得着吗?那人一声也不吭,把陀敏寿放在肩上扛着,凝视着闪箭魂铃,冷声说道:朋友,不管你是谁,尊驾头上那颗脑袋,在下‘鬼见愁’要走了!说完,忽地一长身,像道轻烟般的消失了!闪箭魂铃大惊失色,大叫一声慢走,腾身追赶时,只见一个黑点逐渐在他睁大的瞳孔里消失不见……他惊惶的停下来,不期然的自语道:是‘鬼见愁’那小魔头!他不是失踪了么?嗅,那一身轻功,本帮不能高枕无忧了……墓地,林里又射出几条人影!闪箭魂铃心中一惊,转声喝道:什么人?左卫主,是我刁护法。
话落,一名娇艳女子和五名彪形黑衣大汉落在闪箭魂铃身前。
闪箭魂铃心中一喜,道:原来是刁护法。
那叫刁护法的美艳女子正是女煞星刁艳红,只见她妩媚依旧,光彩迷人,一身大红色劲装,露出丰腴的美妙曲线……只见她娇声说道:左卫主,是不是发现了点子?闪箭魂铃讶异道:刁护法,你怎知道?眨了下媚眼,刁艳红道:路当中死了一名弟兄,那边林里躺了五名,是不是秃头?咬了一下牙,闪箭魂铃道:还有那条蛮狗!睁大了一下眼,刁艳红道:怎么,一下子两人都露脸了?我还以为他们适到地下去了呢!张望了一下四周,望见地下一滩血,惊异的又道:让他们跑了?深沉的两眸,射出一股不甘的怨色,闪箭魂铃说道:一时的大意,中了他们的调虎离山计,让大牛那蛮狗,先给跑了……疑惑的皱了一下柳眉,刁艳红望着地下血渍旁的断箭,不解的道:秃头的手脚比蛮狗要差多啦,难道他中了你一箭,还能飞吗?沮丧的低下了头,闪箭魂铃低声道:眼看给他一刀丧命,不想节骨眼里冒出个人救走了!伸出纤纤玉指掠了一下云发,刁艳红惊疑的道:是谁能在左卫主手里安然逸去?紧眨了一下眼,闪箭魂铃道:‘鬼见愁’!刁艳红猛可地啊了一声,忽地张口结舌,竟呆得说不上话来!半晌,刁艳红打了个哆嗦,哺哺自语道:他,终又出现了!眨了一下眼,闪箭魂铃哼了一声,道:‘鬼见愁’,哼,也不过是个小毛头罢了,本卫主就不相信他如何了不得!我不过是一时大意……沉默了片刻,刁艳红的一张俏脸依然余悸犹存,她凝声道:有他作梗,我们的任务就难上万倍了!我们必须马上禀告帮主……闪箭魂铃冷冷拦嘴道:何必小题大作?久闻‘鬼见愁’艺高胆大,心黑手更辣,纵横江湖,人畏三分,我就不相信这个邪!张了张小嘴,刁艳红呐呐的道:左卫主,那你打算如何?嘿嘿一笑,闪箭魂铃睁眼道:决一雌雄!轻轻吐了一口气,刁艳红摇了摇螓首道:左卫主,并非我有意长他人威风,灭自个儿的志气,依我看,最好禀告帮主,再派右卫主前来……哼了一声,闪箭魂铃不悦的的说道:刁护法,你的意思,是说我不是‘鬼见愁’的对手?刁艳红点了一下头道:说了请左卫主别见怪,左卫主的武功当然属武林高手之列,在本帮来说,除了帮主和右卫主,你算是第一把交椅,但‘鬼见愁’那小子我已亲身领教过,压根儿不是他的对手,依我看他的武功恐,m要凌驾帮主之上……面现怒容,闪箭魂铃截口道:刁护法,请你别说这种泄气话!笑了一下,刁艳红继续说道: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并非危言耸听,我只是以敌我之情形,据实向左卫主……正说着,闪箭魂铃忽地嘿嘿了两声,他打断了刁艳红的话语道:刁护法,你不要说了,本卫主心意已决!转首正视着刁艳红,接着又道:但本卫主不反对刁护法去向帮主复命,你只消把这儿情势禀报就好了,别说派援手来……刁艳红诧异道:左卫主,你要留下来?傲悍的点了一下头,闪箭魂铃嗤声道:是的,不斩‘鬼见愁’,誓不为人!说着,轻轻一挥手道:刁护法,你这就去吧。
刁艳红忽凝声道:我有件事要告诉左卫主。
闪箭魂铃连忙说道:刁护法,请快说。
刁艳红道:适才在镇上发现有不寻常的迹象,有陆陆续续的带刀汉子,分批集向‘悦心客栈’,我本想请左卫主一同去看个究竟。
闪箭魂铃轻轻点头,说道:好,我去看吧。
刁艳红道:左卫主,你的六名属下都被那蛮狗大牛杀死了,这里五名弟兄,左卫主你留着听用好了。
摇了一下头,闪箭魂铃道:不,刁护法,你我虽都效命于金鹰堂,但你是‘东护阁’的护法,我是‘左卫堂’的卫主,职权有分,我怎好用你的弟兄呢?冷漠一笑,接着道:刁护法好意,本卫主心领了。
说毕,拱了拱手,便飞身离去……刁艳红望着他远去的身影,愣了愣,哼了一声,道:哼,干个卫主又有啥了不起,老娘好心给狗吃,还道老娘贪生怕死呢!在帮里你可以趾高气昂,遇上‘鬼见愁’那小魔头,哼!死无葬身之地!说着,玉手一招,和那五名大汉腾空掠去,径四湘境复命去了……却说邵真救走了陀敏寿之后——他在一间小土地公庙里,为陀敏寿治疗伤势。
他首先重新为陀敏寿左臂的伤口敷上伤药,用心包扎好,再把两粒药丸纳入陀敏寿口里,接着在他周身大穴推拿……陀敏寿的伤势显然不重,只不过片刻,便悠悠醒来……他甫一睁眼,便觉眼前的人好生眼熟,凝眼细瞧,忽地啊了一声,坐了起来,惊疑道;一哄!小邵!是你?邵真见陀敏寿醒来,喜形于色,连声叫道:老陀,老陀,没怎样吧?伸出右手紧抓住他的肩肿,陀敏寿瞪大了眼,怔怔的望着邵真,半晌没说话,两只大眼忽地蒙上一层泪光!他微笑着,带着些些的颤抖,激动的道:不,不会是在作梦吧?用力握住他粗厚的手背,邵真说笑道:是真的,老陀,这不是梦!熬忍不住的闭下眼,一颗圆滚滚的热泪滑下他脸腮,陀敏寿抖着喉结,哽声道:我,我太高兴了!心中陡然一阵翻腾,邵真颤声道:我,我也是……望了望四周,陀敏寿讶道:小邵,是你救了我秃头?笑着点头,邵真道:是的,再慢一点,老陀,你的秃头,就要变成了断头啦!大声一笑,陀敏寿问道:好小子,你干掉了那家伙?邵真摇头道:没有,我怕你的伤过重,只和那家伙浅浅的交了一下手,就背着你秃头到这个地方来了。
一顿,笑着接道:不过,请放心,小子会为你出气的,我已吩咐那家伙准备棺木,以便归天成佛!陀敏寺惋惜轻吁道:好可惜,没杀了他!眨了一下眼,邵真拦嘴道:那家伙是谁?你不知道?陀敏寿讶问了一声,才回道:他就是‘金鹰堂’的左卫主,‘闪箭魂铃’!忽地一睁眼,邵真大惊道:什么?他就是‘闪箭魂铃’?猛地用力拍了一下大腿,邵真顿足道:我真该死!见他这副神情,陀敏寿不解的说了一声:你是怎么了?邵真肃容道:踏破铁鞋无觅处,我和他有笔帐正要算算呢!早知道是他,睁……陀敏寿忍不住插嘴,问道:是什么烂帐?邵真透了一口气,咬牙道:‘闪箭魂铃’,除非你上天入地,多两只腿给你也跑不了!摇了摇他,陀敏寿急道: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梁子?邵真哦了一声,这才道:说来话长,老陀.你牛带我去见大牛,哦,大牛还和你在一块吗?弟兄们呢?猛然想起了什么,陀敏寿突然睁大着双眼道:啊呀!不好!小邵,你快到镇上去!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邵真愣道:是怎么了?陀敏寿急着道:大牛现在镇上卖‘震天剑’,我们现在赶去可能还来得及……说着就要站起来,忽又拖着左臂,唉哼一声……邵真连忙扶住他道:当心弄裂了伤口,‘闪箭魂铃’的箭矢幸好没涂上剧毒,虽然射穿了手臂,但万幸没有伤着筋骨,四五天之内不能乱跳乱动。
陀敏寿急道:可是我们必须到镇里去叫大牛别卖剑!邵真说道:到底是怎么一档子事儿?陀敏寿道:‘震天剑’是本会镇会之剑,乃无价之宝,本来我和大牛是要到镇上卖了它,所得之银交给弟兄们,大家散伙,不想叫‘闪箭魂铃’给拦截了,为了好让大牛到镇上去,我诱开‘闪箭魂铃’……如今小邵你既然回来了,咱龙虎会’就用不着拆伙了!但大牛可能把剑卖了,所以我们必须去阻止他们。
眨了下眼,邵真道:你身负创伤,我去就好了,事情办好,回头再来找你,可别乱跑。
陀敏寿点头道:事已燃眉,你这就快去。
邵真点了下头,正想动身,忙又问道:慢,你还没告诉我在哪里?拍了下光头,陀敏寿笑道:真该死,是在‘悦心客栈’里头……一说到悦心客栈,陀敏寿忽睁了下眼,改口道:哦,对了,小邵,我忘记告诉你一件事。
邵真诧异道:啥事来着?陀敏寿道:我在茶楼里遇见你的朋友。
是谁?花明?轻念了一声,邵真摇头道:没有啊,我的朋友没有叫花明的……陀敏寿说道:是一个年青英俊的俊美书生。
想了一想,邵真疑惑道:我不认识这个人。
陀敏寿催道:他也在悦心客栈里头,你去了自然明白!邵真点点头,正待动身……陀敏寿急又招手道:慢,慢!还有件事儿!愣了一愣,邵真讶道:又是哪门子事啦?陀敏寿望着他凝声道:大牛那家伙一直认为你出卖了我们……此语一出,邵真骇然大惊,啊了一声,瞠愣于地,兀自说不上话来!半晌,他轻叹一声,说道:大牛和我义结金兰,竟如此不相信我,更何况是你……陀敏寿打了声哈哈,道:我不喜欢拘泥形式,小子你还是叫咱秃头来得自然些,就像你我叫大哥为大牛,那样子不是比较顺口吗?一顿,接道:我们江湖中人,义结金兰,万重于‘义’,又岂在于称谓?免了,免了!又是一串子的哈哈,显得豪迈无比!邵真素不拘小节,也不坚持,转口道:那夜,我贻误大事,累得兄弟们落魄如此,这不能怪大牛……陀敏寿插嘴道:小子,别说这了,纵然你不解释,我秃头也决对相信你小子,我有个固执的死牛脾气——我相信我秃头的一对大牛眼。
激动的抖喉结,邵真凝注着陀敏寿好一会,这才微笑道:放心,我会使大牛相信我的,只要这档子事办完,我自会向大牛和你秃头表明原因。
用力击了一下他的肩膀,陀敏寿豪笑道:快去快回!邵真笑着点头,腰身一旋,人已疾飞出去……官道上,一名清秀而俊美的书生不急不徐的走着……只见他一扇在手,意态悠闲,状似闲雅,然英朗的眉宇间却显露着一抹淡淡的,若有似有的忧愁……他漫无目的似的测览着周遭的雪景,忽觉身后一阵沉重的马蹄声传来……那匹马好快,不过转眼,飞也似的掠过了那名俊秀书生!俊秀书生抬眼望去,只觉马上之黑衣人,披肩散发,背后背着一把利斧,好生眼熟,不自觉噫了一声,正想招手呼叫,而那急驰而过的快骑,忽地一停,勒转回来……噢!原来马上之人竟是大名鼎鼎的黑鹰,只见他也招手道:花兄!语落,黑鹰已到了俊秀书生花明跟前。
他看来一点儿也没变,一身黑劲装,披肩长发,英挺非凡,他坐在马鞍上,微微一笑,两颊露出一对酒窝儿,他道:原来是花兄,怪不得我觉得这般眼熟,我差点错过去了!俊美书生花明长揖到地,道:‘黑鹰’,别来可好?黑鹰轻健的翻下马背,两拳一抱,笑道:这年头,刀尖上跳的人似乎好不到哪儿去,但总算我‘黑鹰’脑瓜子没落地,所以说起来,也不算不好。
花明张羽扇,摇了两下,掠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道:‘黑鹰’你太谦虚了,在下虽不过一名文弱书生,非武林中人,但你‘黑鹰’这名号却如雷贯耳,妇孺皆知,谁胆敢使你‘黑鹰’人头落地?这才是天大笑话哪!话音一顿,神情一凝,改口道:可有‘鬼见愁’的消息?黑鹰掸了掸身上的雪泥,耸了下肩道:花兄也没有他的下落么?花明神情凝重的摇了摇头……黑鹰扬了扬剑眉,张口道:我猜八成他是堕下岩底死啦。
脸色一变,花明大惊道:难道他是自杀了?黑鹰笑声道:笑话!‘鬼见愁’何许人?他如果真自杀了,那才是天下第一大笑话!微一怔,花明道:那你是说他失足坠岩?点了一下头,黑鹰沉声道:我想是的。
不以为然的笑了一声,花明道:‘黑鹰’,恕在下不能同意你兄台的看法。
哦了一声,黑鹰侧首问道:愿闻高见。
.唰一声,收起手中羽扇,花明把扇柄轻敲手心,道:在下虽一介书生,然亦早闻‘鬼见愁’乃当今武林顶尖高手,他再如何的不小心,终不可能到失足坠岩的地步……扬了扬眉,黑鹰截口道:这花兄你就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
花明面漾微笑,欠身道:在下愿洗耳恭听,聆听高见。
黑鹰笑了笑,道:花兄,你说你是‘艳屠煞’明毓秀明姑娘义弟,是么?花明点头道:是的。
旋不解问道:‘黑鹰’,你问这……黑鹰连忙道:哦,花兄,在我说出‘鬼见愁’坠崖的理由前,你必须据实回答我几个问题,不知花兄你花明沉吟了一下,抬眼道:‘黑鹰’你请问。
拂了一下肩后散发,黑鹰踱了个方步,道:久闻‘鬼见愁’与‘艳屠煞’双飞双宿,忽告分手,一离就半载,江湖传言他俩是闹翻了,花兄,你是‘艳屠煞’的义弟,大概清楚他们之间的感情纠纷吧?摇了一下头,花明耸肩道:这个,在下就不知道了。
微一怔,黑鹰诧道:花兄不知?花明点了点,道:在下虽是‘艳屠煞’的义弟,但她一直和鬼见愁行走江湖,而小弟一个人云游四方,并不在一块,在下对他俩的纠纷,实在一无所知。
诧异非常的望着他,黑鹰讶道:但是,在洛阳酒楼那次,你不是说,‘艳屠煞’故意地和你假装亲热,而气走了‘鬼见愁’的么?花明拂了一下消遥帽的飘带,道:那次实在是无巧不成书,我甫一到洛阳酒楼,便遇上了义姐‘艳屠煞’,她似乎酒后方醒,一见我,就拉着我说:‘帮义姐出气,哼!他有什么了不起!’说着,硬把我拉到她的房门口,结果‘鬼见愁’一气之下便跑了……沉默了半晌,花明才黯然接道:但是义姐她却晕绝了。
整整两个时辰之后,她才醒过来……黑鹰接口说道:于是,你们姐弟俩,便要去找他,正好在楼下碰到了我,是不?花明看着他,说道:是的,多亏你兄台的仗义帮助,那时义姐她已陷入半神智不清了,要不是兄台你帮忙我,我一个人要照顾义姐,哪可能在龙虎会里找到他?轻叹一声,接着又说道:但万想不到‘鬼见愁’竟仍一跑了之,义姐疯狂追去,那时,忽地暴风雨袭来,等我赶去之时,只见义姐她又昏绝于地,却不见了鬼见愁的人影……黑鹰听完,沉思半晌,这才道:这就是了,照我猜测,‘鬼见愁’不愿见‘艳屠煞’,心中受了打击,失去理性,在暴风雨里狂奔,而致失足坠岩,‘艳屠煞’因赶不上他,伤心欲绝,而昏迷过去。
花明低首沉思了一会,道:照你这样推测有可能,一个人心灵受到打击,而致理性散失,而又在暴风雨中,失足坠崖不是不可能……神情转为悲伤,花明叹声道:可怜义姐她现在已爱成痴迷了……黑鹰问道:‘艳屠煞’现在怎么了?花明不胜悲伤道:她成天不说不笑,只呆睁着两只眼睛,她瘦得几乎不像人形,唉!黑鹰忽地脸上涌起一片歉疚之色,他低声道:说来这也该怪我。
话落花明大惊,不解的望着他,问道:这话从何说起?黑鹰苦笑道:花兄,当初你并没有把这个情形告诉我,我见‘艳屠煞’那副凄苦的模样,只以为是‘鬼见愁’用了她,所以当我们打听到他被‘龙虎会’掳去的时候,我们正想去营救,不想刚摸进‘龙虎会’,即见他进入一座楼阁去,那时我便也潜进去,‘艳屠煞’停在楼阁的一棵榕树上……他吞了一口口水,接着道:我方一进去,便见他正在调戏一个女人,我当时怒气万分,便用活激他……说到这,他忽改口道:哦,对了,花兄您大概不知道我和‘鬼见愁’之间的关系吧?花明诧异的摇摇头……眯了下星眸,黑鹰道:我和他之间的关系是很微妙,说是朋友,却曾交过手,仇人嘛,也谈不上,没深仇也没大恨。
但我们之间一旦相逢时,却常冷言相讽,每次都想动手,但鉴于一没深仇大恨,二来彼此武功相伯仲,一旦动起干戈,而致失却英名,那才划不来,所以每次我俩之间总是不了了之,关系十分奇怪而微妙……说到此处,他忽然望着花明道:花兄,我突然明白了,我想大概‘名’在作祟吧,老实说,我非常不服气‘鬼见愁’的名头比我响亮,而花兄你,不过一个文弱书生,我对你却颇有好感,只是因为您在江湖上名不见经传罢了。
花明诧异万分的望着他,良久,才缓缓说道:‘黑鹰’,恕小弟说句逆耳话,兄台这是嫉妒‘鬼见愁’,未免显得太小家子气了!猛一愣,似是料不到对方有此一言,但黑鹰随即哈哈一声道: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花兄言之有理,但不管如何说,只要‘鬼见愁’有生的一天,我‘黑鹰’和他较量高下的决心便一天不灭!脸色微微一变,花明道:那您为何愿意帮助他们团圆?黑鹰笑道:这两件事不能混为一谈,所谓桥归桥,路归路,这是两码子事,怎能扯在一起呢?帮助他和‘艳屠煞’重修旧好,所谓君子应成人之美,我‘黑鹰’理应当之,义不容辞;找他较量,是我‘黑鹰’一生中最大的愿望,这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
花明不以为然的摇摇头,道:那又何苦来哉?接着,转口道:这撇开不说,你到底用什么话激他?黑鹰停了一停,沉声道:我说‘艳屠煞’是我的女人……你……惊呼一声,花明怒声道:嘿鹰’,你是什么意思?耸一下肩,黑鹰苦笑道:其实我也没什么坏意,我只是看到他在调戏一个女人,想到我们辛辛苦苦找他,却见他这副模样,心中着实气不过,便不择言的说了这句话。
花明怒瞪他道:难怪他突然跑走了,你并没有告诉他义姐是来找他解释,当时你如果说了,他又怎会跑走呢?一顿,咬牙道:‘黑鹰’,你必须负全部的责任!摊了一双手,黑鹰道:这也不能全怪我啊,说起来,倒应该怪您花兄才对呢?一愣,花明讶道:这话又是怎么说?黑鹰沉声道:因为我不知道‘鬼见愁’和‘艳屠煞’之间的误会,我不过想气气他,万想不到他会相信,要是花兄当初把真象告诉我,那我再小人,也不致加油添醋乱开玩笑了,花兄,你说是不?想了一想,花明叹道:当时你我不认识,加之我见义姐模样,心急如焚,只想赶紧找到‘鬼见愁’,好加以解释,哪料到这么多呢?黑鹰凝声道:当然,我是避不了责任的,我‘黑鹰’素来敢做敢当,决不缩尾,我将尽我的全力寻找‘鬼见愁’的下落,交给‘艳屠煞’!花明悲伤道:万一‘鬼见愁’真的坠崖死了?浑身猛一震,黑鹰道:这也不过是推测而已,‘鬼见愁’横扫江湖群雄,睥睨武林,几番出入生死,皆化险为夷,哪能这般容易就死去呢?一顿,接口道:要是‘鬼见愁’真的死了,那就是天忌英才,我‘黑鹰’也将抱憾终身!沉默半晌,花明摇首道:事到如今,也只有尽力而为了,只是,可怜了我的义姐……眨眨眼,黑鹰说道:素闻‘鬼见愁’吃喝嫖赌,样样皆精,我想‘艳屠煞’,是恨他常到花街柳巷,拈花惹草,才闹感情纠纷的。
花明接口道:小弟也是这般想,要不然,义姐那次就不会故意拉我来气他了。
黑鹰耸了下肩道:‘艳屠煞’乃一绝色侠女,‘鬼见愁’未免太不知足了啊!花明说道:想想,我倒有点恨他了。
黑鹰侧了一下首,问道:我倒觉得奇怪,‘鬼见愁’和‘艳屠煞’在一起,已有好些年功夫,他怎不知道,‘艳屠煞’有个义弟呢?花明笑道:在下和义姐都是孤儿,从小就在一块,后来她练武,我从文,从此就分开了,一直没见面,就那次在洛阳楼正巧碰见的,就算‘鬼见愁’知道‘艳屠煞’有个义弟,但不曾相见,他又怎么知道是我呢?原来如此,这就难怪了。
黑鹰恍然的说了声,接着问道:花兄,你怎么也到武安来了?花明道:我是来找‘铁牛’陀敏寿的。
黑鹰眨眼道:那不是‘龙虎会’的会主吗?花明有事找他?听说那夜我们离开武安的时候,发生了变乱,结果‘龙虎会’一夜间垮台了,花兄怎么还找他?花明道:听说他们一帮人藏在姑乳山里,所以我就到这里来找他探听‘鬼见愁’逃出来后的下落。
黑鹰惊异道:‘鬼见愁’不是中了‘龙虎会’的美人计吗?那夜‘鬼见愁’找‘女煞星’刁艳红报复,正巧我们赶到,他才跑的,‘龙虎会’算是‘鬼见愁’的对头啦,花兄去向他们问人,岂不缘木求鱼,反受其害吗/花明笑了笑道:这小弟已调查得很清楚。
一顿,转口问道:‘黑鹰’,您是江湖豪杰,当然知道‘龙虎会’那晚所发生的变乱为何了?黑鹰道:江湖传言不一,有说‘龙虎会’自己窝里反,有说‘龙虎会’受到‘金鹰堂’控制,陀敏寿起而抗之,又有说‘龙虎会’实质是‘金鹰堂’的一部,因暗谋与塞外的‘血旗盟’入侵中原,瓜分武林,‘龙虎会’怒而起变……传说纷纭,莫衷一是。
花明道:依您兄台的看法呢?黑鹰想了一下,道:有人说‘金鹰堂’帮主‘血斧’和陀敏寿有过节,陀敏寿故意中伤他,我想这比较有可能性。
一顿,笑道:老实说,我也不敢肯定,我之所以到武安来,就是想探个究竟的。
稍稍一停,反问道:花兄,您的看法又如何呢?花明笑道:在下的看法和兄台就不一样了,依在下所调查的结果,‘金鹰堂’确实想谋略武林!此语一出,黑鹰猛的一震,问道:花兄,您是如何调查得来的?这姑且不言。
花明晃了晃手中的羽扇,道:陀敏寿因不满‘金鹰堂’吃里扒外,联络外人攻打中原武林,所以早就处心积虑生变,因感于本身武功平平,乃暗地网罗高手……黑鹰不待他说完,截口道:花兄,您是说‘鬼见愁’并非被抓去,而是被请去帮忙的?点点头,花明沉声道:是的,只因为那时我们赶了去,‘鬼见愁’受到打击,而下落不明,致使他们的计划没配合好,方致功亏一篑。
黑鹰啊了一声,眨眸道:这么说来,‘女煞星’是‘金鹰堂’的人,‘亡命客’和‘血旗盟’三千人马陆续入关,这些都是真有其事?花明道:不错,刁艳红早就是‘金鹰堂’的东护法,她是‘龙虎会’的监视人,‘亡命客’早就潜到‘龙虎会’了,‘血旗盟’也派出三千人马,化整为零,暗地要与‘龙虎会’会合,事情突变后,刁艳红和三四百名‘金鹰堂’的人分批潜回湘境‘金鹰堂’本部,而‘亡命客’和‘血旗盟’的三千人马也急急回到塞外,由于他们的行动保密,迅速,所以才瞒过了武林人士的耳目。
黑鹰道:这么说来,要不是陀敏寿那秃头,武林就要遭到一次空前浩劫了?花明道:是的,就因为他毅然挥竿起义,使江湖躲过一次血劫,但他自己本身的‘龙虎会’却垮了!‘金鹰堂’为了要混淆是非,故意散布谣言和陀敏寿有仇,使人误以为陀敏寿是中伤‘金鹰堂’,不相信陀敏寿所说‘金鹰堂’阴谋中原,‘金鹰堂’装得清白,故意不予辩解,使得陀敏寿变成无的放矢。
微一顿,接道:但‘金鹰堂’的计划被破坏,恨死了‘龙虎会’的余党,乃暗地派东护法‘女煞星’刁艳红和左卫主‘闪箭魂铃’到此,欲暗地杀尽‘龙虎会’中的残党。
黑鹰吃惊道:花兄,您所说的都是真的?用力点了一下头,花明道:有一字虚假,天诛地灭!黑鹰良久都说不出话来,眨眼扬眉瞪着花明,问道:花兄,您到底是什么人?花明似乎料不到黑鹰会有此一问,猛然愣住……突然,黑鹰蓦地转身向一座松林里张口喝道:什么人?出来!阿弥陀佛!一声洪亮的佛号扬起,接着走出一名身着袈裟,手捏念珠,胡眉皆白的老和尚……柳残阳《眨眼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