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一座小镇:地方是青海祁连山脉外三—卜里之处。
小镇上,人家不多,饭馆客店也少得可怜。
镇街,冷清清的,没有繁荣,也没有喧闹,行人寥落可数,从镇头,一眼可望到镇尾。
好冷落,好静!这哪里像座镇市,简直就像小原地区、长江两岸一带的三家村店。
蓦然,—阵急促如宙的马蹄声,震破了这座小镇的冷静。
此时近黄昏。
镇头上,进了八匹快如风驰电掣的健马;当先—骑马上,是一位丰神俊逸,气度高华,双眉斜飞入鬓,朗日重瞳,腰悬古剑的青衣少年书生。
书生的身后七骑马上,则是七个须发灰白,精光灼灼如电,年逾花甲的黄衫老者。
不用说,他们正是水俊浩和二将军五侍卫。
八骑健马,在一家门口高挂着吉祥屋招牌的店外街上停—卜来,飘身下了马背。
蹄声,早巳惊动了店里的伙计。
一个三十岁以上的浓眉虬须壮汉,肩上搭着一条已经变成灰黑色的布手巾,快步如飞地迎了出来。
这店伙计倒是挺和气的。
他躬着身,哈着腰,陪笑招呼着:爷们,快请里面坐;口里招呼着,手已经伸出,接过了水俊浩等人手坐的马绳那年头儿,开客店的为了方便过往行旅客商,十家有九家都兼营着饭馆生意。
这家吉祥屋,不能算小,店堂内,四方桌儿虽然大都破旧不堪,但总算是摆着那么几张,一下子来上百十位客人,不怕没有位子坐。
此时,店堂内客人少得可怜,只有十多位客人。
水俊浩举步入店,目光微一掠扫,偶而瞥见坐在柜台里面那位白面长髯,年约五十多岁的老儒生,不由突然一怔!对这位老儒生,面熟得很,觉得有似曾相识之感,但,记忆飞转,却一时想不出来。
这老儒生是谁?曾在哪里见过!怎地这等眼熟?……他深深的投注了这位老儒生一眼,然后在一张较为干净的四方桌旁坐下,摆手示意二将军五侍卫落坐。
店伙计送上茶水,哈着腰,满脸堆笑地问:爷门是吃酒:还是吃饭?水俊浩道:把你们店里最上好的酒菜来出一桌好了!店伙计眉开眼笑地应:是,公子爷,您和几位老爷子请先喝杯茶,休息会儿,小的就关照过去,马上就给您送过来。
水梭浩含笑地点了点头;又道:小二哥;我请教你点事。
店伙计哈着腰,满脸笑容:不敢当,公子爷。
您请吩咐!水俊浩目光瞥视了柜台里面的老儒生一眼,问道:那位老先生是贵店掌柜?店伙计摇摇头:他是小店的帐房先生,也是我们东家的知交好友。
水俊浩道:他贵姓?姓何。
店伙计道:公子爷认识何老先生么?水俊浩道:看着面熟得很,却一时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语声微顿,话锋一转,问道:这店里事情,可是都由他作主?是的。
店伙计点点头,问:公子爷您有什么吩咐?水俊浩道:我想和他商量点事情,小二哥,可不可以请他过来谈谈?接着两声小二哥,可喊得店伙计眉儿飞扬,眼睛也发了亮,比得了十两银子的赏头还要高兴。
的确,那年头儿里,客店、茶楼,酒馆的店伙计这一行,尽是践业,但是,店伙计就是店伙计,能够尊称店伙计一声小二哥的客人,实在很难见少有,何况又是出自于这样一位俊秀体面的读书公子之口。
这店伙计,被喊得浑身有点飘飘然,连心花儿都乐开了。
于是,脸上也就自然流露出了真诚的笑意,忙不迭地点着头:公子爷,我们这位何老先生,为人性情最和气,也最热诚,公子爷想和他商量事情,小的便去替您请他过来就是。
水俊浩笑道:谢谢你,小二哥。
店伙计笑答道:公子爷,您请不要客气。
于是,店伙计走到柜台前,向帐房先生转达了水俊浩的意思。
帐房先生抬起头,目光深注地看了水俊浩一眼,站起身,脸上挂着祥和的微笑,走出柜台踱着方步,行了过来。
水俊浩站起身子,拱手微揖,道:老先生.劳您驾了。
帐房先生含笑拱手道:不敢当,公子请别客气;微微举手,道:公子请坐。
水俊浩道:老先生请坐。
落坐,帐房先生目视水俊浩问道:公子有何见教?水俊浩笑道:不敢当,请问老先生,贵店共有多少客房?帐房先生道:大小共三十六间,公子此问之意是?……水俊浩道:小的可想包下贵店所有的房间。
帐房先生道:公子是还有同伴要来么?水俊浩点首道:还有四十八位。
帐房先生微一沉吟,道:公子和贵同伴要住多久时间?水俊浩道:眼下还不能决定,不过,最多不超过十天,老先生以为何如?帐房先生没有立即点头答应,一双老眼却扫视了二将军五侍卫七人一瞥,目光投注,望着水俊浩的俊脸,问道:公子是武林中人?这话,似乎问得有点多余。
二将军五侍卫的威猛神情,早已说明了一切。
水俊浩微微一笑,点首直承,不过,他的话却出于帐房先生的意外:老先生可不是也有一身不凡的功力么。
帐房先生神色微变!旋即哈哈一笑,道:公子看走眼了,老朽年轻的时候虽曾练过几手庄家把式,但,绝对谈不上‘不凡’二字。
水俊浩笑了笑,道:也许小的是真的看走了眼,不过,究竟谈得上谈不上,老先生心里不会不明白……语声微顿,目光深注,接道:如果小的并未走眼,而老先生也不再矫情谦虚的话,相信以老先生的—身精深功力,足列当今武林一流高手毫无逊色!帐房先生神色再变,忽又哈哈一笑,道:眼力高明如公子,老朽是欲矫情也无法遁形矣!他承认了,事实上遇上了高明,他想矫饰不承认已是不行!水俊浩微微一笑,道:如此,老先生当也是我辈武林中人了。
帐房先生道:那已成过去,现在,老朽却是个道地的生意人。
水俊浩道:所谓‘过去’,已经很久了么?帐房先生颔首道:是的,已经很久很久了。
水俊浩道:多久了?帐房先生道:算来已是十年有另……语声微微一顿,有意转开话题,道:老朽请教,公子此来贵干?水俊浩目光凝注地道:老先生既已非武林中人,何必还问武林中事!帐房先生微微一笑,道:公子如果不想包住小店,老朽自可不问。
水俊浩剑眉一挑,道:老先生可要以此来作决定?帐房先生道:老朽不否认此意。
水俊浩眉锋轻皱了皱,道:请老先生原谅,事关重大,小的实在不便奉告。
帐房先生正容说道:公子有所不便,老朽自是不便勉强,但,也请公子原谅,小店不能……水俊浩倏然截口道:老先生如今既是个道地的生意人,便应在商言商,小的等包住贵店,只要不短少分文,老先生似乎无有必要问明小可等的来意……语声微顿又道:而且老先生既曾是武林中人,当知武林中忌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知道不如不知道的好!这话有理,也是实情,在商言商,一只要客人住店给店钱,吃饭给饭钱,分文不少不短不欠,何必管他是于什么来的!然而,帐房先生可也有他的道理,微微一笑,道:公子说得有理,这种事,老朽本该不问,不过,老朽身为小店帐房,却不能不小心谨慎点。
为小店打算着想……水俊浩刚张口,方要说话,帐房先生却摇摇手,道:公子先听老朽把话说完。
水俊浩只好颔首闭口不言。
帐房先生咳了一声,接着又道:公子是武林中人。
又率领着大批高手,此来为何?已是不言可知,不是寻仇,便是有所图谋,也就必定难免凶杀、流血、恶战,公子等包住小店,势必涡殃小店,替小店意来无妄之灾!话,不仅有道理,有见识,也很有分量!到底曾是武林中人,闯荡过江湖的豪雄。
水俊浩目光深注,微一沉吟,道:如此说来,老先生是恐怕‘鱼池之殃’,绝对不肯答应了?帐房先生淡淡地道:事实如此,做生意的人,谁也不愿招惹那无妄灾祸,不过……’语声一顿又起,道:呵也并非绝对,但却必须先弄清楚是非因由,看是值不值得?水俊浩目中异采一闪,道:老先生,小的请教,何谓‘值得’?帐房先生突然肃容朗。
夫说道:又为天下武林苍生,虽遭‘鱼池之殃’,店毁人亡,何借!是谓‘值得’!水俊浩目中异采再问,道:相叵,便是‘不值’?帐房先生颔首说道:不错,所以老朽必须先问清楚公子的来意企图?水俊浩双眉忽挑,微微一笑,道:老先生虽已隐退武林多年,仍然如此关怀天下武林苍生,这等侠义心胸,实在令人钦佩,不过,老先生的这分胆量也着实太大了些!诚然,他这种值不值得的论调,面对着的幸而是水俊浩,如果换作金狮盟主,或者那些凶残狠毒的恶魔,定然立招杀身之祸!帐房先生似乎胸有成竹,脸色丝毫不变,神情显得很平静地微微一笑,道:公子说得是,不过,老朽自信一双老眼不花,尚有识人之能,否则,老朽便不会这么说了。
水俊浩道:老先生认为小可不会因此对老先生不利?’,帐房先生含笑点首道:公子气度高华雍容,满脸正气,决非邪恶之人!水俊浩目中异采闪动,脸色陡地一寒,道:老先生敢肯定?帐房先生脸色神情依旧不变,淡笑道:公子何必故作狠态吓唬老朽,须知煞由心生,脸色虽寒,但,眸光不冷,杀机不现眉宇,何能出手杀人!***话,完全是实情,也是星相哲理。
无仇无恨,自然无从突生煞心,煞心不生,杀机何来,又怎能对一个素昧平生的人骤下毒手!水俊浩忽地一声哈哈朗笑,道:高明,高明,老先生,小的佩服你了……语锋微顿,目光深注道:老先生既敢肯定小的绝非邪恶之人,那又为何要小的说明来意企图,这岂非矛盾?帐房先生笑了笑,道:因为老朽心有所疑,欲加证明:水俊浩道:何所疑?请明告。
帐房先生道:兹事重大,老朽必须谨慎。
水俊浩道:如此,小可如说不出来意企图,或是不对,老先生决不肯相告了?帐房先生点首道:老朽不愿否认。
突然店门口人影一闪,奔进一个浑身浴血,身材高大的苍发老者来。
水俊浩及二将军、五侍卫脸上不禁勃然色变!那,赫然是大将军蓝守信。
护驾二将军黄伟光,黄瑞仁不待水俊浩吩咐,已双双飘身向前,一左一有地扶住了蓝守信。
蓝守信神光散淡的双目一见水俊浩,精神陡然一振,双臂一挣,挣脱了黄伟光和黄瑞仁的扶持,抢前两步,跪地俯身,颤声说道:主上,老臣无能,有辱主上的令谕威信,实在罪该万死!水俊浩神色镇定平静地伸双手,扶起蓝守信,道:蓝大将军,这不能怪你无能,我看得出,你已经尽了力了,快先运功调息一下,然后再说。
蓝守信不由心中感激地道:多谢主上恩德仁慈,老臣遵命。
说罢,就地盘膝坐下,闭目行功运息。
水俊浩忽然转朝黄伟先道:黄将军,请以内功真气助他功力行百骸。
黄伟先恭谨地应了一声,立时在蓝守信身后盘膝坐下,伸掌报在蓝守信背后命门穴上,内功真气缓缓输入。
水俊浩又朝五侍卫一挥手,道:去两个人到门前戒备着。
蓝贞祥,黄意能两人应声而动,身形电闪。
分立在店门外两边。
水俊浩星目微转,忽然望着帐房先生微微一笑;道:老先生认识这位蓝大将军么??帐房先生摇头道:不认识,他前夜曾在小店住过—宿。
水俊浩问道:就是他一个人?帐房先生道:不,一共五个人。
内中有三位是姑娘。
水俊浩微一沉吟,道:小的请教,此地附近,祁连山中,隐居着—批隐世武林高手,老先生知不?帐房先生道:听说过,但是没有见过。
水俊浩道:听说过他们的出身来历么?帐房先生道:没有。
水俊浩目光深注,道:老先生真不知道?帐房先生忽然一笑道:老先生不想知道!帐房先生双目突射奇光地道:公子知道?水俊浩点了点头。
话锋忽然一转,道:小的请教,老先生上姓高名?帐房先生道:不敢当,老朽贱姓何,人可‘何’,草字鹏举,鹏程万里的鹏’、举人的‘举’,请教公子贵姓!水俊浩道:小的姓水。
语声微顿即起,问道:老先生是四川人氏吧?帐房先生道:老朽上是四川人氏。
听公子的口音,府上也是四川吧?水俊浩颔首微笑道:小的世居合江‘太平庄’帐房先生老眼忽射异采奇光地道:公子世居‘太平庄’,姓水?水俊浩道:是的。
老先生到过敝庄?帐房先生目中异采奇光更盛的凝注着水俊浩,问道:那‘万里飘萍’水大侠是公子的什么人。
水俊浩脸色神情忽地—黯。
凄然道:正是先父眼一抬。
目光深注。
问道:老先生认以充父?帐房先生神情突现足比激动。
须发俱颤。
颤声说道:你……你是水贤弟的公子……一只手已紧紧地抓住水俊浩的胳臂。
五侍卫中的黄意良。
蓝世奇,蓝世进,二将军中的黄瑞仁见状,四人立时身形齐动,分立水俊浩两侧,八道目光如电地盯视着帐房先生,凝功蓄热的戒备,只要帐房先生稍有不利于水俊浩的行动,他们便将全力出手!帐房先生双目涌现泪光,脸色神情,既悲痛又高兴地道:水家有后,水贤弟泉下英灵有知,他该含笑瞑目了!水俊浩自一进店门,便对这位老帐房先生,有着似曾相识之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
他搜索记忆,后来虽然想到可能是.他父亲的一位故交好友,但,却因姓氏不对,而不敢贸然断定。
现在他明白了,这位自称姓何名鹏举的老帐房先生,正是他心中所想到的那位父执故交。
水俊浩神色平静地道:那么,您老人家该不是真的姓何,而是那外号江湖人称‘铁算秀土’的吴伯父了!此人正是那昔年名震川湘,与水俊浩父亲水明飞交称莫逆的铁算秀土吴千里。
吴千里哈哈一笑,松开了水俊浩的胳臂,点首道:不错,想不到贤侄竟记得愚伯。
陡地,一声喝叱起自门外:站住!是侍卫蓝贞祥的声音。
只听一个苍劲的声音喝道:蓝侍卫,你胆敢阻拦本司!蓝贞祥道:奉帝君旨谕,暂时不准任何人进入店内。
苍劲的声音道:帝君来了?蓝贞样道:御驾现在店中。
苍劲的声音道:蓝大将军也在店内么?蓝贞祥道:刚到。
苍劲的声音道:蓝大将军违犯谷规,本司奉命追擒他回谷。
蓝贞祥道:奉谁之命?苍劲的声音道:奉‘参机先生’之命。
蓝贞祥道:蓝大将军犯的什么谷规?苍劲的声音道:单带外人入谷!蓝贞祥道:可是二位姑娘?苍劲的声音冷笑—声,道:蓝侍卫原来已经知道了!这说话声音苍劲之人,原来竟是巡待司蓝守礼。
蓝贞祥冷冷地道:不知道。
蓝守礼道:黄都总督和蓝大将军都没有说?蓝贞祥道:没有。
现在本侍卫告诉你,她们三位,—位是帝后,二位是帝君的好友。
蓝守礼忽然—声哈哈大笑,道:蓝侍卫,你以为本司会相信你的话么?蓝贞祥怒声道:帝君御驾现在店内,不相信,稍停你可以当面请问帝君。
蓝守礼道:根本不须用问。
蓝贞祥道:难道你连帝君也不相信?蓝守礼忽又哈哈一声大笑,道:你以为本司会相信,会不知道你们的阴谋么?……话锋微顿,倏地沉声喝民让开路,让本司入店先擒卜蓝守信再说,否则,休怪本司要对你们不客气了!蓝贞祥不由须发暴张,双目怒瞪.喝道:蓝守礼。
你敢!蓝守礼大笑道:你们既敢阴谋叛谷,本司为维护谷规祖训,有什么不敢的!话落,双掌缓提,作势欲发。
蓝贞祥,黄意能二人亦即连忙运气凝功以待。
蓦地。
黄意良身形电飘而出,停立在店门口,朗声说道:帝君有谕。
让蓝巡狩入店谈话。
蓝贞祥,黄意能二人身形立时一分,分退两旁,蓝守礼嘿嘿一声朗笑,垂下双掌,率领着司下四名高手,昂首大步人店这时,大将军蓝守信在黄伟先内功真气相助下,已经调息运功完毕。
内伤痊愈,只剩下一些皮内外伤,正由黄瑞仁敷药包扎中。
水俊浩神静气凝,星目含威,岸然岳立,身旁两侧,垂手肃立着护驾将军黄伟光,侍卫黄意良,蓝世奇,蓝世进四人:蓝守礼率领着四名司下高手,大踏步进入店内,一见水俊浩那不怒而威的神情气势,不禁被震得心神一室,停身在距离八尺之处站住。
水俊浩脸色冷凝地道:你是‘巡狩司’蓝守礼?蓝守礼垂首道:是的。
水俊浩道:你是奉‘参机先生’之命来追擒蓝大将军的?蓝守礼道:是的。
水俊浩道:谷中现由‘参机先生’发令?蓝守礼道:是的。
水俊浩道:不是监察司’黄伟行为主?蓝守礼道:蓝监察已经故世了。
水俊浩心神一震!道:什么时候?蓝守礼道:七天前。
水俊浩道:怎么死的?蓝守礼道:暴病而死。
水俊浩道:什么病?蓝守礼道:不知道。
水俊浩道:你相信他确是暴病?蓝守礼抬头说道:是我亲眼目睹。
水俊浩道:你不怀疑?也没有检查过他的尸身?蓝守礼身躯忽然微微一震,道:没有,我也想不出有什么值得怀疑的?水俊浩剑眉微轩了轩,忽地一转话题,问道:黄都总督和三位姑娘现在何处?蓝守礼道:现在谷内。
水俊浩道:被囚禁着?蓝守礼道:是的。
水俊浩道:她们都没有受到伤害?蓝守礼道:没有。
水俊浩放心了,一块大石落了地,脸上浮现起一丝笑意,问道:你—定要擒蓝大将军回谷么?蓝守礼点头道:是的,‘参机先生’现为谷主,谷主令谕,不容违背!***我问你,谷主令谕和帝君今谕,你服从谁的?蓝守礼怔了怔。
道:自然是服从帝君的:水陵浩颔首道:很好,现在我亲口令偷你,立刻返回谷内.擒下‘参机先生’听候发落!蓝守礼道:这个……水俊浩星目凌射地道:你敢不听令渝!蓝守礼忽然抗声说道:你凭什么令谕我?水俊浩沉声道:雷霆二世,帝君身份,蓝守礼道:你以为我会相信,水俊浩道:你可是要见‘玉符’?蓝守礼道:见不见。
没有两样:水俊浩道:你认为‘玉符’是假的?蓝守礼道:事实上是假的!水俊浩道:谁说的?蓝守礼道:参机先生。
水俊浩道:你相信参机先生的话?蓝守大声道:参机先生功参造化,学究天人,向不虚言。
水俊浩语声陡转冷峻地道:如此说来,‘玉符’纵是真的,你也不会相信了!蓝守礼道:必须待‘参机先生’鉴定而定;水俊浩道:这也是‘参机先生’的令谕?蓝守礼道:是的。
水俊浩道:你这样相信‘参机先生’?蓝守礼道:‘参机先生’说得很有理,不容人不信。
水俊浩道:他的理由,是蓝丞相一手布置的阴谋,对不?蓝守礼道:事实也确是如此。
水俊浩道:还有其他的理由没有?蓝守礼道:这,已经足够了,也包括了一切,再无须其他什么理由!水俊浩双目陡射湛湛神光,威凌慑人地震声说道:蓝守礼,我希望你说出真情实话!’蓝守礼身躯忽地一铁,竟然低首避开水俊浩湛湛的目光,道:我说的全是实话。
水俊浩俊脸凝寒地道:你真愿意为虎作帐!蓝守礼心神一震,道:你这话我不懂。
水俊浩道:你真不懂?蓝守礼道:不懂就是不懂。
水俊浩道:我问你,你为何要隐瞒实情?蓝守礼道:我没有。
水俊浩挑了挑剑眉道:但是,事实上你是在隐瞒着一切。
蓝守礼道:你要是不信,我无可如何。
水俊浩忽然冷笑一声,道:我再问你,你的妻女,现在她们在何处?蓝守礼浑身倏起轻颤,道:这个……水俊浩道:怎么?蓝守礼道:都在谷中。
水俊浩道:她们都很好么?蓝守礼道:很好。
水俊浩道:也很自由?蓝守礼暗中咬了咬牙,点点头道:是的,她们都很自由。
水俊浩忽地的淡笑了笑,道:只怕你是言不由衷吧!蓝守礼道:你不相信我,又何必问我。
水俊浩一声冷笑,道:据我所知你那唯一的爱女,已被送往一个不可知的地方,你的妻子,也不自由,而且性命还操在别人手里!对不?蓝守礼精神突然崩溃了似地,缓缓低垂下了头,显得非常虚弱无力地悲声轻叹了口气,惨笑了笑道:你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些,何必还要多问。
语声一顿,倏地抬头,不解地望着水俊浩,问道:你,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水俊浩微微一笑道:这,事关别人,你就不必问了……话锋顿,目光深注,问道:你现在怎么说?蓝守礼怔了怔,道:什么怎么说?水俊浩正容的道:你愿意永远这样受人胁迫?蓝守礼凄声一叹道:我能有什么办法。
水俊浩沉声道:这么说,你为了妻子的性命,为了爱女的安全,愿意为虎作怅,甘心做蓝黄两姓家的罪人了!蓝守礼身躯猛然一阵颤抖,脸色苍白地道:虽然我极不甘心,但是,实在……水俊浩截口道:实在毫无办法可想,是不?蓝守礼无力地点点头道:事实也确是如此。
水俊浩剑眉双皱,星目凝注着蓝守礼沉吟稍顷,缓缓说道:你虽然很自私,但,这也是人情之常……话锋微顿,忽地—挥手道:你回谷去吧。
蓝守礼突地一摇头,道:不!我不能就这样回谷。
水俊浩道:为什么?蓝守礼目光掠视了蓝大将军一眼,道:我必须擒下蓝守信回谷交差。
这时,蓝守信的皮肉外伤,已经护驾将军黄瑞仁替他敷药包扎完毕,垂手肃立在水俊浩身后。
蓝守礼话声甫落,蓝守信立时跨出一步,躬身说道:‘‘主上,臣属请令。
水俊浩道:大将军请令要与蓝巡狩一搏?蓝大将军毅然点首道:主上明见,请准臣属擒此叛臣!水俊浩摆手微笑地道:大将军请且暂退,我自有道理。
蓝大将军不敢多说违谕。
只得恭敬地道:臣属遵命。
水俊浩目注蓝守礼,冷然地道:蓝守礼,我请教,你和蓝大将军二人,武学功力孰高?蓝守礼微一沉吟,道:伯仲之间。
水俊浩点首一笑道:武学功力既然伯仲,你也就没行擒住蓝大将军的把握了,对不?蓝守礼摇摇头道:那倒不尽然。
水俊浩道:不尽然,那你是有把握了?蓝守礼道:眼下最少有七成把握。
水俊浩道:是因为他负厂伤?蓝守礼点头道:他如没有负伤,我和他五百招内决难分出胜负!水俊浩淡笑了笑,道:你可知他内伤已完全凋息复原,剩下的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皮肉外伤!蓝守礼道:皮肉之伤虽然无关紧要,但是,拼搏百招之后,他的伤处必因用力过度而复裂流血,决难支持二百招之数!水俊浩微微一笑,道:我承认你的话很对。
可是,这里有‘护驾将军’和‘五侍卫’在,他们孰能眼看着蓝大将军放你擒回谷里去,不出手援救么?蓝守礼忽然哈哈一笑,道:这,并不足为虑。
水俊浩目闪异采;心念忽地一动,道:你另有后援?蓝守礼毫不否认地道:只要我发出紫花讯号。
不足盏茶辰光内,便会有数十名高手赶到。
水俊浩笑了笑,道:o可惜我不会让你发出紫花讯号。
蓝守礼道:你认为你阻挡得住?水俊浩道:不相信的话。
你可以先试试。
蓝守礼道:你这么说。
我倒真想试试。
水俊浩道:那么。
到后面院子里去试试好!蓝守礼没有说话。
身形一动。
迈分就向后面院子里走去。
自然,他心中极不相信。
他要看看水俊浩怎样阻挡他发出的紫花讯号?站立院子当中。
蓝守礼探手自怀平取出一功紫花讯号腊丸。
捏碎腊壳。
目光瞥视了神静气闲,负手远立在丈外地方的水俊浩一眼,猛地一扬手。
紫花讯号丸。
顿如脱弦弩箭般的脱手直射半空。
陡闻一声轻啸倏起转啸声中。
水俊浩的身形已快逾迅电般地飞射腾空,疾闪飞奔。
相跑丈余。
右手虚空。
那飞开直上的紫花讯号,上遇吸力,不升反落。
直落入水俊浩手内、接着、只见水俊浩微一抖手:紫花讯号已掉落地面。
叭!的一声爆裂的同时、水俊浩身形也已飘落回原地,神静气闲,岸然而立。
这,虽说说来颇慢;实际情形却快如电光火石相交的刹那瞬间工夫,快的实在令人咋舌。
也除非是水俊浩具有这等高绝的功力,举目当今武林又有谁能?什么人有这么高绝的功力身手。
蓝守礼不禁被惊得呆住了,瞪着眼,张着口,说不出话来。
的确,他能说什么呢?是赞美;还是不服气。
赞美的话;在这等情形下,他说不出口,不服气的话,也没有勇气说。
而事实上,这等功力身手,他望尘莫及,纵是再让他练上十年,恐怕也无法臻达如此境界!蓝大将军突然咳了一声道:兄弟,你该醒醒悟了!蓝守礼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又忍了下去。
蓝大将军又道:兄弟,主上心善仁厚,是不愿伤你,否则……语声一顿又起,正容说道:动起手来,你绝非主上三招之敌!***这话;要是在片刻之前,蓝守礼绝不相信然而现在他已经亲眼目睹了水俊浩的功力身手,深信蓝大将军之言,绝非夸大子虚之语他心念飞闪电转,很想立刻到身跪地,俯首认罪,请求主上宽恕。
但是,当地一想到爱妻,爱女,他心底不由一阵颤抖。
全身的肌肉;都在抽搐,痉挛,因此,他犹豫、他彷徨无主。
蓝蓝大将军似乎非常了解他的心情,忽地轻叹口气道:兄弟,我很了解你心底苦楚,为了保全弟妹,琼侄女的性命,你只有甘受胁迫,别无选择,可是……语锋微顿了顿,惨然一笑,道:你可曾想到,蓝丞相,黄丞相,我们多少人的妻小性命,岂非都被控制在他的手里用作胁迫的工具,如果我们……蓝守礼忽然大声搭口道:你……不要再说下去了!他钢牙咬紧,面部肌肉一阵抽搐。
终于,猛地一跺脚,推金山,倒玉柱般地跪地伏身,颤声说道:主上,罪臣冒读圣威,实在罪该万死,罪臣不敢妄乞开恩宽恕死罪,但求他日罪臣妻女苟能幸逃死难时,主上略予恩泽关注,罪臣死在九泉之—下,亦必感激主上的宏恩大德!说罢,腰身直起,右掌一举。
猛朝自己头顶拍了,竟欲自碎天灵谢罪!水俊浩早已听出他的话锋不对,适时微一抬手,一缕指风疾射而出。
蓝守礼只觉右臂一麻,顿时劲力全失,软软地垂下!他本想一死以求解脱胁迫之苦。
哪知竟然不能如愿。
水俊浩脸色沉寒地叱道:蓝巡狩,你妄为六尺之躯的男子汉!蓝守礼证了怔’,惨声道:万望主上宽恕,罪臣若不如此,妻女必将无法苟活!水俊浩道:别无他法可想?蓝守礼道:除此而外,罪臣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办法!水俊浩道:如此,你是非死不可了?蓝守礼道:只要罪臣一死,妻女便即失去利用价值。
水俊浩道:你实在愚蠢至极。
蓝守礼道:罪臣也知道愚蠢,但是……水俊浩截口道:你不是藉此以求解脱逃避吧?蓝守礼道:主上圣明,蝼蚁尚且贪生!水俊浩道:死有重于泰山,轻于鸿毛,你懂?蓝守礼心中一擦!点首道:罪臣懂了。
水俊浩目光深注,道:你可愿意听我安排?蓝守礼垂首道:罪臣恭聆主上谕旨。
水俊浩嘴角泛现笑意地道:那么,你先起来,再听我说好了。
蓝守礼道:多谢主上思典。
长身站起,恭敬地垂手肃立。
水俊浩目光转向其司下四名高手,道:你们四位怎样?四人连忙一齐跪地俯身道:罪臣等也都愿听候主上的谕旨安排。
.水俊浩含笑点了点头。
转望着默立在一旁的铁算秀士吴千里问道:吴伯父现在可答应小侄了么?’吴千里哈哈一笑,道:愚伯敢不从命。
水俊浩微微一笑,道:劳驾伯父先带小侄等到一间静室。
吴千里道:愚伯遵命。
说罢,举步在前带路。
这是一间布置陈设颇为幽雅的静室,蓝大将军,蓝巡狩和其司下四名高手,神情肃穆地端坐两旁。
自然,水俊浩不开口说话,谁也不会得随便开口说话。
店伙计送来一壶热茶,神色毕恭毕敬地问:公子要的酒席已经做好了,是送到这里,还是?……请公子吩咐。
水俊浩道:麻烦你就送到这里来好了。
店伙计恭敬地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水俊浩目光深注地望着蓝守礼,问道:蓝巡狩,关于谷内真实情形究竟如何,我还不太十分清楚,现在,你先详细地说说看!蓝守礼微微欠身,恭敬地答道:臣属遵命。
语锋顿了顿,微一沉吟,缓缓说道:自从‘参机先生’半途托瘾返回谷内后的第三天,便突传‘黄监察’暴瘾逝世的噩耗,当臣闻讯匆匆赶到‘蓝监察’家中时,‘黄监察’尸体早已僵冷多时……水俊浩突然问道:你去的时候是什么时光?蓝守礼道:辰时一刻左右。
水俊浩道:你估计他是什么时间死的蓝守礼道:据臣估计,大概在三更左右。
水俊浩道:那么,他已经死了三个多时辰了?蓝守礼点点头道:是的。
水俊浩道:你赶到‘蓝监察’家时,那‘参机先生’已经先到了么?蓝守礼道:是的,他和右‘护殿将军’已经早到了,正在命人替‘黄监察’夫妇净身换衣成殓。
水俊浩心中一震!道:黄夫人也死了么?蓝守礼道:黄夫人死得很惨!水俊浩星目突射威煞地道:是被残杀的?蓝守礼摇首道:不是,是上吊死的;语锋微顿了顿,按道:不过,臣属当时很感诧异不解。
水俊浩道:黄夫人的自尽,很是可疑?蓝守礼道:不是,是黄监察的死。
水俊浩道:对黄夫人的上吊自尽,你没有发生一点怀疑?蓝守礼道:当时没有,后来才发觉。
水俊浩道:那该是他已经露出狰狞的面目,你身受胁迫之时,是不?蓝守礼点点头道:主上明见,他如不露狰狞面目,臣属也永不会发觉黄监察夫妇的死因可疑!口气接道:他为人阴险狡诈恶毒非常,臣属现在才知道,他已心积处虑多年,早就暗在谷中培植起了强大的潜势力!水俊浩问道:有多少人?蓝守礼道:大约有四十多人。
水俊浩道:都是谷中子弟?蓝守礼道:是的,都是谷中年轻子弟,武功身手平常都不过三流,实际,却是深藏不露,一个个均怀具惊人的功力!水俊浩目中忽地异采一闪,道:武功招式诡异而辛辣,是不?蓝守礼望着水俊浩怔了怔,点头道:是的,主上是如何知道的?水俊浩笑了笑,道:我是随便猜想的……语声一顿,问道:以你的功力身手,如与彼等相搏,百招之内,,可能获胜不?蓝守礼份一沉吟,道:虽可获胜,但,必须百招以外。
水俊浩道:如果以二对一,你决难支持五十招了。
蓝守礼点头道:他另有得力心腹五人,个个功力身手高绝,臣属等人中,恐怕还无一人能是彼等三十招之敌!水俊浩剑眉倏挑,星目陡射神光,威凌慑人地道:你这话可真?蓝守礼恭敬地道:臣属不敢说谎,蓝大将军便是伤在这五人手下之一的。
水俊浩目光投视向蓝大将军。
蓝大将军点首恭敬地道:黄都总督和三位姑娘也是败在这丑人手下被擒的。
水俊浩威态稍敛,道:施姑娘也不是他们之敌?蓝大将军道:不,他们功力身手虽然高绝惊人,但,谁也不是施姑娘之敌。
水俊浩道:他们以二对一?蓝大将军道:事实上,施姑娘若非分心旁骛,他们虽是以二对一,也难胜得姑娘。
水俊浩剑眉微皱了皱,道:这么说,那‘参机先生’根本没有出手了?蓝大将军道:他只在一旁站着未动。
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三名店伙计进来了酒菜。
店伙计摆好了酒菜退去,铁算秀士吴千里走进来说道:贤侄,外面来了八位书生投店,不知是不是贤侄的属下?水俊浩问:是什么样的打扮?吴千里道:青衫佩剑。
水俊浩转向侍卫蓝贞祥道:蓝侍卫,你出去招呼他们一下;要他们在外面招呼后到的人。
蓝贞祥离座站起躬身应道:臣属领谕。
水俊浩又道:问问他们八人是谁为首,带他来见我,蓝贞祥恭敬地应了一声,转身大踏步走出静室而去。
吴千里正要转身随同走去,水俊浩却说道:吴伯父别走,请坐下喝杯吧。
吴千里道:这方便么?水俊浩微微一笑,道:没有什么不方便的,伯父请坐好了。
吴千里摇摇头道:但是、愚伯认为还是避点嫌疑的较好。
水俊浩正容说道:书有未曾经我读。
事无不可对人言,小侄此来根本没有秘密可言,同时。
以伯父和先父的相交之深。
实在也没有什么避嫌的必要。
吴千里哈哈一笑,道:如此。
愚伯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铁算秀士吴千里落坐后,水俊浩这了问道:伯父现在大概已经明白,那祁连山秘谷中隐居着的隐世武林高手,都是些什么人了吧?’吴千里目光掠视了蓝大将军等众人一眼,道:可是昔年‘雷霆大帝’属下的蓝黄两氏家臣?水俊浩颔首道:不错,正是游黄两氏家臣。
语声微微一顿。
接道:小侄偶因机缘巧遇,得进‘雷霆’洞府。
独得大帝的遗学绝招。
吴千里微一沉吟道:那‘参机先生’也是蓝黄两氏家臣中人么?水俊浩道:如果不是,何能进入谷中,又怎得职司‘参机’?话锋一顿,忽然感觉诧异地目注吴千里问道:伯父.为何忽有此问?吴千里道:愚伯偶而想起一件事。
觉得可疑?水俊浩道:伯父可是曾经见过这位‘参机先生吴千里微一犹豫。
道:是不是他,实在不敢说。
水俊浩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吴千里道:三年以前。
水俊浩道:他曾来店中住过!吴于里摇摇头道:没有,三年以前。
突然来了一批武林高手。
也包下了整座店房。
水俊浩道:是哪路武林人物?吴千里道:脸上全都带着人皮面具,难识庐山直面目。
水俊浩道:一共有多少人?吴千里道:十六个人,十六匹马!水俊浩道:在这里住了几天?吴千里道:三天。
水俊浩道:可知他们是为何而来!吴千里道:三天里,他们足未出户。
水俊浩道:这么说。
他们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外,什么事也没有做?!吴千里道:事实确是如此。
水俊浩星日一转。
道:结果。
他们是在这里等人的。
对不对?吴千里道:一点不错,他们会见过那人之后。
第二天一早,便就动身走了。
-----------清心居 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