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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争剑谱铩羽鸡公山

2025-03-30 07:30:25

那些人的口音他都听过,正是早先碰见,那个沈堂主率领着的七骑。

而他脖子上加这么一条要命的细绳,便是姓郁的黑衣汉子献计。

因此赵岳枫心中恨极这个姓郁的人,心想这家伙最好别碰在我手中,不然的话,一定打扁他的坏脑袋。

这时有人抗起他,走出大路。

赵岳枫勉强睁开双眼,被风一吹,又簌簌落泪。

那人把他搁在马上,另外有人哈哈笑道:看,这小子哭个不停,不知何事伤心……另一个声音接道:他定是天下间最怕死之人!但小伙子别害怕,大爷们等你养肥了才舍得宰……这嗓音正是姓郁的黑衣汉子。

众人都大声哄笑,赵岳枫不用亲眼看见,也想象得出这姓郁的奸诈狡猾而又得意的样子。

笑声渐息,有个人道:这小子武功虽然不错,但我们还用不着这等张致……红面大汉沈堂主的声音道:命令上交待得清清楚楚,说这厮是本宫几个主要对头之一,命咱们万万不可大意,再说刚才这厮反应之灵敏,身法之佳妙,都不比等闲!咱们运气太好,才能建此殊功。

其实上头根本不敢指望我们能擒住他,已经急令调遣在附近五省之内的高手赶来合力应忖此人。

早先说话之人诧讶地哦一声,不再说话。

姓郁的黑衣汉子道:如果本宫的对头个个都像这厮般愚笨,小弟胆敢夸句海口,单凭本堂人马就足以尽数擒获。

赵岳枫一面听,一面付想这些人马似乎以前从未见过,而他们似乎还不知自己是谁。

过了不久,一阵车声传来。

红面大汉沈堂主的声音道:先把峨嵋派姓尹的小子扛上车,再扛这厮!赵岳枫闻言忖道:那个受伤的人果然是峨嵋后起之秀房仲,唉,我不但铸成大错,连自己也陷入敌手!两个大汉过来扛他,一个托肩,一个托腿。

赵岳枫涌起一腔怒火,趁他们要用力而力量未发之际,蓦地气沉丹田,打个千斤坠。

他的内功非同小可,那两人力道才发,忽然被一股潜力硬追回去,各各立足不住,翻身摔个跟斗。

余下数人见这两个同伴一齐滚翻开去,都大是惊讶。

那两名大汉也没有受伤,翻身跳起,互望一眼,眼中尽是狐疑之色。

接着又上来扛人,这回毫无变故,容容易易托起赵岳枫,放在车中。

马车驰行好久,赵岳枫眼睛已经渐渐复原,只见这辆马车甚是宽大,车内铺着又厚又软的垫子。

房仲就在他左侧,身上还盖着棉被。

他双目紧闭,面色发育,呼吸甚是微弱,显然是内伤甚重,赵岳枫宁神静虑查看许久,才看出房仲乃是被一种绝脉闭穴手法所伤。

受到这等阴毒内伤之人事后即须觅地静养,并且须由懂得施救之人相助,才能痊愈。

眼下他伤势沉重之故,必是受伤之后,策马狂奔所致。

怪不得对方要使用这种舒适马车。

马车虽是一直不停地向前驶去,但车后只有两骑跟着,另外沈堂主等五人早已疾驰而去,不知所踪。

到了黄昏时候,马车驶入一个市镇之内,便即停宿在一间客栈。

他们包下整间客栈,门外竖立着一枝镌镂满龙纹的铁柱,粗如鸡卵,长约两尺。

这根铁柱竖在门边的一个木架上,所有的闲杂人都远远避开。

但隔壁还有一家客栈,因此仍然相当热闹,人来人往,只不到这边来就是。

赵岳枫和房仲被安置在同一个房间之内,两名劲装大汉守在房内,赶车的大汉则守在外面,戒备颇为森严。

房仲一直昏迷不醒,赵岳枫时时忧虑地望住他。

掌灯后不久,那两名壮汉已发现赵岳枫的忧色,过去查看房仲情形,其中一个道:施兄你看情形怎样?那个姓施名光的劲装大汉皱起眉头,面上剽悍之色已化作优虑,道:大概不行啦!他察看一下,道:李重兄,这事怎么办?李重道:沈堂主虽是说过不能让这厮死,但他自己又不解开这厮脉穴,教咱们有什么法子好想?施光道:但咱们也得尽尽人事,给他推拿一阵怎样?李重大概也觉得此责重大,便同意了。

两人轮流在房仲胸口穴道推拿了一阵,房仲伤势似乎更见沉重。

赵岳枫道:两位试试推拿他廉泉、水突、天鼎三处穴道看看!李重和施光对望一眼,施光首先如言推拿,过了一会儿,房仲呼吸渐渐增强。

但一停手,便立时转得极弱。

当下两人轮流不歇地推拿,过了老大一会儿工夫,李重暴躁地咒骂一声,道:老子不干了,要咱们服侍到什么时候?施光道:是啊,但这厮若是死了,沈堂主怪罪好受,郁锋这妖狐的讥讽难当……李重骂道:他妈的,那臭妖狐苦敢多嘴,老子就跟他拼了!赵岳枫道:这种独门绝脉闭穴手法,别人决难解救,两位推拿那三处穴道虽然无功,但若是只要保存住他一条性命,却不是什么难事!李重嘴上虽硬,但心中却真怕郁锋的损话,连忙道:你有法子……但别叫我们替你松缚以便施救!赵岳枫道:用不着松缚,两位把在下扛过去,待在下掌心按住他腰眼,设法提增他体内元气,两位同时出手推拿他六处穴道,他一条性命定保无虑!李重望住施光,道:怎么样?施光点点头,但接着低声道:我只怕他趁机弄死这厮,陷害咱们。

李重沉吟一下,道:如果不试,这厮眼看已经没命,结果总是一样!施光决然道:好,教他试试!当下把赵岳枫扛过来,侧卧床上,背向房仲,赵岳枫倒剪缚着的双手便碰到房仲身体。

赵岳枫掌心按住房仲腰眼,道:两位现下出手推拿他璇玑、华盖、紫宫、以及库房、屋翳、神封等六穴。

李施二人连忙出手推拿,赵岳枫暗运玄功,将一股热流透人房仲体内,缓缓攻入经脉之内。

这一股热流舍开十二正经,攻入阴维、阴维、阴交,冲、督、任、带等八奇经,缓缓穿行一遍,原来人体内之经脉有正有奇,的短阴三阳,足三阴三阳谓之十二正经,上术的八奇经皆不拘于经,称为奇经八脉。

房仲呼吸先是变得十分响亮粗浊,但不一会儿工夫,便由粗转细,由重化轻。

一呼一吸之间,相隔渐久。

赵岳枫等他们推拿了一阵之后,才道:好了,他的性命可保无虞。

我也技止于此,想要救醒他的话,已无能为力!李重傲然道:沈堂主的三阳绝脉手是他独门秘传绝学,天下无人解得,你自然没有法子……当下和施光两人夹手夹脚把他扛回另一张床上,赵岳枫打侧躺着,因要翘头曲腿,是以十分难受。

但他这刻却忘记了身上苦楚,忖道:原来这一帮人马乃是绝手判官沈斌为首,此人一向独来独往,横行于黄河南北,想不到也投效到铁柱宫中,现下我已用武当派九转玄功潜行打通房仲的奇经八脉,使他自然而然蕴蓄气力,只待对方一解开闭塞脉穴,他立刻可以跃起应战,如果他机警过人,定可趁机逃走……他又将目前形势寻思一遍,便设法先行试探这李施二人的态度,当下微呻一声道:在下口渴得很……李重凶霸霸地道:别叫,沈堂主吩咐过不得给你饮水食物!施光叫道:他刚才运功之时,定然耗费不少气力,给他喝点水也不妨事!李重道:那你就给他喝一点,我可不管!施光便倒一碗茶喂他喝,道:这是妖狐郁锋的鬼主意,他说若是给你饮食,便得服侍你大小便,怕会出事!李重道:他的坏心眼多着哩,不然几时听一个男人的绰号叫做妖狐的?赵岳枫道:在下近年已不涉江湖,因此不但对这位姓郁的朋友毫无所知,便是诸位提及的峨嵋重宝盘龙飞凤章其中有什么牵涉,也一概不知。

施光道:现下告诉你也不妨,本宫业已将少林、武当、华山、峨嵋四派的镇山之宝取得,分别陈列在四处地方,任凭武林同道观赏……赵岳枫大吃一惊,道:当真有这等事?他心中过于震惊,以致头足一动,颈上气管被细绳勒紧,涨得面红耳赤。

李重道:咦,看来这厮倒像是真的不晓得这件武林第一大事!你叫什么名字?何以上头的命令说你是本宫几个大对头之一?赵岳枫想了一下,道:你们两位对我不错,我可不能够编造假话哄骗你们,但也不愿说出真实姓名……他这两句坦白之言登时博得李施二人好感和谅解,原来江湖上粗豪之辈,讲究的是光明磊落,最恨心计阴毒,手段险诈之人。

李重道:行,你不用回答!赵岳枫生性也是喜欢这种粗豪爽直的人,冲口道:两位回头最好设法教姓郁的看守在下!施光讶道:为什么?赵岳枫这时微感后悔,但已不得不说,道:在下要设法逃生,若是成功的话,便不致连累两位了!施李二人面上都露出不相信的神色,忽听一阵蹄声传来,不久停在外面,李重道:沈堂主回来啦!片刻间五个人鱼贯人房,当先的一个正是那红面大汉绝手判官沈斌,第二个便是妖狐郁锋。

绝手判官沈斌瞧瞧赵岳枫和房仲的情形,似是甚感满意,随即掏出一个锦盒,从盒中取出一方青玉印章,头顶雕着一只飞凤,身上盘着一条龙。

把玩了一阵,道:李重兄可把姓尹的废了!李重声一应遵命,过去把伊仲抓起,便向房外走去。

赵岳枫心知这沈斌必是因盘龙飞凤章已经夺回,所以下令把房仲处死,心中大急,正要设法一拼。

忽听郁锋阴险的声音道:且慢!绝手判官沈斌浓眉轻皱,道:郁兄有何高见?郁锋道:堂主言重了,属下听说过死不瞑目四个字,却不知是否真有此事,是以胆敢请堂主先行解开这厮脉穴,让他亲眼见到他们峨嵋之宝已重落我们手中,这时再把他处死,瞧瞧他瞑不瞑目?绝手判官沉斌先是怔了一下,接着哈哈一笑,道:妙得很!把手中的盘龙飞凤章交给他,道:你用点穴手手点他相应的百会、璇玑两穴!他这种绝脉手法解救时随时间之不同而变易穴道,是以不怕别人学去。

郁锋面含好险笑容,走到房仲面前,伸手拍在他头顶正中的百会穴上,嗖着骄指点中他胸口璇玑穴,道:小子睁眼看看这是什么东西?房仲眼睛仍然闭着,但身躯渐渐挺硬,李重放开手,他摇摆几下才站稳了。

郁锋道:峨嵋派只派得出你们这等窝囊废,妄想夺回镇山之宝,真是做梦!看,这是什么?房仲缓缓睁眼,首先就瞧见他伸到面前托在掌心中的盘龙飞凤章,不觉微微向前一倾。

郁锋迅即缩手,左掌疾然斫下,一掌所在房仲颈侧,房仲扑地仆倒,屁股撅了几下,似是用尽气力也爬不起身。

郁锋快意大笑,忽觉足踝一麻,心中一凛,正待运足全力一脚踢出。

但这时他足踝两侧的中封、邱墟两处穴道被制,四胶皆软,哪里还能动弹。

他右手一垂,掌心的盘龙飞凤章掉下地去,但尚未触地,一只手迅疾攫住。

变生仓促,房中诸人尽皆一怔,却见人影蓦地飞起,数尺外的绝手判官沈斌怒喝一声,运掌迅击。

郁锋身形倏地一歪,挡在掌势前面,沈斌迫得疾收掌力,那道飞起的人影正是峨嵋派后起高手房仲,此时快逾掣电,径向后窗纵扑,趁着最强的敌人沈斌被阻之际,砰地一脚踢开窗门穿了出去。

其余李重施光等五人吆喝连声,纷纷追出,绝手判官沈斌怒哼一声,一掌拨开妖狐郁锋。

床上的赵岳枫一直扭头注视着这个铁柱宫高手的动静,原来当他听到郁锋出的主意之后,已经想象到这般局面,其时已考虑到这干人之中以绝手判官沈斌功最高,只不知他高到什么程度,若然没有若何惊人造诣,则自己还不须出手。

故此他一直密切注意着沈斌动静,这刻一看沈斌随手一挥,郁锋便仆开丈许之外,这等功力实在大得惊人。

当下不再迟疑,运起少林寺前辈高僧,一梦老头陀所传的缩骨神通,身躯手足尽皆缩小许多,立时脱出束缚。

绝手判官沈斌刚刚纵起,耳边风声现然掠过,心中一阵大骇,连忙气祝丹田,身形倏然坠地,目光到处,只见那个面貌英俊衣着朴素的少年挺立窗边,虎目中光芒四射。

他大惊忖道:怪不得上头传达的命令中指出此人乃是本宫几个主要对头之一,原来他一身武功已达出神入化之境,连郁锋的独门捆缚手法也制他不住……正转念间。

赵岳枫已冷冷道:你位居四奇之内抑是七煞之列?沈斌道:本宫职位业已改为内四堂外七堂,沈某忝列外七堂之一,掌领地煞堂堂主之职!他凛于对方神奇身法和脱缚功夫,完全一改平日目空四海之态。

赵岳枫道:这地煞堂大概就是北邙幽灵腾圭的遗缺了?绝手判官沈斌又是一凛,道:还未请教阁下高姓大名!赵岳枫淡淡道:我就是贵宫手下败将东海门赵岳枫,今晚要领教堂主高招!说话时举步迫近去,忽然一眼瞥见右侧一丈外的妖狐郁锋探手入囊,胸中登时记起那一团白雾,心头一震,当即运足少林神功愣迎金刚力遥遥击去,郁锋大叫一声,身躯擦地飞起,碰到墙根方始停住。

赵岳枫这一拳威猛绝涛,显示出超凡绝世的劝力,那铁柱宫地煞堂堂主沈斌也自骇得怔住。

赵岳枫朗笑一声,道:此人狡毒成性,妄想再施阴谋,可怪不得赵某手辣!沈堂主接招!一掌迎面劈去!掌力甚是阴柔,若有若无。

沈斌名列铁柱宫外七堂高手之中,自是识货之人,一看这一掌竟是纯阴之力,其中厉害实不亚于刚才威猛绝伦的掌力。

心念一动,双手照旧低垂,动也不动。

赵岳枫这一掌施展出九转玄功乃是天下间至柔至阴的功夫,敌人若是功夫稍逊,则不拘用多么大的力道抵挡,也能将敌人这般力道反震回去。

但若是全然不动,也不运气护身的话,这一掌击去毫无用处。

这正是以柔克刚的妙旨奥理。

这时眼见敌人纹风不动,心中不觉一凛,煞住掌势,迅速忖道:难道这厮竟会识得破解九转玄功之法?却说赵岳枫掌势一停,沈斌道:赵大侠身份尊崇,在下不敢动手,任凭发落!赵岳枫登时暗暗失笑,专道:原来他只看出无法拼斗,故意作出束手待毙之状,冀逃一死。

此举看似迹近耍赖,其实须得胆勇过人才办得到……当下道:堂主言重了,我赵岳枫只是败军之将而已。

不过既蒙堂主如此推许,我也不便迫人太甚。

你先把那个白驴主人是谁说来听听。

沈斌为难地皱皱眉头,道:泄露本宫机秘,有死无生,在下不敢奉告!赵岳枫心想有理,道:这也罢了,那盘龙飞凤章是峨嵋之宝,我已亲见,但听说还有少林武当华山三派镇山之宝都落在你们手中,可有此事?现下收藏在何处?沈斌道:此事已是天下皆知,少林寺的一十八尊铁罗汉,武当的秘府图,华山的六合剑谱尽在月前为本宫夺得,现下分别陈列在洛阳、襄阳和信阳三地,公开昭示天下武林。

赵岳枫道:已经陈列了多久?可曾发生事故?沈斌道:大约已陈列了半个月,少林寺的十八尊铁罗汉藏于洛阳,武当派的秘府图在襄阳,华山的六合剑谱在信阳。

峨嵋派的盘龙飞凤章原是陈列在凤阳,这半个月工夫,这四派之人死伤不少!赵岳枫道:他们都是企图夺回师门重宝以致丧生的,是也不是?沈斌应一声是,赵岳枫又道:峨嵋派之宝不会只由你单独负责,还有谁?沈斌道:此是敝宫机密,恕难泄漏!赵岳枫怒道:你左也不说,右也不说,难道峨嵋派之人的性命便白死在你手中?沈斌道:赵大侠尽管动手,在下甘心领死!赵岳枫朗声一笑,道:我要取你性命易如反掌,但我给你一个机会。

你如能在五招之内保持不败,我就恭送你安然离开,如若五招之内败了,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在我面前自则,一是我有问必答!绝手判官沈赋盘算一下,觉得十分划算,当下道:假使在下败了,答过大侠问话之后,便又如何?赵岳枫道:那时须得立下毒誓从此退出江湖,我并将废去你一身武功!沈斌道:在下愿向大侠领教五招!赵岳枫双手倒剪在背后冷冷一笑,道:这才像话!沈斌倏然出手。

骄指如戟,同时之间,分点他期门,腹哀、太乙三处穴道。

他平生以三阳绝脉手著称于世,这点穴手法果然不凡,出手如电,认穴奇准。

赵岳枫一吸真气,脚下不动,胸腹猛可缩退大半尺。

这一着应变之法本来大有奇效,但他双手倒负背后,不能趁机反击。

沈斌心中大喜,不须考虑招数用老之弊,身形向前一倾,指势原式疾戳,口中还大喝一声着字。

哪知赵岳枫双膝以下纹风不移,身形却如风中杨柳,柔软而又迅快地旋滑开去。

沈斌招数落空,舍指用时,猛撞他肋下要害,赵岳枫肋骨一缩,肩膀微微一顶,借势撞开数尺。

这两招近身肉搏,双方应变奇快,尤其是赵岳枫单单以身法肩膀便迫住敌人手法变化,这等功夫,大是骇人听闻。

绝手判官沈斌哪敢让对方有出手的机会,拼着仰天摔跌之险,突然踢出一脚。

赵岳枫喝一声好功夫,刷地纵起数尺。

沈斌脚势疾收,双手运足内劲连环疾点,迅快如风,每一招都点向对方必死大穴。

赵岳枫一提丹田真气,身形不坠反升,飘起数尺,倏地罩扑下去,只见他双掌齐发,两只手掌俱是阴阳不定,反复变化。

要知他仗着秘锁玄关已通,先后天真力融为一体,是以少林神功愣迦金刚力及武当派九转玄功在他都能收发由心,随意变化。

这等武学中最上乘的功夫,沈斌哪能封拆,但感一股重如山岳枫的力道压将下来,真是无从出招,当下一招懒驴滚地,自行仆跌地上,疾翻出去。

赵岳枫飘身落地,等沈斌跃起,道:沈堂主这一招未免折辱铁柱宫威风,我们已战了几招?沈斌面红耳赤,道:还有一招!赵岳枫双手微微提起,一在胸前,一在腹间,缓步迫过去,道:一招之中想取胜沈堂主,只怕不是易事,现下只好勉力一试!沈斌在这一刹那间转了四五个念头,都是应付强敌之法,最后决定以攻为守。

待得赵岳枫踏入三尺之内,大喝一声,出指疾攻他面部五官。

指势方出一半,蓦地向右侧沉下,一缕强劲指风已袭到赵岳枫左胸天池穴上。

这一指看似凶狠毒辣,变化莫测,其实都是虚招。

这刻沈斌已悄悄发出左手直点出去,指下不带一点风声。

赵岳枫底下双脚不动,上半身蓦地仰退。

这一下大大出乎沈斌意料之外,是以双手虚实招数全部落空。

猛觉左腕一紧,如被铁锚央住,全身发软,但觉真气逆冲胸臆。

原来赵岳枫已在这间不容发之际扣住他的脉门。

赵岳枫冷冷道:我这一十二招生死擒拿手法。

别说是沈堂主,即使是贵宫上下高手,也难抵挡。

或者只有武阳公能够拆解数招!沈斌面色如土,赵岳枫松开手道:你选哪一条路?沈斌道:在下既是五招之内落败,只好自刎而死,岂有面目偷生世上?赵岳枫听了大出意料外,讶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堂主何须如此恢心?他天性侠义淳厚,这几句话完全出自真心,口气极是真挚诚恳。

沈斌看出他并无讥嘲之意,冲口答道,在下若是选择第二条路,不但武功全失,最难忍受的是从此失去争夺宫主芳心的资格,如此不如自尽……赵岳枫恍然大悟,忖道:原来武芳佩还用美色笼络武林高手!正想之时,沈斌又道:在下自刎之前,只有一个心愿,便是再向大侠请教这一十三招生死擒拿!赵岳枫道:使得,我可以连演三招!沈斌凝神运气,刷地发指猛攻,只见赵岳枫双膝以下纹风不动,双膝蓦地问有冲击,立即挺回原状,这一测一起,快如闪电,同时一只手不知如何伸了出来,五指轻轻一沾他时上脉穴,道:一招!沈斌跨步绕敌急旋,转了两转,好不容易见到空隙,才一出手,腕脉又被对方指轻轻搭了一下,只听赵岳枫道:第二招!沈斌长叹一声。

跃退数步,道:赵大侠的擒拿手法天下无双,在下在自练了一世武功,尽是当抛心血!倏地扯出一把短剑,此剑剑尖钝圆,剑身却精光耀目,锋刃如霜。

他接着道:此剑乃宫主所赐,当日言明苦逢大难,可取此剑自杀!赵岳枫退开数步,免得被鲜血溅污。

只见沈斌长叹一声,徐徐举剑齐胸,剑尖对准心口,蓦地运力疾刺,哧地微响一声,剑锋习行没人心窝之内,鲜血泉涌,登时仆倒。

赵岳枫没有想到这个敌方高手最后竟是如此死法,不觉怔了一下。

随即豪情飞扬,心想这一次踏入江湖,已用不着藏头缩尾,反正对头也都晓得自己是准,不如索性留下姓名。

他在房中四顾,哪有笔墨?自己也是身无寸铁,忽地记起武官主赠与绝手判官沈斌的短剑,便过去弯腰从他手中拔出,又搜到剑鞘。

当即举剑指住墙壁。

他本要写下自己姓名,但忽然想起以往听前辈们谈论及这等江湖上杀人留名之事,人家留的都是标记,从不留下姓名,于是也动了留下记号之念。

他本待画上一把刀或者一把剑,可是这种记号毫无意义,同时流于浅俗,想了一会儿,蓦地记起百年前流行于武林中的两句,当即挥剑写道:云旗飞扬,铁柱销溶,接着在旁边画了几朵云,云中飘扬着一面旗帜,旗帜当中写上一个赵字。

他原来不会绘画,但云朵旗帜都是常见易画之物,加以他觉得这两句话之中,有一句暗指铁栓宫势力瓦解,触动心中意兴,运剑刻画之际,如有神助,极是传神,自家看了也大为踌躇满意。

他收剑入鞘,插在腰间,奔出客店,时在深夜,四下毫无人迹,赵岳枫奔出数丈,忽又回转去,拔起插在店门的铁柱,双手抓住两端,运足内力一拗。

铁柱应手弯曲,不曾断折。

他一看不易拗断,便顺势扭曲,这根三尺来长的铁柱最后被他扭成环形,摔在地上,扬长而去。

黑夜中他循着来路放步飞奔,希望能碰上那头白驴,一来看看这个智计出众之人是谁,二来夺回那柄沉沙古剑。

翌日走了一整天,都没有发现白驴踪迹,他也不再逗留搜索,折向西南方,直奔豫省南部的信阳府。

走了十数日,已入豫境,一路上毫无事故。

赵岳枫尽量隐蔽住行踪,与路上来往旅人同行同住,是以行程甚慢,他尽力隐蔽行踪之故,乃是恐怕对方得知他直奔信阳的话,事先把华山派重宝六合剑诀移走,那时想夺回此宝,又须大费手脚。

又走了两日,已抵光州,这时离信阳府不过是百里之遥。

休息一宵,翌晨出得城门,走了七八里路,便有数骑迅快赶过他的头,沿着大道飞驰而去。

这条大路直通百里外的信阳府,凡是路上商旅,无一不是前赴信阳的,这数骑驰过之后,不久又有数骑驰过,一些商人便指指点点地谈论起来。

赵岳枫混在他们当中,听他们谈论起这些骑士,不久已听出信阳府最近颇多武林人物前往,都是到信阳城南靠近义阳三关的鸡公山去看一件宝物。

这些商人之中,有一个王姓的中年胖子,说他曾经到鸡公山看过那件宝物。

赵岳枫忍不住问道:那件宝物放在什么地方?王客人道:就放在鸡公山著名的玄都观中,这鸡公山一边是豫境,一边是鄂省应天悬境,山顶就是两省交界处。

那玄都观乃是鸡公山名胜,游人甚多,香火旺盛,我们都可去得。

另外有人接口问道:王兄既已看过宝物,究竟是什么事物,值得这许多武林人物纷纷前往观赏?王客人道:这个当上大啦,只是一本旧书,哪里是什么宝物。

这本书就放在第一座大殿之内,用个玻璃盒罩着。

我走过去一瞧,那本破旧书面上写着六合剑谱四个字。

有人接口道:咱们做买卖的看不起这种东西,但练武的人看法可跟我们不同,只看有许多人赶去便已知道。

那大殿内有许多人看守么?这话正是赵岳枫想晓得的事,是以伸长脖子去听。

王姓客人道:当然有啦,玻璃盒子四周有七八个佩刀带剑的大汉,眼睛瞪得比胡桃还大……他想了一想,又道:一旁好像还有三个人,我只记得其中一个长得十分漂亮,个子矮小,年纪很轻。

赵岳枫道:王兄胆子可真不小呢!那王客人道:那也没有什么好怕的,殿中不少是进香游山的人,大家都到盒子那儿瞧瞧,我也跟着去瞧一眼,他们也不会怪我。

赵岳枫暗自盘算,抬头望望天色,已交辰时,离信阳还有八九十里,如若中急奔驰,中午以后可到,但这一来铁柱宫一定发现自己行踪,想来想去,决定忍耐一日,仍然和这一干人同行,晚间可抵信阳,待明晨方始到鸡公山行事。

这天一路上都见到骑马的武林人物来来往往,从服饰或兵刃上,他认出不少人的来历,晚上歇宿在信阳,次日早晨,他起身付过帐,便走出南门,路上已有不少游人商旅,他混在其中慢慢走着,已时光景,已抵达鸡公山麓的玄都观。

在他想来,这条路上应当有铁柱宫之人把守,是以自己早就落在他们眼中,因此他踏入观门之际,毫不闪缩。

他跟着三三两两的游人走入大殿之内,目光迅速一扫,只见大殿左侧摆着一张四方木桌,桌上放着一具玻璃箱。

木桌四面都有劲装疾服,带着兵器的大汉站着,此外没有见到铁柱宫的高手。

他站在一边察看动静,恰好进来两个武林人物。

这两人一直走到木桌前,观看了一阵,便转身出去,面上都带着黯淡容色,那些看守者毫不理会他们。

接着又有两个游人上前,当即有个大汉移动脚步,装着无意碰那两人一下,那两人身躯一震,大汉便自走一开。

这一下碰得很轻,是以两个游人都不在意。

赵岳枫神察出这种情形,恍然忖道:我明白了,凡是一眼看出是武林人物,他们便不须理会,反倒是外表似是游人香客,他们才特别注意。

念头一转,便挺胸大踏步走过去,装出粗旷神态,走到木桌前面,那些大汉们只淡淡望他一眼,便都移开目光。

赵岳枫心中暗暗好笑,定睛看时,只见一本形如经典般的旧书,上面题着六合剑惜四个字,底下还写着华山不昧敬录六个蝇头小字。

他暗忖道:华山派创派宗师法名不昧,这本剑谱原来是这位神尼手录的!当下细看那玻璃盒,只是一块铺锦垫板,上面用玻璃罩住,伸手就可以揭开。

他正待伸手去揭,忽想这宗华山派镇山之宝,竟然摆放得如此粗疏,必有原因,当下测头望住旁边的一名大汉,道:喂,这本剑谱是真的还是假的?那大汉讶然望他一眼,似是因他的大胆而迷惑,当下粗声道:你又没瞎了眼,是真是假你不会看么?赵岳枫摇头道:天下间除了华山派的人,有谁见过这本剑谱?若是真的,华山派之人焉会不来此抢夺?我看多半是假的。

另外两个大汉都满面含怒,大有出手之意,却被说的话大汉拦住,道:这小子讲得有理,咱们跟上头禀报一声!有个大汉飞步奔入殿后,赵岳枫微微一笑,道:你这么一说,我便晓得这是真的!那大汉道:聪明得很,你姓什么?赵岳枫道:在下姓赵!那大汉道:你出身何家何派?赵岳枫道:我不能随便告诉别人,我师父说,踏入江湖之后,逢人只说三分话……正在胡扯之际,殿后转出两人,赵岳枫看时,一个是入内禀报的大汉,另一个长得身大头尖,眼睛很小,年约四旬上下,身上衣服甚是华丽,从前未朝过相,不知是谁?这时又有一群武林人士走人殿来,赵岳枫一瞥之下,已看出这一群人之中,有两个是龙岩徐家之人,三个是白鹤派的,一个是形意门中之人,还有两个却没有看出派别。

暗倚这一群人来得正好,我出手夺宝之事,有此见证,不久就可轰传江湖。

闻报而出的那个中年人小脑袋一转,眼光掠过刚进来的那群武林人,似乎不大经意,接着注视赵岳枫一眼,神情微见凝重,道:尊驾怎生称呼?赵岳枫挺一挺胸膛,道:在下姓赵!口气神志甚是豪迈。

那中年人面色一松,笑道:原来是赵兄,你的话说得有理,这就命人将六合剑谱翻开,凡是练过武功之人,一看剑谱内容,就能分辨出是不是华山派镇山之宝!他挥一挥手,当即有一名劲装大汉上前,揭开玻璃罩子。

赵岳枫留神细察,发觉方桌另一端有个汉子伸手在桌下摸了一下,这人才揭开玻璃罩。

赵岳枫转眼望住那中年人,道:还未请教尊姓大名?那中年人见他不看那大汉翻开剑谱,却问起姓名,微微一怔,随口应道:兄弟胡长寿……赵岳枫道:久仰,久仰,胡兄外号十丈玄砂,向来威镇山右,可惜屈节投身铁柱宫,为人奴役……这话一出,不但铁柱宫手下们个个惊怒交集,连那一干武林人士莫不面色大变,反倒是十丈玄砂胡长寿面色如常,冷冷道:尊驾想必就是东海门风雷刀赵岳枫兄了?赵岳枫朗声道:正是!胡长寿道:前此赵兄失去的沉沙古剑,敝宫已移放襄阳,与武当的秘府图一起展出,赵兄若是有志,可移驾襄阳取回!赵岳枫道:这个自然,等我取了这本剑谱之后,就前赴袭阳,接着便是洛阳,最后还要领教铁柱宫老魔十面阎罗武阳公的绝技!他口气豪迈,凛凛生威,铁柱宫一干手下部不敢做声,旁边那一群武林人近来炮受铁柱宫的气,此时大是畅快,人人鼓掌喝彩。

赵岳枫接着道:胡兄身居铁柱宫外七堂中哪一堂?胡长寿微愣一下,想不通他何以有此一问,当下道:在下忝列木寒堂堂主之位!赵岳枫道:哦,是接九嶷三鬼梅虎遗缺,梅虎乃是死在昆仑高手罗奇的手中,想来你也晓得,这且不提,前几日外七堂的地煞堂堂主绝手判官沈斌死在我手底,地煞堂排名高于木寒堂两级,你当自知不是我的对手,若要活命,可把六合剑谱献上!十丈玄砂胡长寿仰天冷笑一声,圆圆小小的眼睛中射出诡谲光芒,道:地煞堂主几曾死在你手中?他昨日尚在此地轮值,当有不少武林同道见到,你不妨出去打听打听!赵岳枫不觉一怔,忖道:这等事他岂能瞪着眼睛说谎?难道沈斌果真未死?忽然一人大声道:在下形意门李建,昨日曾经听说沈堂主沈斌在此,在下虽未亲见,但说话之人识得沈堂主,谅必不假!赵岳枫眉头一皱,道:这个等以后再查,现下只要胡堂主回答一句,这剑谱给是不给?十丈玄砂胡长寿飘退寻丈,冷声喝道:不给便当如何?赵岳枫道:那么我只好自家动手了!这时玻璃罩子已经放好,赵岳枫一伸手,桌边两名大汉挺刀抡剑疾地所砍。

赵岳枫双手突出,分别攫住刀剑,借力一送,那两个大汉骨碌碌直滚开去。

他一举手便打倒二敌,只看得那一群武林人热血沸腾,齐声喝彩。

赵岳枫倏然转到方桌另一端去,掌拍指扫,击翻四名大汉,接着伸手摸摸桌底,手指碰到桌子,十分冰冷,这才知道此桌竟是铁掣之物。

他摸到一个小小钢钩,便扳开来,同时举掌发出内力,吸住玻璃罩子,轻轻一提,玻璃罩子登时离桌而起。

木寒堂堂主胡长寿厉喝一声打字,左掌一扬,一蓬黑烟激射而至,笼罩范围甚广。

他发暗器的左手已戴上手套,可见得这一蓬黑烟必含剧毒。

赵岳枫本可运功将这一蓬黑烟反击回去,但却怕毒砂溅飞,误伤别人,且喜后面不远便是墙壁,无人站立,当即暗运九转玄功护住全身,不理那一蓬毒烟,径自伸手去取那卷六合剑谱。

胡长寿见他不闪避,心中暗喜,忖道:我这一把玄汞砂专破各种气功,兼且剧毒无比,这厮居然托大不闪不躲,合该我胡长寿建此奇功……念头转时,那阵黑烟已蚀身而过,赵岳枫依然端立无恙,五指已抓到那卷剑谱。

忽地一道人影落在方桌边旁,众人还未看清,这人已出手抓住剑谱的另一端。

赵岳枫可不敢硬夺,怕毁损了剑谱,左手迅拍出去。

那人却不怕剑谱毁坏,五指抓得极牢,焕然急退,竟比赵岳枫左掌拍出之势还要快了一线。

赵岳枫一掌拍空,右手剑谱也被对方夺云。

不一怔,心想自己虽是被方桌隔住,不能立即追去,但此人身手之快,却甚是骇人,抬眼望去,又是一怔,原来出手夺书之人,正是以前的铁柱宫天煞,现在已升为四奇之一的文开华。

一年不见,他仍是那副娇滴滴的样子,这刻笑眯眯地望着自己。

赵岳枫跃过方桌,举步向他迫去,口中道:文兄一身武功,似乎比以前又精进得多了!忽见三条人影落在文开华身边,一个是十丈玄砂胡长寿,手中握住一口丧门剑,另外两人一是手握金色蛇杖的老人,一是提着一条蚊鞭的老翁。

这三人面向赵岳枫蓄势待发,似是保护文开华。

赵岳枫认得另外两个老人,当下冷笑道:原来金蛇老人郑凯和七指翁江奎,但依凭你们数人,也无力保护这本到谱!文开华轻笑一声,右手举起剑谱,左手一晃,发出一团火光,原来点燃了火折,道:站住!不然的话,我就烧掉这本剑谱!赵岳枫想不到他会来这一手,不敢不停住脚步,心中一阵茫然。

文开华微微一笑,道:你不是华山派之人,所以我们懒得跟你动手。

若是华山派的人,我们决不会用毁宝手段吓阻于你!赵岳枫怒道:废话!但当真不敢上前,文开华将火折移近剑谱:我若是烧毁此书,你怎么办?赵岳枫厉声道:你敢,我誓必尽取你们性命!文开华道:你一个人也不见得就能打赢我们,再说这件华山派镇山之宝等如毁在你手中,不管你有多大本领出气,也无补于事!赵岳枫被他迫得没有一点办法,道:你究竟有什么打算?文开华道:此宝由我负责掌管,咱们不妨谈谈条件,但你先退出殿外!赵岳枫只好依言退出殿外,文开华收起火折,剑谱也收在怀中,由胡长寿、郑凯和江奎三人簇拥着,站在殿门之内。

赵岳枫看看这等形势,心细自己如果硬要闯过这道殿门的话,须得费点手脚,那时文开华已有足够时间烧毁剑谱。

心中暗骂一声,打消了前闯之想。

文开华道:我为人最是公平,赵兄一身武功,高强无比,若是不许你出手夺回剑谱,自然不能令你服气。

这样好了,我保证不得毁损这本剑谱,你则须得合我条件,方许出手。

这条件一是你在夺回少林和武当两派宝物之后方许来此出手。

另一条件是你虽然不曾夺回少林武当之宝,但亦可来此出手,不过只准你使用华山派武功!你看这法子公平不公平?赵岳枫楞了一阵,不置可否,突然转身离开。

他沿着大路走到山脚,只见游人络绎于途,扰乱思潮,便转向林中,信步走去,不知不觉已走入山中。

他越过好些险峻之处,平常人自是无法通过,因此四下寂静无人,他在一块平坦草地坐下,身上被阳光哂得暖暖,但心中却思潮起伏十分烦乱。

这刻他才深深体会到有些事不是单凭武功可解决,像刚才文开华用的诡计,他武功虽然绰有余裕,可是有力难施,只好退走。

想着想着,不禁记起智计百出的义妹单水仙来。

他还记得第一次碰见她时,她还是一个人世未深,性情淳朴,满脑子尽是慈悲渡世想法的女孩子。

可是经过无数险阻之后。

她已能够利用她天生智慧,机智变化。

而他自己本为江湖阅历颇丰,可是终久被忠厚性格所限,远远比不上单水仙的机变。

碰上以诡诈多谋著称的文开华,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越想越烦,不禁连连叹气。

过了好久,蓦地忆起阴风崖后面群山中隐居了数十年的任野老,这位老人家武功比他更高,但他若是处身于今天的局面中,只怕也想不出善法应付,这么一想,登时又宽解不少。

左侧树中忽然传来一阵细碎步声,赵岳枫登时抛开心事,讶然忖道:此处如此隐僻,哪得有人走动,莫非是铁柱宫之人?当下转面望住那片树林,眨也不眨。

步声穿出林外,人踪立现,却是个身穿素衣的女尼。

赵岳枫只见到她的侧面,不过从她步态身材可以判断出她必是中年以上之人。

赵岳枫见是个尼姑,便不十分惊讶,又见她似乎要转面瞧着自己,便连忙移开目光。

步声不再发生,过了一会儿,赵岳枫便觉得奇怪起来,心想那尼姑姑着不动,不知是何缘故?于是转面望去,却大吃一惊,原来女尼已站在他后侧数尺之处。

他不觉跳起身,目光射到女尼面上,忽又吃了一惊,原来这位中年女尼甚是美丽,轮廓五官与单水仙无不相肖。

那女尼一身黑色缎衣,更映出她肤色的白皙。

赵岳枫失措地拱手道:在下可是扰及师父清修?那女尼修眉轻轻一耸,神情就像单水仙一模一样。

她摇头道:施主不声不响,何扰之有?赵岳枫微觉安心,心中极想请问她的法号,但又觉得太过于冒昧,终于没有出口。

两人默默站了一会儿,黑衣女尼缓缓道:贫尼听说赵施主被人家诡计逼退,有力难施……赵岳枫不觉啊一声,这时才敢断定这位尼姑敢情是冲着他来的!那女尼接着道:只不知赵施主可曾见到剑谱内容?贫尼想知道那本剑谱是真的还是假的?赵岳枫不觉泛起骄傲之感,道:在下虽然没有工夫瞧看剑谱翻开之页,但却敢断定必是真的。

那女尼道:何以见得?赵岳枫道:在下没有立即出手抢夺,便是防备有假,才有试探之举。

那木寒堂堂主胡长寿命手下揭开,可知必是真的!女尼道:贫尼却甚是怀疑,只因剑谱假冒容易,不比其他宝物,只要他们事先在卷内录上几页真的,谁能发觉?赵岳枫膛目:大师这话甚是!女尼道:因此绝非是亲眼见过六合剑谱的人,或者得过华山真传,能将六合剑谱尽行默诵,才能辨得出真伪。

所以文开华指定要以华山派武功夺取,不无深意。

赵岳枫茫然哦了一声;女尼又道:那文开华大概是女子假扮,你们以前有何渊源?赵岳枫道:以往在下蒙他两次救命,似有暗助之心,实在不明其故!女尼道:这就是了,她身为女子,想是爱慕施主而致!赵岳枫心中颇不以为然,他亲自见过文开华对单水仙似是大有情意,所以不能相信文开华乃是女子!那黑衣女尼又道:这都不必多论,贫尼有意将六合剑谱内容尽行传与施主,只是不知施主可有一学之意?赵岳枫大喜过望,道:在下自然想学,真想不到竟会碰到华山派前辈,全该文开华他们倒霉!请问大师法号怎生称呼?女尼摇摇头,道:贫尼非是华山派之人,你也用不着知道贫尼法名!赵岳枫怔一下,忖道:她是方外之人,不肯说出法号,并不希奇,但她自称不是华山派的人,却是何处学的华山派不传心法?我怎知她教我的是真是假?那女尼似是看破他的心意,徐徐道:赵施主目下一身己兼三派之长,武功盖世,虽然未学过华山派绝艺,但贫尼将六合剑谱内容背诵出来之时,施主自然辨别得出是真是伪!赵岳枫又是一怔,忖道:她怎知我心中之事?女尼生似听见他心中声音,应道:大凡妇人女子总比男人善于揣摩别人心意,贫尼察言鉴色之上,得知施主心中疑惑,何足为奇!赵岳枫见她谈言之中,自家心中念头在她似是了如指掌,于是暂时放弃一切怀疑,欠身道:便请大师赐教!那黑衣女尼肃立不动,微微瞑目,缓缓背诵出一首歌诀。

赵岳枫聚精会神听着,听到后来,已经能够将她背诵出一首歌诀之后,便幻想出这一招剑式的姿态架式,以及其中奥妙变化。

这六合剑法乃是华山派仗以威镇天下的镇山剑法,一共是六六三十六招,每一招一首歌诀,歌诀中除了说明姿式之外,还论及这一招的变化,极是明白,但精微奥妙之处,却不易悟解,而且三十六招变化繁多,许多都十分相似,极易混淆,这等上乘剑法绝不能有一丝一毫差错,正所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赵岳枫听了一遍之后,从头想起,只隐隐约约记得七八招,而且还记不全,心中好生失望,暗想如要一部记住,不晓得花费多久时间。

心中一乱,登时连那七八招都忘记了。

他在练武方面本是姿质绝高,颖悟过分。

往常在江湖走动,只要看到人家练武,便能记住。

但这一次虽是用尽心思,仍然无法记住。

是以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变蠢了?黑衣女尼锐利的眼光在他面上盘旋两匝,便道:这种上乘剑法自然不是一次两次就能记住。

若是那么容易,铁柱宫的人全部都可以施展华山剑法啦!赵岳枫苦笑一下,道:大师说得极是,可是在下这刻岂能花上三年两载时间钻研这一套上乘剑法?那黑衣女尼道:天下之事除了一样之外,没有不能解决的,我们用心想个法子出来就是了!赵岳枫大感兴趣,道:大师智慧绝世,竟还有不能解决之事么?在下鲁钝得很,但觉世上不能解决之事无穷无尽,比方早先在下五指已抓住六合剑谱,但文开华也同时抓柱,我怕撕毁秘籍,只好松手。

女尼道:这事不难解决,你当时若是记得对方功力及不上你,便不须松手了!赵岳枫讶道:在下功力虽比他深厚,但这本秘籍不是五金之物,怎能硬夺?女尼道:不是硬夺,你只须借书传劲,发出内力,他怕内脏受伤,非松手不可!至于你是否能借一本卷册传力伤人,却是另一回事!赵岳枫恍然大悟,道:正因在下自知无法借那本卷册震伤敌人,是以根本不起此念,若是钢铁之物,在下就会发出内力了!那黑衣女尼淡淡道:可见得世上许多事都有解决之法,只是当时局中之人触想不到而已!赵岳枫此时对这位黑衣女尼的智慧机变大是佩服,道:在下记得大师说过有一事无法解决,不知是何种事情?还望大师赐告,以启茅塞!黑衣女尼诵声佛号,道:那便是情关,天下之间只有此关无有解决之方!赵岳枫茫然点头,他平生未曾为情苦恼过,是以不大了解!不过听人谈论似是不错,于是点点头。

黑衣女尼又道:这话你容或不尽领悟,须得历经情劫之人方能体会。

贫尼在背诵出六合剑谱之前,还有几句话向你讲明。

第一是我们分手之后,你不得向任何人提及见过贫尼之事,你可答应?赵岳枫道:在下自当遵命!黑衣女尼接着道:第二是贫尼传诵剑谱之时,态度或者不免躁急,你不要放在心上。

不过在你未曾完全记得以前,动静行止皆须听命于我!赵岳枫讨道:我如果觉得忍受不住,早点记住剑谱便是!当下颔首答应。

黑衣女尼道:第三是你隐迹此处,过了几日,忽又在鸡公山麓现身夺谱,此举大出敌人意料之外,必能奏功。

接着你便直赴襄阳,出手夺回武当派秘府图及沉沙古剑,此举也将大出敌人算计之外,定必得手。

接着前赴洛阳,把少林寺十八尊铁罗汉取回,这一趟必能得手无疑。

其时你的英名传播天下武林,谅那武阳公不敢不把你当作唯一劲敌!赵岳枫心中大是狐疑,却又不好意思出口询问。

黑衣女尼似是看穿他的心意,道:这道理说穿了很简单,你这一回在凤阳附近出手之后,按照时日计算,你应早已过了信阳,但你却忽然在信阳出手,是以敌方布置在襄阳的重兵完全调用不上。

而这一回他们猜你受挫转赴襄阳或洛阳出手,你忽又重现于鸡公山麓,再度教他们算错,这一来他们自须将你重新估价,认为你下一口必出奇谋,绕道远赴洛阳,但你偏偏顺路赶到襄阳,敌人防力空虚,你必能得手。

她说到此处,赵岳枫也大为佩服,当下接口道:最后何故直赴洛阳?敌人不会把实力驻守洛阳?黑衣女尼道:按照你的为人来说,他们这一次自应防守洛阳,但你两度出乎他们算计之外,他们就不敢不把你估高一点,自会想到你可能舍下洛阳一地,忽赴阴风崖铁柱宫向武阳公搦战。

因此你偏偏直袭洛阳,再度使他们措手不及!赵岳枫长笑一声,道:妙极了,如此不但能使敌人屡次失算,从外表上看我们正派之人行事总是光明正大,不畏艰危,一关接一关闯过去,正合我意。

黑衣女尼道:这三关完全得手闯过之后,武阳公见你所作所为,智勇双全,便将收敛自尊自傲之心,将你视为第一强敌。

那时你才能见得到他,各凭真实武功,拼个高下!赵岳枫暗自凛惊,忖道:原来武阳公不但武功超世,还以智谋自负,怪不得那一日我们三门四派联手进犯,他不肯现身。

黑衣女尼说完那番话之后,便仰天微叹一声,搁然屹立,如有所思。

赵岳枫不敢惊扰她的思潮,静静站在一边,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收拾起凌乱思绪,开口道:你与武阳公这一战,胜负之数难以意料。

若然你也不敌,只怕天下武林永远都是铁柱宫囊中之物,那时我们三门四派之人,永难有抬头之日……赵岳枫讶然忖道:她自称是三门四派之人,但又不是华山派前辈,身份奇怪得很……只听黑衣女尼接着道:贫尼时时思索一个难题,至今历时多年,尚未得到答案!赵岳枫道:老前辈的神机妙算,天下无双,竟然也有想不通的难题,这个难题之深奥不在话下!黑衣女尼道:那也不是什么难题,只不过多年来无从求取答案而已!这个疑问就是以我们三门四派的武功汇集在一个人身上的话,到底能不能与武阳公斗上两百招?赵岳枫大惊忖道:听她的口气,似乎输是输定,只差在招数多寡!当下道:老前辈未免把我们自己三门四派的武功小看了!黑衣女尼摇摇头,道:武阳公一身武功,超绝古今,你绝不可以邪派人物视之。

相反的他不但不是邪派,而正是中原千载武学派流最正宗的一家。

单以武功而论,他这一派始祖其成就更高于达摩祖师之上……赵岳相中生第一次听到这种言论,不觉呆了,呐呐道:老前辈的话在下本不敢怀疑,不过关于武阳公那一派开山祖师的武功成就比达摩祖师更高的话,却须得有点根派,才能教在下信服!黑衣女尼面上的表情显示出她完全沉缅在回忆之中,缓缓道:这话一点不假,武阳公一身武功绝学,虽是数百年前称尊武林的天缺老人也比不上,那天缺三宝在武林中何等盛誉,但武阳公却视如无物,随口就将天缺三宝之一的秘籍中载着的武功破绽之处指出来……赵岳枫心中更加惊讶,心想这话如果出诸武宫主口中,并不希奇,但出自这位中年女尼口中,可就十分奇怪。

第一点是她何故对武阳公如此推崇?第二点是她怎能知道这么多的秘密?当下使用旁敲测击之法,道:难道说武阳公的一身武功,就没有克制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