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皎洁的月光掩照下,邵真似乎也发现了她有点不对劲,连忙问道:琴姑娘,你怎在这儿?小琴仰脸道:怎么,你不欢迎吗?大大一愣。
邵真不解的道:我不懂你的意思?一抬眼,小琴瞪着他道:你想把我当柏毓彪一样糊弄吗?确确实实的愣住了,这没来由的话头,搅得邵真莫名其妙,有如丈二金刚摸不着脑瓜子……正当邵真发愣发呆,满腔疑惑之时,忽地传来一声轻唤:琴儿。
扭头一望,小琴惊喜至极的叫道:啊!娘,是您!邵真也转身瞧去,只见五尺外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个人,细看下,竟然是玉大夫!邵真着实吃惊,想不到这时候玉大夫居然会出现,忙不选举步前去。
小琴早就一个箭步跨了前去,欣喜万分的道:娘,您怎么也来了?恭谨的作了一揖,邵真恭声道:大夫。
玉大夫一身素罗淡裙,外罩浅灰色披风,头罩白色红缨帽,脸上神色却有些儿灰涩,她迅快的扫了一下邵真和小琴一眼,这才缓沉道:你们俩刚走,我便回家了,家中却发生了事,所以急急赶来,总算找到了你们……小琴吃惊道:娘,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吗?缓缓的点了一下头,玉大夫平静的道:是的,出了一件大事,琴儿,你得马上跟娘一道儿回家。
回家?惊愣非常,小琴急急道:娘,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您快说嘛,急死人了!面无表情的瞥了她一眼,玉大夫淡淡道:你别多问,先把马儿牵到山下去,娘的马匹也在那里,你在那儿等我,娘和吴少侠交待两句话,随后便去。
跨前一步,邵真一抱拳,说道:大夫……淡淡的扫视了他一下,玉大夫沉声道:吴少侠,你先别说话。
邵真只好住口不言,这突如其来的转变,使得他和小琴不仅诧异,而且茫然不知所措,小琴蠕了蠕嘴,张口说了一声:娘……一挥手,玉大夫短捷的说了一声:快去!小琴果然不敢违抗母命,她望了望玉大夫,又望了望邵真,才迈步走向了马厩……但邵真已先她一步进马厩,把马匹牵出来……两眼怪异的望着邵真,玉大夫近似冰冷的道:吴小侠,你留在这儿,让小女自个儿下去。
邵真本想坚持送小琴到山下去,但一见玉大夫表情严肃,只得依言把马缰交给小琴,小琴牵着马,张了张嘴,似想说什么,但又见玉大夫近似冷峻般的不言不语,也只得闭上了嘴。
她转而凝视着邵真,面露不舍之情,美眸浮上一层浅浅的泪光,那晶莹的泪水里似乎包含着一般无尽的情意,看得邵真心中为之一颤,连忙垂下目光。
轻扯嘴角,小琴微颤着声音道:吴兄,你到洛阳办完事情会不会来看我?邵真用力的点了一下头,含笑回道:会的,一定会!悲凄的脸上浮上一丝笑容,小琴哀怨的望了他一眼,这才牵着坐骑,缓缓抬步走去可是,每走几步路,她便回过头来望邵真一次,直到下了阶梯,才见她转身弹泪,没去身影心头怪难受的,邵真目送着她远去的身影,心中有一股若有所失的情绪……玉大夫始终不发一言,见邵真和小琴的依依不舍样,面上表情千变万化,阴暗不定……邵真仍兀立着,他不自觉的在想,小琴方才说些令他莫明其妙的语,显然是在生自己什么气似的,可是一旦分别时,离愁别绪却溢于言表,两相对照,令他奇怪不解……凝视着邵真,玉大夫突然开口道:吴少侠,你是不是爱上小女?猛的一愣,邵真显是料不到会有这一问,但他马上一摇头,淡淡道:没有。
像是要看穿他的心底,玉大夫凝住了他片刻,又道:你说实话。
邵真凝了一会,平静的道:琴姑娘丽质天生,娇柔妩媚,在下荣幸和她相处了有百来日之久,时间是情感的培育良剂,再且琴姑娘对在下有治病之恩,恁心而论,在下多少有点……神情一动,王大夫截口道:这么说来,你是爱上小琴她了?不,在下对琴姑娘只是有敬慕之心罢了。
缓缓的摇摇头,邵真道。
脸上流露着不解之色,玉大夫道:这有什么不同呢?邵真缓缓的说道:琴姑娘医我眼疾,三个多月来,废寝忘食,对在下悉心治疗,无微不至,在下感激她,在下与她相处三月之久,人孰无情?如果说在下对琴姑娘没有一丝爱慕之心,那未免太矫情了!一停顿,接着又道:在下不愿做假的说,我是爱琴姑娘……神色一变,玉大夫脱口道:你当真爱她?是的,我爱她。
轻点了一下首,邵真缓沉的道:但那仅只是人与人之间的爱,并非男女间的爱,她有恩与我,所以我爱她,她是我的朋友,所以我爱她。
总之,我对琴姑娘的爱,不是占有,更不是情欲!人与人之间本来就该互爱,不是吗?定定的望着他,玉大夫停了有片刻,才缓声道:你是成熟的。
抱了一拳,邵真倾前身子,恭谨道:敢问大夫,您要说的就是指这么?可以这么说。
轻点螓首,王大夫仰望着明月,像是哺哺的自语道:时间是感情的培育良剂,我怎么疏忽了这点呢?邵真有点茫然,事实上,打从他见到玉大夫的时候,便觉得有很多的事情令他迷惑不解,他觉得玉大夫很神秘,尤其她突然出现在这里命小琴回去,又对自己说了这些话,更令邵真感到不明白,他隐隐觉得,玉大夫是专程为着某种事情而来的!玉大夫抬眼道:可是,终究是太慢了,小琴她对你却动了真情!一震,邵真忙道:没有这事,我和琴姑娘之间是纯洁的!苦涩的笑了笑,玉大夫道:知女莫若母,吴少侠,自你们离家后,我就一直跟着你们,小琴的一举一动,我看得清清楚楚……大感诧异,邵真道:大夫,您一直跟着我们?这是为什么?微微叹了口气,玉大夫缓缓说道:我不该让她医你的双眼的,那么你们就不会有这样接近的机会,可是当我想到这点时,匆匆赶回来,你们已离家出发,我随即追踪你们,本想立即叫小琴回来的,但我忽然又想,何不暗地里看看你们是否真发生了感情……邵真怔怔的望着她,他对玉大夫更加的不了解了,面上露着怪异的神色,玉大夫接着道:果真,小琴爱上你了,这不是我所希望看到的……邵真连忙截口否认道:没有!琴姑娘根本没说过爱我!苦涩一笑,玉大夫有些迷惘的摇了摇头,说道:爱,有时候是不需要用语言表达的。
你看不出她对你凝视时的眼神,说话时的神情么?那在说明了她对你的爱!轻颤了一下身子,邵真垂下了头,眯着眼。
他不能否认她说的是事实,他虽然感觉到,但一直不愿意去承认它,想不到玉大夫却为他直说出来了!抬起脸庞,玉大夫仰望着穹苍,声调迷惘的道:自小就娇纵了她,才养成今日她强做,和近似怪僻的性情,她占有欲强,凡是她要的,一定要得到,既然她爱你,就决不死心!唉……苍天,你又在玩弄人了吗?迷惑的望着她,邵真用力的闭了闭眼,他压根儿不明白王大夫在说些什么,怯怯的,他道:大夫,说真的,我有很多不了解……你会了解的!凄苦的一笑,玉大夫望着邵真道:只是不是现在罢了。
俯首沉思了半晌,一丝讶异掠过了邵真的眉宇,他抬眼道:大夫,您跟着我们一日之久,显然,您说家中发生事情,这……这当然不是真的。
玉大夫接口道:这只不过是要使小琴离开你的权宜之计罢了,免得使她愈陷愈深,终至不能自拔,否则日后的后果就不是你所想的了!不是吗!轻哦一声,眉宇间的那丝讶异遂渐变成了迷惘,眯着眼,邵真抖了一下喉结,低声道:我依旧不太愿意相信这是事实,大夫,您为什么不再多观察些时日呢?迅速的瞥了他一眼,玉大夫淡淡的道:你这番话,恐怕是言不由衷吧!仰首凝视着远处,接着道:知女莫若母,我的观察是八九不离十,决没有错!方才我如果不及时现身,可能就把事情弄得很糟了……微扬眉梢,邵真截口说道:怎么讲?转首望着他片刻,王大夫缓慢的说道:方才‘黄蔷薇’与你说话,她一直躲隐在树上,待‘黄蔷薇走后,她已经向你表示了她的不高兴,不是么?神情一震,邵真至此才恍然大悟,原来小琴对自己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儿,那就是吃醋哩!邵真微张着嘴,他感到吃惊,但也感到好笑,小琴她想到哪儿去了?玉大夫一直注视着他的表情,她停了片刻,才又道:我说过,她占有钦强,她已很明显的要向你表示她的不高兴,她的嫉妒,我如果不出现,你岂非要感到难堪吗?这是实话,邵真知道小琴已对自己动情,而自己也曾为这迷惘,傍模过,但总觉得那并不是一个迫切的问题,还用不着去劳神费思,他总以为小琴对自己的情意不过是在萌芽阶段罢了,又怎么想到她是如此的强烈呢?轻轻喟叹一声,玉大夫流露着痛苦不堪的神色,她颤哑道:这不能怪她,是我养成了她这种性情,我应当及早想到的,我应当防范你们的接近,唉!我……垂眼思索了一会,眼神里含着不解,邵真低声道:大夫,我有一句话可以问么?望着他,轻点了一下螓首,玉大夫没开口。
用舌尖润了一下冻干的唇角,邵真沉声道:大夫,您是不愿意琴姑娘和在下接近是么?我是说假如我也爱琴姑娘的话。
眯了一下眼角,玉大夫的脸上漾起了一阵令人难以察觉的神色,她用力的一点头,道:是的!我反对你们之间有任何的感情发生!心头浮起了一丝异样的感觉,邵真垂下眉睫低声道:是的,在下不过是个身世如谜,前途茫茫,无所定向的人,自是不敢有高攀琴姑娘的妄想……抬起眼光,邵真又道:方才在下对大夫所说的话,句句属实,在下对琴姑娘决没有有动一丝非份之心,请大夫相信在下。
凝视着他好半晌,玉大夫令人难以发觉的叹息一声,简短的说了一声:我知道。
旋即接道:但你千万别误会,并不是我对你有所轻视……轻轻一叹,玉大夫黯然神伤的又道:反正,日后你或许会知道的。
这话,又浇了邵真满头雾水,他总觉得她有时候所说的话并不能使他了解,他用疑惑的眼神,望了望了玉大夫,张口欲言……玉大夫却淡淡一笑,先他开口道:吴少侠,看来你的眼睛已完全没有问题了吧?双手抱拳,邵真连忙恭敬施礼道:这都是大夫您的恩典,在下毕生难忘,请受一拜。
微一回礼,玉大夫平静的说道:我感到抱歉,我本来答应帮你回复记忆的……眨眨眼,邵真截口道:大夫不是说到洛阳去找‘女华陀’就可以了么?是的脸上漾起一阵怪异之色,玉大夫眼望他处,徐徐说道:事实上,据老身的观察判断,你如果想要恢复你从前的记忆,只要此去洛阳,必能碰见你昔时的朋友,便能使你想起从前的事儿来了,这并不需要用药物来治疗。
神情一震,邵真大喜,道:真的么?轻点螓首,玉大夫平淡的道:我想是不会错的。
邵真紧接着道:如此说,‘女华陀’就是我的朋友了?这……脸色忽地一变,玉大夫张口吐了一声便停顿下来,但旋即淡淡一笑,平静的道:不,我是说如果你找到了你昔日的朋友,而仍然不能恢复记忆的话,你最后再去找‘女华陀’。
凝神听着,邵真问道:‘女华陀’一定能使在下恢复么?面无表情的点了下头,玉大夫道:我想是的。
转了一下眸子,邵真面露不解的神色道:大夫您说只要碰见我从前的朋友,便能恢复记忆,不需要用药物治疗,那‘女华陀’既不是我的朋友,又不用药物治疗,那她如何使我恢复记忆呢?一窒,玉大夫唔了两声,似答不上话来,但随即道:这你勿庸操心,到时你便知道。
轻轻一顿,岔开话题道:还有什么问题吗?邵真想了一下道:我如何找到我的朋友呢?即使我找到了我的朋友,我丧失记忆又怎么知道谁是我的朋友呢?沉默了半晌,玉大夫才徐徐道:我的意思是说,只要遇到你从前所认识的人,当然啦,这你认识的人不是泛泛的认识,而是有很深刻的知交,你一见到他,自然而然的会使你想起从前的事来了。
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邵真摇了一下头,轻声道:大夫,我……不等他说完,玉大夫截口道: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邵真连忙道:大夫,你是不是认识在下的朋友?一怔,玉大夫道:没有啊,我什么时候说的?邵真道:那您怎么知道我的朋友在洛阳呢?一窒,玉大夫哦哦了两声,才道:依我的观察,你的举止,口语的一切,都充分显露了你是江湖上跑得很久的人。
而洛阳是中原首善之区,更也是武林人物荟萃之地,你此行前往洛阳,相信能碰上你从前的朋友,要不然,你也可以在洛阳找到‘女华陀’,不是么?原来如此,我明白了邵真恍然大悟道。
玉大夫道:我们谈得不少的时候了,小琴可能早就等得不耐烦啦,我想就此和吴少侠别过!说着微微一欠身子。
邵真连忙躬身回礼,恭谨道:恕在下不能运送大夫。
一抬头,已见玉大夫的身影,直飘而去……远处,隐隐传来她的话声:你勿须再来看小琴,我们回去后立刻搬离……语声渐去渐运,终至不闻……柳残阳《眨眼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