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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镇宁道上 怪事丛生

2025-03-30 07:34:44

李仲华不由心中大惊,要知他眼力特好,却瞧不出这儒服老者用何种手法伤这两人?暗道:这老者气度儒雅,怎的出手这等狠毒?若非深仇大恨,焉何出此?忖念之间,不禁用目光凝在老者面上。

但见老者呼唤道:店家!天到这般时分还不掌灯,难道要我老人家将酒望鼻孔内送不成?店伙这时才警觉,喏喏应声而去。

忽地十数江湖豪客同时立起,快步如飞掠在两尸身前,一把扶起,望也不望老者一眼,掉头疾出。

只闻一阵马蹄声亮起,由近入远,渐渐杳不可闻。

大厅灯火通明,座上食客除了两张桌面十数人离去外,仍是原样不动,自用酒食,方才骇人心魄之一幕似未曾发生一般。

这时店房内走出一面相清秀,阔口微髯的中年劲装汉子,目光似含隐忧,走在儒服老者面前,低声问道:他们离去了么?老者摇首道:他们暂时离去,只等他们正主儿一到,晚间必来偷袭,你们须慎加提防才是!说著眉头一皱,又道:老朽途中约请两老友赶来相助,怎还未到?对头那面能手武功绝伦者甚多,老朽一人只怕甚难兼顾。

中年汉子目光瞟了李仲华两人一眼,低沉说道:多蒙老前辈仗义相助,才能由闽一路安然无恙,只入得滇境,浦六逸大侠绝不会坐视不理,浦大侠与老山主本是至交,老山主遭害,他也有个耳闻,只是尚未见他派人前来接援。

儒服老者冷笑道:他自顾不暇,焉能管此闲事?我等处境甚危,若能化险为夷,就算侥天之幸了。

说著眼光扫了全厅一眼,又道:他们无须在此,可散布暗处,一有发现,立即暗号示警。

即见座上食客纷纷起立,向外窜出,掠向外面去。

李仲华恍然大悟这些食客均是他们自己的人。

这时中年汉子又匆匆入内,剩下儒服老者一人,在垂目沉思著。

李仲华暗道:这天南道上,哪来这许多错综复杂、茫无头绪的事?别面望去,只见郝云娘低首举箸扒饭,一点未放在心上。

转眼,姑娘食完,招呼店伙过来,问道:有上房没有?店伙连声道:有,有,两位请随小的来。

姑娘竟先立起走出,李仲华只好跟著离去。

进得室内,一俟店伙送上茶水离去後,姑娘才正色道:华弟,你武功虽好,但经验阅历俱无,要知江湖恩怨,云谲波诡,甚难立判分明,稍一不慎,怨仇立结,无时或了,我武功手法一露,必然忖出我是何人,所以不至必要绝不会伸手,华弟你既见猎心喜,可在暗中追索事实真相,才可决定伸手相助何方,千万不可心存偏见。

李仲华知郝云娘关心自己,听得点头微笑道:小弟知道云姊劝我不可多事结怨,小弟不过瞧瞧热闹而已。

郝云娘笑道:你去吧!千万不可露出形迹,招人误会,我也要趁此假寐休息一会儿。

说著一掌,忽向窗前烛光拂去。

火焰只晃得一晃,登时熄灭,室中一片沉暗,李仲华一闪而出,掠上屋面,只见整座店房一丝灯光均无。

夜空布满厚厚云层,一丝星光不露,伸手不见五指,漆黑一片。

他茫然不知所措,又不知那途中先遇的六人六骑住在何处,只在屋面上发楞……黑夜之间,他眼力本异於常人,怱见十数丈外有两条黑影飘来,赶紧身形一矮,飞掠过三重屋脊,身形一平,似一团软絮般翻滚在屋面下椽檐内,悄无声息。

就在他矮身飞掠之际,只闻暗器破风之声急打而来,落在他原置身之处叮叮两声脆音生起,清晰入耳。

他不禁微惊这两人身手不俗,暗器在十数丈外能打得这么准,只见两人在对面屋脊上定住,其中一人轻咦了声,道:莫非我眼花不成,怎么人影不见?另一人悄声责备道:今晚对头人太厉害了,切勿轻率出手,现在时刻还早,且适闹市,易生惊动,对头人要来也无来得这么快,方才罗老前辈说投宿店中一双蒙面男女,形迹可疑,友敌难辨,命我等避免触怒他们,方才我们所见人影,说不定就是他们。

罗老前辈所邀人手赶到了没有?方才有一人赶到,听说他是‘神行秀士’金森。

李仲华闻言一怔!暗说:怎么他也跑到天南道上来了?这两人在屋面上伫立片刻後,又望西南方疾闪而去。

李仲华腾身在椽檐上,目光流转,向四外一阵打量,每间屋内都寂然无声,夜风拂面,宛如处身鬼蜮。

侧向檐下是一块砖彻院落,三数株梧桐倚壁挺立,随风摇曳。

穹苍云层似乎稀薄了,透射出暗淡的月色,眼前的景物显得更阴森。

随风传来三声更鼓,李仲华已卷伏约莫一个更次,微生不耐之感。

蓦然,忽瞥见距身十数丈外四面屋顶上数条人影冲天而起,倏又一沉,迅如殒星飞坠不见。

李仲华不由一惊暗道:所见数人身法,轻捷诡灵,武功必臻上乘,如是他们所说的对头人物,看来他们应付棘手。

正忖念之间,檐下房门突然开启,缓步走出两人,在院中一站,只见这两人都是五旬开外的老者,目中神光有若寒电,其中一人只剩了一条右臂,左肩之下曳著一只飘舞的袖管。

那断臂老者徐徐说道:小山主现伤势已转危为安,短时期内尚难康复,切忌气血浮逆冲动,眼前的事,最好不要被他得知……旁立老者接口道:崔兄,他们来啦,你还不接待好朋友?断臂老者朗朗大笑道:我早瞧见了,只怕好朋友不肯现身,叫我‘独臂灵官’如何待客。

话声一落,忽闻一声阴峭的冷笑声起自一株梧桐树上,只听树上那人冷冷说道:崔灵官,你连日来苦头尚未吃够么?如老夫是你,早就抽身远退了,依老夫相劝,现在撒手不问还来得及。

断臂老者仰面望了那株浓荫密叶梧桐一眼,接道:原来是足智多谋,行事阴绝的‘恶子房’聂丰兄在运筹设算,难怪崔某声东击西之计,到处碰壁。

突又声调一沉,道:究竟聂兄与江山主有甚深仇大怨?何况江山主已死,人死不计仇,斩尽杀绝於你聂丰有何好处?隐身树上那人突然飘身下地,立在断臂老者之前。

李仲华瞧那飘下来人,长得头大身小,秃顶无须。

只见那人目光慑人地望了断臂老者之旁同伴一眼,沉声说道:多年不见,崔灵官依然傲气硬骨,真叫老夫佩服,眼下之事你已尽知,何用老夫琐碎?想戴云山主遭清廷之忌,遭大内十九名铁卫士突袭毙命,幸亏老夫设下金蝉脱壳之计,才让你那小山主安然逃出,真个老夫要斩尽杀绝,一个小山主的命早就去了鬼门关,哪有现在。

断臂老者身侧之老叟突然说道:挟恩索惠,用心可诛。

恶子房聂丰陡然哈哈狂笑,声彻夜空,其声调之冰冷,令人不寒而栗。

断臂老者怒道:聂丰,你笑甚么?恶子房聂丰笑声一顿,道:眼下对你们有所图谋的人,岂止老夫一个?老夫只求小山主暂借当年‘七星手’浦六逸所赠汉白玉手镯一用,奇祸立退。

突听远处传来一阵冰冷的笑声道:聂丰,你如意算盘别打得这么准,倘非是你途中屡次阻拦,姓江的小贼岂能活到现在?胜境关口就是你们酆都城,一个也别想漏网,姓聂的,你也算上。

恶子房聂丰嘿嘿冷笑不止,直待话声一落,才仰面放声大喝道:老怪物不必卖狂,鹿死谁手,尚未可知,聂某必眼见你身罹断筋之刑,惨噑七日方死不可。

久久竟未见回声,恶子房聂丰又面向断臂老者,淡淡一笑说道:今晚这店房周侧,来敌不少,老夫只凭计取,不以力敌,行再相见。

微微挫身,人已潜龙升天冲霄而起,只见他两臂一曲,身化激矢凌空平掠而去,势如闪电,转瞬身形俱杳。

李仲华暗中瞥见聂丰这份超绝的轻功,不由微微心惊,忖道:他们万里追踪姓江的,就是为了一支汉白玉镯,不知这支玉镯有甚么珍异之处,值得他们如此舍死亡命……汉白玉镯虽是古代珍品,但乃世俗之宝,如自己是断臂老者,定劝姓江的这等身外之物,不如弃去,免得每日战战兢兢,提心吊胆。

断臂老者目睹恶子房聂丰身形消失後,徐徐说道:孙兄,崔某去去就来,请当心一二说著,向院外走去,只见他走出壁角时,突然一个旋身,右掌呼地一声,迅如电火打出。

掌势刚劲,强风一出,壁角突穿出一人哈哈大笑声中,迅如鬼魅翻出墙外隐去。

这时,另一老者微微笑道:崔贤弟,你何必如此陡然意气用事,杀不胜杀,你纵负盖世功力,又有何用!独臂灵宫回面向姓孙的老者逼视著,从他目中可以瞧出愤怒与疑惑交织混杂的神光,缓缓说道:我崔杰鑫早就瞧出你孙纶庭是甚么人物了,途中暗藏机心,见危袖手,如我姓崔的猜得不错,你也是为觊觎汉白玉镯而来,天下竟有你这丧心病狂的人。

姓孙老者被独臂灵官数说一阵,毫不动气,只淡然一笑道:崔贤弟你今日性情大为反常,愚兄岂可与你一般见识?反正谁也别想活著回去。

说时,霍然转身,欲待走入室内。

独臂灵官崔杰鑫身形一动,疾若鬼魅似阻在孙纶庭身前,冷冷说道:孙兄欲待何往?孙纶庭悄然止步,默下作答。

李仲华暗中瞥见两人举动,一时之间忖测不出他们是友是敌。

只见崔杰鑫默然片刻,才淡淡笑道:大敌末除,你我同室操戈,传诸江湖,贻人笑柄,既然你我志趣不合,徒遭猜疑,反不如离开为是。

孙纶庭冷笑道:你那劈空掌力,虽号称‘百步追魂’孙某却未必惧你;孙某若不是念在老山主生前相待甚厚,岂可如此一再相忍。

崔杰鑫冷冷说道:满嘴仁义道德。

孙纶庭右掌倏起呼的一招岫云出壑望崔杰鑫当胸掹劈去。

崔杰鑫早就凝聚内力贯蓄右掌,见他掌出,横跨一步,迎著撞去。

两人距离又近,掌力一接,闷雷声中只见崔杰鑫身形震得晃了两晃,孙纶庭竟被震出三步。

昏暗月色之下,只见两人神态鸷猛,凝势相拚。

怱听夜风传来一声轻微的冷笑,两人不禁一怔,身形霍地分开,只见一条庞大的身形,夹著雷霆万劲之势,电泻扑下,那强猛排空的劲风迫逼得崔杰鑫、孙纶庭两人身形下由自芒的连连倒退。

那人身一沾地,双掌迅如电光石火般向室门打去砰的一声大响,两门立时震开,屋宇震撼尘飞如雨;那人掌势一出,人也激矢般穿了进去,只见室内火光一闪,蓦地一熄,人又穿了出来。

崔杰鑫、孙纶庭迅疾出掌,向那人推出,那人双臂一抖,身形望上翻去,借著两人的巨空排浪掌力,迅如流矢而去,口中发出一声锐啸,疾划云空,随风远播,摇曳天际,愈远愈杳。

嘛音一起,忽然在这院落之外四周窜起十数条黑影,升沾屋面,疾闪离去。

崔杰鑫望著那人逝去的方向冷笑不止,孙纶庭则仰目深思。

李仲华被那人雄厉的掌势震撼屋宇几乎翻落檐下,两手紧抓木椽,才予稳住身形不至生出响声,他知崔、孙两人都是武林高手,耳目灵敏异於常人,误把自己当做对头人物,卷入漩涡却有点不上算。

这时怱见对面屋脊现出两条人影,疾如闪电般向院中落下。

只见来人正是儒服老者,及神行秀士金森。

儒服老者一著地就说道:今晚之险大约可安然度过,看来我们这狡兔三穴之计被他们识破,却未料到老朽将小山主藏於第四穴中。

神行秀士金森接口道:罗兄,他们为何将你们一举一动了如指掌,莫非你们之中有人泄露不成?崔杰鑫目望著孙纶庭冷笑。

儒服老者佯装未见,别面对神行秀上金森道:罗某三十六计已用尽,由此入得胜境关才是滇境,只需十八个时辰的路程,可是前路难行有如登天,罗某计穷力绌,金兄可有良策么?金森沉吟须臾道:小弟别无良策,只是见机行事‘恶子房’聂丰阴谋多端,杀人往往在无形中,罗兄行踪万里,安然无恙,堪与诸葛媲美,今要问策於小弟,岂不是贻笑大方。

儒服老者朗声大笑道:罗某不过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罢了,聂丰别有畏忌,害死我等,对他没有好处,他处心积虑就是图谋那支汉白玉镯。

金森惊诧道:一支汉白玉镯,不过千两黄金,世俗之物,哪值得如此重视?真叫小弟难以猜透!儒服老者摇首长叹一声道:此中情由,仅罗某知之,对方也仅‘恶子房’聂丰及姬游两人知得,聂丰自成一路,然姬游指使十数拨绿林人物,探索汉白玉镯藏至我方何人身上,迄至如今仍是一个谜。

他说到中途,身子来回踱著,话音一落,突然一鹤冲天而起,五指暴伸,向李仲华飞攫而去。

原来李仲华蜷身已久,微生不适之感,不禁身形动得一动,生出微音。

这些微声响,在常人耳中杳不可闻,但在儒服老者而言,无异投石击水嗡然巨响,是以儒服老者闻声警觉,暗中觑眼,已瞧出李仲华藏身之所,待到话音一落,骤然发难,这等欺风闪电手法,任人也无法避过他这一击。

但李仲华奔走江湖日久,经验与时俱增,他前次在燕家堡中为柏奇峰诱陷地室之後,自是警惕於胸,无论何时何地均暗中戒备,有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他深得其中三昧。

他於儒服老者往来踱步说话之际,有意无意地向自己藏身之处飞掠了一眼,他预感得到这儒服老者已发觉自己,在觅取有利方位,万无一失之中趁机突袭而已。

他猛生戒备之心,暗中早蓄势以待。

这儒服老者以破云闪电之势,拾指箕张,透出嘶嘶劲风,向李仲华双肩井肩穴抓去,只差五寸便要攫上,李仲华猛出两手食指,对准儒服老者双掌掌心戳去。

要知李仲华现时功力今非昔比,一招一式遽出均精深玄诡异常,那儒服老者久历江湖,一见对方指式神奇,出势如风,无法破解,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双手猛撤,身形上提倒翻了回去。

李仲华不存心伤敌,见好就收,指势回撤,正待展出黄鹄入云身法穿空逸去,哪知神行秀士金森在侧面升空扑来,他知无法脱身,金森掌风未逼近时,双腿一弹,已飘身下地。

儒服老者及崔杰鑫、孙纶庭趁著李仲华沾地时,均各猛攻了一掌,三股猛烈劲风,宛如排空巨飈般逼压李仲华全身。

李仲华不禁剑眉上剔哼得一声,双掌猛分甩旋一挥,用足了七成功力。

掌势立接,一声大响,三人同时震得飞退了数步,气流漩荡之势,逼越涡旋尘土,弥漫飞扬。

这时神行秀士金森已飞身坠地,双目焖烱逼视在这蒙面少年身上,思索李仲华的来历,只觉身形甚是熟稔,好似在何处见过,只是一时之间想他不起。

儒服老者双目神光暴射,冷笑道:老夫早就看出你这小辈形迹可疑,居然找到老夫头上来了,一路跟踪,是所难忍,来意为何?赶紧说出,不然可别怪老夫出手狠辣了。

李仲华打量了这儒服老者两眼,微微笑道:在下就不信你狠辣出手,就能损及在下毫发!未辨明敌我之前,最好莫出口伤人,幸亏在下路经此地,共投一店,一时好奇心驱使,来此瞧瞧,如今在下自承失礼,望请海涵,在下要告辞了。

说後略略拱手,从睬纶庭身旁走去。

儒服老者不由一怔!只见孙纶庭一声大喝:与我留下。

欺身出掌,迅捷如飞地向李仲华肩头拍去。

李仲华闪身一挪,左手穿胸而出,眨眼之间,孙纶庭一只右臂已被扣在曲池穴上,但感微微一麻,浑身劲力全然消失,不禁面目变色。

儒服老者见这蒙面少年身式出手均灵奇无比,闪电之间,孙纶庭已被制住,大生凛骇,暗忖:如这少年有所为而来,这汉白玉镯一定无法保全。

不由猛生毒念,双足一顿嗖地升空而起,猛一曲腰伸腿,两掌抖足平生真力,逼起飞瀑怒潮似地劲气,凌空压下。

李仲华陡感劲风压体,鼻口窒息,不禁大怒,右掌一旋,西域矮仙绝学栘花接木欲出之际,只听神行秀士金森大叫道:罗兄使不得,是自己人。

儒服老者一听,半空中硬生生撤回掌力,人也窜出二丈外飘下地来。

李仲华知金森已瞧出自己是何人,右掌一撤,左手亦松开了制住孙纶庭穴道。

神行秀士金森走了过来,微笑道:金陵一别,想不到在此与少侠相遇,功力竟精进如此,可喜可贺,小徒现在何处,怎不与少侠同行?李仲华当即答道:金老前辈别来无恙,令徒现在拜兄处,请勿挂念……说在此处,怱闻天际飘来数声轻啸,忙道:现在非谈话之时,且容告辞,明晨有暇再为趋话。

说时,身形略晃,人已穿空斜飞而起,声未落,人已掠越一处屋脊,去势若电,眨眼人踪杳然。

神行秀士金森大为惊愣,这份超绝的轻功连他也不禁暗暗惊佩,缓缓栘目望著儒服老者说道:误会已生,不然,此人若能相助是再好不过的事,但是……他一说到但是二字,心中猛然生起一个念头,眼内现出愁惑之色,倏然止口不语。

儒服老者见状,不胜疑惑,问道:这人是谁?他为何未与金兄说话数句,就匆忙离去,看来不无可疑之处。

金森发觉孙纶庭已悄然离去,崔杰鑫随後跟蹑,便微微笑道:可疑的是孙纶庭,并不是此人,此人一听空际飘来轻啸,只当我们对头人物又来,他不便参与其事,只好藉词告辞了。

儒服老者皱了皱眉头道:金兄说话近来有点吞吞吐吐,这人是谁,快请明告,以解除罗某胸中疑结。

神行秀士金森淡淡一笑道:这人就是近来名震大江南北的李姓少年。

儒服老者不由惊得倒退了一步,两眼发怔道:他来在天南有何寻求?金森望了他一眼,徐徐说道:罗兄你可曾听说他威震归云庄之事?‘追云燕’归南樵见机逃走,投奔‘七星手’阎玉令浦六逸,李少侠此来无非是寻求那‘内功拳谱’。

儒服老者一听黯然变色,急拉著金森衣袖道:金儿,我们找一个隐僻之处研商当前难题。

只见两人快步如飞,沉入夜色中不见。

李仲华回到自己居室门前,长吁了一口气,仰望蒙胧月色,不时为浮云掩隐,阵阵夜风送来一缕淡淡花香,自觉舒透不少。

他静立门前一刻,才缓缓转身在门上轻敲了两指,悄声唤道:云姊。

须臾,室内火擦子一闪,燃著了烛火,郝云娘拔开门栓,让李仲华进入。

郝云娘云鬓松散,睡眼惺忪,粉靥上现出海棠娇态。

李仲华笑道:云姊,你倒睡了一觉,无愁自乐得紧。

郝云娘斜倚在榻上,玉手支颊,闻言白了他一眼,道:谁似你狗拉耗子,多管闲事,折腾了半晚上,瞧你满身灰尘,你到是从哪儿来嘛?李仲华笑了笑,提起茶壶,就著壶嘴咕噜噜饮了几口後,方始将此行经过详於说出。

姑娘闻言,凝眸沉思了一阵,才道:你想置身事外,只怕由不得你了。

李仲华不由睁著双目,惊道:为甚么?郝云娘见他仍蒙著面巾,不禁秀眉皱了皱道:你还戴著面巾做甚?瞧你这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李仲华哑然失笑,揭去了面巾,又道:云姊你从何点推测到小弟不能置身事外?说郝云娘目睹李仲华的神色,不禁盈盈一笑,道:你真是当局者迷,如今武林中风波迭起,事故频频,皆出於三件大事,但每件大事几乎你都牵涉在内……李仲华听得更加迷惑,心想:我何尝牵涉在内,这不是莫须有之事么?但听郝姑娘接著说下去:你不要以为我满口胡言,首先得说燕鸿劫夺苏尚书的一块‘五色金母’你知不知情?你有没有牵涉在内?风闻‘翻天掌’燕雷及子燕鸿不知游往何处,去过洞庭水寨一次,匆匆又离去,为此‘阴山秀士’师徒天涯仆仆追踪。

李仲华默然半晌久之,才喃喃说道:这不关小弟的事‘五色金母’是何形状均不知,怎么可说小弟在内?郝云娘笑道:还有‘和阕缕玉翠云杯’这桩事,你不能说是没一点关连吧?李仲华先是一怔!继而朗声笑道:这个更不关小弟的事了,小弟不过适逢其会,有缘得见这场间不容发,生死之分拚搏场面,令小弟受益不浅!说著对姑姑眨了眨眼。

郝云娘知他眨眼用意,不由羞红双颊,怒视了李仲华一眼,又道:最後还是为著‘内功拳谱’一书,现此书由‘穿云燕’归南樵献赠浦六逸,为此天下英雄纷欲染指,竞相图谋,你也参与过其事,今晚你目睹种种,定与‘内功拳谱’有关。

李仲华大摇其头道:他们是为著一支汉白玉镯,哪是甚么‘内功拳谱’?郝云娘笑道:痴子,你能说汉白玉镯与‘内功拳谱’没有关连吗?为甚么他们不惜冒死犯难,万里亡命来投奔‘阎王令’浦六逸,却是为何?李仲华不禁恍然,只觉姑娘心细如发,见情入微,这份聪颖自愧弗如。

怱见姑娘面色微变,右胸飞抬在鬓间拔出一翡翠玉簪,两指急抡,这支玉簪电芒星射,疾向窗槛飞去噗的一声微响,截破窗纸射出。

蓦闻窗外响起神行秀士金森朗声笑道:姑娘好俊的手法,如非金某事先有备,定必戳个对穿,李少侠,可允我这不速之客一访?李仲华一听是神行秀士金森来访哦了一声,立起身来笑道:是金老前辈么?待在下开门。

郝云娘起身疾隐入厢房内。

李仲华启门,只见神行秀士金森身後随著儒服老者,不禁一怔!儒服老者跨前一步,满脸歉疚之色拱手道:李少侠,恕老朽深夜造访,扰人清梦,诚事有逼不得已之处,方才冒犯少侠之处,请乞宽恕见谅。

李仲华展齿微笑道:不敢,二位请进,不过恕在下无物款待就是。

金森当先进入,笑道:那倒不必了。

伸腕将一支玉簪递向李仲华手中。

李仲华微微一笑,揣入怀中,三人落坐,金森为李仲华引见儒服老者道:这位是戴云山‘神机先生’罗令铎老师,罗老师虽未在江湖行走,但其武功卓绝,堪称一代宗师,尤其他那智计神算更是名负海内,若非如此,岂可逃过‘恶子房’聂丰的鬼蜮阴谋之下。

李仲华道:幸会,不知罗老师何事赐教?在下洗耳恭听。

罗令铎连连谦逊道:那是金兄夸奖,少侠千万不可听他。

说著面色突变一脸凄惶之色道:戴云山山主本是皇明遗胄,隐姓遁迹於戴云山,似此埋志荒谷,当可乐享天年,不意本山有一叛徒,昔年做下不齿淫过,被老山主驱逐,其勾结大内十九铁卫士率领官兵剿灭本山,老山主年已九十,已无壮志,闻听此信,竞命老朽辅佐小山主投奔昆明黑龙潭,临行之时交付一支汉白玉镯……李仲华突接口道:汉白玉镯谅必与‘内功拳谱’大有关连。

罗令铎点头道:诚如那位姑娘所料中,大有关连。

李仲华闻言,就知他们两人在门外偷听多时。

金森尴尬笑道:此事诚关生死,恕金某等窃听,请不可见怪。

李仲华道:老前辈说哪里话,在下方才是躲伏檐下偷听,这等事本是武林中司空见惯,有何可怪之有。

罗令铎这时接口道:老朽护送小山主匆忙离山,一入粤境,就闻得老山主殉难之事。

说此不由流下两行眼泪,神情甚是愤激。

李仲华不由恻然,只听罗令铎哽咽说道:叛徒名牟承彦,位居老山主之副,因垂涎老山主之亡媳美色,竞欲犯不齿淫行,为老山主撞见,一怒逐之,不知他竟托身大内,小山主痛其母全节丧生,再痛其祖遭叛徒诬害殒身,其心情沉重可知,老朽无力代报此仇,只有不负老山主重托,才能心安。

李仲华已明白其中大概,小山主定是老山主之孙儿,但罗令铎重三例四说了这么久,尚未说出个究竟,不禁眉梢微蹙。

罗令铎目睹李仲华神色,忙笑道:少侠,请恕老朽日来忧心怔仲,不觉语无伦次,混淆不清,本来清廷承平日久,对皇明子孙采取安抚宽大之策,不是证据确凿,绝不能兴起大狱,七皇子确是天皇遗胄,但也不能任意生死予夺,何况此事关系国本,一再严嘱叛徒牟承彦必须生擒老山主讯问,但老山主力竭自戕,叛徒大为惊骇,一面回报老山主畏罪自戕,一面鼓动武林夺取这支汉白玉镯……李仲华大为茫然不解道:怎么他不做加害於小山主之图,先求汉白玉镯,在下甚是不解?罗令铎苦笑一声道:叛徒心机之深,行事之毒就在此点,叛徒诬害老山主,自知为武林正义之士所不容,先不亟亟加害於小山主,其用意是表明老山主之死确为有叛逆罪证,再则预知小山主日後必将找他复仇,这支玉镯关系至大,所以先急於夺取此镯。

李仲华更为不解,不禁问道:此中关联,不知罗老师可为在下细说么?罗令铎别面望了望门外天色,轻轻叹息一声道:天时已距黎明不远,只有长话短说。

‘七星手’浦六逸当年未成名时,身受老山主救命大恩,浦六逸存下必报之心,取出这支汉白玉镯道:老山主德高望重,与世无争,此恩此德,毕生难报,这支镯略供清玩,他年如有相需之处,此镯为凭,认镯不认人,随镯传话,不过只限三不事物,浦某只要力之所及,无不应命。

老山主见浦六逸秉赋根骨,无一不是绝乘人材,日後必然冠冕武林,说不定他年有相求之处,於是笑而受之。

此事唯有叛徒及老朽知之,老山主交付小山主汉白玉镯之时曾言,见得浦六逸时有二事相求,任浦六逸选其中之一,一为请浦六逸手刃牟承彦;另外是求赠‘内功拳谱’但小山主誓欲亲手报得大仇,凭镯相求‘内功拳谱’。

李仲华不禁恍然大悟。

金森突接口道:少侠,事诚不止此,牟承彦所煽惑的江湖黑道高手们,夺取汉白玉镯之意纷起,干系武林杀劫。

李仲华惊惶道:在下愚鲁,请说其详。

金森一脸正色道:牟承彦幕後操纵劫夺玉镯,凭此玉镯勒逼浦六逸伤害小山主,以除後患;‘恶子房’聂丰得镯可挟持浦六逸武林争霸;‘七杀星’姬游则志在‘内功拳谱’;现时浦六逸为得‘内功拳谱’之事已呈焦头烂额,应付不下,若见镯相求,他落得自下台阶,做个顺水人情,在他而言不属轻松之举,但这样一来,贻毒武林至大,你争我夺,岂非引起弥天浩劫?李仲华听得姬游二字,不禁心中一动,问道:那‘七杀星’姬游是何来历?金森尚未开口,忽听厢房内传来银铃语声道:姬游是‘天游叟’同父异母兄弟,因他好杀成性,被‘天游叟’禁锢於小五台山深谷崖洞中,不料被他逃出;‘天游叟’在花家堡神龙一现又匆匆离去,大概就是为著追踪姬游而去。

李仲华道:云姊,怎不早说与小弟得知?只间郝云娘哼了一声道:这本不关你事,你何必与闻,不给你说,免得你无谓愤恼,岂不是好?李仲华知郝云娘心意,她早就说过只待见过浦六逸,及寻获其母後,择一世外桃源,永不过问江湖之事,自己何尝不对江湖鬼蜮厌恶,当下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容,道:请问罗老师,目下之计做何处理?罗令铎凄然一笑道:如今老朽已计穷力绌,据老朽臆测此去入滇,需闯过三道伏袭,贼匪均是江湖上乘高手,老朽慎算之下,甚难闯过,为此岌岌自危,相求少侠及姑娘鼎力相助,或可转危为安。

李仲华不知姑娘心意如何,大感为难,口中说道:罗老师太看重在下了,其实在下武功不过是一些浮面不实之学,只求花俏灵活,不务实际,只怕……只怕……底下竟说不下去,不由脸红耳赤。

金森见状微微一笑道:少侠不可谦逊太过,金某曾听少侠拜兄邹七说过少侠心性为人,赞扬备至,罗老师只求两位相助,一切後果有他承担,少侠毋须途中万一有殒越变起非常之处躭忧。

李仲华慨然应允又道:那三处伏袭,罗老师从何臆测?罗令铎道:与其说为臆测,毋宁说是得自密报,孙纶庭虽为叛徒卧底之人,老朽明知,但利用其做不确之消息传播对方,使对方迷惑,不过老朽亦有挚友在对头处,一路之上得他们之助,才能安然无恙,明晨头一关黄果树就不易闯过,截伏的人大都为穷凶极恶之辈……说到此处,突见李仲华坐式不变,人已平平飞出,双腿一踹,一条身子如矢离弦般,云飞激射向门外穿了出去。

罗令铎知李仲华必有所见,亦要跟了出去神行秀士金森伸手一拦道:无须罗兄,有李少侠一人足够。

罗令铎又复坐下。

原来李仲华与罗令铎说话时,忽见门外人影一闪,即知有人窃听。

他一穿出户外,只见四外苍茫黑沉,不禁一怔,定身向四处一阵打量。

要知李仲华眼力可昏夜见物,十丈以内纤毫毕露,他定一定神後,渐已暗室生白,忽然他两道眼神在一条廊柱後定住,面上现出微笑,抬腿一步一步缓缓走了过去。

蓦然,一条身影穿起,飞向侧面屋檐,随著一股凌厉掌风潮涌般望李仲华胸前袭到。

李仲华冷笑一声,跨步一闪,避开打来的劲风,人却跟著纵去,飞猿手法已出。

右臂暴长,欺风闪电抓向那人肩头。

那人已算计好部位,可脱除擒辱,哪知飞猿手法奇绝天下,为他所不及料,蓦觉肩後劲风飒袭,不禁大吃大惊,急忙翻身打出一掌。

岂料他这条手臂一递出,却被扣了个正著,但感穴道一麻,浑身气血翻涌,人也昏迷了过去。

第三十章 盘根错节 釜底抽薪 声东击西 疑兵迭伏李仲华见此人却是孙纶庭,当即挟持入室,放在地下,微笑道:此人为心腹之害,罗老师怎么发落?罗令铎一见孙纶庭,神情无比激动,目中迸射威棱,右掌微微举起,突又愤激之色一敛,微微笑道:孙纶庭还可利用,罪不至死。

说着沉腕出指,疾点了孙纶庭三阳神封将台等穴道後,拍他一掌击向後心。

只见孙纶庭悠悠醒转,惊悸得面无人色,惶悚不语。

罗令铎笑道:孙老师,你已被对方魔头暗算,点了阴穴,方才罗某发现已迟,暂保住你的性命再说,一至昆明,罗某始有暇,费上一日夜工夫为你金针解穴,这位少侠误会你是对头匪党,情急出手,亏得有此一来,不然罗某无法得知你已被点了阴穴。

说时,望了他一眼,又道:你用内功运气过穴之法,或能逼开所点穴道,那只靠你定力如何?孙纶庭庭闻言不禁冷汗涔涔溢出,心内将信将疑,谢了一句,飞步而出。

正好崔杰鑫亦飞步走入,擦身而过,崔杰鑫怒视了孙纶庭身後一眼,方待喝叱出声,被罗令铎眼色制止,笑道:崔老师,老朽为你引见这位威望江南的李少侠。

李仲华见罗令铎如此发落孙纶庭,不禁既敬且惊,不愧神行秀士赞扬他智计神算名负海内,然而江湖鬼蜮,互相算计,强存弱亡,心下慨叹不已。

这时只见崔杰鑫走了过来,抱拳施礼,两人互道钦仰幸会不止,一阵寒暄过後,崔杰鑫即向罗令铎说道:孙纶庭叛迹已明,罗堂主为何轻予纵逸?须知放虎容易擒虎难!罗令铎微笑接道:崔老师,老朽岂不知孙纶庭心术阴险,方才老朽已暗点了他数处阴穴,谎言他为对方所制,点穴擒拿,武林中擅此者虽不乏其人,但每人手法迥异,半走蹊径,互不能解,此刻孙纶庭一定回到自己室中行气解穴,他一不能解,心怀懔栗,又不便明问对方,这样一来,他不但不敢怀有异心,面上有利於我方,因为老朽答应一至昆明,为他解开所制阴穴,崔老师,你去暗中看他有何举动。

崔杰鑫点点头,与李仲华告辞离去。

罗令铎缓缓立起,抱拳笑道:天色已将薄曙,老朽还要布置一切就序,老朽已思索出一策,虽然取险,但万无一失,尚望少侠鼎力协助是幸。

与神行秀上金森跨出室门。

李仲华微一怔神,只听身後环佩之声踭璇,回身寻视,只见郝云娘倚立榻前,凝眸含笑道:你这是无事多事,身不由己了。

李仲华苦笑一声道:悔不听妇人之言。

郝云娘大发娇嗔,举起粉拳猛槌……烛光一闪,顿时熄灭,只闻得银铃似地嗔骂及讨饶哀求声……※  ※  ※  ※  ※鱼肚泛青,晨光熹微,在镇宁的西南入滇官道旁,黄果树瀑布,峭壁兼寻,水流奔空,自天而降,白练下垂,宛如万马奔腾,空际生雷,碎玉摧冰,散珠喷雪,每当夕阳反照,水点折光,变生七彩长虹,光怪陆离,闪烁耀目,蔚为奇观。

人在宫道上,因水花飞溅,似云似雾,似立在空蒙雨色中。

这时,由飞瀑之侧,堑壁悬崖之上,突现出十数条人影,凌空纵起,迅如流星向官道上飞落。

十数人一落在官道,只见一高大皓首老者沉声道:稍时,戴云山一干人等必经过此处,不容一人漏网,若有疏忽,嘿嘿,立时删去四肢,老夫言出法随,绝不宽贷。

这老者庞眉皓首,目中神光如电,两耳各垂一碗大金环,闪闪发光,声沉而威。

有一人嗫嚅答道:禀当家,倘‘恶子房’聂丰到来阻扰,我们人手不足如何是好?老者目中逼人摄人光芒,道:哼!聂丰胆敢相阻,老夫……言犹未了,忽闻官道另侧悬崖之上,飘送下来一阵阴恻恻笑声道:姬游,你别做梦啦!人家已绕过黄果树迳奔沙子岭而去,你就等到明天,也是白费心机。

飞瀑鸣雪,声震山变,人声鸟语均为此烦嚣瀑声所掩,但崖上这人,是用绝乘内家传音之法,逼送姬游耳中。

但见姬游闻言,面色一怔之後,不怒反笑,笑声寒冷,穿谷荡云,半晌突定,仰首大喝道:聂丰,老夫岂能堕你术中,将老夫引走,你则坐收渔翁之利,老夫一切自有安排,你胆敢阻扰,则你将死无葬身之地。

崖上沉寂须臾,语声又起道:姬游,你自不信,怪不得我聂丰不顾武林道义,我‘恶子房’聂丰诡计之高明久负盛誉,尚堕入神机老贼罗令铎的计算中,棋差一著,缚手缚脚,我尚不行,你比我何如?你千里追踪,均存博浪一击之心,可惜俱误中副车,人家眼看就到地头,何必轻身犯险,非要经过黄果树这条官道不可?姬游闻言不由面色大变,信心动摇,暗道:这聂丰之话未必没有道理,但不能就此撤手,功亏一篑,贻人笑柄。

猛一转念道:聂丰也是为了图谋汉白玉镯,显然他知道戴云山一干人物已绕过黄果树,为何通知老夫?心中揣摸不出是何心意,这一起疑,即放声大喝道:你别在老夫面前弄鬼,既然你知道,你还不急急奔去追赶,尚有余暇通知老夫做甚麽?崖上忽飘出一阵长笑道:我聂丰向来从不做无益之事,但事实上直到如今,我们双方屡屡扑空,非要俟手不可,合则而利,分则各败。

沙子岭至胜境关途中,武当举派精英相侯戴云山一干人物,尚邀请青城、点苍两派高手相助,听说还有少林高僧助拳,势在必得,因为‘内功拳谱’系武当鼻祖张三丰秘技,定能落入戴云山小山主赐镯玉镯,凭取‘内功拳谱’一面应允代报此仇,你说好容易麽……说此语声一顿,须臾又起:何况胜境关入滇途,大中内侍卫首领龙飞玉已相率铁卫士多人拦截……与你唠叨半天,听也在你,不听也在你,戴云山一干人物此时已在打帮河下游绕道岭关迳奔睛隆而去,我聂丰要赶将前去,免得措手不及。

崖上顿时寂然无声,姬游目光闪烁,脑中已思索了无数遍,忖道:看来,这聂丰必是利用老夫,奔去阻截,两败俱伤时,他可坐享其成,哼!他是想入非非,瞪著眼睛做梦,不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想着即道:吴寿宝,你速通知所有关卡,命栘至沙子岭晴隆途中设伏,其余的人赶奔打帮河下游。

众人一应喏,立即纵身跃起,向飞瀑崖侧飞掠而去。

姬游独自在官道中稍一沉吟,两足一顿,人已潜龙开天拔出五、六丈高下,蓦然掉首,抱膝曲腰,凌空一翻,身形疾弹,如飞矢流星般穿在飞瀑之上而去;其快若电,眨眼无踪。

官道上怱传来一阵急蹄骤声,虽为飞瀑怒涛之音掩没,但在练武人耳中仍可清晰分辨。

空蒙雨色中,官道转角处突出一人一骑,如飞奔来,马後拖曳起一股尘烟。

只见他驰至方才姬游停身之处,登时一勒马缰,骏骑登时四蹄煞住,纹风不动,似钉牢在地面一般。

骑上人仰望两侧崖顶数眼,嘬口鸟鸣了数声,播送云空,袅袅不绝。

蓦然……崖上忽电逝星泻飘落下一个头大身小,秃顶无须老者。

骑上人立即翻身落鞍,秃顶无须老者忙道:孙老师,我们无须寒暄,罗令铎等人是否确定不经过黄果树绕道岔过胜境关?骑上人正是孙纶庭,闻言抱拳施礼道:聂山主猜得一点不错,罗令铎素称机警,他哪会自送虎口?虽说是绕道,但究竟择何途径尚不得而知,一路而来罗令铎专一声东击西,故布疑阵,连自己人也如堕入雾中,不过……秃顶无须老者微微一皱眉,接道:孙老师你无法跟随罗令铎身後,究竟选何途径呢?孙纶庭苦笑一声道:在下已身遭疑忌,由‘独臂灵官’崔杰鑫暗暗监视,在罗令铎未离去之前概身不由主,但在下臆测,其所择途径,突然取道郎岱迳赴宣威,绕过胜境关。

秃顶老者略一思忖,冷笑道:以你这身武功,还会畏惧一个独臂之人,真是怪事?孙纶庭不由面红过耳,嘴皮动了几动,想问是甚么人制住他那阴穴,但一转念万一是恶子房聂丰所为,被自己识破,恐恼羞成怒,出手废了自己,溜出口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老者又望着孙纶庭冷笑一声,道:前途沙子岭相见吧!说时,神飞穿云而起,翻上崖顶形失迹杳而去。

孙纶庭面目发呆,油然泛出一阵惭疚之念,有点愧对老山主相待之恩,一念成贪,戕送此生,如今悬崖勒马,似已嫌迟,不知能否取得罗令铎见谅?长长感叹了一声,纵身上鞍,长鞭叭叭空际一挥,那骏马立时亮开四蹄,风驰电掣奔去。

孙纶庭一驰远,来路忽现出一双蒙面男女,掠上崖顶,四外仔细打量了一阵,忽地两人双臂竖立,交叉挥舞。

须臾,官道上现出十数条人影,迅疾无比掠过黄果树宫道。

这日未正,晴隆县城北门内忽出来十数商贾装束模样的人,各人拉著一只毛驴,负有皮革药草重载,一行迤迤逦逦,向小盘江渡而去。

同时,西门外官道上有两骑快马飞驰著,所去的方向,正是沙子岭。

这两骑前後相距有两里之遥,前面一骑右臂单袖飘飘,伏鞍急驰,後面一骑坐定孙纶庭,面色不胜重忧,眼中神光显得有点呆滞……天空霾云蔽日,灰砂漫涌,沙子岭仅三数家矮屋,专做过往旅客打尖酒食生意,官道两侧均是穷山恶岭,怪石嶙峋,危崖堑壁,官道中烟尘弥空,不胜荒凉。

前面一骑正向沙子岭奔去,突闻一声长啸扬起,声回长空,官道两侧纷纷闪出数十武林人物,形形色色,道冠僧衣,劲装儒服。

只见一个面如朗月,五绺白须老道,双肩一晃,向奔来一骑迎去,身形逾於破空流矢,口中说道:无量寿佛,施主可否停骑,贫道要请教施主?那一人一骑毫未见缓,直望老道冲来,老道双眉一蹙,身形望外闪得一闪,五指飞出,迅向那骑骏马长鬣抓去。

道人不但身法轻灵诡捷,而且出手快若电飞,登时抓了一个正着,那马前冲之势,只见四蹄在地上一阵乱踢,划出四条土槽,可是前进不了半分,道人宛如钉牢一般,抓住马首长鬣那只右臂不见些微撼摇,神力惊人。

骑上人目闭口张,伏在马背上的身形向一侧滑去,道人发觉有异,另一只手臂倏发而出,将骑上人提下骑来。

这时又飞闪而至两个身背长剑道人,一个面像矍铄,年逾古稀的老僧;另外尚有一青衫儒服,面像清秀的中年文士。

年逾古稀的老僧一飞掠沾地,瞥了骑人一眼,高宣佛号道:道兄,这位檀樾已在途中为人点上阴穴了。

那道人点点头道:法慧上人所见不差,这人已被点上九阴重穴,贫道功力不足,纵使能够解开,这人也将口喷血而亡,上人一代少林高僧,武学浩渊,医理精深,全仗上人慈悲为怀,为他解开穴道,或能从此人口中问出一些汉白玉镯端倪。

法慧上人微笑道:‘玄鹤道长’武当护法如此谬奖老衲,使老衲不胜汗颜,既然道长推许,老衲只有勉为其难。

说时左手中指触在骑上人前胸阴都穴上,右掌迅如闪电在後胸命门穴上一拍。

只见骑上人哼了一声,张嘴吐出一口带有紫色血丝的浓痰,腥臭扑鼻,四肢蠕动了一下,双眼睁开,目中神光显得无比之黯淡,仰首吐出一字:我……声调喑哑,复又颓然垂下,紧闭双目不能说出一字。

法慧上人眉头一皱,望著玄鹤道长道:老衲虽用出大般若禅功,仅救回这位檀樾性命,依然不能使之说话,所中手法似乎与在江湖上极具恶名的‘恶子房’聂丰独擅的一般无二,只不知这位檀樾是否是戴云山手下?此刻官道中群豪纷纷趋集,玄鹤道长还未答话,群豪中一人插口道:这人正是戴云山主得力助手‘独臂灵宫’崔杰鑫。

玄鹤道长哦了一声道:他就是‘独臂灵官’崔杰鑫,贫道风闻他是个铁铮铮的硬汉子,血性刚强,不愧为武林本色,上人,一客不烦二主,贫道知上人礼让,深恐越俎代庖有辱贫道名头,留下一半让贫道出手,贫道哪有此意,就请上人代为治好崔施主吧!法慧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恕老衲有谮了。

说时,手出如风,疾向崔杰鑫胸腹之间期门腹结神封天府鸠尾天枢冲门四满气海九大重穴点了一指。

群豪看得暗暗既惊且佩,要知点穴、解穴在武林中虽是司空见惯之事,但出手轻重大有关系,稍重即丧生非命,略轻则无济於事,法慧上人出手有若星飞电闪,拿捏轻重恰到好处,又认位奇准,不愧於少林一代高僧。

独臂灵官已悠悠醒转,睁眼望了众人一瞥,脸上露出感激神情,缓缓立起向法慧上人单手一揖道:在下两耳并未失聪,知道在下性命为上人所救,大德不足言报,日後定当衔环结草,略表寸心……言还未了玄鹤道长眉头一皱,接道:崔老师,此时此地不容客套寒暄,贫道请问汉白玉镯现在何处?独臂灵宫崔杰鑫淡淡一笑道:如道长倘认为在下尽情知悉,那么在下只有答覆汉白玉镯多半在江少山主身上。

玄鹤道长眉头更为浓皱,目光中泛出一丝愠意,冷冷说道:现在江少山主身在何处?崔杰鑫暗说:这武当牛鼻子竟挟恩索惠,实在可恶。

不由心头上怒气上涌,可是心一转念,小不忍则乱大谋,又强行抑压下去,和颜悦色道:如今少山主等人被姬游迫得无路可奔,现望打帮河下游逃去,在下奉少山主之命急奔滇境,欲颁请‘七星手’浦六逸赶来救援,途中竟遇上‘恶子房’聂丰,被他点上阴穴勒逼口供,正巧敝山孙老师赶到,与聂丰在舍死忘命拚搏,在下趁机攀上马鞍,放辔急驰,竟相遇道长,适时救得在下性命。

玄鹤道长闻言大为惊愕,别面向身後两背剑道人说道:难怪我们暗派在姬游的几位老师,直到如今还未得他们一点信息,原来赶去打帮河下游了。

独臂灵官崔杰鑫听得心头一震,忖道:原来他们竟派有人手潜伏在姬游匪党中,自己谎言虽能取信他们於一时,但终久真相必会大白。

‘玄鹤道长’固然正派,却出手狠辣异常,江湖众所周知。

万一翻脸,自己身死不要紧,误了少山主的大事却百死莫赎。

那刮起尘砂的山风吹袭身後,由不得生出砭骨寒意,机伶伶连打两个寒噤。

两背剑道人互望了一眼,默然无语片刻,只听一道沉声说道:事既如此,不如赶去打帮河下游,再若犹豫,就怕来不及了。

玄鹤道长哼了一声道:师弟们敢是心责愚兄既不未雨绸缪,又不事後补救,坐失良机是麽?两背剑道人不禁面色微变,躬身稽首道:这个……小弟们不敢妄自菲薄师兄。

玄鹤道长面色稍霁,目光又移注在崔杰鑫面上。

此时崔杰鑫腹中怔忡不安,思忖不出一个脱身之策,面色阴晴数易。

这一切俱落在法慧上人眼中,上人神目如电,就知崔杰鑫话中必有不尽不实之处,当下微微笑道:崔檀樾不可欺骗老衲,方才所说没有半点虚假麽?独臂灵宫崔杰鑫心中一凛,暗道:这老和尚好锐利的眼力。

面色一正道:在下说话句句是实,并无半点不实。

法慧上人淡淡一笑,也不再说。

玄鹤道长闻言,不由疑云顿生?法慧上人一代高僧,绝不能无由而指,两目神光逼视在崔杰鑫的脸上,却瞧不出他有半点可疑,一脸正气,略一沉吟,缓缓说道:崔施主,风闻施主是个忠心卫主,义薄云天的汉子,贫道绝无不敬之处;但正邪之分,君子涉身宜加辨明,浦六逸在绿林中虽较一些穷凶极恶之辈略好,行事也颇有分寸,然而无非是笼络人心的手段,盖棺论定,是好是歹目前尚属言之过早,何必病急乱投医?贫道奉命之初,再三思维,念及贵山新遭变故,君子不能乘人之危,故少山主间关万里途中,贫道曾邀约罗令铎面晤,允称代报此仇,并应承收贵少山主为俗家弟子,只要以汉白玉镯凭取‘内功拳谱’该书中一切秘奥武学悉数相授贵少山主,但罗令铎老师执意不从,贫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过贫道绝不由贵少山主手中劫取,一定要从匪徒身上夺下,这点崔施主总该明白,万一‘内功拳谱’落在鬼头手中,武林遗毒无穷,望崔施主善体贫道苦心,指明贵少山主所走途径,使贫道等也好措手。

崔杰鑫闻言,脑中已思索了无数百遍,玄鹤道长的话虽是正理,但又有难言之苦,含笑庄色道:道长字字金言,在下敢不恭聆教诲?但道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玄鹤面色一愕,道:为甚麽?崔杰鑫缓缓接道:道长前说固是正理,但崔杰鑫忝居人下,只有唯命是从,甚难更改少山主本意,少山主诚孝拘谨,老山主遗命不敢不从,罗堂主受命托孤重责,鞠躬尽瘁,死而後已;道长虽面面顾到,说是由匪徒手中夺取汉白玉镯,避免趁人於危谤言,道长你不想这汉白玉镯是老山主传袭之物,岂可平白失去?纵然道长得手,难保少山主不向贵派生事,至於少山主由何途径而去,方才已然说明,不容另赘。

玄鹤道长不禁面上变色,冷笑道:崔施主,贫道前说本著一番善意,难道贫道此事做得不应该么?崔杰鑫不觉朗声笑道:‘内功拳谱’现在浦六逸手中,道长不亲自前往黑龙潭登门索取,反向敝山用尽心机,舍本逐末,只怕武当落得个欺善怕恶之名。

玄鹤道长勃然大怒,喝道:施主说话这等无礼,贫道说不得要出手冒犯了。

一旁的法慧上人道:善哉,道长岂可轻动无名火?当前急务还是玉镯,千万不要落在匪徒手中,及早为计尚不太迟。

玄鹤道长究竟是武当名宿,闻言一腔暴怒逐渐平静,微笑道:那么上人与贫道们赶奔打帮河去吧!接著又道:崔老师,相烦引路,免得贫道们苦苦摸索,事若有成,敝派定感恩如山。

独臂灵官崔杰鑫大感为难,迟疑不决,正在这当儿,忽闻道旁不远处怪石之後扬起一声慑人心魄的长笑。

声起人出嗖嗖窜出十数条轻捷的身形,只见为首窜出一人,身如离弩之矢般,双臂暴伸向独臂灵宫崔杰鑫当胸抓去,带起破空疾啸之声。

崔杰鑫及时惊觉,单臂一旋神龙出谷劈出一招,人也藉势飘开丈外。

那人凌空飞攫的身形,为崔杰鑫一掌劈空掌力只飞攫之势缓得一缓,仍自流星飞电般攫去。

法慧上人喝得一声:好孽障!大袖一拂,只见那人暗哼声中,翻了去,身形一旋,双臂猛沉,轻飘飘与同党同时落地。

说来话长,其实不过转瞬间事。

法慧上人袖拂气劲已运出六成功力,见来人毫无损伤,身法立诡轻奇,不禁微噫了声,只见来人是个大身少,秃顶无须老者,身後环列着俱是些绿林巨擎,黑道高手,白眉皱得一皱,沉声道:阿弥陀佛,来人可是聂施主?秃顶无须老者两目泛出凶光,哈哈笑道:不错,大师慧眼不差,‘恶子房’聂丰就是在下!想不到少林高僧竟插手这段无由的是非中,为著保??少林清誉起见,依在下奉劝,大师还是不要管吧!法慧上人本就不尽赞同武当此举,师出无名,贻人口实,但碍於武当掌门情面,不得不随来,闻言怔得一怔。

玄鹤道长大怒道:好一个利嘴的匹夫,颠倒是非,混淆黑白,贫道只问你为何而来?聂丰忽然仰天哈哈长笑道:‘恶子房’聂丰本是绿林巨寇,爱取厌弃,众所周知,不过……说此略顿,面色一寒接道:武当一脉既自居正派之列,又是三清座下,自应清净无欲,日诵黄庭,为何竟生心夺取儿之物,乘人於危,更唆动天下武林同道为你做帮凶,这一手遮天的勾当,聂某虽居黑道,亦不屑为之,何况聂某亦非冲著你们而来,在诸位老师面前有目共睹,请问‘玄鹤道长’谁将是非颠倒?谁是黑白不分?说到最後两句,音调拉得又长叉沉。

玄鹤道长听得面泛青白,他几曾受过如此奚落?气得须眉飞动,只是说不出话来,回顾了身後两背剑道人一眼。

两背剑道人面色迟疑了一下,拔剑出鞘,挺身跃出。

恶子房聂丰在说时,已把群豪面色看得一清二楚,知群豪对玄鹤道长此举不尽赞同,面和心违,他乃狡计深沉的人,已揣摸出当前的形势,交手拚搏,众寡悬殊,实为不智,何况心不在此,反不如用口舌攻心取胜,他见两道挺剑跃出,即冷笑道:聂某就不信两位道长敢冒不韪,轻率起衅!聂某动手容易,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不过武当数百年来清誉,可惜由两位道长手中葬送。

两道面色微变,不禁撤後一步。

聂丰这一记斧头砍得真准,他表面上是说武当,但话中含意却无异说给天下群豪听,谁要是冒率出手,便无疑自丧本门清誉。

玄鹤道长气得两目发赤,面色青中冷紫,既不便喝令两道不得推却,又不好自找台阶返身,免得天下武林同道轻视武当,心中懊恼气愤。

法慧上人面色凝重,低眉垂目,宛如入定,宽大僧袍在山风中飘拂起舞。

那中年文士一手捋须,一手负在背後,仰眸凝望云天,一副安详神闲姿态。

这种尴尬僵局,无法打开,突然群豪中一人嚷出:怎么‘独臂灵宫’崔杰鑫悄悄溜走了?快追!玄鹤道长与武当众门下同时呼喝出口,以及玄鹤道长眼中瞥见一条独臂身形,眨眼消失在对面崖顶上。

只见玄鹤道长当先凌空而起,身後群豪纷纷跟著追去。

群豪此刻的心理,俱存著隔岸观火的态度,但又不能不瞧一个究竟,武当盛意相邀,总不能落个虎头蛇尾恶名,是以跟著追去。

恶子房聂丰一见玄鹤道长纵身而去,他亦向後一挥,纷纷拔上崖顶,快速绝伦,灰砂弥空中隐隐只见黑影掠空,瞬息不见。

官道上仅余下少林高僧法慧上人眼内透出一片悲天悯人之色,喃喃说道:武林又将是多事之秋了!大袖一拂,虚空腾起,竟是群豪追去的相反方向,疾如鹰隼,射向官道侧高约十丈悬崖上。

※  ※  ※  ※  ※天地苍茫,风砂蔽空,沉云掩日,黔西山谷中此时的情景显得无比的凄凉。

山谷中灰砂影现出一条独臂身形,面色上稍带疲倦、苍白,嘴角不时泛起得意的微笑。

只见他疾奔的身形放缓下来,向山霪内一座荒颓的小庙走去。

这座小庙隐蔽得很巧妙,处在岗峦起伏之中,不到近前,任谁均不易发现。

独臂灵官崔杰鑫趁著恶子房聂丰与玄鹤道长对话之际,群豪已不注意时,漫步移在官道之侧,掌心往下一沉,倏然一鹤冲天而起,拔起七、八丈高下,猛然一个侧翻,飞灵驰电般踏上崖上。

就在此时,被群豪发现,呼喊出口,他冷笑一声,身形疾晃,跃下两山之间沟谷中,蜿蜒迂回飞奔。

他所采的方向,正如法慧上人所料,与玄鹤道长追赶的方向,恰恰相反。

独臂灵官崔杰鑫形影消失於土庙後,忽地山坡之上电泻而下一条庞大身形,疾如流星向庙侧一落,现出一个慈眉详目的的老年僧人,胸前银须瑟瑟飞舞。

正是那少林高僧法慧上人,他所以赶来,是为得消弭一场武林即将燃起的杀劫,并非觊觎汉白玉镯,对内功拳谱有所图谋。

法慧上人并未走进小庙,只在外面凝立静听。

忽闻一人朗声说道:崔老师果然不负罗老师之托,在下瞧出崔老师面上神色,就知事必有成。

接著崔杰鑫长吁了一声道:虽然侥幸有成,但也险到万分,假如‘恶子房’聂丰不及时赶到,後果不堪设想,那支假汉白玉镯居然将‘恶子房’聂丰引来……朗朗语声又起:贵山罗老师委实是个非常人物,他与‘恶子房’聂丰交手之中,匆忙取出那支假汉白玉镯交付崔老师,示意逃奔,一面缠住聂丰,神态做作得异常逼真,之後在下将罗老师换下,佯装由另一方向逸去,其实绕向崔老师,替你点上九处阴穴,他那手法竟与聂丰一模一样,瞒过当今武林名宿,这一点,人所难能,在下由衷地佩服。

法慧上人听得霜眉浓皱。

只听崔杰鑫说道:罗堂主虽以神机知名,但摹仿别人手法堪称江湖一绝,然他却深藏不露,敝山仅山主与崔某知得……照崔某所遇推测,孙纶庭亦必然瞒过大内侍卫首领龙飞玉,看来我们可以平安入滇了。

庙内沉寂片刻,清朗的语声忽做无比感慨道:在下本是局外人,实不应涉足其间,亦不过问,只是罗老师为何坚持不允武当恳商,武当究竟是名门大派,并不算辱没了你们少山主,总比托身在绿林巨寇浦六逸门下好得多,使在下疑惑难解。

崔杰鑫冷笑一声道:不是崔某托大,少侠你哪知道江湖诡谲?变生不测,稍一不慎,即遭丧生之祸,浦六逸根骨禀赋得天独厚,年少成名,号称‘北毕南浦’震慑江湖,未免养成目空一切,飞扬浮躁之习性,加之为人阴骛机深,睚赀之仇必报,杀人於千里之外而不自知,汉白玉镯既是浦六逸相赠老山主之物,由少山主面交相求,他怀念旧恩,定然收留少山主传授‘内功拳谱’中所载玄奥武学,复仇自是有望……说著略略一顿之後,沉咳了两声,又道:那些自视名门正派的人,夜郎自大,无论汉白玉镯落在正、邪任何一方手中,一入滇境,必遭不测,纵或能见到浦六逸,说不定还有甚么难题,演变下来,必致引出一场武林轩然大波,罗令铎堂主向来行事以谨慎著名,老山主惨罹奇祸,他已是悔恨欲死,再要是在少山主身上有失,少侠,你想想他会怎样?庙内默然无声,法慧上人听得暗暗点头,心说:这点老衲还未虑及,只是不甚赞同武当‘玄鹤道长’师出无名罢了,看来老衲终久要卷入这场是非中了。

上人正要举步跨进庙内,忽见岗陵尽头处尘土漫漫中现出两个黑点,迅如流星射来。

他已瞧出这两个黑点是谁,不禁吐出洪亮的语声道:哦,武当双星观主怎麽来了?这无异是说给庙内两人听,命他们及早惊觉。

掠来两人好迅疾的步法,眨眼,就来到近前,身形现处,竟是那方才几乎与恶子房聂丰相搏的背剑双道。

两袭道袍沾满了黄尘,眉须变成灰白色,似是从土堆里爬出来的模样。

二道见得法慧上人在此,面色一愣!其中一道上前稽首道:怎么上人竟然在此?贫道远处瞥见此地依稀立着一条人影,只说是‘独臂灵官’避在此处,原来是上人……说到此处,心头一丝疑念泛出,为何上人凝立此处?想必是崔杰鑫隐藏庙内,转问道:请问上人有何发现麽?法慧上人微微一笑道:料不到玄修、玄真两位道友,功力精进倍於往昔,就是老衲相距这远也难於看清,真是可喜可贺之事!两位道友还是追赶那崔杰鑫麽?唉!玄鹤道友竟会做出这舍本逐末的傻事,纵然能将崔杰鑫掳获也於事无补,玄修道友,你以为老衲之见如何?玄修道长面色不禁一红,忙道:上人有所不知,片刻之前聂丰放言汉白玉金镯就在崔杰鑫身上,曾亲眼目睹,故而分批搜索崔杰鑫下落,贫道等本不赞同师兄行事所为,怎奈玄鹤师兄身膺掌门之命,若不遵从,视同叛门大逆,贫道等不敢不遵。

法慧上人微微颔首道:老衲方才与一忘年之交不期而遇,在庙中晤谈片刻,正欲离去时,适见两位道长飞驰而来,故在此伫候。

玄真道长忽然迈前一步,道:想必那位上人的忘年之交,定然是年轻俊彦,不然,不敢当上人慧眼,何不请出与贫道们瞻仰瞻仰。

法慧上人微笑道:老衲这位小友性情有点怪僻,见与不见,端视他的心情喜忧而定,依老衲看来,两位道长还有要事,还是不必见了。

说後眼中略现惊容,又道:玄鹤道友来了。

玄修、玄真两道别而回视,果然见得玄鹤道长迅疾无比驰来,双双迎上前去,耳语了一阵後玄鹤道长当先迈步走来。

法慧上人不禁霜眉微皱,知他为人习性刚愎自用,一场误会必避免不了。

只见玄鹤道长大踏步走来,一面发出清彻的笑声道:贫道只当上人不辞而别,原来在此处,两位师弟方才言说上人相遇一位忘年之交,这位小友定是人中仙品,超尘脱俗,何吝请出一见?法慧上人微笑道:老衲不能强人所难。

玄鹤道长早就怀疑法慧上人与自己同床异梦,语里话中,却隐隐含有不直自己所为,闻言更是心疑庙内就是独臂灵官崔杰鑫,当下诡秘地一笑道:既然上人有所罣碍,那么还是由贫道进入求见吧!做势举步欲出。

法慧上人虽微微含笑不语,但面带凝肃之色,两眼神光不怒而威。

玄鹤道长看得心中一凛,心说:这秃驴不知在搞些甚麽?如果他使出这捱延之策,暗助崔杰鑫远逸无踪,贫道岂非堕他术中?不由将提起的右腿又放了下来。

法慧上人微笑道:老衲这位小友性情乖张,而且老衲功力远逊於这位小友,为避免彼此闹得不痛快,最好道长还是不要进去的为妙。

玄鹤道长闻言,不由怒气上涌,心说:哪有这种事情?他功力再高也不能胜过你?这无异是命贫道不要轻举妄动,哼哼,这样说来,贫道非见上一面,尚要试试他的功力如何!想定,佯做朗声大笑道:劝将不如激将,说甚麽贫道也得进去见见。

夜幕逐渐低沉,景物远近苍茫,只有劲疾的山风卷起无尽的尘砂嚣潮之声。

玄鹤道长沉咳一声,正待冲进庙内时,忽见庙门之内突现出一蒙面青衣人,道:是你要见我麽?语调惊冷阴寒之极,尤其在此夜色苍茫之际,蒙面人一件青衫在风中翻飞飘舞,宛如一具魅影,令人不寒而栗……第三十一章 大观楼前 紫衣无影 飞龙镖局 诡奇云谲玄鹤道长不禁大为错愕,由不得别面望了望法慧上人一眼。

只听蒙面青衣人冷冷说道:我与法慧上人忘年之交,怪你这牛鼻子有甚么相干?你定欲见我,究竟为甚麽?玄鹤道长被他问住,张口结舌,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法慧上人亦是一愕!暗道:怎么他会知道老衲的法名?哦!是了,必是老衲适才发话示警,崔杰鑫听出是老衲语声,说予他知道。

此时玄修、玄真两位道长一闪而前,玄修道:施主说话太过无礼,贫道等不过看在法慧上人的分上,所以冒昧进庙求见,怎么施主倒托大起来?肆言无忌!青衣蒙面人陡然发出一声森冷的笑声,双目逼视在玄修、玄真的脸上,久久下发一声。

玄鹤、玄修、玄真三道见这蒙面青衣人目光冰冷,满布杀机,不禁心神一凛!法慧上人也觉得这少年人为何眉目这麽阴沉,暗暗惊疑不已?蒙面人无言半晌,才徐徐说道:你们究竟何事要见我?怎么不说话?似你们这等轻率冒昧,愧为三清门下,我若也不瞧在上人分上,管教你们有来无去。

法慧上人深恐武当三道难堪已极,恼羞成怒,微笑道:小友不必动怒,这三位就是……正说之间玄鹤道人已是按耐不住,突然晃肩欺身,倏然翻掌,迳向蒙面人乳中穴劈去,骤然发难,凌厉无匹。

法慧上人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一见玄鹤道长展出他那成名绝技五宫神掌不禁动怒,大袖欲待挥出!只见蒙面人不闪不避,直等玄鹤道人那只手掌距胸前五寸之处,才抬腕疾出两指,快若闪电,朝玄鹤手腕划去。

指风锐利,快若流星,玄鹤若不收回攻出那只手臂,必被蒙面人指力废去,不禁啊了一声,手臂抬处,疾若飘风地硬撤了回来。

蒙面人冷笑一声,右腕一弧,攻式不变,迳向玄鹤气户穴划下,直抵天枢穴。

指影缤纷,劲力锐啸,指力所及,玄鹤自气户穴以下天枢穴以上十三处穴道均为攻势所罩。

法慧上人双眼神光凝住,只觉这蒙面人手法委实玄奥不测?全身不动,只右臂轻描淡写的攻出两招,就有这等威力,即使自己也感无法破解。

玄鹤道人才收回攻出手臂,那蒙面人指力已欺至胸前,不禁大吃一惊!足跟一踹,闪後三尺。

但指风如同附骨之蛆般跟到,这时玄修、玄真两道见玄鹤势已危急,凛骇之下双双出剑分攻胸前、胸後。

蒙面人冷笑声中自己凌空拔起,蓦然身形一平,化做黄鸽摩云之式,左腿起处,踢向玄真剑柄护手,右掌五指飞攫,扣向玄修执剑右腕。

这蒙面人出手变化,看来平平无奇,其实奥蕴玄妙,快若飘风,人身剑影晃处,只见两道忽起跃後半丈,手中空空如也?瞠目发怔!玄真那柄剑已坠插土中,蒙面人轻飘飘地落下地来,手中多了玄修那柄寒光闪闪长剑!蒙面人鼻中轻哼了声,将剑掷落地上,两目阴森地望了三道一瞥,缓缓转身走入庙内。

玄鹤道长此刻的心情羞恼愧恨,气愤怨毒交杂著,其他两道也是一般,拾起双剑望也不望法慧上人一眼,转身急奔而去。

夜幕低垂,黑暗已笼罩大地,山风侵吹,法慧上人低呼了两声道:看来少林也将履入是非之中。

忽闻庙中传出朗朗语声道:上人不必忧心,纷扰中自有宁境,上人倘不急於离去,可否进入容晚辈一见?法慧上人呵呵一笑,扬步进得庙中,只见火花一闪,蒙面人已燃着一截残烛。

蒙面人抱拳一揖道:上人方才发话示警,使崔老师安然离去,容晚辈相谢。

法慧上人微微一笑道:檀樾年岁轻轻,武功竟然高深不测,老衲年逾古稀,所见高人不知多少?能有檀樾这高的造诣,尚未见过,不知檀樾能让老衲一识庐山真面目否?蒙面人缓缓抬起手腕揭除面上纱巾,露出一副剑眉入鬓、目若寒星、冠如俊玉的面庞,展齿微笑,神采实是倜傥迷人。

法慧上人下禁暗赞道:好根骨,好人品!当下高宣了声佛号,道:檀樾果然紫芝眉宇,根骨非凡,他年成就必不可限量,只是出手似欠仁厚,不可轻树强敌,要知结怨太多,前途逼窄,招致无边烦恼。

说罢,又问道:檀樾姓名可否见告老衲?不敢,晚辈李仲华。

少年人微微笑道:上人箴言,晚辈自当谨记於胸,方才不过是瞧不惯‘玄鹤道人’那种骄气凌人,心术不正,有失名门高人气度,才有意戏弄。

法慧上人目光流露出惊喜之色,凝注在李仲华脸上有一段时刻,才点点头道:原来江南道上盛传人物就是小友,小友此次远游天南,莫非也是志在‘内功拳谱’么?皆因法慧上人在庙外偷听他与独臂灵宫崔杰鑫谈话,知他本是局外人,路见不平参与其事,故有此问。

无此一问还好,有此一问反到勾起了李仲华满腔心事,千头万绪,无从说起,不禁长叹一声!法慧上人微微一笑道:看来小友心头似有无限凝结,不能解开,老衲年长数岁,若不嫌弃,愿做竟夕之谈,或能稍助檀樾。

一老一少席地而坐,烛影摇晃,殿外不时传来风卷尘砂啸声。

李仲华为敬仰法慧上人为当代少林神僧,不禁把自己身世及出道江湖经历,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尽情倾吐。

法慧上人默默听完才微笑道:境遇之移人,往往不自觉,为善为恶,只在一念间,小友情孽虽重,但夙根深厚,可履险如夷,浦六逸一双儿女,灵慧锺秀,但并非亲生,此事仅老朽知悉。

李仲华不胜惊疑?只听法慧上人接道:小友你只遵照浦六逸之女的话去做,或能化除郝姑娘与浦六逸为仇,老衲替天下苍生为念,亦去滇度化浦六逸出家皈依我佛,方可消除武林杀孽。

说罢立起微笑道:小友,容再相见,老衲有言相劝,得饶人处且饶人,与人向善,与己增福。

声落,人已落在庙外,拂袖飘去。

李仲华不禁暗赞道:好快的身法?须臾,庙外嗖地飞掠进来一条娇小身影,李仲华眼中一亮,低呼道:是云姊么?身形现处,郝云娘俏生生的立在面前,瓠犀微露,娇媚已极。

郝云娘道:孙纶庭此行险极,侥幸瞒过龙飞玉,正巧姬游被令师‘天游叟’逼得走投无路,亡魂飞窜,姬游手中尚挟持一人,龙飞玉坚信姬游所挟持的人就是戴云山少山主,率领大内侍卫追去,令师传言,命你事了即去小五台山寻他老人家。

李仲华点点头,问道:罗令铎那干人呢?郝云娘笑道:他们已知欲速则不达,扮做商贾变更路径,迂回绕道,计算二十日後方可到达昆明。

李仲华道:这麽做大可放心了,罗令铎堪称智计天下无双。

郝云娘忽若有所思道:方才来时,我曾见一条身影出庙而去,步法神速超绝,此人是谁?李仲华眨了眨眼,笑道:长夜漫漫苦难熬,是小弟强拉一人做伴,云姊你知这人是谁麽?郝云娘粉脸绯红,薄嗔道:你胡嚼舌根,我知道是谁还问你吗?李仲华猛然灵机一动,故做诡秘之色,笑道:小弟要告诉云姊好消息,此事困惑小弟心中已久,直至如今方始松透。

郝云娘星眸中透出迷惘神色,尤其李仲华的话不着边际,使人有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之感。

李仲华徐徐说道:云姊知道令堂的下落吗?小弟已早知得,只是不敢告诉云姊。

郝云娘几乎跳了起来,摇撼著李仲华双肩,叫道:我娘在哪儿?华弟,你快告诉我!李仲华慢慢说道:云姊,你知道飞狐口令堂为何失踪麽?郝云娘睁大星眼问道:难道你知道?几经查访,小弟故而知道。

李仲华点点头道:在飞狐口客店中引去令堂的就是浦六逸及‘滇南一鬼’覃小梧之师‘红发人魔’!浦六逸不过同行,但‘红发人魔’恨令堂入骨,将令堂掳去无量山中酷刑迫供,追索‘和阗缕玉翠云杯’……郝云娘一听罗刹鬼母受尽苦刑,不禁星眸流出两行珠泪,银牙紧咬道:‘红发老鬼’姑娘不把你劈成肉酱,难消此恨。

李仲华接道:令堂只说覃小梧是‘怪面人熊’宋其所害,玉杯之事一概不知……郝云娘诧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李仲华充耳不闻,迳自说下去:金陵锺山栖霞之间,小弟护送‘怪面人熊’宋其时‘七星手’浦六逸突然现身,小弟直承玉杯是小弟所取,是以定下黑龙潭之约,声明须浦六逸救出令堂,小弟以玉杯交换。

说著一笑道:现在‘红发人魔’被‘七星手’一掌击毙,令堂亦被救出,经问明此杯是救治令堂瞽目重明之物,以杯换人之事也可缓议,日後需用时向小弟情借。

郝云娘只觉有生以来,没有比得上此刻的心情欢愉!但怀疑浦六逸为甚么要这样做?星眼向李仲华一瞥,嗔道:你为何捱到现在才给我知道?浦六逸这等做法与生平行事不符,如今我娘人在何处?李仲华道:小弟尚是方才从少林高僧法慧上人口中才知道,浦六逸一双儿女已暗暗拜在法慧上人名下做记名弟子,令堂现由浦姑娘护送在青城後山玉麓洞内静养,浦六逸也是一番好意,深恐令堂昔年仇家闻讯问她索人,令她左右为难……郝云娘嫣然笑道:好啦!我已全知道,怪道在花家堡时,说是见了浦姑娘思慕难以自己,却是为了我咧?李仲华不由面红耳赤,半晌无语。

郝云娘忽然浮起一脸惜别之色,欲言又止!好不容易终於说道:华弟,你云姊不能陪你去黑龙潭了。

李仲华大惊失色,问道:云姊,为甚麽?郝云娘幽幽叹了一口气,道:母女天性,我一听我娘有了下落,恨不得插翅飞去,我娘瞽目以後,母女形影不离,相依为命,隔别这么久,谅娘想念我已肝肠寸断,何况我身怀玉杯,还须采取数味灵药,使我娘双目复明,必须耗费若干时日,不得已我非要赶去,华弟!我在青城後山玉麓洞等你就是。

说时星眼红生,泪珠涌出。

李仲华一把执住姑娘手腕,哽咽失声道:云娘,这怎么成?要不,小弟随你先去青城吧!郝云娘芳心大为感动,佯装笑容道:痴子,人无信不立,怎可不去黑龙潭应约?我准在玉麓洞等你就是。

忽然挣开李仲华执住玉腕的手掌,身如流星飞矢般射出庙门。

李仲华大叫道:云姊,等我……人也掠出庙外。

此际时将黎明,薄雾升起,李仲华凝眼望去,只见昏茫迷蒙中,姑娘身似一缕黑烟,疾闪而去,转瞬行踪已杳……※  ※  ※  ※  ※昆明——地居高原,冬温夏凉,四时如春,景胜犹若江南,风光极佳,北枕秀拔李仲华知道浦六逸离滇,必是为著戴云山江少山主投奔他之事有所铺排,反正自己不是寻仇而来,趁此暇隙,可玩赏滇池风光,并探访武林有何异动?李仲华只听前面三大汉中,居中一人说道:听说飞龙镖局前天出了事,‘金面悟空’盛永祥身负重伤只身逃了回来,这次并未走镖,不知与何人结仇?任谁问他与何人交手,他只是摇头苦笑不答……另一人冷笑道:盛永祥早该走霉运了,想当年‘叙州二杰’去拜望他,遭受冷淡傲慢不说,尚被盛永祥劈成重伤,倘镖局人物都像他?我们线上朋友合该挨饿喝西北风啦!李仲华一听,就知这三大汉是坐山为寇人物,心中有点厌恶,正想反身离去,忽听一人说道:‘金面悟空’盛永祥所谓的扎手人物小弟知道。

是谁?天绝魔君!你怎么知道?小弟昨天遇上‘天绝魔君’弟子,由他口中才知道盛永祥三月前出手击毙‘天绝魔君’第四门徒,方有此祸,事尚未了,等著瞧吧!李仲华听得一怔,心说:这怪物也来了?我倒要去飞龙镖局瞧瞧。

三大汉下得楼去,李仲华亦随著趋下!走了一段路程,忽见三大汉似有所畏?伫步闪在路侧,一面庄肃之色,意似让路等人通过。

李仲华呆了一呆,猜不出是何缘故?这条路径又是僻径,极少人行,抬目望去,只见十数丈外有一身著紫色绸衫老者轻飘飘地走来,雍容肃穆,气派极大。

他不禁哼得一声,略不停步,向前若无其事般走去。

忽然,一大汉跃了过来,横掌一推,喝道:酸丁!还不让开,你想找死么?哪知一掌推出,竟然滑空?李仲华极自然地走了过去,那大汉不由双目发怔!这时,紫衣老者已走在近前,李仲华神态自如地擦身而过,不禁微噫了声。

李仲华头都不回,仍是安详无事般向前继续走去!正走之间,只觉身後劲风飒啸,就知有人偷袭,冷笑一声,手中摺扇神龙摆尾迅若灵飞旋身划去。

这一式快若闪电递出去,眼中即见一大汉腾身扑来,扇锋正指向大汉胸坎穴上。

那大汉似出意料之外,两臂硬往回收,两腿一沉,坠落下地,两眼露出惊疑之色?瞧不出这酸丁竟负一身武功!远在五、六丈外紫衣老者亦不禁动容。

李仲华不想伤人,扇招未递满立即收回,动作轻灵无比,冷笑一声道:在下与你无仇无怨,何故暗算偷袭?大汉瞠目不知所答,一张黑漆漆的脸庞涨得宛如紫猪肝色,突然眼露凶光,大喝道:大爷瞧得你不顺眼,便想伸量伸量你。

一面说,可是脚步望後退了回去。

色厉内荏,李仲华不由微微一笑,右臂倏伸,巧快无伦地扬腕一弧,扇骨立点在大汉肩井穴上。

那大汉只哼得一声,仰翻在地,昏死过去。

两声喝叱声起,其余二大汉持刀跃身扑来,攻势凌厉无比。

李仲华不禁大怒,右手摺扇一式拨云锁雾圈向左面攻来持剑大汉肘腕大穴,左掌五指横向一攫小天星七十二巧拿手手法诡奥无比,已搭上右面攻来大汉腕脉,一弹一拿,那大汉身不由主的横向一倾,往另一大汉冲去。

左面那大汉正被李仲华拨云锁雾扇招逼得往回一撤,无巧不巧地剑芒劈向冲来同党身上,两下里都是急势,又身不由主,眼看就要血光飞迸。

凌空传来一声沉喝,李仲华哈哈一笑,身已飘开丈外。

只见紫衣老者一手抓著一人,两目神光逼视在李仲华脸上。

李仲华脸色一沉,道: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胆敢生事妄为,可见你那门中都是一些不法之徒,如不出手惩治,更是肆无忌惮了。

那紫衣老者毫不动怒,反而微笑道:阁下所责实是,老朽稍时定然惩戒他们无知冒犯,不过老朽……李仲华见紫衣老者丝毫不动怒,大感意外,他一听说话就知道下文如何,必是询问自己出身、姓名、来历,如等他问出自己则不好走了,忙接口道:既是如此,在下还身有要事,先行告辞了!说时双手一拱,旋身急驰而去。

只听紫衣老者语声:好机灵的少年。

李仲华飞驰了一段路程,发觉紫衣老者并未追来,方把身形放缓,折向走回大路。

一踏上通往昆明宽敞细石路中,即见来往游人,三五成群,不绝如缕。

他心头默默思忖著方才所遇的紫衣老者,雍容肃穆,气派甚大,是否就是阎王令浦六逸?他想了一刻,不觉心烦,於是撇开这个问题不去想!抬目望去,只见前面有两人背影仿佛甚熟,不知在何处见过?穷思之下,下禁想起在燕家堡中所见之昆仑腾蛇神鞭沈煜及川东大藏寺神僧广应大师门下铁臂苍龙刘晋。

他情不自禁地喊了声:刘晋兄!前面两人一怔!别面过来,也是呆了片刻,同时哦了一声,迎了前来,执手寒暄;他们虽是一面之交,可是彼此心仪企慕。

尤其是沈煜心感李仲华义助之德,只觉故知相遇异乡,快慰平生。

铁臂苍龙刘晋道:这里说话不便,我们去至运河包一小舟驶入城中,藉资畅叙如何?李、沈两人连声赞好,三人一同步至运河岸上,唤来一艘篷船,跃入驶去。

这运河又名篆塘河,沟通滇池与昆明市区之间,十余里水程,船只往来频繁,沿岸青林垂影,四围稻香,风光极佳。

三人在船中促膝而谈,刘晋微叹一声道:自燕家堡中一见李兄,第二日刘某又匆匆离去,燕家堡烟消瓦解,沈兄与刘某曾参与其事,只是并未再见李兄,事後得闻李兄威望江南,心欲前往,怎奈均是为俗务所耽,未能如愿,天幸在此相遇。

一阵谈论之下,李仲华知道他们两人均是去燕家堡追查失踪武林人物下落,却并未找出真凭实据。

据线索判断确认是‘翻天掌’燕雷所为而已,是以联合‘阴山秀士’师徒及甚多同道突袭燕家堡,却末料燕家堡不战而退,纵火烧堡逸去!我等搜索殆遍,仍然找不出确据。

李仲华微笑道:二位可曾搜查过堡主夫人持修精舍竹林之旁,一片松样密林中一所黑鸦鸦大宅么?铁臂苍龙刘晋道:怎么未去过?大宅内只是堆放米谷、乾粮之属,为此家师还与堡主夫人‘千手观音’萧月娴发生争执,拚搏了一场,事後握手言和,家师负责择一清修之处偿赔‘千手观音’……说至此,目露惊疑之容,道:莫非李兄有所见吗?李仲华才知道出得地穴後所见那片浸空飞翠的篁竹,倾外斜倒及千手观音所居的雅致精舍为何成为颓垣断壁之故!闻言目注铁臂苍龙刘晋一阵,不由前情往事,涌塞心头,长叹一声,将自身经历始末娓娓说出……沈煜不禁怒形於色,刘晋目皆欲裂,两手交击道:李兄可记得地穴尸体所留名姓么?李仲华道:事隔这久,虽然记得一些,但记忆不全,待小弟回店後笔录所忆,交予刘兄,再不然待此间事了,小弟与刘兄再去涿鹿一趟。

刘晋黯然点头,垂目沉思。

李仲华一提起北返涿鹿,不由怆然神伤,两眼觑望舱外,河岸一片笼绿合翠,嫣红姹紫,堤柳含烟,水平如镜,脑际油然泛起燕京故都风光……燕京昆明湖亦是明瑟如镜,云影天光,一碧千顷,台榭错落有致,忆昔驰马於西华门外古木遮道之翠柏苍松社稷坛园中,何等优游自在?登临西山,眺望中南海风光,白塔带虹,历历如绘。

当年衣马轻裘,躞蹀京华,曾几何时?只剩得一袭青衫,落拓江湖,至今思之不胜缅怀,惘然神望……李仲华正忽忽若有所失,耳边忽响起沈煜语声道:李兄,你可知道燕家堡‘阴阳手’孔骧、‘阴手抓魂’侯文通都在昆明么?只是未曾见得‘翻天掌’燕雷,兄弟两人亦是为著追寻燕雷而来的。

李仲华倏然从幻境中醒转过来,一振精神,微笑道:小弟也正闲著无事,反正黑龙潭之约,可迟可早,二位兄台如需小弟效劳之处,自应追随骥尾。

刘晋轩眉笑道:李兄若能相助,自是再好不过,刘某方才已忖出追寻燕雷之策,不过宜缓不宜急,如今李兄欲待何往?李仲华稍一沉吟,道:小弟想去飞龙镖局一趟。

沈煜惊道:李兄怎么与‘金面悟空’盛永祥套上交情?李仲华摇首道:小弟并不识盛永祥其人。

沈煜怔得一怔!道:盛永祥为少林莆田下院出身,武功精深渊博,与莆田住持乃师兄弟辈,後来不知为了何事与住持发生争执,一怒蓄发还俗,不惜叛门来在天南,投靠阎王令,创设飞龙镖局,少林碍於浦六逸,为防引起武林轩然大波,一直装聋作哑,故做不知,其为人高傲阴刻,若知李兄与浦六逸之约,说不定生心暗害,既然不识,还是不去为妙。

李仲华笑道:小弟何尝想见‘金面悟空’盛永祥?只是……继而把大观楼中所闻及遇上紫衣老者经过说出。

刘晋大惊失色道:李兄所见得紫衣老者是何形像?李仲华见刘晋神色大变,知紫衣老者必又是一位久未出世之魔头,立即把紫衣老者形像说出。

只见刘晋喃喃自语道:果然是他……果然是他……继而双眼露出疑惑之色,道:李兄伤他的手下,他竟然未出手伤李兄,真是罕未曾有之事?李仲华见刘晋说得紫衣老者过於郑重疑讶,不禁连声追问是谁……刘晋淡淡一笑道:他就是盛称海外第一魔头,其实居於雷州半岛海口硇洲岛上的‘紫衣无影’褚神风,武学精奥博绝,神行闪电,弹指之间便决定生死,据闻褚神风系‘阴手抓魂’侯文通师伯,他来此地想必也是与武林三宗奇珍有关咧。

说此一顿,接著又道:我们既忝为武林人物,哪畏惧得这么多?我们就去飞龙镖局一行,说不定可得知褚神风的踪迹。

正说之间,船已傍岸,三人离舟踏上石级,向飞龙镖局走去。

飞龙镖局门首冷清清,两扇铁叶大门半掩,只露开一丝隙缝,两个虬筋粟肉大汉斜倚在门前石狮上,神情懒散,可是目光却不放过来往行人。

金底红字飞龙镖局大旗仍斜曳著旗杆上,迎风招展。

铁臂苍龙刘晋悄声道:门前两人似乎不是镖局中人?李兄,江湖中虽是云谲波诡,狡诈百端,但小心观察可防患於未然,一个人举动、谈吐、风仪、服色,便可推断其人,隐於内必形於外,虽然此言太过笼统,不中亦不远矣。

李仲华大为钦佩,便道:刘兄江湖经验、阅历丰富,小弟愧不能及,依刘兄推断此两人不是镖局中人,莫非……他虽然绝顶聪明,却也猜不出刘晋话中是何用意?刘晋道:盛永祥拒见访客,显然内中存有诡谋,若不是他被仇家挟持胁迫对浦六逸有不利之图,就是他本人别有用心,说是被‘天绝魔君’所伤,不过是混淆武林中人耳目。

三人立在远处,镖局前两汉子目光停在三人身上,一瞬不瞬。

沈煜笑道:他们在注意我们咧?刘晋道:我们大大方方进去,瞧瞧他们如何举动?三人迈步走了过去,步上门前石阶。

两大汉似乎紧张无比,霍地两人并肩一横,挡住去路,右首一人喝道:咱们总镖头不见客,三位请留步。

刘晋哈哈大笑道:你们怎知道我们要见盛永祥?飞龙镖局中人莫非死绝了不成?你去通报郎镖头,就说关中旧友来访。

右首大汉一怔,面带疑惑之色道:尊驾要访的是哪一位郎镖头?刘晋冷笑一声道:飞龙镖局就是一位郎镖头,还有第二位不成?李仲华、沈煜两人方才一听刘晋要访郎镖头,只道真有其人,至此恍然,不禁对刘晋的机智大为钦佩。

只见左首汉子直着眼与同伴面面相觑……还是右首一人较为机警,沉声说道:尊驾还是请回吧,咱们盛总镖头传下话来,半月内拒绝任何人入见,不是访他也是一般。

刘晋冷笑道:天下哪有这理?不见也得见。

回顾了李、沈两人一眼道:走!挺身望前迈去。

右首大汉疾然变色,横掌推去!刘晋冷笑一声,身形左旋,右臂飞举撞去,左掌迅若电光火石般穿出先发制人,望左首大汉脇下神堂穴按下。

登时两汉子被他震开,三人快若飘风掠进门内,两大汉舍死亡命地追扑,回掌推出,逼起潜猛劲力,迳向三人胸後压去。

李仲华一声清笑,蓦然回身,让开掌力欺身而上,飞猿臂已出,五指已扣在左面扑来汉子腕脉上,左脚跟著飞起,疾向扑来大汉的膝骨犊鼻穴踢去。

他这一手一腿均是奇奥难解的武功,右面那人顿时被踢了个正着!只觉如中万斤铁鎚,痛彻心脾,惨嗥得半声即被踢飞了出去,射向门外广场中,另一被扣住腕脉大汉猛觉全身劲力消失,眼中露出惊骇之色。

刘晋、沈煜虽然知道李仲华名噪江南,却未料到他竟有此出神入化的上乘武功,不禁动容。

李仲华望着那大汉冷洽说道:赶紧通报盛永祥,命他出来接待。

五指蓦然一松,大汉飞窜入内。

三人缓步向内走去,只见由大厅门内飞跃出四人,手执著寒光闪闪长剑在身外一丈远处停下,横剑凝式阻住去路,目光炯炯。

刘晋瞧出这四人身形步法诡捷,就知必是江湖能手,四人均是黑衣劲装中年汉子,目光森冷,面色阴沉。

忽听厅内起了一声沉咳,传出洪亮苍老的语声道:是甚么好朋友光临这鬼气阴森的飞龙镖局?待老朽接待接待。

说著飞步跨出一个矮胖老头,穿著一袭黄葛长衫,腰系一条斑斓五色的丝带,足登麻鞋。

只见这矮胖老者身逾闪电,立在四个黑衣劲装横剑汉子之後,眼中慑人神光向三人一瞥,似笑非笑道:这飞龙镖局上上下下均死绝了,只剩下一个半死不活的盛永祥,又是有口难言,何必强欲一见?一再命人婉拒,三位竟听若无闻……说此顿了一顿,脸上突泛起满布杀机的阴笑道:这些已成废话,要知这飞龙镖局已成鬼墟,来人有进无退,不过三位只要自行断去两手,剜去长舌,还可留下性命,三位意下如何?李仲华因江湖人物见得甚少,忖不出这矮胖来者是何来历,但刘晋、沈煜二人久走江湖,见闻均广,依然思索不出矮胖老者是谁。

刘晋闻言大怒道:你是谁?居然这大口气?我们要走就走,要来就来,任谁都无能留下,想必飞龙镖局这些人都是你所害,盛永祥你岂不知他是‘七星手’门下,你们尚自身难保,也敢大言不惭?矮胖老者阴阴笑道:不错!飞龙镖局均是老夫杀死,别人怕‘七星手’可是在老夫眼中都是等闲之辈,你们要走,老夫只瞧你怎么走法?嘿嘿……这一串阴笑声,无异於鬼哭,入耳胆战魂飞。

三人入耳不由一震,四外张望了一眼,发现身後多出八个持剑面色森冷的中年汉子,两扇铁门在不知不觉中已关上;不仅如此,连天井四周屋面亦立著有人,饶是沈煜、刘晋再胆豪气壮,至此也为之胆怯,心下盘算退身之策。

矮胖老者又是一声阴笑道:如何?李仲华自恃功力,神色微变又倏自恢复,朗朗一笑道:此等剑阵相阻,还唬不了在下,你既不惧‘七星手’浦六逸,何不去黑龙潭亲身较量?居然在此设下鬼蜮之行,在下实为你羞惭。

矮胖老者大笑道:老夫平生行事向不择手段,只求达到目的而已,任谁鼓动如簧之舌,也改不了老夫心意。

说著面色一寒,喝道:老夫不耐与你们唠叨!用手一挥,示意四黑衣持剑汉子道:将他们废了。

四紧张汉子,应声分身疾出,四道青虹连闪,向三人攻去。

李仲华知眼下情势定然不可心存良善,大喝一声,抢先扑出,一掌飞处,潜劲如山,潮涌而出,左手五指跟着攫去。

但见四个劲装汉子闷哼一声,登时震得翻了出去!嗤啷啷一串金铁之音生起,四支长剑齐扣在李仲华手中。

可是身後八个黑衣人已把沈煜、刘晋圈在当中,两人出式攻出,均被八黑衣人诡疾的剑招逼了回去。

矮胖老者也被李仲华雄厉的掌力逼得往後退出数步,面上不禁色变,暗道:这少年掌法怪异凌厉,不知是何来历?李仲华及时反身一跃,凌空飞攫而下,两手交叉一弧,分击八黑衣人。

那八黑衣人立觉一片从未曾经历过刚柔合运的潜劲,逼得身不由主的飘开……刘晋、沈煜趁隙窜出圈外。

忽听矮胖老者一声大喝道:住手!那八黑衣人正待举剑再行攻出,闻喝立时又各自轻飘飘晃落在丈外定住,仍然横剑凝式,面色阴寒。

矮胖老者,屹立原处不动,凝目望去李仲华脸上久之……才阴冷说道:你别认为武功不俗,就敢在老夫面前肆无忌惮?哼哼!你们三人一个也别想活著回去。

说著手出如风,二丈余距离一晃即至,形若鬼魅,五指幻影望沈煜抓去……第三十二章 碧鸡祠後 惊险迭生 小人异利 凶终隙末那矮胖老者说话之间,手出如风,五指幻影望沈煜抓去。

李仲华见胖老者身法极快,形若鬼魅,不禁一惊,右臂飞猿掌已出,迎风暴长,迅若电光石火抓向矮胖老者肩井穴。

矮胖老者五指堪触及沈煜心俞穴上,蓦觉肩头劲风飒然,心中大震,身形一塌,望左疾飘出丈外,才算避过李仲华闪电一袭。

沈煜,他只道命丧顷刻,幸得李仲华及时施救,虽安然无恙,但也惊得面无人色。

矮胖老者疾飘至地後,旋身别面一望,只李仲华面目深沉,立在身前不足七尺之处。

他不由心头一凛,暗道:这少年人不知是何来历,武功如此卓绝。

浓眉皱了皱,数十个念头已在脑中转了千百转,匆匆意念决定,缓缓说道:老夫数十年来除了浦六逸外,未遇对手,难得相遇阁下,也算有缘,正好与阁下印证数招,试试老夫十年来武功有无进境,无奈老夫此来飞龙镖局,事关老夫毕生成败荣辱,不得不诡秘从事,阁下三位如非浦六逸这方,老夫破例相容,只求不说出此间的事。

他瞧出李仲华神仪闪莹,器宇俊逸,分明是一内家绝乘能手,又知三人无一是浦六逸所遣,趁机落帆转篷,而且怀有极歹毒之阴谋在内。

李仲华料不到他转篷转得这么快,但见他目光闪烁,知有诡谋在内,虽一时揣测不透,此刻却以速离这是非之地为妙,慢慢探侦矮胖老者来历,总有水落石出之一日。

当下微笑道:既如此说,在下等告辞了。

略一拱手,与刘晋、沈煜两人转身展步走去。

那持剑面色森冷的八个汉子倏地闪在两侧,让开一条道路,其中一人飞趋向前,打开铁门。

矮胖老者目泛怨毒,在三人转身迈步时,向李仲华胸後微微送出一掌。

李仲华只觉一阵柔和的凉风,吹袭上身,只当是自然天时现象,亦不为意。

矮胖老者见李仲华未曾发觉,面上露出一种得意的笑容,三人飘然出门远去後,那笑容益发开朗了……李仲华三人走出飞龙镖局数十步,回首一望,镖局两扇铁门已然阖紧。

沈煜微叹一声,道:江湖风波寸寸险,此身未能一日宁,我们空跑飞龙镖局一趟,一点眉目均未查出,这老怪物竟收帆得这么快,不知是何用心?依沈某看来,事情并非如此简单。

铁臂苍龙刘晋道:沈兄说的是,这老者手段毒辣,显然是一魔道高人,有他对付浦六逸,以恶制恶,我们何必为此事操心。

李仲华听得眉头微蹙,闻刘晋口气,似对浦六逸存有极大之恶感,浦六逸生具两种性格,为善为恶,言人人殊,传闻颇多,不由一阵心烦,当下说道:眼前昆明,渐趋‘山雨欲来风满楼’景况,险恶万分,谁是谁非尚不得而知,故我等行动更需谨慎,小弟之意,两位先踩探燕雷行踪下落,为当务之急,飞龙镖局之事小弟独力任之,一经探明,伸手与否再行取舍如何?小弟现寓金马门内不远南通客栈,二位如需相觅,随时迳去该栈便可。

刘、沈二人略一踌躇,沈煜道:我等也迁居南通客栈吧,相见比较方便些,晚间恭聆少侠佳音。

作别而去。

日方中天,阳光和煦,昆明气候四季如春,微风徐来,李仲华漫步走过二条街,只觉後胸一阵灼热,周身真气自动望後胸穴道涌去,不禁胸中一震。

这是受了阴毒掌伤的徵象,他骇立街头,默察伤势,感觉本身真气已逼迫伤毒驱出体外,後胸一片汗湿,鼻中嗅入轻微的腥臭。

他怀疑何时受了人家暗算而不自知,费心思索方才飞龙镖局的情形,一个极细微的枝节他都不轻易忽略,突然忆起自己离开镖局时,一阵柔和的微风吹袭身後,当时不以为意,现在想起多半是矮胖老者暗施毒手,不禁把矮胖老者恨如切骨。

胸後灼热渐渐消失,心知谅无大碍,睁目望去,不远处有座茶楼,豪笑之声,喧嚷不绝,腹中饥鸣如雷,举步向这座茶楼走去。

走入茶楼,环目四顾,不禁一愕,已是座无余席了,他正想退出,忽然忆起茶楼内龙蛇杂处,定有七星门下在内,何妨命他们寻觅浦琼,探问矮胖老者是何来历,再定除去之策。

想定,再度目光一扫,发现一副座头,只有三人坐著,留下一方空位,这三人又是背插兵刃,一望而知均是武林人物,便挤进去走向那方空位坐下。

那三人目光同时瞪著李仲华脸上,李仲华视若无睹,一脸笑容招来小二道:有甚么吃的,拣精致可口的送来就是。

小二领命走去後,李仲华抬眼与三人目光相触,见三人目中含有很浓的怒意。

他英俊的脸上笑意更趋开朗,右手似不经意地放在桌上,中、食、无名三指一屈,拇指下抵桌面,小指带动画了半个圆弧,左手拇指伸出将右手拇指攀动栘开。

这情形,普通人看来不过是一种下意识的举动,可是在同桌三人一见,似是骤受惊吓,神色大变。

李仲华也分辨不出这三人是否七星门下,姑妄试试,此刻心中了然。

只闻左方一人低声问道:尊驾系在哪一坛效力?我等久在外舵,无缘获睹尊颜,敬乞见谅,但不知尊驾何事见教?李仲华微笑道:兄弟实非贵门坛下弟子,但颇有渊源,兄弟意欲请三位立即通知少当家或女少当家前来,兄弟有急事商量。

那人面色一愕,陡变怒容道:尊驾既非七星门下,怎能……李仲华微笑接口道:不必动怒,去与不去,悉听尊便,三位形象兄弟已紧记在胸,若误了大事,兄弟见了贵当家时自有话说。

三人不由色变,面面相觑了一阵,倏地离座向外走去。

李仲华垂首默默寻思,他蠡测目前昆明正蕴酿著一件即将掀起的武林大变,是非难论,自己深深地厌恶江湖,不欲卷入其中,是以他要面见浦琼,询问其父究否确系离开昆明,半月後可返转,若此是烟幕,自己即赴黑龙潭应约後,去青城玉麓洞找寻郝云娘,再专返江南,其他的事俱属庸人自扰……正在忖思之际,怱然耳旁起了一种细如蚊蚋之声:年岁轻轻,何必与这些豺狼凶恶之辈打交道?与你不但没有好处,反蒙其害,你身受阴毒掌伤,不速救治,性命难保三日了。

李仲华不禁胸头一震,知这些话多半是向自己而发,缓缓别面望过去,邻席赫然正是在大观楼前所见的紫衣无影褚神风。

与褚神风同桌的人均是四旬左右的中年商贾,褚神风竟未望著自己,双眼凝向门外,似神有所属。

李仲华疑云顿起,猜不透褚神风何以瞧出自己身受阴毒掌伤,又说得这么严重,於是暗运真气透行百穴,只觉真气到达脊心穴时,微微窒碍阻滞,尚无多大不适处,知无大碍,何故袭衣无影褚神风如此危言耸听,莫非别有用心么?这时店小二送上数盘点心,李仲华暗道:且莫管它,见怪不怪,其怪自败,疑心生暗鬼,不要堕入他们诡术中。

於是伸手取食,只觉点心味腴可口,刹那间,已风卷云扫而净。

蓦然,适才同席七星帮中的一人匆匆走在面前,垂手弯腰悄声道:女少当家已至,不过此处晤面甚为不便,女少当家命在下迎邀尊驾去碧鸡山山神祠内晤谈,为防惹人耳目,在下先走一步。

说著急步走出。

李仲华微微颔首,别面一望,已不见紫衣无影褚神风,不知何时离去,不禁暗惊道:褚神风不愧名为‘紫衣无影’单是神行闪电一端,就可见其武功精奥博绝一般。

他也不以为意,会了账後,扬长外出……跨出西门,即见碧鸡山巍然高拔,青葱郁笼,李仲华身形迅快若飞,翻过几座山头,远远瞥见碧鸡祠掩映在枝桠紧密间,红墙绿瓦,堂皇绚丽。

李仲华双肩一振,凌霄而起,升至五、六丈高下,突弯腰曲腿,身形一弹,似流星贯月般斜射而上,落在碧鸡祠前一株参天古树上。

探首下望,只见通知自己那人,已立在祠前,双目流动,四面张望,神色带有焦急不耐之色,他暗暗起疑,莫非其中有诈,心中虽然警觉,但自恃无妨,疾晃离枝电泻落在那人面前。

那人只觉风声飒然,眼前一花,李仲华已自立在他的身前,微微含笑注视著自己,不由神色一变,倏然收敛,装著恭顺无比之色,笑道:尊驾果是信人,女少当家已在祠内相候,尊驾请入吧!李仲华哼了一声,昂首进入,只见祠内正中神龛红幔之内,端坐一个泥塑鸡首人身神像,香火均无,祠内光线黝暗,阗无一人,下禁转面望著那人问道:怎么空无一人,女少当家呢?那人道:就在祠後小院之内。

李仲华突然回面,身形疾晃,快如星射,穿过神像左侧小门而去,只听他微咦了声,煞住脚步,只见一个青衣中年人,屹立於一方绿油油的草地上,神色傲慢,仰望云天。

中年人身侧尚立有一红衣丽人,云鬓斜髻,流目飞动,艳光冶荡。

李仲华见这中年人对自己进入,竟做视而不见,一派傲慢之色,不禁心中有气,低哼了声,迅疾无比旋身出手,将身後随来那人腕脉扣住,大喝道:女少当家人在何处?你为何谎言骗我?五指一紧,那人如中钢鈎,痛得神魂皆颤,冷汗涔涔落下,连说:我……我……我……两眼怒视著那中年人脸上。

中年人乃故做傲慢之态,见状心中一惊,正要出手解救,红衣丽人已先一步而出咯咯娇笑道:你这人怎么这般心急?你要见我们女少当家么?流目送盼,冶荡妖艳。

青衣中年人不禁剑眉微皱,怒目瞪了红衣丽人一眼。

李仲华心细如发,仔细观察之下,知面前两人不是一双情侣,就是夫妻二位,五指一松,那人昏倒於地,当即冷冷说道:在下与贵门女少当家有半面之交。

此言一出,红衣丽人顿时怔住,连青衣中年人也面现愕然不解之色。

红衣丽人眸光一转,嫣然娇笑道:你这人说话令人甚费猜疑,我平生之中从未听说过‘半面’二字。

语落,那妖媚的笑容,越发加深了。

李仲华似瞧不顺眼她那淫荡的笑容,冷笑一声道:在下见着贵女少当家时,脸蒙玄巾,无缘窥及庐山真面目,不是半面是甚么?这又何怪之有?红衣丽人点点头道:这就难怪,你为何定要见少女当家做甚?李仲华冷冷说道:有话面告。

红衣丽人咯咯笑道:实告诉你,女少当家有事离滇,三两日内未必能够返转,有事向我们说出还不是一样。

李仲华心知浦琼有事离滇,必是护送罗刹鬼母去青城後山玉麓洞,但飞龙镖局之事究竟是否要向他们二人说出,心中还拿不定主意,暗道:既然他们自相残杀,自己何必多事,卷入漩涡,恐落得个灰头土脸,那又何苦。

想定沉声说道:女少当家既然不在,在下有话,也不能轻易吐出,只好告辞了。

说著,就要转身。

青衣中年人突然两足一提,迅快若飞掠在李仲华面前,阴冷冷地说道:尊驾最好把话留下,不然休想走出这山神祠。

李仲华不由朗声大笑道:凭你们也敢出此狂言!在下爱来就来,爱去就去,岂是你们能留得下来的?那青衣中年人喉间发出一声低沉的阴笑,冷冷说道:尊驾就不说出,我也知道你说些甚么?尊驾能够生离飞龙镖局已算万幸,尚欲在女少当家面前生事惹非……李仲华不禁怔住,忖道:他们不是七星门下?忖念之际,只见中年人转面望著红衣丽人说道:此人不可留下,终成我等心腹大患。

红衣丽人意有不忍,略一犹豫,从怀中缓缓取出一面长约一尺之玉筝,左手抱在怀中,轻抬右腕伸出纤纤玉指,作势拨向筝上之弦,李仲华茫然不解其故。

青衣中年人目光泛出怒意,大喝道:贤妹怎不下手?红衣丽人不由柳眉一挑,两指飞落筝弦上,青衣中年人疾见飘後五丈开外,两手紧掩双耳。

只听筝音一响,徽音乱晃,李仲华只觉入耳一阵晕眩,气血散乱,下禁大惊暗道:此是甚么邪法,怎么这等厉害?赶紧收敛心神,才平复下去。

青衣中年人面色煞白,目涌杀机,大喝道:贤妹怎不下全力施为?将玉筝拿来,让愚兄催他死命。

说著长身一掠,已到红衣丽人身前,五指迅飞地欲夺过玉筝。

红衣丽人旋身错步,罗衣飘飘,已自闪开七尺咯咯娇笑道:你这是做甚么?玉筝是我师门之物,你怎能越俎代庖!虽然绽开鲜花般的笑容,但语气之间却蕴含极深的怒意。

青衣中年人闻言面色微怔,知红衣丽人惑於李仲华神采俊逸,不忍下手,心中甚是忿怒,面上却淡淡一笑道:反正他总是死定了,不用玉筝催魂也是一样。

说著右掌迅快劈出一股强猛无伦的劈空掌力,风力劲啸。

李仲华发觉对方威猛的潜力中,渗有一种阴柔的和风,极似自己受矮胖老者暗算的掌力一样,不禁怒喝了声,正欲出掌硬接。

忽感身侧一片劲力急出,对方掌势登时卸於无形,微微一怔,只见两条人影电射当场,正是那紫衣无影褚神风与一从未见过的白衣少年。

那白衣少年英俊不凡,却一脸冷冰冰地,双眉带著极重的杀气,望了李仲华一眼,飞快地移注目光投射在红衣丽人面上。

青衣中年人一见褚神风,心中甚是愤怒,喝道:你是甚么人?竟敢伸手架梁?褚神风呵呵笑道:你不知道老夫,老夫却知道你们,你是叫做甚么‘六指剑’容天飞,那红衣贱婢叫做甚么‘玉筝仙子’茅文英,可笑浦六逸貌似英明,竟分辨不出你们居心叵测,阴谋不轨的人。

茅文英一听褚神风唤他红衣贱婢,不禁柳眉倒竖,不待褚神风话音一落,即娇叱了声,即纵身欺前,疾逾飘风,左手五指倏向褚神风肩上抓去。

白衣少年轻笑一声,右手迅如星飞的拍出一掌。

那玉筝仙子蓦然撤回抓向褚神风的五指,足尖一点飘後五尺,妙目一转,掩口娇笑道:你这是做甚么?我又没恼著你,干嘛出手?容天飞见状,心中妒忿涌起,跃身欺前,双掌回环攻出五掌,招招均是攻向白衣少年要害重穴。

白衣少年轻笑一声,双手亦是一般迅捷无比攻出,凌厉玄诡之极,五指幻影,罩向容天飞双臂肘腕。

两人似乎功力互无轩轾,转眼,十数招过去,打得难分难解。

玉筝仙子目注两人交手情形,一手按在玉筝徽弦上,蓄势待发。

这时紫衣无影褚神风望著李仲华笑道:你中了卫长民的‘六合阴掌’仗著功力纯厚,逼住伤势不发,适才你若妄施内力一拚,难免伤毒恶化,性命亦将不保。

李仲华不由泛起一种感激之念,忙道:承蒙褚老前辈援手,但区区‘六合阴掌’未必伤得了晚辈性命。

褚神风一怔,笑道:难得你能知道老夫是何人。

继而面色一正道:年轻人自负胆勇功力,本是件好事,但不可率意任性,让老夫扶扶你的脉象,察你所受阴毒伤势深浅如何?李仲华略一踌躇,伸出右臂,褚神风五指搭在寸阂穴上,一按之後,即双目泛出讶异之色,喃喃自语道:奇事,奇事。

李仲华不禁茫然不解,只见褚神风睁目问道:你可是中了掌後,曾服了甚么灵异丸药么?褚神风扶出李仲华五脉平和,毫无异状,怎么也想不透其中缘故,在茶楼中见李仲华脊心隆起,汗湿透出宛然一只掌印,他见多识广,知李仲华受了‘六合阴掌暗算所致。

李仲华摇首说道:晚辈未曾服过甚么丸药?褚神风注视了李仲华一眼,见李仲华面色诚正,知非虚语,缓缓松开五指,慨叹一声道:你说得不错,如不服下卫长民的独门解药,别的药物也难济事,纵然还有别的灵奇妙药,亦非一朝一夕可以取得,但你伤势竟好得这么快,老夫实难解。

他不知李仲华曾服下天游叟补天丸及石生异种枇杷。

补天丸留在体内,缓缓增进本身功力,水涨船高,与日精进,那石生异种枇杷,功能增元益气,祛除百毒,两种灵药隐藏体内,自然而然地可发挥潜在能力。

李仲华也不知道何以使然,当下微微一笑。

两人睁目望去,只见白衣少年愈打愈神勇,掌腿飞舞,可是他身形移动之处,不出一尺方圆,武功异常卓绝。

容天飞身形似走马灯般,两掌并伸六指,以指当剑,指影缤纷,划空生啸。

气流漩荡,逼起尘草弥涌散飞……突然白衣少年极诡奇地欺前一步,右掌由下望上甩出一招倒打金钟,飞快无伦。

这一式却是极平常的招式,然而在白衣少年手中施展出来,不但具有意外威力,而且含蕴无数巧妙的变化。

容天飞竟无法破解这平凡的招术,蹬,蹬退出两步,面色疾变,目涌杀机,缓缓抬起右掌,掌心由白转红,由红变黑……红衣丽人突飞身向前,伸出纤纤右手一拉容天飞,眸光在李仲华、白衣少年两人面上一转,娇笑道:容兄,算啦,这几人最多活不了七日,我们还有急事要办,且容他们多活些时吧!容天飞似极畏惧红衣丽人,鼻中哼了一声,右掌缓缓垂下。

白衣少年冷笑一声道:未必!红衣丽人斜睨了他一眼,媚态蚀骨,笑道:由你嘴强。

娇躯急疾逾飘风般闪出,向方才被李仲华扣腕昏死在地的匪徒心俞穴飞戳了一指,又闪回原处,与容天飞两人穿空斜飞而起,向墙外掠去。

白衣少年剔眉大喝道:哪里走?双掌平推而出一片强烈排空潜劲,直向两人悬空的身形击去。

红衣丽人咯咯一声娇笑,红袖後甩,两人身形如飞鸟般疾坠墙外不见。

白衣少年只觉自己所推出掌力,被红衣丽人甩来潜劲弹回,两目威棱暴射,突双肩一振,人如穿矢般,望墙外射去。

紫衣无影褚神风望着李仲华道:这贱婢端的意狠心毒,临行尚不留下一个活口,以防泄漏,较老夫犹胜三分。

李仲华怔了一怔,道:他们就不怕我们去黑龙潭说出飞龙镖局的事么?褚神风哈哈大笑道:你至现在还下明了这是怎么回事?难就难在此点,你向何人说出,恐又走上你此来的覆辙,除非是面见浦六逸本人,但……忽闻墙外喝叱声起,褚神风忙道:我们去瞧瞧!说时紫影一闪,人已在四、五丈远外,李仲华跟著掠去。

两人一落在墙外,即见五个黑衣大汉,将白衣少年团团围在当中,手持雪亮的兵刃,迎日生辉。

白衣少年满脸浓霜密罩,阴森怕人,白衫飘飘,宛如鬼魅临风,虽在朗空丽日之下,见之犹使人不寒而栗。

倏地两个黑衣大汉猛扑上前,一人雪花盖顶进招,另一个浪涌千层两招分攻上下盘,凌厉劲疾。

另三黑衣大汉刀光疾刺白衣少年後胸,刀光生辉,映日生寒。

李仲华瞧出这五黑衣大汉身负武功均不同凡俗,不禁为白衣少年惴惴心急。

只见白衣少年身形一挪,让开身後三人,右手迅若飞电伸出已抓著一人曲池穴上,左足飞踢而出。

左侧黑衣大汉浪涌千层卷空,心知不妙,被白衣少年一腿踢中肘骨喀嚓一声,臂骨断裂,情不自禁地嗥叫出口,翻出六、七尺外,捧著断臂满地乱滚,鲜血汩汩涌出如泉,惨不忍睹。

白衣少年一脚踢出,右手一拉,将扣住那人身不由主的伏冲面前,左掌并立如刃,飞快向那人项间猛劈而下。

只听那人哼了半声,一颗六阳魁首已应掌劈下,项内泉涌鲜血,喷出丈外,白衣少年顺手一甩,尸体如同激矢撩在五丈远处。

其间动作不过眨眼工夫,其出手之狠辣,堪为平生仅见,另三黑衣大汉不由登时震住,刀尖平伸,为防白衣少年突袭出手。

紫衣无影褚神风瞧得微微皱眉,低声说道:今日又瞧见比老夫还要狠辣的第二个人了!李仲华不禁偏首注视褚神风一眼,问道:褚老前辈,此人是谁?褚神风目凝著白衣少年,微微摇首道:老夫也不知道他的来历,只知他姓阙,途中偶遇,一路伴行千余里,习性较老夫还要冷漠,问两句才答一句,如依老夫当年习性,少不得伸量他两下。

李仲华见他也不知道这白衣少年是谁,心中暗自纳罕,也不追问下去。

这时,白衣少年双眼冷峻阴森地逼视著三黑衣大汉,缓缓举足,一步一步迈前。

三黑衣大汉目露愤悸之色,身形则自动地退後,场中气氛充满了无比的恐怖、肃杀,似弓弦拉得无可再满似地,一触即发。

突然,白衣少年闪电欺身而进,左掌掌缘迅疾一挥,三黑衣大汉手中三般兵刀,登时脱手飞出。

只见白衣少年一翻右掌,疾望当中那人胸前玄机穴按下,左手改式并起两指,如飞向左侧那人腹结穴戳去,身躯跃起,突右足踢向右侧那人太阳穴。

连续闷嗥声起,三黑衣大汉颓然倒地死去,这片碧鸡祠後山坡中横了六具尸体,血迹淋漓。

阳光清风,树涛如吟,白衣少年振吭一声长啸,穿空荡云,其声清锐,绿叶簌簌晃动,离枝飘下如雨。

白衣少年啸音一落,缓缓转身,若无其事般面色平静向二人面前走来。

他见褚、李二人未出声赞扬,眼中泛上一抹怒意,倏又饮去,冷冷说道:褚老,我们是否即去飞龙镖局?紫衣无影褚神风淡淡一笑道:卫长民尚会待在飞龙镖局么?早就离去了!如在,那容天飞、茅文英必在飞龙镖局,阙少侠纵然武功卓绝,也难挡茅文英玉筝催魂魔音,依老夫看来,不必去了,哼哼!你怕他们还会饶了我们么?白衣少年双眉轩了一轩,冷冷说道:褚老说得玉筝催魂魔音这么厉害,我看不堪一击,再说方才她不敢向我施为?褚神风目含深意望了他一眼,说道:那是她看中了阙少侠你英俊丰逸,不忍下手,你难道未瞧出她双眼眉荡,意乱情迷么?白衣少年冷漠面上突泛上一层淡淡绯红,移目望了李仲华一眼,又道:褚老不是说这位朋友身中卫长民‘六合阴掌’非卫长民之独门解药,这位朋友丧命指日可期?我倒想试试卫长民这‘六合阴掌’有何奇异之处?褚神风微微一笑道:料不到他身负异禀,功力纯厚,这阴毒掌伤自动迫出体外,现已无事,你们两人堪称一时瑜、亮,无分轩轾,看来,二十年後武林中,你们大可平分秋色了。

白衣少年深沉哼了一声,缓缓浮起一丝笑容,道:褚老,二十年後我不做第二人想。

言下,大有鄙屑李仲华之意。

李仲华淡泊平易,不欲与人恃武争名,虽听出白衣少年话意,却无动於衷,接口问道:褚老前辈,你方才可是说容天飞、茅文英生心背叛浦六逸么?褚神风道:岂止他们两人,七星门中几有一半参与其事,浦六逸不知恩威并济,恃卓绝武功慑服门下,动则诛戮,毫不容情,怨谤积蕴,早有此图,正值‘内功拳谱’落入浦六逸之手,秘藏自珍,趁机发难。

李仲华怔得一怔,诧道:老前辈是说浦六逸目前还不知祸生眉睫么?褚神风略一沉吟,摇首笑道:依老夫臆测,目前浦六逸还是蒙在鼓中,他远离昆明,目的是骗取——戴云山少山主手中汉白玉镯,平白将‘内功拳谱’双手献於他人,心有不甘,殊不知他门中生心内叛,将他死党制伏,一面遣能手赶在浦六逸前面,将汉白玉镯劫取,待当在天下群雄面取出玉镯,勒逼浦六逸献出‘内功拳谱’一书,此为老夫预料,如不幸言中,则劫杀绝起,天南路上一片血腥。

李仲华不由机伶伶打了一个寒颤,他忧心浦琼安危,茅文英冒浦琼之名诱他前来碧鸡祠,浦琼定然岌岌可危,但愿她去玉麓洞未返才好。

白衣少年冷笑道:褚老你万里迢迢,不辞辛苦,远来昆明,难道不是为‘内功拳谱’而来?紫衣无影褚神风淡淡一笑道:不错,老夫正为此而来,不过尚有其他事情,一来需将孽师侄侯文通抓回硇州岛门规处死,其次尚有一件珍物尚落在浦六逸手中,老夫也志在必得。

白衣少年冷冷说道:褚老未必能得到手!褚神风冷冷大笑道:各凭福泽,阙少侠你也未必能取得。

说时,望了望天色,又道:我们返回昆明城中吧!残阳西沉,流霞照天,岫云逸飞,野鸟投林,只见三人身形如风驰去……※  ※※  ※  ※月涌中天,时已三鼓,运河篆塘河宛如白练,河水汩汩流注昆明湖而逝,夹岸垂柳飘拂水面,三两舟楫来往伊哑,灯光明灭,宛如鬼火。

南通客栈傍著运河东岸,门外高悬两盏桐油红纸灯笼,只在夜风中摇晃著,一个店夥坐在门首石槛上磕睡连天,栽上栽下。

月色映照下,只见两条黑影在南通客栈门前墙外略一逡巡,就在店夥面前穿上屋面,闪得两闪,倏然而隐。

李仲华侧身而卧,一灯如豆,窗外月华似水,纺织振鸣如簧,他怎么也眠不成寝,对面榻上刘晋、沈煜两人鼾声如雷,左右邻室紫衣无影褚神风及白衣少年房中沉寂无声,想是入睡多时。

他思潮纷涌,只觉脑中一团混乱,眼望著窗外中天皎洁月色,不禁勾动思乡愁肠……关山飘泊,人踪万里……蓦然——窗外起了两声极轻微落足之音,跟著但闻白衣少年房门上笃笃指节敲击声起。

木门缓缓启开,只听白衣少年低喝了声:进来!李仲华不禁一怔,由榻上跃起,两足急踹,穿窗而出,身形一穿出窗外,蓦地一沉,两足沾地後急拔而起,翻上屋面,伏在瓦拢间,弯首而视,目光正落在白衣少年窗外。

由於窗外月色映射室内,瞧得分外清晰,只见白衣少年与两人立在房中聚谈。

声调细如蚊蚋,只听一人道:杜少侠,乔某好不容易得见少侠所留标记才找得此处,请问少侠何故迁来南通客栈?李仲华暗中不由大为惊愕,心说:‘紫衣无影’不是说过他姓阙么?怎么会变做姓杜?但闻白衣少年答道:废话少说,杜某迁来此处是有不得已之苦衷,乔老师,探查之事有何眉目了没有?那姓乔的人略一沉吟,身形动得一动,面目移向窗外,李仲华瞧得极为清楚,年约四旬,蒜鼻浓须,眼中神光闪烁。

乔姓汉子目光闪得两闪,缓缓说道:戴云山小山主依神机老鬼罗令铎之计,路程屡屡变更,使浦六逸等人数次迎空……白衣少年傲然道:这个杜某早已料中。

乔姓那人轻咳了声道:乔某已探明戴云山等人後日可到达大理崇圣寺,欲藉点苍一门之助,护送到达昆明,浦六逸却为罗令铎疑兵之计,诱往贡山去了。

白衣少年鼻中哼了一声,道:如此说来,明晚可动身前往大理。

另一低声说道:杜少侠,汉白玉镯若能到手,换来‘内功拳谱’怎么分配?白衣少年徐徐答道:依阁下之见,如何处理?那人答道:‘内功拳谱’共分上、中、下三篇,依文某之见,人手一篇,交换研练,方可全信。

白衣少年喉间吐出低沉声音道:两位莫非不见信杜某么?乔、文两人默然不语,静悄悄地宛如一泓死水。

半晌,白衣少年才改和缓口气道:‘内功拳谱’乃一部武林绝学,天下群雄莫不垂涎,非独你我三人,如能得手,定依文老师之言。

文姓那人答道:杜少侠一言九鼎,文某现在放心了。

白衣少年陡露笑容,神采迷人之极。

李仲华看得心头猛震,他知这种冷漠心傲的人,难得一笑,尤其是这利害攸关的场合中,突现笑颜,心底必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何况白衣少年眼中流露出一抹杀机,暗道:这两人日後必死无葬身之地。

忽然白衣少年两目冷电寒芒向外一瞥,悄声道:门外有人偷窥!李仲华心中一怔,门外并无人,不知白衣少年何由而指,愕然不解。

只见乔、文两人大惊,身形向外窜去。

两人才不过窜出一步,白面少年眼涌杀机,手出如风,两指并伸若剑,疾向乔姓汉子胸後魂门要穴戳去。

乔姓汉子闷哼得半声,身形一仰,白衣少年左掌一托,倒地无声。

另一人蓦然惊觉,回面只喝得只字:杜……白衣少年双指已点在幽门穴上,颓然死去。

李仲华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果如紫衣无影所言,白衣少年意毒狠辣比他犹有过之,趁著白衣少年弯腰夹起两具尸体时,急闪跃下,穿窗回室。

刘晋、沈煜两人已被文姓那人喝声惊醒,身形坐起,见李仲华捷如飞鸟般入室,不由大为惊讶。

李仲华悄声道:两位睡下,只做睡熟,有人来问有什异动,推称不知就是!说完,急闪向自榻,闭眼露出一线,鼻息声起。

刘、沈二人见状心知李仲华如此,必有原因,如言躺下。

李仲华只见窗外人影急闪,掠越对面屋脊而去,料是白衣少年去毁尸灭迹,片刻即要转来。

一盏茶时分过去,门外起了一阵敲门声。

李仲华不禁卜卜心跳……第三十三章 口蜜腹剑 笑里藏刀 夜郎自大 自取其辱再度敲门声又起,李仲华装做浓睡方醒,含糊问了一句道:是谁?门外起了白衣少年清朗的语声:是我,阙陵。

李仲华长长哦了一声,笑道:阙兄,请稍待,小弟着履开门。

跟着唤醒刘晋、沈煜两人,然后佯做着履动作,离榻拔开门栓启门;只见那白衣少年脸色平静立在门外。

李仲华笑道:阙兄请进,天交四鼓,距天明尚远,阙兄为何未睡,是否有事赐教?白衣少年不答,昂首走入仔细打旦里房中景物两眼,然后淡淡一笑道:阙某酒兴未解,目不交睫,忽见窗外屋面上有两条黑影急闪,当即穿窗而出,阙某四外巡视,不复瞥见这两条人影,唯恐容天飞、茅文英两人意图加害,特来相告。

李仲哗暗骂一声道:好刁险好恶之人?口中微笑应道:阙兄盛情关护,小弟心感。

刘晋、沈煜二人已离榻立起,见阙陵神色傲慢,也不施礼相见,两对目光盯在阙陵脸上。

阙陵瞥了刘、沈二人一眼,鼻中轻哼了声道:三位既然醒来,阙某这就放心了。

仰面冷冷望了窗外天色,自言自语道:阙某尚需外出一趟,恕不奉陪!扬长走出门外,身形疾展,破空斜飞掠上对面屋脊,一晃而隐。

沈煜面现气忿之色,骂道:此等夜郎自大的人,李少侠还是少舆之亲近为妙!李仲华悄声答道:此人阴狡无比,是小弟生平仅旯,方才他民雨位对他不作理会,甚为不满,雨位宜加慎防小心,此人在弹指倏忽间致人生死,防不胜防。

铁臂苍龙刘晋重重哼了一声,只见李仲华到阙陵太过夸奖,心中气忿难平。

沈煜忽问道一少侠方才出外,莫非也有所见?为何嘱我们雨人睡下,此等慎重,可为我们细说么?李仲华正待说出所见,蓦然脑中闪电掠起一个念头,急道:雨位请即睡下,只怕阙陵还要再度重来二沈、刘二人见李仲华一脸惶急之色,虽然不愿,但碍于李仲华祈求,只得如言登榻躺着。

李仲华亦匆匆回榻,雨眼睁开凝视着窗外。

只听窗外微夙溯然,砖石地面上起了极微落足之音,饶非耳力过人,岂能察辨?李仲华瞥见门缝内透入一丝寒芒,知是白衣少年向内窥视,暗暗一笑。

寒芒倏然隐去,须臾,窗外起了一片激荡风声,吹得窗中瑟瑟而动,只听褚神风大喝一声:是甚么人敢在老夫窗前鬼鬼祟祟?阙陵冷冷笑道:褚老有眼如肓,如非阙某身手不逊似你,岂不丧命掌下?褚神风道:天尚未明,阙老弟为何未睡?阙陵答道:阙某方才外出,忘怀携一物,返回带上,途经你窗外,哼,你不问情由,举掌猛劈…褚神风大笑道:好了,好了,老夫只问你出外则甚..阙陵冷漠答道:还不是与武林三宗奇物有关。

褚神风冷笑道:老夫垂钓无饵,听其自然,似你来去匆遂,只怕一事无成!阙陵朗声答道:各凭福泽,褚老岂能妄逞口舌,讥讽阙某?阙某去去就来,恕难奉陪上褚神风冷冷说道:听便!风声微啸啸之后便寂然无声。

忽然,褚神风朗朗问道:李老弟,醒来了么?李仲华一跃而起,笑道:褚老前辈请进!房门本是虚掩,褚神风推门人来,沈煜、刘晋翻身下榻见礼。

褚神风坐下,含笑问道:李老弟,三鼓时分必有所见。

李仲华不禁一怔!忙笑道:以老前辈功力卓绝,耳目灵敏过人,阙陵一举一勤,自然逃不过老前辈神目之下,何必多问晚蜚?褚神风呵呵一笑,道好灵慧的少年?比此心术阴险白衣小子胜过百倍!说此一顿,目含威芒又道:两个中原绿林道顶尖高手,利诱薰心,有点死得不值。

李仲华暗暗心惊!忖不透他在何处隐身?沈、刘二人茫然不解,面面相觑!褚神风又道:稍时白衣小子定然回转,邀请老夫及你等同赴大理一行,我们何妨将计就计应允,饶这小辈奸刁似鬼,也逃不了老夫掌下。

李仲华摇首道:晚辈志不在内功拳恕难徙命。

褚神风不禁一愕!道:那么你为何远来昆明?李仲华微一沉吟,道:这个歉难奉告,委实舆内功拳谱无关。

褚神风 点点首就:老夫信你就是,目下浦六逸已远离昆明,老弟何妨伴老夫同行?消弥武林杀孽,焉自身种积阴德,有何不可?李仲华碍于情面难却,只好应允,心中想起三鼓之事,遂问道:晚辈听得乔姓中年汉子称呼阙陵为杜少侠,令晚辈疑窦丛生?褚神风冷笑道:阙陵又何曾是他真实姓名?李仲华纳罕不止,沈煜便追问李仲华所见。

于是李仲华娓娓道出……此时,冷月西沉,疏星几点,晨雾迷蒙并起,凉风习习,待李仲华说完,天色已是大明。

蓦然紫衣无影褚神风以目示意三人暂勿谈论此事。

李仲华忙改换口风,朗声叙说燕京武林见闻。

门外人影一闪,立显面色冷漠的阙陵,白色长衫在晨风中折折飞动,嘴角缓缓泛出一丝诡秘笑容,行云流水般步入室内,旁若无人般向褚神风道:阙某方才去了、飞龙镖局。

一趟,局内果如褚老所言,空无一人,哼哼!卫长民见机得快,不然叫他知道阙某的厉害。

褚神风冷然一笑,道:卫长民未见得惧你,你的心意老夫岂会不知?红衣魔女倩影难抹,夜不成眠,故你亟亟一见。

阙陵面色疾变,目光阴惊,神态激动,鼻中浓重哼了一声。

褚神风佯做未见,好整以暇垂首剔除修长指爪内垢秽。

李仲华唯恐阙陵恼羞成怒,向褚神风电闪突袭出手,暗中蓄势以待。

只见阙陵面色渐渐平和,冷冷说道:为老不尊,口无忌惮博,如非念在千里伴行友情,阙某岂能任你信口侮蔑?褚神风仰面一笑,道:老夫紫衣无影也非浪得虚名之辈,你那几手闪电手法,尚难叫老夫看在眼中。

阙陵冷冷说道:总有一日,我俩需印证一番。

他们雨人互相斗口,沈煜乃年少气傲之人,早就瞧不顺眼阙陵狂妄神态,情不自禁地衡口说出一句:好大的口气?阙陵倏地别面望着沈煜怒叱道:你骂甚么人?沈煜傲然道:你管不着。

阙陵淡淡笑,身形一欺,雨指如电伸出,戳向卫长民期门穴。

摔然发难,又巧快无伦,待卫长民惊觉,对方两指已距期门穴上几寸,真是千钧一发,垂死之际。

忽地,李仲华疾逾飘风般欺至阙陵身后,右臂倏伸,雨指沾在阙陵灵台穴上,微笑道:阙兄,自家人,何必为此小事徒伤和气?阙陵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料不到李仲华身手如此诡疾?而且不带半点风声,两指近身未曾察觉。

他乃心术阴沉之人,不吃这眼前亏,暗中捺下一口怒气,戳出两指︼沉,缓缓转身。

李仲华右臂也自回撤,只旯阙陵浮起诚恳之色道:阙某不过是想试试沈兄的功力,阁下何必如此认真?卫长民惊魂一定,闻言气得面如喷血,浑身颤抖。

褚神风冷眼旁颧,阙陵功力还稍逊李仲华,遂朗大笑道:阙老弟,你现在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吧!阙陵无动于衷,只淡淡一笑道:方才阙某出外途遇知友!据告戴云山等人后日傍晚,可到达大理,寄寓崇圣寺,欲藉点苍派高手之助,护送前来昆明,富着天下群雄面前,凭玉镯向浦六逸索取内功拳藉,阙某意舆褚老及各位先他们到达大理,趁机夺取汉白玉镯。

李仲华见不出褚神风所料,只见两人针锋相对,一老一少,心机均超人一等。

紫衣无影褚神风微抬眼皮,沉声说道:动机何在?阙老弟你岂不知与虎谋皮之缘故么?阙陵朗声大笑道:阙某岂有不知之理,要知汉白玉镯为天下群豪所嘱目,戴云山等人行踪,无不亟亟谋知,阙某知道,他们未必不知,一人之力难成大事,合则两利,分则两败,至于汉白玉镯,各凭造化,得手为止,彼此之间,不得施展落井下石鬼计阴谋。

紫衣无影褚神风嘿嘿冷笑两声,道:难得你说出此话,所做承诺,仅只限你我两人么?虽知褚神风有意讥讽,心中暗骂道:我不叫你万丈悬崖坠下粉骨碎身难消此恨。

但丝毫未形诸于颜色,微微一笑道:褚老对阙某心性为人,未免误解过甚,反正山高水长,日久见人心,阙某也无须多加辩释,所做承诺,连李兄等三位均算上。

褚神风大笑道:好,好,但李老弟他们来昆明,志不在此,你我未必能勉强他们结伴同行。

阙陵不禁微微色变,忖道:这三人终久是一祸胎,不如趁机除去为妙。

要知小人以利同功,否则必貌合神离,中伤残杀,于是佯堆下一脸笑容,向李仲华道:李兄纵非有志于内功拳谱何妨结伴一行,观赏洱海风光,点苍风云雪之胜。

李仲华不禁对阙陵心底泛上一种无名的厌恶,但惦念戴云山等人,万里西来,迭遭艰危,眼见目的将达,反遭阙陵屠戮,功亏一篑,天人同泪,自己不知,也就能了,若然不通知戴云山等人早做防备,则终生内疚神明,遂慨然笑道:小弟见猎心喜,当追随雨位增广见识。

说着,转眼向刘晋、沈煜笑道:雨位目前无事,何不遵从阙少侠之意?刘沉雨人互投了一眼,颔首不语。

阙陵微微一笑道:三位赏脸,阙某心感不已。

︽︽︽︽︽楚雄镇南驿道上黄尘漫天,不时来回奔过几匹快马,尘埃尚未落定,又自风驰电掣驰骤一拨人骑,道倏驿道上似乎是永难澄清尘雾,处在弥涌淆腾中。

时交未正,驿道烟雾腾腾中隐隐瞥见紫衣无影褚神风等五人振袖飞驰着。

蓦地,来途中忽见一匹快马落荒而来,不见骑上人形影,穷极目力之下,骑上人已躺卧着马背上,身形渐渐歪斜即将坠下。

铁臂苍龙飞步窜上,左掌一抄,将缰绳勒住,身形一侧,右臂上托,把骑上人稳住。

只见那人口角黑血涔涔滴下,脸色灰白如抵,双眼跟着神光黯淡,显然这人身受重伤后奔波为时已久,命已垂危。

褚神风等四人,已赶到近前,阙陵迅快伸手望那人胸前一按,那人瞳孔微微一闪。

阙陵眉头皱了皱道:道人心脉将绝,纵有灵丹妙药,也无法挽回他的性命,我等亦难以在他口中问出真情。

紫衣无影褚神风凝目打量尸体数眼,面含微笑,不出一声。

这片驿道两旁均是崇山峻岭,堑壁陡峰,青翠蓊郁,藤萝虬攫,往往蔽不见日,加以灰砂弥空,异常阴霾。

忽闻左侧堑壁藤萝密虬内,腾出一声激越的长笑,众人不禁一惊,仰面上视。

只见距地面十余丈高处,藤萝突然中分嗖嗖嗖三条身影疾如殒星飞泻而落。

身形定处,只见是碧鸡祠后所见之六指剑容天飞,那飞龙镖局内的矮胖老者六合阴掌卫长民,还有一人即是阴险著称武林的恶子房聂丰,一双鬼眼灼灼闪烁,只在众人脸上来回滚转,颊上泛出一丝阴笑。

李仲华一见卫长民,不由怒气上涌,双肩一振,即待扑出,忽觉褚神风拉住后襟,摇首微笑,心知必有缘故,暂按下胸中忿怒,止步不一刖。

六指剑容飞天缓缓说道:五位不在昆明纵览山水奇趣,为何旅途奔波跋涉?不知五位何去何从?阙陵一声大喝道:我等行动出是你能管得着的!说时手一指骑上尸体,沉声问道:这人是否被你们杀害?容飞天飞笑道:不错,是容某所为,于今明告与你,这片驿道上来往武林人物,顺我者生,逆我者死,你们倘或不信,仅管前行,便可目击一切,我们前途相见。

说完身形一动,便飘出五丈开外。

跟着卫长民、聂丰穿空窜起,聂丰口中发出极刺耳的喋喋怪笑,只见三条人影疾逾闪电般望前路掠去。

阙陵突然发出一声冷笑道:阙某平生就不信邪!说着双肩一晃,身形似离弦之弩般射了出去,眨眼,便已远在二、三十丈外。

这时,沈煜道:褚老前辈,这容天飞倏然来去,是何心意?紫衣无影褚神风闭目凝思了一阵,道:这不言而知,旨在探讯我等去何处,天南路上无不与、内功拳谱。

有关,聂丰屡施狡计,均被罗令铎洞察在先,使其屡屡扑空,看来聂丰尚未得知卫长民叫行踪,付料我等必获线索,不然何故拦阻我等恫吓?李仲华竟似不信,道:以褚老前辈威名卓著,何致受他们恫吓?再者天南路上群豪毕集,为何单看我等,这话未免……褚神风不由一笑接道:未免说话太子虚无稽是么?老弟,你听明一世,懵懂一时,蹊跷就出在阙陵身上.…:李仲华三人不禁一怔!只听褚神风接着说下去道:老夫何致于受他们恫吓?该因此非其时,再说他们身后还有不知名的魔头。

说时,手指向堑壁上一指。

三人情不自禁地向那片堑壁望了一眼,刘晋道:老一刖辈可是说这悬崖之上尚另隐得有人?褚神风颔首道:现在当已离去。

李仲华满腹疑云道:老一刖辈可是瞧出阙陵可疑之处,其人虽然心术阴诈,但私心自用,尚不至与他们同路。

褚神风慨叹了声道:李老弟,真个诚厚端谨,胸襟畅阔,不知江湖之中,险恶万分,多半是笑里藏刀,伪善行恶之人,老夫如在当年,三位能否安然立在此处,尚未可知……李仲华三人听得暗暗惊心。

褚神风唉了两声,又道:阙陵老夫虽不知来历,但料其必是隐迹多年,功力绝一局魔头门下,自一局气傲,心术不端,瞧出我们与其貌合神离,猜忌重重,与其不为他用,宁可杀之减少一层阻碍,故而与聂丰等人联合,剪除我等。

李仲华迟疑须臾,道:既然他知道我等与他道不同,又为何泄漏戴云山行踪?邀我等同往,是何用立息?褚神风冷笑道:昨晚在店中下手杀害乔、文两人,他就心疑我们必已耳闻目睹,要知武林人物,讲究是听风辨影,十丈以内飞花落叶均无所遁形,何况夜深人静时,那文姓汉子虽只嗥得半声,纵然我等睡熟,必也惊觉,我等佯做无事,他安得不猜忌?沈老弟又无故冒犯了他如此气仄旦里小之人,又焉能不视我们如同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李仲华不由呆了一呆,叹道:人心险恶,饶至如此.…:褚神风掀髯大笑道:岂止如此?瞧这骑上尸体,本无可死之理,经他伸手一探,震断他的心脉致死,还谎一一肓隐瞒,怎能避得了老夫神目如电。

李仲华三人不禁神色疾变,方才阙陵动作,三人看得异常清楚,但未心疑这点,似这种杀人于无形方法,今日才得亲身见闻。

褚神风忽道:我等捱误甚久,未到时机,避免阙陵疑心,尚须赶上前去。

腾身一纵,单掌向马臀一击,一止时那匹马北目着尸体,四蹄翻飞,扬尘而去。

四人飞云飘风疾驰奔去,转了两个弯,面一刖豁然开朗,山势望两旁斜开伸展,驿道两旁一片平畴田野,稻穗累累,迎风生波,一碧无尽,贻目夺神。

只见驿道两旁沟渠内积尸横陈,不下十数具,来往虽有数拨快骑,只驻马略一张望,面现忧容,又即扬鞭策骑而去。

褚神风等人赶到近一刖,停步注视。

死状甚惨,均为重手法致死,头颈折断,洞胸骨裂,血凝紫黑胶液,一片腥臭,中人欲呕。

褚神风微皱眉头道:老夫息隐三十年,目前江湖道上知名人物大都不知,刘老弟,你可认识死者是谁?铁臂苍龙刘晋久走江湖,见多识广,闻言仔细辨认尸身形象,半晌才道:在下只认出太行三狐,还有嵩山少林罗汉堂第三代弟子大空、大通,余下不悉,但都不是正派门中。

褚神风怔得一怔—冷笑道:一正邪不两一儿,水火不并存!少林竟与绿林道上人物交往,这样说来,老夫也弄得头昏脑胀了。

李仲华微笑道.!老前辈难道不是与晚辈们共作一路么?褚神风不由一呆,继而呵呵大笑道:老夫几乎忘怀了自己也是武林著称的一邪。

李仲华惶赧道:晚辈随口说笑,老前辈不要见怪。

褚神风道:谁见怪老弟?我们走!走字出口,紫衣一闪,人已远在两丈开外,李仲华三人紧跟着驰去。

日落崎嵫,暮霭渐垂,四人已在一片陕谷崎岖驿道之中,树藤倒垂,宛如鬼阴蔽空,分外阴森。

四人奔行之际,忽闻头顶枝楹微响,风声微飒,面一刖白影一闪,只见阙陵气定神闲,白衫飘飘立在四人身一刖。

褚神风似笑非笑道:老弟,你可追着他们没有?阙陵剑眉一轩,傲然说道:与卫长民对拚了三拳,不敌败逃而去。

说时眼角微瞟了李仲华一眼。

李仲华佯做未见,目光移向云山远处。

褚神风呵呵笑道:谁不知道阙老弟神勇盖世,后浪推前浪,新人换旧人,老夫老了。

说罢,又朗声大笑不只。

笑声一落,忽闻头顶传来一声阴恻恻怪笑道:他几时又姓阙来?阙陵不禁目吐寒电,面色陡变得阴沉怕人,大喝道:是谁妄一言?扬臂两掌仰面推出。

狂扬飞涌,枝桠密叶杆断四溅洒下如雨,声势骇人。

叶溅分飞中,传出震天狂笑上条身影电泻坠地。

身形显处,只见是一头戴方巾,身着一袭淡黄缫绸长衫,脚踏粉底厚履,体形瘦削,五官端正,眉目之间微微流露出一丝阴狠之色,颏盖一撮山羊胡须,已呈斑白,右手执着描金折扇,霍地亮开摇扇着,微微含笑望着阙陵。

阙陵一见来人,神色微变,露出尴尬的笑容道:原来是呼延伯父,小侄与您见礼。

说时,抱拳一揖到地。

那人倏地斜间三尺,冷笑道:不敢,不敢,令尊如若瞧见,又落得个以老压小之名,老朽承受不起。

此人肩不晃,脚不动,移形换位迅捷无伦,李仲华等人暗暗心惊!褚神风凝神思索当今武林中高手中有何呼延复姓之人。

阙陵微笑道:呼延伯父七年不见,为何变得取笑小侄来了?那人冷然一笑道:八年前与令尊细故失和,老朽差点人叩丧令尊掌下,艾焙在身,余痛犹存,老朽怎敢向贤侄无礼。

阙陵恭敬垂手道:呼延伯父取笑了,家父昔年一时冲动,事后甚是追悔,曾三次往访??父栖隐之处负荆,只是伯父行侠外出未归,怅然而返,内疚不已,小侄此次离家出外,家父再三叮嘱,遇上伯父时不可失礼,还请伯父多多照护。

那人望了他一眼!合扇微笑道:令尊几时教得你会说出这片人话来?难得之极!说着飞快别面注视在褚神风脸上。

阙陵涨得一脸血红,目中泛出一抹怨毒之色。

只见那人笑道:褚老身别来无恙,你还记得故人么?褚神风闻言呆了一呆,怎么也想不起此人是谁,略一沉忖,遂道:阁下神采彷彿甚熟,但老朽健忘,一时不能忆起。

那人微微一笑!道:剑阁栈道匆匆见过一面,难道真个忘怀了?褚神风猛然忆起二十三年一刖一段往事,当年褚神风人最狂傲自负,与邙峡掌门相约在栈道上比试轻功,一面对掌虚空拚搏,邱峡掌门浮沙道人亦以轻功绝伦著称于世,此一约斗,几乎轰动整个武林,群往观战。

两人相约虽然对掌,不得损坏栈木,否则即为败着,两人施出劈空掌力电闪出击,一面疾登栈道。

褚神风登至一千三十九根栈木上,那边浮沙道人亦不稍逊!似此虚空对击,心分二用,内力耗损过钜,均呈强弩之未,神形疲惫,大有力不能穿鲁缟之势。

忽然浮沙道人在栈木上以风沾扬一化轻功轻晃不定,他误做浮沙道人真力不继,心中狂喜,但对方却趁机两足勾在栈木上,奋力出掌。

褚神风只觉脚下栈木一歪!人不由自主地脚底一滑,飞坠而下!百忙中并未忘推掌,一掌推出后,宛如断线之鸢般急泻下坠,真力已告一哀竭,怎么也稳不住身形,暗叹今生休矣,猛感身形一震,已为人接住,并喂服一粒丹药,救他之人正是面一刖那人。

转眼望去浮沙道人也被他一掌震断栈木,凌空下坠,但褚神风已落了败着。

褚神风感激那人救他性命,请问姓名来历,那人只答称祁连山呼延长吉后便匆匆离去。

二十三年来褚神风耿耿于怀,该因呼延长吉当年翩翩文士,气秀神清,与目前呼延长吉不啻两人,是以认他不出。

当下褚神风惊喜莫名,长长地哦了一声上把执住呼延长吉后手臂,须眉激动,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呼延长吉瘦削的脸上现山诚挚的笑容。

阙陵看得眉头一皱,冷冷说道:冤家、亲家还不知道咧?别太热络了!褚神风听得胸头一震,知道阙陵冷一一吉冷语未必是虚,无异是说明呼延长吉并非良善之辈,然而他究竟老谋深沉,朗声大笑道:阙少侠、内功拳谱。

纵然老夫得手,倘或呼延贤弟志在于此,老夫情愿献让,有心挑拨,未免多余。

阙陵仰天冷笑道:这话又不是对你而发。

呼延长吉大怒道:难道是对我而发么?阙陵傲然道:小侄焉敢向伯父无礼?伯父若认为小侄说话不当,小侄情愿收回。

呼延长吉哼了一声,转面问褚神风道:褚兄目前何往..阙陵接道:还不是探访浦六逸行踪下落。

褚神风心知阙陵怕自己泄露,微微一笑道:呼延贤弟何妨结伴同行二呼延长吉也不推辞,慨然应允。

阙陵不由恨在心里,佯装满面春风笑道:有呼延伯父同行,小侄更可有恃无恐了。

呼延长吉冷笑道:总叫贤侄称心如意就是。

李仲华等见他们三人唇枪舌剑,不由暗暗好笑。

阙陵忽用右掌轻拍自己右胁一下,袋中传出极轻微金铁之声,泛出一丝得立息的笑容,道:呼延伯父,你猜猜小侄袋中何物?呼延长吉闻言怔得一怔!及至忖得阙陵怀中何物,不由微微色变。

此刻,大地一片苍茫,下弦月甫露山头一线,散发稀薄迷蒙的光华,驿道情景由于虬柯纠结,人在雾中一般,时已初更二点。

铁臂苍龙刘晋本就不愿与邪魔为伍,因碍于李仲华面难却,此刻见阙陵三人针锋相对,说个不停,按耐不住,大声道:李少侠我们先行一步吧!免得碍事。

一拉沈煜,疾驰而去。

突然阙陵冷笑一声,身形斜跃而出,如矢离弦激射而去,超越刘晋、沈煜两人之前,飘身落地,道:刘老师,你未免视阙某在眼中如同无物。

铁臂苍龙刘晋呼地一掌,迳劈出去。

李仲华大吃一惊,知刘晋万不是阙陵对手,疾逾闪电掠了出去,立在阙陵身后丈外,待机出手。

阙陵冷笑一声,斜闪两尺,右掌迅快地一弧,斜穿出去,这式推波助澜不但玄诡绝伦,而且潜力奇猛,暗含无数巧妙变化。

哪知铁臂苍龙刘晋认阙陵为平生仅见之劲敌,方才出手乃是虚招,待阙陵弧掌欲出之际,一止时回撤,移形换位,双掌刹那间攻出五招,无一不是奇诡莫测,掌指一父击,劈空、擒拿,重手兼而有力。

这是刘晋师门绝技伽蓝散手与禅门金刚降魔掌力有异曲同功之妙,李仲华不禁大为放心,知刘晋一时尚不致落败。

阙陵这式推波助澜委实玄妙,无奈轻敌过甚,等他欲变招时,已失去制敌先机,一掌未出,即被对方封了回来,刹那间被逼得退后三步。

刘晋一招得手,心知必不能让阙陵有援手之机伽蓝散手连线攻出。

阙陵不由怒火陡生,挥掌还击,亦是般快攻猛打,只见掌影缤纷,劲风怒啸,排出倒海般涛涌轰雷。

清冷月色之下,尘飞石走中,夹着两条人影兔起鹘落,疾转若风。

紫衣无影褚神风哈哈大笑道.!呼延贤弟,不登泰山,不知泰山之高,二年未履江湖,后起之秀比我们一局明得多了。

这番话闻得阙陵耳中,不禁咬牙切齿,左手五指倏地抓去,右掌已运足了十成真力斜劈一招开天劈地。

刘晋只觉对方劈出这式劲力奇猛无俦,自己推出掌力反震回来,气血逆涌,当堂退出两步。

突然阙陵发出一声阴森的冷笑,蓦的身形拔起一丈一局下,弓腰足踹,身形疾化鹰隼,双臂迅如电光石火般猛出,凌空向刘晋头顶百汇穴按去。

阙陵莫计刘晋十有其九必丧在他双掌之下,眼看即将得手之际,忽觉胸后脊心至阳穴透进一丝凉风,他即知是有人如影随形袭来,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猛施千斤坠身法,迅捷坠落地面,旋身一瞥,只见李仲华垂手立在面前,迷蒙月色映照得李仲华面目甚为阴沉。

刘晋闪避不及,只道命丧顷刻,猛觉头顶压力松,仰目一瞧,但见阙陵凌空下扑的身形之上,尚有一条身形宛如附骨之蛆般,幻奇不测,心知李仲华出手相救,不禁感激万分。

呼延长吉目光炯炯盯在李仲华脸上,大为诧异,悄声问褚神风可知李仲华来历。

褚神风摇首微笑道:非但不知这姓李的来历,就是阙陵来历也是混淆糢糊,千里伴行,从未相询,老朽素不喜窥探别人隐私,亦不强人所难,也就懒得问了二呼延长吉知褚神风所说是实,也不追问,但看出李仲华身法手式甚熟,仿佛在何处见过,决意等李仲华与阙陵动手时侦出。

这时,阙陵平时冷傲面色一扫而尽,代之而起的浓霜密罩,目涌杀机,显得异常阴森,其实内心微微战栗着。

李仲华微微冷笑道:阙兄,你未免欺人太甚,无故妄动杀机,自恃武勇精绝,就颐指气使,目空一切,依李某看来,阙兄武学实未登峰造极,百尺竿头,犹欠一筹,虚骄之气,令人难忍。

阙陵被他数说奚落一顿,不禁气得容颜煞白,忿极大喝道:我阙某向来宗旨,就是顺我者生,逆我者死,刘晋不顾武林信义……李仲华见他不可理喻二心想不让他吃点苦头,杀杀他的骄气,免得他夜郎自大,不等他说完,五指倏地电涌攫出,迳向阙陵肩井穴掠去。

阙陵目睹李仲华不使他话了,无声无息地突击出手,又惊又怒,倏地晃身换位,左臂斜穿,一封攫来五指,右掌震的推出一掌,力道绝猛。

李仲华正要他如此,左掌一翻,明为九曜星飞十三式一招流星贯月闪电撞去,掌心暗中含蕴西域矮仙移花接木异学五成真力!两种均是当今武林绝学融汇渗用,这一下,阙陵苦头吃大了。

转刚,窒压血涌气浮,五官闭气,不禁骇然变色,身不由主地连连退后。

紫衣无影褚神风及呼延长吉为之异常诧异,怎么也未瞧出李仲华功力如此卓绝。

铁臂苍龙刘晋、沈煜不由喜笑颜开,只见李仲华面色凝重,右掌屡屡变式,其实还只是一招。

阙陵只觉逼来潜力愈来愈沉,重逾山岳,竟由四方八面涌来,连腾挪闪避的余隙均无,渐渐目中露出惊悸恐怖之色。

人将临死亡之前一刹那,不由万念皆灰,甚么雄心壮志,气奋河岳,均付之于云烟流水,自疚道:善泅必溺于水,善射必死于矢,古有明训,自恃武勇,落得这般下场,悔之晚矣。

哪知李仲华不想制他于死,含蕴掌力忽收忽吐,令他求死不得,救生难能。

阙陵只觉身躯疲软乏力,面目发胀,气血倒流,这滋味比死尚要难受,一步 1步到退了出去,不由逼开十数丈外。

紫衣无影褚神风心想阙陵死不足蔽其辜,太过狡毒,留下性命,日后为祸武林,荼毒无穷,但此人现与汉白玉镯线索干系甚大,也许前言尚有不尽不实处,他若一死,线索中断,甚为棘手,不如留下暂为我用,日后再设法除之,心念一定,紫衣一闪,电疾飘前,高声道:李老弟,些许误会,何致怒极如此?得饶人处且饶人,看在老朽薄面,暂时收手吧!李仲华心思如同褚神风一般,闻言正好收帆落篷,掌力一卸,望外一甩。

阙陵怪叫一身,身形被甩在半空中,翻翻滚滚落下,轰然一声大响,坠躺地面,张嘴喷出一口鲜血,脑中天动地转,不由昏死过去。

月华似水,阙陵一件白纺长衫上满是点点桃花血迹,面如金纸,神态凄惨,一阵山风掠过,那阙陵满头长发,飘拂掩面,更显得阴森恐怖……第三十四章 借刀杀人浮云翳日李仲华不能容忍阙陵目空一切,颐指气使,恃武凌人之傲态,两人唇枪舌剑一番,李仲华怒极出手,一招九曜星飞十三式中流星贯月内,含蕴着西域矮仙所授异学移一化接木五成内力击去。

眼看阙陵就要丧生,经紫衣无影褚神风一劝,忖道:此人虽心术险恶,终成大患,但目前留下还有用。

于是趁机收帆落篷,掌力一卸,望外一甩。

只见阙陵怪叫一声,被甩在半空,如断线之鸢般坠落尘埃,仰面张嘴喷出一口鲜血,不禁天昏地转昏死过去。

月华似水,关陵白纺长衫上满是点点桃一化血迹,面如金纸,满头长发经夜风吹袭,飘拂掩面,神态显得更阴森恐怖……呼延长吉及褚神风见状暗暗一凛,两人均是武林魔头,长于见闻,各门各派奇招绝学,均熟知能详,但却辨不出李仲华招式源出何由不,只觉李仲华这一式蹊径别走,功宗禅门绝魔,非但如此,而且隐含正邪绝乘心法。

两人不禁互望了一眼,李仲华心中亦甚是追悔不该施展矮仙绝学,反令他们有所警觉,事先对自己有所提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