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皇甫炎等人疾奔如飞,往东南一片松林中扑去。
林木丛中掩映出一角红墙,不久到达寺外。
只见寺外松柏参天,涛声如潮,但寺宇到处塌圯,破败荒凉。
皇甫炎回面一笑道:两位请!说时先后迈入寺门,不禁面色大变,但见殿外广坪上倒着十数具尸体,鲜血汩汩仍不断流出,死者面色狰狞恐怖,不言而知,片刻之前此寺已有一场激烈凶博。
皇甫炎骤然变色道:这十数人均为内家大力手法击毙,摧胸洞腹,肋管尽裂。
蔺文襄道:皇甫当家在江湖日久,当可辨识死者是何来历。
皇甫炎道:恕在下眼拙,不识死者来历。
索寒忽面色一变,道:此非善地,我等速离。
皇甫炎冷笑道:两位再出江湖,心性大变,竟然怕事,此为在下始料不及。
忽随风传来阴恻恻冷笑道:你料不到的事尚多,现在逃也来不及了。
只见殿内当先走出一面目惨白,身穿灰衫少年,后随一蓝袍老者,面如紫铜,鹰鼻海口,浓密绕腮钢髯,秃额白眉,十指蓄着寸许利爪,面寒如冰。
皇甫炎不禁失声惊道:白眉叟。
蓝袍老者正是天外三凶最着盛名之白眉叟,闻言两目暴张,逼射出两道慑人寒芒,冷冷一笑道:皇甫当家,我等不期而遇,正可共商大事。
皇甫炎哈哈大笑道:有何大事可以商?白眉叟道:老朽意欲创立宗派。
皇甫炎道:此乃阁下自身之事,与我等何关。
白眉叟道:不然,红花虽好,尚须绿叶扶持。
皇甫炎狂笑道:阁下此言无异痴人说梦,兄弟不甘受人驱策。
白眉叟面色一寒,厉声道:这可由不得你。
手指死者冷笑道:前车之鉴还望三思。
皇甫炎大怒道:就凭你岂能奈何兄弟。
白眉叟突回顾大殿,高声道:八位何在!只见殿内,八条黑影电闪疾射而出,身法迅快,守立八方,将皇甫炎等人围住。
八人均是一袭黑衣,黑巾扎额,覆戴一只鬼脸面具,狰狞恐怖。
白肩叟阴恻恻一笑道:皇甫当家等如若不应允老朽之求,只恐难以生出此寺。
紧随皇甫炎身后左侧,面有刀疤老者低声冷笑道:此等战阵,岂能吓得住我。
身形突如离弦之弩疾射而出,挟着一片刀光向一黑衣人扑去。
只听一声凄厉惨嗥扬起,脸有刀疤老者身形震飞出丈外,摔落在地。
一柄寒光犀利钢刀不知如何竟到得鬼脸人手中,刀疤老者已自殒命,胸前划裂数处刀口,鲜血喷飞如雨。
皇甫炎等人不禁大惊。
白眉叟面现得意笑容道:还有哪位不惜性命一试。
索寒冷笑道:索某偏要试试。
身形一跃而出,右掌疾攻三招,往那持刀鬼睑人攻去。
夺天手果然名非虚传,这三招掌法神奇莫测,玄诡迅辣掌影飘飘,攻向意想不到部位。
鬼睑人被索寒神奇掌法逼得身形连闪,腾挪如飞,突然鬼脸人喉中发出一声长啸,振腕出刀,快攻出手。
片刻之间,索寒身形被一片如山刀光罩住。
蔺文襄暗道:不好,二弟恐凶多吉少。
正欲抢出相救,忽闻一声断喝道:住手!两条人影立分,索寒急翻跃回,面色激动。
白眉叟闻声大愕,只见寺外纷纷掠来十数条人影,为首者为一蒙面黑衣老叟,后随一红衣高大番僧及一瘦长老叟,两目开阖之间,精芒电射,慑人心魄。
之后,尚有南天三魔等人。
皇甫炎认出南天三魔,猜出黑衣蒙面老者必是无极帮主,心中暗暗窃喜,自料脱身有望。
白眉叟面色一怔,道:来者何人?蒙面老者道:老夫无极帮主。
白眉叟目中凶光一闪,厉声道:原来尊驾就是无极帮主,为何不敢现出庐山面目。
蒙面老者冷笑一声道:你唤八位属下取下鬼脸面具后再说。
八鬼脸人闻言忽倏地穿空斜飞而起,快如流星曳空,转眼已落向寺墙外而杳。
白眉叟师徒亦冲霄拔起,疾转如轮,往殿后落下。
蒙面老者哈哈大笑道:你死期未至,留俟异日了结。
言罢忽转顾皇甫炎道:昔日老夫所提意欲与皇甫当家结盟之事,尚未获回音,还望三思。
皇甫炎道:容在下郑重考虑后再行覆命。
蒙面老者颔首道:这个当然,老夫决不强人所难,皇甫当家请便吧。
皇甫炎抱拳一笑道:恕在下等先行告辞了。
说着,领着蔺文襄等人走出寺外。
马天义道:令主为何纵之离去,皇甫炎傲慢不羁。
一世之雄,若不乘机除去,日后恐是本派一极大阻力。
无极帮主忽长叹一声道:迩来情势逆转,大出老夫意料之外,皇甫炎固一时之雄,但非本帮大敌,怀柔施德,终必为老夫所用,令老夫不能暂释于怀的莫过于丰都田氏昆仲,陶胜三等人无故失踪,谅系神木尊者传人所为,此贼不除,寝食难安。
瘦长老者接道:多日来神木尊者传人与金刀四煞竟失去踪迹,令人费解。
无极帮主道:这就是老夫暂不愿与白眉老怪及皇甫炎结怨之理,敌暗我明,凡事均宜慎重,再说八鬼脸人武功只在白眉老怪之上,我等若凭真实武功要想胜他尚非易事,但八鬼脸人为何听命于白眉老怪,其中必有蹊跷。
南天三魔等人闻言不由骇然变色,马天义诧道:八鬼脸人为何不战而逃?蒙面老者道:他们未必惧怕我等,说他逃走未免不实,倘不出老夫所料,必是不让我等猜出他们来历。
说着话声略顿,轻叹一声,接道:在未取得骊龙谷藏珍之前,望勿轻举妄动,有伤大局。
说着目光四巡了一眼,高声道:走!人影如魅,疾闪出寺外杳失踪影。
须臾,寺外又闪入皇甫炎及蔺文襄索寒等人。
皇甫炎道:兄弟不明白无极帮主一反过去,视白眉叟等人从容逃去无动于衷,令人煞费疑猜。
蔺文襄道:有何难解,无极帮主面临数宗棘手难解之事,在未解决之前岂能节外生枝,自取覆亡。
皇甫炎道:那数宗难解之事,请道其详。
蔺文襄道:今日与无极帮为敌者是谁?皇甫炎道:神木尊者传人。
蔺文襄微微一笑道:岂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无极帮主如与白眉叟等为敌,恐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何况八鬼脸人武功不弱,无极帮主未必稳操胜算。
皇甫炎似有所悟,深觉蔺文襄之言并非危言耸听,点点头道:这样说来,无极帮主心有畏忌了。
蔺文襄道:眼下而言,谁也不免心有顾忌,但谁棋高一着,便稳操胜算。
皇甫炎不禁默然。
蔺文襄又道:令蔺某不解的是,白眉老怪固然武功已达化境,但八鬼脸人身怀武学似又较白眉老怪高出一筹,为何听命于老怪?皇甫炎不禁一怔,道:蔺老师目光锐利,兄弟钦佩不胜,八鬼脸人若直正辅弼老怪开宗立派,江湖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从此永无宁日矣。
说看双拳一抱,又道:你我昔日过节从此一笔勾销,兄弟掩埋友人尸体后,有事他去,恕不奉陪了。
蔺文襄微微一笑,道:蔺某告辞了。
与索寒双双转身快步如飞奔出寺外。
索寒道:你我何去何从?蔺文襄道:自然回转木排。
索寒不禁一呆道:老大你难道尚未死心么?蔺文襄道:我等何妨暗助杜姑娘,免落在无极帮主手内。
索寒颔首道:也好!两人赶回河岸,却不见木排踪迹,不由一呆,索寒道:想是乔五改变心意,早日赶至江都以免夜长梦多,你我顺着河岸追下,谅可追上。
江南三月,草长莺飞。
开春不久,江都仍料峭春寒,细雨缤纷,陌头杨柳未见一丝新芽,光秃秃的,显不出一点春气。
河岸下桅帆连云,舟舶栉比,喧嚣一片,对岸却孤零零靠着一张木排,阗无一人。
蓦闻一声高喝道:在这里了。
斜风细雨中,只见蔺文襄索寒飞身掠落在木排上,满脸懊丧之色。
索寒道:你我一路飞奔,日以继夜,未曾丝毫停顿,小弟不信排行如此之快。
蔺文襄道:贤弟之言虽是,但木排显然比我等先至,不言而知,柴青溪已与乔五晤面,弃排远去了。
蓦地——随风送来银铃悦耳娇笑道:哪有这般容易,我一直追踪不离,七日之期尚未至,柴青溪尚未返回。
两人不禁一惊,循声望去,只见娇靥如花,婷婷若仙的白衣少女在树后转出。
蔺文襄面现笑容道:杜姑娘!杜翠云纤手拂去鬓角衣丝,嫣然一笑道:两位才赶来么?蔺文襄老脸一热,讪讪笑道:老朽途中为事耽搁,是以未能追上,乔五现在何处?杜翠云道:他们不是来了么?用手一指。
果然乔五三人办了甚多酒食,面带欣喜之色,沿着河岸小路快步走来。
紧随乔五之后,却现出一英俊如玉,丰神潇洒青衣少年,手挽着一把极为考究的玉骨折扇,步履从容,不疾不徐,显得气宇不凡。
乔五目睹蔺索二人,道:两位才到?索寒鼻中微哼一声,道:柴老儿也该到了!乔五笑道:此非小的所知,倘无意外,祖师爷自当准时来此。
说着又道:小的为三位引见严公子,这位严公子是祖师爷忘年之交。
严晓星抱拳微笑道:三位幸会。
蔺文襄道:严公子也是来此约定与柴青溪相晤么?严晓星道:不错,柴老前辈坚欲相赠一枚夜明珠,约定在江都见面。
索寒诧道:夜明珠?他送你此物何用?严晓星淡淡一笑道:这似与尊驾无干。
索寒不禁怒火陡涌,疾伸右臂,五指迅如电光石火抓向严晓星腕脉要穴。
忽闻严晓星冷笑道:住手!索寒面色大变,目露惊恐之色,原来折扇不知怎地已紧抵着索寒右掌心。
杜翠云与蔺文襄惊异不胜,以他们两人锐利目光却不知严晓星施展什么神奇手法点住索寒掌心。
只听严晓星低声道:在下来时已发现周近有强敌窥伺,尊驾若节外生枝,恐自身性命难保。
语声虽微,却送入索寒蔺文襄杜翠云耳中清晰无比。
严晓星折扇一松,望乔五笑道:乔兄速去准备酒食,在下腹中已饥鸣如雷。
乔五三人一路落身木排,取来碗筷,盛装买来酒菜。
索寒心如刀剜,自己在武林中威望卓著,竟败在一名不见经传后生小辈手下,怎不愧恨欲死,面色青白变易,胸中怨毒已极。
蓦地传来一声宏亮大笑道:索老师何不悬崖勒马,速速回山,难道真要死在这江都么?索寒面色铁青,气炸欲裂,厉喝道:朋友,鬼祟行藏,有损英雄行径。
土阜之后人影纷纷疾射掠出。
蔺文襄吃惊道:怎么庞雨生也参与其事,此人辣手难缠,只怕今日难以善了。
为首正是冷面秀土庞雨生,一袭锦袍,背插长剑,眼神一扫,道:庞某并非轻视索老师,只是兵凶战危,死得不值,是以庞某良言奉劝。
蔺文襄哈哈大笑道:庞老师之言未免自不量力,蔺某不信庞老师武功强过愚兄弟。
庞雨生道:这话不错,庞某有自知之明,比起两位不迩伯仲之间,但以机智而言,则强过二位太多。
说着用手一指身侧灰衣少年,又道:这位乃神木尊者再传弟子钱百涵少侠,二位当有耳闻。
索寒暗中骇然道:世无两个神木尊者传人,焉能断言孰真孰假,请显示神木令,我等才可信服。
庞雨生道:钱少侠正是为了追回神木令才奔波江湖。
索寒沉声道:这与我等何干?庞雨生不禁放声大笑道:两位真是不见棺材不流泪,庞某不忍见这江都成为两位埋骨之所。
蔺文襄大怒道:庞老师,请问此刻还是寻仇,抑或无事生非。
庞雨生微笑道:良言奉劝,速离是非之地,否则,庞某无法阻止钱少侠出手。
索寒目中泛出森厉杀机,狞笑道:请问目的何在?庞雨生淡淡一笑道:无他,钱少侠意欲向柴青溪借取一物及共谋合合作之道,不容外人干预。
杜翠云冷笑道:好个无耻之徒。
庞雨生耳目聪灵,喝道:姑娘骂谁?杜翠云道:骂你不可以么?庞雨生冷笑一声,手出如风一式飞花枝叶攻向杜翠云。
杜翠云不退反进,双掌幻起漫天掌影,玄诡凌厉。
钱百涵暗道:这姑娘是何来历,掌法错综复杂,竟瞧不出一点门道。
目光凝向杜翠云身上,甚感困惑。
严晓星负手参观,突闻极熟稔语声唤道:严贤侄!他听知是伏建龙语声,心中一动,遂循着语声转来方向慢慢走去,只见伏建龙含笑立在一矮丘之后。
伏建龙笑道:竖侄几时到江都来了?严晓星道:小侄到此三日了,瘦西湖景色四时不同,虽嫌凋秃凄凉,但文物之胜却令人留恋忘返。
伏建龙颔首道:贤侄又因何相识乔五,听老朽之劝,不要卷入是非漩涡中。
严晓星正色道:两月之前燕京旅邸无意邂逅柴青溪,竟一见如故,叙谈甚欢,小侄相求他探听数位仇家下落,蒙柴青溪首允,但燕京一别,从此并未谋面,片刻之前大街上偶遇乔五,坚邀小侄与柴青溪相见,所以相随而来。
伏建龙愕然笑道:如此说来,贤侄此刻尚不明其中究竟了?严晓星道:小侄不知,但小侄须与柴青溪相见。
这是为何?探听仇人行踪,再他曾允赠小侄一颗夜明珠,依小侄看来,柴青溪并非坏人,若袖手旁观于心难安。
伏建龙不禁一怔,道:好,虎父虎子,你我同往相助乔五一臂之力。
双双快步现身,场中胜负已见分晓,杜翠云身法神奇,是在庞雨生身后,叭的一掌击实。
冷面秀士闷哼一声,身形一个踉跄冲出两步,肩后长剑被杜翠云拔出握在手中,颊现如花笑容。
这时冷面秀士庞雨生只觉羞愧无地自容,心内怨毒已极,突大喝一声,左掌疾伸。
伏建龙大喝道:住手,庞老师竟不要命了么?冷面秀士不禁一呆,面色铁青,道:伏老师为何相阻?伏建龙道:庞老师试运真气察视右臂有无异样。
果然,庞雨生面色大变,只觉右臂沉重麻木,微感灼痛如焚,厉声道:这女娃儿如此歹毒,兄弟如不杀她,誓不为人。
杜翠云冷笑道:姑娘随时候教,只怕尊驾今日无望。
伏建龙大笑道:姑娘也勿说此俏皮话,但庞老师明于责人却味于责己,倘非庞老师咄咄逼人,事态亦不会变得如此恶劣。
说着目注杜翠云,颔首为礼道:姑娘,语云冤家宜解不宜结,解铃还须系铃人,请出手解救,携手言合吧。
杜翠云冷冷一笑道:谁愿与他交友,冷面秀士庞雨生在武林中声名狼藉,算不得什么好人,这点伤势七日后自可平复如初,让他吃点苦头,免他自命不凡,目中无人。
伏建龙叹息一声道:如此说来老朽似多管闲事了。
钱百涵缓步走前,一挥手中短剑,道:在下意欲向姑娘领教几招。
杜翠云面罩严霜道:好,请先赐教。
钱百涵面含笑容道:恕在下有簪了!语声甫落,灵蛇飞动,流芒一线迅疾无比刺向杜翠云胸前。
杜翠云暗道:好快的剑法!身形一闪,滑开三尺。
钱百涵剑势奇快,宛如附骨之蛆般击向杜翠云左臂。
先机为钱百涵所得,杜翠云处处受制,不容她丝毫还手机会,东闪西挪,流霞青芒更快,不离杜翠云周身重穴。
伏建龙低声向严晓星道:钱百涵武功神似神木尊者,武林传言看来并非全然无稽,老朽断言钱百涵不出十招,杜翠云必伤在他剑下。
严晓星道:这倒未必。
只听叮的一声,钱百涵短剑似为微小暗器所阻,火花迸冒,剑势缓得一缓,杜翠云娇叱一声,长剑振得开来,剑起漫层剑飕,锐尽破空,织出一片天罗,宛如天海星泻,罩袭而下。
观战双方群雄均瞧出蹊跷,所以正反逆转,却无法察觉谁人暗助杜翠云。
伏建龙虽未瞧出谁人出手暗助,但猜出严晓星所为,却无法断言必是,遂大笑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请勿意气用事,两位可否听老朽一言。
剑霞倏敛,杜翠云收剑跳了开去。
钱百涵一袭灰衫为凌厉剑势割破数处,面色红赤,额角微微见汗。
伏建龙跨前一步,宏声道:两位生死拚搏,所为何来,今日黑白两道高手纷纷到来,可说是风云毕集,诸位何不现身。
突闻阴恻恻冷笑传来道:伏建龙,你好眼力,居然察出我等潜身周近。
三条如魅身影疾逾电闪掠出,正是那南天三魔阴阳掌马天义,辣手摧魂童启斌,火龙梭费光。
伏建龙道:只有三位么?远处传来阴冷语声道:自然还有,不过我等却不愿现身。
伏建龙道:如不出老朽所料,诸位定是守候柴青溪到来再现身出见了。
马天义阴恻恻笑道:不错!伏建龙微微一笑,道:老朽只是适逢其会,本不愿多事,但又不能不把话说明,只怕柴青溪今日并不能到来。
马天义面色一变,狞笑道:你怎知道?伏建龙回顾了乔五一眼,道:乔五,眼下天下英雄纷纷到场,哄瞒欺骗无济于事,不如实话实说。
乔五面色惨白,嗫嚅答道:小的不敢欺骗,柴祖师爷已重伤不治,临终遗命将他老人家遗体火化。
此言大出伏建龙意料之外,暗暗面色一变,喝道:此话是真?乔五道:倘有一句不真,日后不得好死。
马天义喝道:那本奇书咧?乔五道:也随遗体火焚成烬了。
辣手摧魂童启斌突哈哈狂笑道:这话只能骗三岁孩童!说着身形疾闪而出,五指迅如电光石火向乔五抓去。
他快,乔五三人比他更快,转身倏地跟去,噗咚咚堕入水中。
伏建龙双掌一横,阻住童启斌去路,喝道:且慢!童启斌五指仅离寸许便可抓住乔五,伏建龙掌挟内家真力扑面如山袭来,由不得身形疾闪让开,不禁目中暴射凶光,厉喝道:伏建龙,你不要命了么?伏建龙面色一沉,冷笑道:老朽找你们三个不是一天了,三年前侵扰寒舍之仇,今日也该清偿。
童启斌怒道:另订时地,我等三人准时赴约,今日不成。
说着向费光道:速命帮中水性极高弟兄,投觅乔五,不容漏网。
费光道:此事早有安排,帮主已命水性极高弟兄多人潜伏水底,乔五三人必逃不出手外,我等走吧。
南天三魔穿空腾起,迅即远去无踪。
这时钱百涵突向杜翠云道:姑娘尊姓芳名可否见告。
杜翠云冷冷答道:我姓杜!钱百涵道:杜姑娘,方才姑娘如非有人暗中相助,在下岂能落败……杜翠云怒道:你若不服,再印证几招如何?钱百涵微微一笑道:在下并非恃武好斗之徒,但姑娘与庞大侠仇已结下,日后遇上当小心一二。
说罢转身快步离去。
杜翠云面色冷若凝霜,道:伏老英雄,他们都走了么?伏建龙稽首叹息道:群邪凶心未泯,怎会真心离去,尚在暗中窥伺。
杜翠云道:乔五三人有凶险么?伏建龙道:若真如童启斌所言,无极帮主预为之谋,只怕乔五等人凶多吉少。
杜翠云面色阴暗道:柴青溪已死不知真假如何?伏建龙长叹一声道:真假难卜,老朽不愿妄测,严贤侄你当尽知。
严晓星淡淡一笑道:据乔五相告,柴青溪确重伤不治身亡,此举不过诱使叛徒厉炎现身。
伏建龙不禁一怔,道:即是厉炎现身,乔五也未必有此能为将厉炎除去。
严晓星道:神木令传人及金刀四煞岂能让叛徒掀风作浪,逍遥法外?伏建龙闻下暗中心神大震,诧道:贤侄是说神木令传人也在暗中窥伺么?严晓星点点头道:不然为何白眉老怪等群邪不敢现身。
伏建龙长叹一声道:贤侄,是非之地不可久留,杜姑娘如不嫌弃,何不一同离去吧!杜翠云黯然一笑道:晚辈身负血海大仇,岂能半途而废,老前辈请便吧,晚辈决意独自留下,探明事实究竟。
伏建龙道:天下事欲速则不达,老朽愿指点一条明路,助姑娘早日取得骊龙谷藏珍。
杜翠云闻言不禁绽出如花笑容,道:真的么?伏建龙蔼然一笑道:老朽年逾花甲,怎能无的放矢,姑娘可同严贤侄先往城内盐市街杏花村守候老朽。
严晓星诧道:伯父何往?伏建龙低声道:老朽探明群邪意向举动后,不久自至。
说着催促二人离去。
严晓星杜翠云偕同奔去,在上游里许上渡船。
一男一女宛如鹤立鸡群,同船中人不禁频频注目。
严晓星气质丰神,人见人爱,杜翠云外和内刚,视男女之情无异粪土,却被严晓星潇洒气质暗暗吸引,在舟中不时与严晓星问话,指点烟雨苍茫之胜。
虽然严晓星有问必答,神色却异常拘谨。
那知如此一来,杜翠云愈认严晓星可取。
两人弃舟登岸,严晓星一路上神思不属,他知伏建龙歹毒心机,命杜翠云相随自己,志在中伤许飞琼对自己情感,更可收制衡作用,自己一举一动均逃不过伏建龙耳目之下,遑论觅取骊龙谷藏珍。
只听杜翠云娇笑道:严公子怎么啦?严晓星猛然惊觉已然走过杏花村,俊脸一红,折向走入店门。
店小二迎着引入楼上雅座,木屏隔绝,自成小间,严晓星笑道:这地方好!随口唤了几样酒菜,命店小二摆上三副杯筷。
蓦地——邻间有人以筷轻轻击桌,沉徐节奏分明。
严晓星不禁凝神倾听,面色微微一变。
杜翠云亦察出有异,柔声道:这是为何?严晓星微微一笑道:不关你我之事,说明徒乱人意。
店小二忽掀开布帘,送上杯筷壶酒,只是换了一人。
严晓星笑道:小二哥请坐,在下有话请问。
那店伙忙道:二位在此,哪有小的坐位,何况小的还要招呼别的客官!严晓星道:坐坐何妨,我俩初履贵地,人生地疏……说着疾伸右臂,迅如电光石火扣住了店伙腕脉要穴。
店伙不由自主地坐了下去。
严晓星道:杜姑娘请斟上一杯酒。
杜翠云如堕五里云雾中,茫然不解其故,依言斟满了酒杯。
严晓星含笑道:有劳姑娘卸开小二哥下颚,灌下一杯酒后再作倾谈。
店伙面色大变,额角冒出豆大汗珠,挣扎无力,喉间音哑无声。
杜翠云恍然若有所悟,左手一伸,两指卸下店伙下颚,将酒徐徐灌入喉中。
滴酒无余后,严晓星合上店伙下颚,徐徐松开腕脉,冷笑道:有劳尊驾回覆贵上冷面秀士,劝他度德量力,免枉费心机,再若暗算,别怨在下手辣心黑。
店伙色如死灰,苦笑道:阁下如何发觉小的身分?严晓星道:如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你快覆命去吧,迟则无及。
店伙急急奔出。
杜翠云道:公子是如何知情的,莫非邻室……严晓星道:姑娘已知,不要再问下去了,稍时伏老英雄来到,最好不要提及此事。
杜翠云诧道:为什么?严晓星道:江湖鬼蜮,人心难防。
杜翠云道:伏老英雄,年高德劭,威望素隆,难道公子还信不过他么?严晓星喟然叹息道:在下与姑娘萍水一面,交浅不能言深,但在下再尽斯言,见人只说三分话,莫可妄抛一片心。
杜翠云闻言,星眸中满含一团迷雾,只觉严晓星高深莫测,却由衷信服严晓星,螓首微点,嫣然微笑道:好,我听你的,不与伏老英雄提及此事。
严晓星道:稍时伏老英雄虽来时,他向我等言说,无极帮主虽早有安排,但乔五等仍然漏网。
杜翠云困惑不解,道:公子因何而知?严晓星道:他必言我等只在江都现身,乔五必自动找上门来求助。
杜翠云嫣然笑道:若为公子言中,则公子委实料事如神。
严晓星也不再言,提起酒壶,揭去壶盖后以掌心紧抵住,只听壶中起了沸腾声,乳白浓烟从壶嘴中不断冒出。
一霎那间,满壶酒蒸发殆尽。
杜翠云剪水双眸凝视着严晓星举动,却始终猜不出严晓星施展何种功夫,道:将酒倾去不是省事得多么?严晓星摇首笑道:毒性仍留,何必贻害无穷。
说着用大力手法将酒壶压挤成为一块锡团,掷出窗外。
盏茶时分过去,那原领两人看座的店伙探身入内,望了一望,惊咦一声。
严晓星道:你这是为何?店伙答道:小的送酒前来,突有个客官拦住,说他就是两位守候的朋友,并拿出一块银子,命我速去河岸码头领一位身着蓝袍白须身背钢刀老者前来,不容分说接过小的手中杯筷壶酒,连声催促小的速去。
严晓星微微一笑道:你可接着了那蓝袍老者没有?店伙摇首苦笑道:小的遍觅无着,无奈何只有回返覆命,那位客官何在?严晓星笑道:他又匆匆离去了,你赶紧送上酒菜就是。
说着又微微一笑道:那壶酒亦被我那朋友携了而去。
店伙已瞥明桌上失去酒壶不胜惊疑,闻言哦了一声躬身退出。
须臾,伏建龙闪身入来,啊啊朗笑道:有劳二位久候了。
严晓星杜翠云肃请伏建龙入座。
伏建龙落座后,双眉微皱道:眼前到得江都武林朋友着实不少,无不是为了柴青溪那本奇书而来,听说无极帮主虽有水性极高的党徒潜伏水底,但乔五等踪迹却遍觅无着。
杜翠云诧道:乔五未落在无极帮中手内,此乃令人欣慰之事,为何老英雄忧形于色?伏建龙心内暗震,叹息一声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那乔五三人虽侥幸未落魔掌,却依然未逃出江都,在群邪严密搜觅之下,迟早他必被生擒活捉。
严晓星道:小侄之见,乔五生死无关宏旨,就是被擒住也无济于事。
伏建龙目光灼灼,诧道:贤侄此话何解?严晓星道:柴青溪已死,那本奇书已随遗体火化,纵然将乔五凌迟处死,也找不回奇书。
伏建龙道:贤侄坚信柴青溪已死么?老朽看来未必,柴青溪定还活在人世,藏身在这江都城内。
严晓星摇首正色道:小侄不敢苟同此见,天涯之大,何处不可容身,柴青溪既未丧命,尽可身怀此书觅地隐身,为何反故命乔五显露踪迹,引来群邪,似嫌画蛇添足。
伏建龙不禁一呆,道:贤侄不是说过柴青溪此举是诱使厉炎现身,假手金刀四煞除去么?严晓星道:此乃乔五所言,小侄姑妄听信。
店伙走入,送上酒菜。
伏建龙鲸饮一杯酒后,捋须长叹一声道:贤侄之言虽极有理,但江湖之事,云谲波诡,无法揣测其是,如依老朽所料,可断言柴青溪必未死无疑。
杜翠云道:何以见得?伏建龙道:此次柴青溪再出江湖,是为了叛徒厉炎篡夺排教基业,排教有累卵之危,他不得不挺身而出。
那厉炎么?却为了那本奇书才出此毒计,奇书未得,厉炎焉能施展毒手将柴青溪一击毙命,杀鸡取卵,甚为不智,所以下手极有分寸,才可留得活命在。
杜翠云笑道:老英雄如同眼见一般!伏建龙正色道:就事论事,不能不抽丝剥茧,才可真象大白。
严晓星道:纵然柴青溪尚活在人世,他也不能将奇书双手奉献他人。
伏建龙微微一笑,挟了一块牛肉在口中咀嚼咽下后,望了杜翠云一眼,道:姑娘不是需求奇书殷切么?杜翠云微颔螓首道:正是,晚辈只能借取,尚须柴老英雄首允,却不能出手劫夺,但落在别的凶邪手中,晚辈出手劫来又当别论。
伏建龙道:万一落在正派高人手内,姑娘又当如何?杜翠云不禁语寒。
伏建龙又道:贤侄与柴青溪私交甚笃么?严晓星摇首道:逆旅见逢,萍水一面,虽言谈甚欢,难言交情甚笃。
伏建龙微微一笑道:此乃贤侄片面之词,为何乔五独邀贤侄前往河岸,此举必有深意在内,老朽与柴青溪曾有数面之雅,深知柴青溪虽侠肝义胆,却落落寡合,但慧眼识人,一见投缘,必推心置腹,所以老朽断言贤侄与他交情甚笃。
严晓星心中暗惊,但毫不动容,微笑道:柴老前辈如何想法,此是他自身之事,晚辈不愿妄测。
伏建龙目中突神光大盛,道:贤侄挺拔俊逸,根骨秉赋无一不是上乘之材,堪谓人中之龙……严晓星道:伯父过奖!伏建龙双眉一皱,又道:贤侄不必自谦,似你如此根骨人品,武林百年难求,不要说是柴青溪,就是稍具知人之明的武林成名人物,遇上贤侄亦要觅致门下,作为衣钵传人。
严晓星笑道:伯父尽作题外之言,小侄总不能背师重投。
伏建龙正色道:柴青溪此举实含有深意在内,他那本奇书倘非具有过人秉赋无法参悟玄奥,贤侄如能悟彻,觅获藏珍,不难报却血海大仇。
说着望了杜翠云一眼,接道:最好你们两人共同研读,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杜翠云不禁凝注着严晓星,流露出希冀神光。
严晓星黯然一笑道:小侄向不作份外之想,何况柴青溪从未提及身怀奇书,书中所载究竟有何惊人武功,迄至如今小侄仍茫然无知。
伏建龙道:贤侄是真不知么?严晓星正色道:小侄句句实言,焉敢欺瞒伯父,再说小侄纵然与柴青溪见面,难免招致杀身奇祸。
伏建龙道:老朽必在暗中相护,凡事只小心谨慎,以贤侄机智武功,当可安然无事。
严晓星道:伯父盛情德意,小侄没卤难忘,但容小侄三思。
伏建龙道:老朽决无勉强之意。
说着改言其他,谈笑风生。
三人食用半饱,忽见店伙进入,躬身笑道:伏老爷子,楼下有位计姓客官言现有要事相商,望伏老爷子劳驾一往。
伏建龙不禁一怔,霍地起立道:老朽三两日内不拟离开江都,竖佳如听从老朽之言,老朽不难找到贤侄下榻之处。
言毕即匆匆随着店伙走出。
杜翠云眸光闪动,道:柴老前辈尚活在人世么?严晓星道:难说,此乃不可强求之事,在下目前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不能心存过分之望。
说着拍手招来店伙,算清帐目,相偕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