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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密林猎杀

2025-03-30 07:35:41

四明三千里,朝起赤城霞。

日也红光散,分辉照雪崖。

一餐咽琼液,五内发金沙。

举手何所得?青龙白虎车。

颜北辰和李色尘及另七名奴兵听见了陈云临死前的惨叫声,心中虽然愤怒,却也顾不得回头去看,利用这短暂时间往茂林方向狂奔,他们虽进了林中却好像无头苍蝇般乱钻。

颜北辰凭着己身丰富的游击战经验,边跑边叫道:这片茂林不过数亩地而已,外围有秦兵布阵,千万不可跑过头,否则会被击杀!大家现在可以集合在一起,以中央带为防守据点,免得被个个击破!大家以颜北辰马首是瞻深入茂林,天空虽然万里无云阳光普照,但林中显得阴暗不明,却有利于藏身。

他们首尾相连,免得分散,颜北辰望见远处密林中居然有一片阳光射入,立作判断,拉着李色尘的左手,率众急奔而去。

他们看见了一片刚被砍代过的树木,大约十丈方圆,阳光充足,地面留有光秃秃的树根以及横七竖八倒地的树干,分明就是最理想的游击场地。

颜北辰一脸惊喜地叫道:天助我也!随即命令众人准备较粗的树枝当武器,指挥众人以三个人为一伍,藏匿于这片阳光充足的空间外围,采敌明我暗的偷袭战略。

颜北辰和李色尘及杨敬为一伍,藏匿在高地阴暗处,居高临下可以完全窥伺敌踪。

李色尘突然眉头一蹙,痛苦地轻吟出声,并用右掌一直去搓揉整只左臂,身旁的颜北辰立刻制止,低声道:怎么了?是否方才拉着你跑给弄伤了?在这种要命的节骨眼,可别弄出任何声音来,否则会成为敌方狙击的目标……李色尘只有攒额蹙眉地苦笑没有回话,使得颜北辰更为关心,伸手就要去抚摸其左臂,岂料李色尘惊喝一声迅速地用右掌制止,并把左臂移开道:别碰!这会要人命的!这一语只关的话,却没有人听得懂。

颜北辰被他这么紧张地一喝,不由吓了一跳急忙收手。

杨敬嘘声道:臭小子!你再叫下去……让敌方听见了,真的会要人命!颜北辰看见李色尘露出袖外的左手,本是古铜的肤色,已转变成雪白如玉的颜色,而五指好像失控般不断地弹动弯曲,如同要去拿捏什么东西一样。

颜北辰眼神里露出怜悯哀伤之色,道:小李,你左手真的有毛病!等会儿拚命的时候……你可要好自为之了!杨敬也看到了这种怪异现象,便判定李色尘确实失去了左臂的力量,战斗力当然会减半,若强行迎敌只有送命的份,便轻拍其肩,叹声道:小李,一有敌况,你别出来,就躲在这里,若是被搜捕到了再说,反正那个姓嫪的屠夫,已经下令要最后一个杀你的……李色尘心想大家都一样在生死关头,而自己却被两人呵护着,这份情谊令人感动,便忍不住轻叹一声,开口道:小弟恭敬不如从命!但这片被砍伐出来的十丈方圆空地,实在事出突兀……两位大哥先静观其变……因为有另一批刺客藏匿在附近,可能是来谋刺嫪每吧?颜北辰和杨敬闻言先是一呆,转而面面相觑,颜北辰忙回头对着李色尘问道:小李!莫非你是神仙?居然能臆测出树林中有刺客欲谋杀那个姓嫪的屠夫?如果是这样倒好!咱们就隔山观虎斗,反正挨到落日就可以免去一死了!杨敬甚至抬头环顾四周,却什么也没看见,另外藏匿于二处的弟兄们,也随着探头挥手表示尚无敌况。

小老弟!你不会是开玩笑吧?我看你是给吓呆了产生幻觉吧?这十丈方圆根本看不见有外人的动静?李色尘只眼诡异一闪即隐,却抿嘴吃笑道:我的这只左臂能预测危机,信不信由你!咱们已被另一批人给盯住了,但他们的目标不是咱们……等会儿必有一场好戏要开锣喽!杨敬及颜北辰当然嗤之以鼻,根本不理会李色尘如此的荒谬说法。

右前方林中忽然传出了嫪每的声音,令藏匿中的奴兵大气不敢出。

怪哉!谁把这片茂林给砍伐得精光了?让我失去静伏不动,猎杀的乐趣!嫪每抖动肥躯从林中阔步而出,朱松率领九名同门弟兄环护于四周,只见领队前导的朱松突然高举只臂,制止所有人继续前行,停在原地。

他先侧耳倾听一番,随即一脸赤红地凝劲迸出白色气机流转全身,继而气机如烟迅速往四方扩散而去,令人感觉他的内元深厚已臻化境,绝非泛泛之辈。

片晌,朱松沉吟一声随即收功,并指点着三个方向,正是奴兵藏匿的地点道:嫪大人!只要不是死人,属下都可以在十丈方圆内测得那些奴兵的体温,请问您要往哪处先行开刀?嫪每闻言大喜,随意地指着一个方向,正是颜北辰、杨敬、李色尘的藏匿处,想不到朱松居然有这份测人体温的玄奇功力,令所有奴兵惊骇欲绝,慌然失措!朱松率领二名弟兄各持一柄青铜宝剑,杀气腾腾地走到颜、杨、李三人藏匿地点的正前方三丈距离。

这股无形凌厉杀气的压力,使得颜、杨两人再也按捺不住,蠢蠹欲动;当他们即将要现身迎敌之际,却被李色尘瞬间伸手从背后点住了穴道,二人同时颓然倒地。

颜北辰和杨敬已经不能出声讲话,却用焦急的眼神瞪着李色尘,只见他仍然一脸嘻笑不语的神态,好像不把生死当回事。

李色尘低下头来附在两人的脑袋中间,轻声若蚊蚋道:两位大哥太心急了!我早就说过嫪每会遇刺,你们若现在闯出去必定送命;暂且静待敌方鹬蚌相争,咱们才能坐收渔翁之利,我若骗你们就是龟儿子!颜北辰及杨敬皆露出惊恐与怀疑的眼神,并且快速地眨眼睛暗示李色尘赶快解开穴道,好让他们连袂迎敌,总比在此静静地等死要强。

朱松和两名同门已经逼近了仅余一丈间距,就在这要命时刻——惊见朱松与二名同门师弟,横跨过倒地巨树,刹那间草屑泥土飞扬,激射出三股明晃剑芒,快若闪电地偷袭他们的背部。

朱松只因凝神专注前方的猎物,虽然刹那间感应出背后有异响传至,却料不到竟有刺客掘地暗藏其中陡然现身偷袭,只觉背部一凉,瞬间一个懒驴打滚,方保住性命。

虽暂时保住老命,但是背部已被割开一道皮肉翻卷的尺来长伤口,鲜血渗湿了大半身;然而他的两名师弟就没有这么幸运,已被当场腰斩,死状极惨。

李色尘看见三名蒙面刺客从地洞中跃出来,猝然狙击得手,才将颜北辰和杨敬解开穴道,要他们一同观看战局。

朱松脸色煞白,鲜血不断沿着后背滴落,可见其伤势严重,但他居然悍不畏死地挥剑攻击三名蒙面刺客,一时间兵器交鸣,战成了一团。

突然间,一个个蒙面刺客从地面冒了出来,居然有三十余人之多,齐齐喝杀连天冲向嫪每落身处。

约有一半的刺客从其后包抄,不让他再钻进密林走回头路,寻求救援;另一半随即与他的七名随扈展开激斗。

从这批刺客的剑法和轻功身法看来,实在不亚于杂家门派的随扈游侠儿,可见这次谋刺嫪每的行动,势在必得。

杨敬看见丈外受伤的朱松被三名刺客围杀,正险象环生,大感兴奋,对颜北辰道:颜兄!那个姓朱的刚才残杀了陈云,咱们快捡起地上的弃剑,过去替陈云报仇!打这条落水狗……话还没有讲完,杨敬立即冲将出去,颜北辰连阻止都来不及了,气急败坏地惊叫道:别去!这批蒙面刺客个个武功高强,又不知是何方神圣,人家可不会领你的情,说不定连你都杀!颜北辰说罢,转向李色尘告诫道:小李!你躲在这里别出来,我要出去支援杨敬,以防有失!李色尘右掌搓揉了一下左臂,随即一指另二个同伴的藏匿处,叹然道:颜大哥!你快集合那六位同乡吧!他们即将被三名蒙面刺客追杀,咱们以后如果想过好日子,必须先营救姓嫪的屠夫,否则他死了,咱们也会被灭口……话音旋落,颜北辰即见前方一名刺客转身攻击杨敬,刺客不到三招之间便将杨敬逼得手脚慌乱,再不出去抢救,恐怕不出十招就会被杀死了。

颜北辰呼出一声高亢哨音,两处藏匿的六名同伴闻声立即边战边往这里集结奔至,他当下也顾不了李色尘,便抡起树棍急忙掠身而去,支援危危殆矣的杨敬,加入战局,却被一名刺客阻挡,立刻陷入胶着苦战,也无法脱身了。

李色尘看见一名刺客好像对朱松尚有几分畏惧,居然忽疾忽缓地出招,采游斗方式去缠住他受伤严重的身体,目的是要他气血流尽,好施展雷霆一击搏杀之。

颜北辰和杨敬却各为一名刺客施展快攻杀得喘不过气来,显得左支右绌,狼狈不甚。

两人刻下才明白敌人所施展的一招一式,皆是气势磅砖的剑法,不但攻守兼备,而且招招凌厉暗含杀着,并非只是战场勇士的搏击之术而已。

嫪每在五丈外的战况更为激烈,他虽有七名武功高强的随扈守护着,但经十八名刺客轮番抢攻,已然个个剑伤累累,并且外围尚有一批围堵的刺客正在虎视眈眈地想要他的命,所以战况十分危急。

六名奴兵皆持树棍,哪是铜剑的对手,也被三名刺客追杀得团团转,全往颜北辰和杨敬的战局中集结靠拢,李色尘一看就知敌方采撒网的战略,好对这批奴兵一网打尽。

李色尘已知无法再迟疑片刻,否则嫪每及游侠儿和己方的奴兵就会被敌方屠杀殆尽,却也不想轻易暴露身分,立即从怀中取出黑布头罩蒙面,褪下奴兵的灰黑皂衣,只着一件鹿皮无袖背心,展露出古铜色的强壮右臂和雪白晶莹的左臂,令人感觉十分的诡异及醒目。

李色尘浑身凝劲,居然从毛孔中窜出白色气丝,化为流光回旋裹体,瞬间施展闪灵追星身法,化成一股淡若轻烟的影子飘忽而出。

颜北辰和杨敬正被二名刺客以手中的青铜剑迫得毫无招架之力,眼见就要命丧剑下,突来一阵强风吹袭而至,而且在极快的风速之中,现出一团白色氤氲,朝二名刺客袭卷而去。

二名刺客本是高举着三尺明晃铜剑,正要斩杀已仆倒在地的颜北辰和杨敬,怎料突然感觉心口处一凉,立现一个拳头大小的孔洞,刹那间鲜血如注,浑身所有的力量也随之流逝。

这二名刺客低头看见自己的胸膛出现了一个洞,随着激喷的血液,蹦弹出一颗鲜活心脏,虽掉落地面,却仍然活蹦乱跳,而他们两人已脸色发青,大吼一声,颓然倒地气绝。

两名刺客如此诡异的死法,教颜北辰和杨敬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离开险地。

这团白雾,又掠至与朱松厮杀中的那名刺客背后旋迭不去,这名刺客虽然看见了同伴死状奇惨,却不信邪地回剑刺进雾团之中。

锵!刺客惊呼一声连忙暴退数步,手中握着的那柄青铜剑,已断成两载。

朱松惊见从雾团里倏地伸出一只手,指头根根如玉,指端上均长有一只尺来长的指甲,锐利如刃,轻易便绞断了青铜剑。

朱松见机不可失,当下挥剑斩断那名刺客的头颅。

那团白雾又转动至正追杀六名奴兵的三名刺客背后,迅速地环绕一匝,只见三名刺客同样落得心脏落地的惨状。

白雾回旋腾空而起,若长虹射日般横过五丈距离,穿过二十余名蒙面刺客的重围;所经之处,刺客一一毙命。

嫪每仅为二名尚未战死的杂家高手守护着,正陷入苦战,危如风中之烛时,见这团白雾从天而降,一落地彷若妖魅飘忽,逢人就杀,迫得所有刺客慌了阵脚,立即嘶声叫道:快救我!刺客首脑长得高大魁梧,立即高举手中青铜长剑,指挥残余的十四名刺客集结在一起,在他后方形成七人一组的交叉队形,与那团气势凌人的旋转白雾对峙,以免被个个击破。

嫪每及两名杂家高手庆幸浩劫余生,全躲在白雾团的后面,如释重负略作喘息。

颜北辰和杨敬死里逃生,不得不先摒除陈云被残杀的阴影,两人扶着受伤严重的朱松,并带领另六名奴兵同袍来与嫪每会合。

他们皆知若无这神秘的绝顶高手出面营救,面对这批纪律严谨的残暴刺客,实在很难存活下来。

依仗着亲兄权势,一向平步青云的嫪每,刻下更能体会出战场的无情杀戮,以及生命的可贵,生死根本没有贵贱之分。

本是以猎杀别人为游戏的嫪每,却怎么也想不到如今竟会成为别人的猎物,已然惊吓得只腿发软,为两名游侠儿撑扶着肥躯。

旋转中的白雾,瞬间停止。

李色尘虽蒙着脸现身,但其魁梧体形,令人印象深刻,尤其那只雪白如玉的左臂上大张的魔爪,如刃五指沾满了血迹,正不断地蠕动,好似能在刹那间主宰一个人的生命,教所有人等见之心惊胆颤,一时间无法移开恐惧的眼神。

刺客首领惊魂未定,色厉内荏道:你到底是人……是妖?是魔?放眼天下哪有不畏兵器而如此高绝玄妙的武功?你那左臂就如一只魔界来的‘玉魔手’!你从何而来?为何强行出头保护这姓嫪的屠夫!玉魔手的字号确实响亮!嫪每急忙抢说道:玉魔手尊驾!不论你从什么天境或魔界来,若助我脱困,定能让你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任何条件由你开,快杀了这群刺客!李色尘凝气压缩嗓音,低沉沙哑道:善待这批奴兵!以后取消残忍的猎人游戏,否则我的‘玉魔手’定不轻饶!嫪每吓得不停点头,岂敢不遵。

朱松较为理智,打岔道:‘玉魔手’尊驾,这批刺客所施展的武功,全是‘法家’门派绝学,他们有攻敌不克,宁死不屈的残暴死士教条,毫无妥协的余地;您若不杀光他们,他们就会誓死反扑,并且一辈子缠着您至死方休!李色尘又故意压低嗓子沙哑道:我知道!这批蒙面刺客,人人死抱着‘法家’的森严教条,认为效忠门主而战死,远比投降来得光荣,是一批骠悍的忠贞死士!嫪每听出了端倪,惊讶道:这怎么可能?‘法家’钜子韩非已被大王下狱,其门派弟子居然不去劫狱救主,反而在此伐林布局,想坑杀我?刺客首领忽地掀开头罩露出真面目,一旁的同门惊骇制止道:丁大哥千万不可!您自露真面目已犯门规……若不被处死也得毁容谢罪!首领丁丰掀开头罩丢弃一旁,冷然道:嫪每,那名被捕下狱的法家门主韩非只是替身!你是本门‘猎首’计画的目标之一。

我抱定一死的决心,请求与‘玉魔手’面对面堂而皇之一战!我以当今武林十大家之一——‘法家’勇士的身分求战,不论对方是鬼门、妖门、邪门、魔门,四大邪魔外道的掌门人亲临,都得依江湖规矩应战,并且遵守勇士临终前的遗言!嫪每闻言大惊失色,朱松却平静道:不错!听说贵派掌门人韩非的武功已达半仙之流,并且名列当今先天辈十大高手之三!一位武学已超然潜晋化境之人,必能勘破生死玄关,岂会恋眷世间一切名利?所以那名假韩非的替身,一定是韩王派来迷惑大王的奸细!丁丰并不理会朱松,面对着李色尘冷漠道:我等乃奉门主特使的密令‘是非牌’行事!不干预任何政治,‘玉魔手’阁下也该露出真面目,且自报门派,来尊重我的死志!李色尘习惯性地摸抚左臂玉魔手,令所有人等误以为他生性残忍,又要大开杀戒,必属邪魔外道的四大门派之一,气氛为之肃杀寒霜。

怎料李色尘平伸左臂弹动魔爪锵然刺耳,冷笑道:我就是我!管你当今十大家的门派或者邪魔外道,只要惹我‘玉魔手’生气,必定满门抄斩!看你姓丁的明知不是我的敌手,却敢单独叫阵送死,光凭你这份勇气情操,我就听听你有何遗言!丁丰抱拳握柄倒持长剑,表示勇士的崇高敬意肃容道:您并非邪魔外道的一份子,且可以看得出来是位君子,在下的遗言就是当场放了‘法家’的所有刺客,由我来抵命!嫪每慌然脱口道:万万使不得!这是纵虎归山!李色尘怒目狠瞪嫪每一眼,吓得他慌张垂头,抖颤着肥躯,收钦起嚣张气焰,李色尘这才满意地开口道:这里由我作主!那十四名刺客可以离开了,但我不保证包围在林外的重兵,不会杀了他们,尔等就各安天命吧!十四名蒙面刺客个个眼神露出敬意,齐向丁丰作揖施礼,随即转身飞奔离去。

丁丰一脸凝重,只掌紧握住剑柄,缓缓地将剑尖斜点在右足前端的地面上,左足同时往后一移,让人看起来,他整个身体就如弦上紧绷待发的箭矢,他沉声道:玉魔手!这是‘法家’剑法绝学之一,攻守俱备的‘蛰龙玄剑’,来领教你玄妙的‘玉魔手’绝招!朱松闻言惊呼道:这是‘法家’之‘灵修者’玉石俱焚的杀着,是一种启用魂魄出窍御使剑气的绝招!丁丰灵修者的身分被朱松喝破,不由为之一呆,忙收敛心神凝视李色尘,只见李色尘随意地只掌一摊,伫立着的懒洋洋姿态中,随处皆是可攻击的空门,却也随处皆是虚无般的空洞;仿彿一座虚无小乾坤,令人根本不知从何下手。

丁丰见况已然额头冒汗,注视着李色尘脸上的表情,发现其只眼迸射出一种非常怪异的芒采;那不是自悲,不是恐惧,而是怜悯!丁丰大感惴惴,但其施展法家绝学的蛰龙玄剑雄姿,就如出鞘利刃、离弦之箭,已难收招。

一个是随意融入空间化无,一个是凝劲若磐蓄势待发,一大虚、一小实;一无为、一有为,相差何止千里。

就连武功平平的其他奴兵,也感受出两人气势的不同,确有天壤之别,那个丁丰是输定了!武功平平的奴兵尚且如此,更遑论武功高绝的朱松,也看出李色尘摆出了如此虚无大度的迎敌态势,霍然之间好像忘了身受重伤,整个人亢奋莫名地当场自我举剑比划起来。

朱松为李色尘那玉魔手,彷若乾坤轮转、五行相生相克的玄妙变化所摄,将其当成是练武的最佳对象,已至忘我的境界。

一阵啸声,从丁丰嘴里暴响出来,啸音直冲天际,好像透出灵修者一股历经极端苦行修练之后,反而呈现平静澄澈的心境。

啸音未落,满天眩目的光点剑雨,彷若垫龙出洞之态,已铺天盖地袭卷李色尘而去。

李色尘左臂魔掌玉指指甲如刃,瞬间交互绞动,化出气丝光芒若球茧般滚动;他施展闪灵追星极臻身法,化身为一股似有若无的轻烟,在漫天盘飞的龙形剑气之间,以鬼魅般的速度移动;手中撑高而起的光茧,膨胀得愈来愈大彷如龙珠,正引诱着飞龙来追逐一般。

龙形剑气追逐龙珠所过之处,粉碎地面上杂陈纵横的巨木,树屑纷飞中,更衬托出龙形气剑腾云驾雾的神采,令一旁观战之人,不得不再迫退丈余,以免遭到池鱼之殃。

所有人的眼光全注视在那颗光沱沱的龙珠上,也惊叹那股凌厉无比的蜿蜒龙形剑气,竟然是出自法家绝学,能以魂魄出窍御气而行的蛰龙玄剑,这种与敌同归于尽的杀着,确实具有横扫千军的威力。

说时迟,那时快,不过几个数息之间——那颗光沱沱的龙珠,已然贯进丁丰的胸膛,一颗还活跳跳的心脏蹦弹而出,随后抢珠而来的剑气,刹那间吞噬了丁丰的肉体,化为一蓬漫天血雨随着漫天树屑纷落。

丁丰尸骨无存,但却也看不见头戴蒙面罩的李色尘了。

一切归于静谧,唯有观战者的混浊粗重呼吸,点缀在这片宁静空间。

朱松率先惊醒过来,扬声道:可怕的法家‘灵修者’!但更厉害的是‘玉魔手’,咦……人呢?嫪每闻言惊叫道:是啊!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大家分头快找!颜北辰、杨敬与其他奴兵,急忙奔至五丈之外方才李色尘的藏身处,但是现场巨树碎屑到处都是,已经乱了位置,只能朝着大概的方向去找,还得费点时间。

嫪每拉着朱松的衣袖忙问道:你的伤势要紧吗?朱松脸色苍白回答道:大人!还要不了我的命,只是流血过多需要时间来调养。

嫪每一脸后悔道:以后不玩这种猎人游戏了!你认为那位‘玉魔手’是何许人也?他若能替嫪家效命,不啻如虎添翼!我出再多的钱财,也要聘此人为‘客卿’!朱松眼神诡异一闪道:启禀嫪大人!稍安勿躁,刚才‘玉魔手’蒙面现身时,您可曾注意到他足下所穿的破鞋子?嫪每回想一下,恍然大悟,一脸喜颤颤地举掌击额大叫道:着呀!那只破鞋正是奴兵所穿的……这么说来!‘玉魔手’就是这九个奴兵之一喽?但方才只来了八个人,你的意思是……朱松一脸肯定地点头,嫪每乐在心中,笑在嘴上又问道:你有何好方法,可以聘得这位绝世高手?朱松沉默一下作揖道:像这种世外高人,平常韬光养晦,最不喜欢被人发现,否则怎会隐于物质缺乏的‘降国村’?若被当面揭穿其身分,就会立即飘逸而隐,再也找不到人了!嫪每频频点头,立下决定道:好!咱们先稳着,莫要打草惊蛇!我就先行对这批奴兵封赏示恩,等会儿你叫他们擦去脸上的五花彩绘,先认对了人,再慢慢地对他加以笼络,什么条件我都会答应!朱松点头又道:这件事行动要快!我必须禀告吕丞相,您那边也该告知您的亲兄‘长信侯’,相信这位绝世高人的出现,不久就会传到他们的耳中,如果在咱们国内让人捷足先登,陨失可就大了!嫪每同意他的意见连声称好,望见颜北辰和杨敬两人拥着李色尘和六名奴兵会合快步前来,看李色尘的身高体态确实与神秘的玉魔手相仿,心中更为笃定是他了!却料不到如此的年轻?嫪每求才心切,连忙向李色尘作揖袂地,一派毕敬毕敬的神态道:您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人……嫪每的话才说一半,其身后的朱松忙轻扯他的衣服……他忽来这种肃然谦恭的神态,大反其平常的跋扈态度,令所有奴兵受宠若惊,吓得慌忙匐匍地面。

嫪每也发觉失态,随即挺起背脊,肃容挥袖道:尔等起来回话!颜北辰率领奴兵起身,李色尘看见自己只足所穿的破鞋子,心中窃笑这个嫪每并不笨,也看出了端倪,因为这是自己故留的破绽。

嫪每从鞶囊中取出一条半镒(一镒:二十四两)黄金,亲手递给李色尘,并且故意亲切地握其左手交付,发现只不过是一般人的手掌而已,不以为意道:那位隐世高人‘玉魔手’救了我!让我体会出人命的可贵,往后不再以猎人为乐,这半镒金条请你交给丧命同伴的家属做为抚恤金。

半镒黄金对一名奴兵来说,根本是遥不可及的宝贝。

李色尘却将金条随意地交给了颜北辰,外人看来,这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颜北辰连忙作揖打圆场道:他叫李色尘!因年轻不懂事,请嫪大人千万别见怪。

抚恤金之事,小的一定会送到,并传达您的善意。

嫪每眼睛一亮,异采频闪,笑容可掬道:嗯,李‘色臣’?很奇怪的名字……也就是在美人的裙下做不二之臣喽!这位小兄弟刚才出面接过黄金盘的勇气可佳,颇得我的激赏,不知是何方人氏?李色尘心知肚明嫪每是藉机攀交情,故作惶恐道:  小人是战乱中的孤儿!此‘尘’非彼‘臣’也!颜北辰和杨敬及其他奴兵皆惊讶嫪每为何会如此关爱李色尘?但不敢多问,而颜北辰还怕他会讲错话引来杀身之祸,随即朝嫪每作揖打岔道:小李平时在村内游荡,为人甚讲义气,在‘齐国区’颇受欢迎。

朱松遥望密林中,连豹和裨将钟标率领了大批人马慌然奔来,便忙对嫪每道:穋大人!连将军前来护驾了!咱们先离开险地,其他待回府后再做打算!嫪每当然听得懂朱松在说什么;连豹满头大汗,一脸惶恐作揖道:末将该死!让您受惊了!嫪每大打官腔,怒斥道:混帐东西!在你的势力范围内,竟然埋伏丁三十几个刺客欲谋害我,你这个将军也别想再干了!连豹吓得面如死灰,也顾不得将军的尊严,立即跪地求饶;但嫪每愤怒难消,拔出配剑就要当场杀死连豹。

岂料李色尘反而替他求情道:启禀嫪大人!这位连将军平常善待‘降国村’的列国奴兵,若杀了他换上另一个将军来管理,十个有九个残暴不仁,容易引起暴动,请您三思而后行!嫪每闻言随即放下长剑,却一脚踢翻连豹,转身对李色尘和颜悦色道:本官就暂且听李兄弟的建议,饶了这个混帐不死!嫪每对身为奴兵的李色尘异常谦恭的神态,引得人人侧目不解?嫪每转向连豹用剑一指,怒目道:你是看守‘降国村’的大将!连一个奴兵都不如!若非‘李色尘’的请命,就砍下你的脑袋当球踢!以后当好好善待奴兵,并即刻派人护送他们回村!嫪每说了算数,唯有朱松知道其话中之意,也没人敢多问一句。

李色尘这个名字,往后在降国村及秦军驻守的部队中,就如矮子放风筝——节节高。

裨将钟标以惊愕不解的眼神望着李色尘,慌忙率领一队人马,护送李色尘及一干人等快速离去。

滔邑(河南省洛阳市白马寺东)是权倾秦国的文信侯吕不韦的封国。

洛邑城南十三里处是为伊水河畔的龙门口,当时又称阙塞,穷山恶水少有人迹。

一座隐密石洞洞口高约二丈,上方雕有二个大字——鬼门,十分醒目,因长年云雾笼罩显得四周环境阴气沉沉,十分恐怖。

洞中地道若蛛网密布有如迷宫,一看即知是人工修筑而成,若不是有庞大的财力根本无法建成。

洞中有一大殿,高、宽各有三丈,一切摆设皆按君王的设计布局,极尽豪华之能事;殿前却有一个约一丈方圆的血池,十分突兀,血池氤氲冒着滚滚气泡,令人顿生诡异之感。

殿上高坐一位老者,从其鹞眼鹰鼻的面貌看来,即知是一名专攻心计的阴毒之人。

老者名叫鬼录,长年一袭黑袍遮体,乃是鬼门之主,也是天下四大外道——鬼、怪、邪、魔之一,称霸中州,天下游侠儿闻之色变的头痛人物。

鬼录从袖袍缓缓伸出苍白左臂,惊见其五指上根根黑黝黝的指甲,卷曲成团,异常诡谲;五指朝池凝气一喝,本是曲卷的黑指甲居然倏地笔直,根根尺长如刃,迸出五道黑芒电射而出。

血池为五道黑芒扰动翻滚不休,居然冒出五股黏稠血液,冲天而起,凝聚一团,直落池畔。

这团黏稠血液,在地面上蠕动不已,继而缓缓地膨胀升高,居然幻化成一名玲珑浮突的少女体形,但其体内的黏稠血液仍然蠕动不止,十分恐怖。

鬼录只眼萤芒闪炽,道:鬼淫女!听说魔界的至宝‘玉魔手’在秦国渭水河畔出现,可能为一名奴兵叫李色尘所拥有;此人好色,你可以附在天下间任何美女的肉体上去色诱他,找出‘玉魔手’的真相,并且要夺回来!鬼淫女得令后,晶莹剔透的胴体突然奔向石岩壁,整个水质的胴体随即渗入壁中而没,令人惊骇莫名。

鬼录在哈哈大笑中,突然伸出左掌五指,自顾自赏道:吕不韦!天下间还有什么人体、物体不被水渗透的?本座也不相信那只‘玉魔手’有我这只‘鬼魅手’的厉害!你说是也不是?吕不韦年近花甲,长得一副慈眉善目的富翁相,从偏殿推门而出,身法轻盈地踱步而来,对着鬼录作揖赞声道:鬼神仙!您已有千年以上的道行,能炼鬼魂化物听命使唤,吕某今日大开眼界,果然不同凡响,当然是您的‘鬼魅手’厉害!鬼录踌躇满志,笑呵呵道:吕不韦,你本是一介平民,擅长以‘奇货可居’图取暴利,到掌握秦国朝政称相,连那个赢政孺子都得尊称你一声‘仲父’,你深谋远虑,节节衔扣,又创立‘杂门’与另外‘九家’门阀并驾齐驱,的确不愧是一代豪杰!吕不韦作揖谦虚道:这一切全仰仗您鬼神仙的鼎力支持,吕某才有今日的成就,希冀您继续支持下去,能一统六国是我生平大愿!鬼录微笑道:这是合则两利的事!你提供本座的需求,本座当然会满足你的欲望,等‘玉魔手’到手,自然会送给你收藏,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吕不韦作揖称谢道:一言为定!吕某公事繁忙不克久留,就此告别了!鬼录也不离座送行,只是挥袖道:这里就像你的府宅一样,随时欢迎你来!吕不韦再拜,头都不回地转身从偏殿离去。

鬼录见他离远了,其只眼莹芒闪闪道:任你如何足智多谋,算无遗策,但你的旧情人赵姬是那么淫荡,需索无度;而曾嬉戏在你怀中肩上的赢政小娃儿,肯定会因嫪毐的关系翻脸无情。

赵姬和赢政这对母子,你若无法掌握的话,你迟早会垮台……语音未落。

鬼录已然化为一股水箭投入血池而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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