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秋心一心想教裴淳陪她三天,不禁喜心翻倒,澄亮的双眸望着裴淳,流露出不尽哀求之意。
裴淳可不能不答应,博勒道:那么某家走一趟,向辛姑娘说个清楚。
他匆匆去了,云秋心讶问道:你得到辛姐姐准许来探看我的么?裴淳便把一切经过说出,云秋心初时十分替他忧虑关于自愿试她手段之事,后来听说他服过梁药王的解药,这才放心。
她取出一个锦盒,盒内装放着裴淳给她的几本书籍,她道:这几本诗词我都背熟啦,其中有些简直把人家的心都掏出来,真了不起。
裴淳笑道:我记得你以前说话之时结结巴巴,十分有趣。
现在你回到西域,以前的朋友可能都不认识你了。
云秋心顿时满面愁容,叹道:多情自古伤离别。
说时,珠泪已直洒下来,她又幽声叹道:此去何时见也?襟领上,空染啼痕。
吟声甚是凄怨苦楚,裴淳却晓得三日后就是人天永隔的死别,并不是生离,心中一酸,也不觉掉下泪来。
云秋心取出丝巾,替他揩拭泪水,道:英雄有泪不轻弹,只缘未到伤心处。
你是当世的英雄,现在居然掉泪,可见得已经伤心了。
裴淳长叹一声,道:不错,我伤心得很。
他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蕴含得有无穷尽的深情挚爱,比之千言万语还有力,也更使云秋心怆然神伤。
两人至此都沉默不言,沉寂了老大一会工夫,云秋心强颜一笑,道:我们暂时不要提到离别的话,好在还有三日工夫,若是老天爷见怜,也许事情发生变化,使我能够在中原居住下去。
她很想问问他,假使她能够留下的话,他可肯娶她为妻?可是这话到底难以出口,所以终于咽回肚中。
裴淳道:这三日之内,你要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定必使你满意快乐。
云秋心笑道:好啊,假使我要你杀人才感到快乐,你做不做?裴淳愣一下,道:你这话只是开玩笑的吧?云秋心道:不一定。
但见裴淳露出张惶失措的神情,心中一软,道:老实告诉你,这话是跟你开玩笑的,假如我是那么凶狠的人,便也不值得你如此为我,你说对不对?裴淳大大松一口气,额头上的青筋迅即隐没,那是刚刚急出来的。
云秋心自去找出棋枰和黑白棋子摆好之后,但见裴淳呆呆凝视屋顶,不知想些什么心事。
她推他一下,道:你在想什么?裴淳如梦方醒,长长呼一口气,道:我正在寻思你若是要我杀人,我到底听是不听?她好奇地问道:有了答案没有?裴淳摇摇头,道:还没有,当我寻思之际,一时决定不能胡乱杀人,一时又决定须得听你的话。
云秋心大喜道:这就够了,试想以你这种人居然动过听我的话的念头,那就抵得上别的人当真去做了,你陪我下棋行不行?裴淳道:我陪你下三日三夜的棋也行。
两人对面坐好,下子对弈起来。
晚上博勒与他们共进晚餐,他发现云秋心含愁脉脉,问知是为了离别所致,便答应她短期内暂时不返西域。
翌日,云秋心精神焕发,一见裴淳的面,就告诉他道:我许久已没有像昨夜睡得那么甜静舒畅了。
裴淳突然触动了灵感,跟她敷衍了几句,便借词独自去找博勒。
博勒正在沉思冥想,被他惊醒,问道:有什么事?裴淳道:我记得你说秋心活不长久之故,是因为她忧郁的情绪影响身体。
博勒道:正是这样。
裴淳道:她昨夜因心情欢悦,所以睡得很好,今晨精神焕发,这使我想到她可能因心情开朗而多活几月。
博勒想了一想,道:很有可能。
裴淳道:那么我就有足够的时间带她到江南去叩见梁药王啦!博勒一跃而起,道:梁药王定肯出手么?裴淳道:他一定肯救秋心,而且他还想把平生所学传授给秋心呢!博勒道:待某家去瞧瞧秋心,便知她有没有多活几日的希望了。
他们一道走去,见到云秋心,博勒瞧过她的气色,又查过脉象,深思良久,才道:很好,我决定把秋心让给梁康。
云秋心讶道:义父你说什么?博勒一面催她收拾,一面说道:梁药王要收你为弟子,我答应啦!不过他在这数日内就要离开江南。
他一走就如白云归山,无处可觅迹。
所以要快,希望能在他未离开之前找到他。
云秋心大喜过望,心想这一来便可以永远留居中原了。
于是急忙收拾,不久,便离开此处。
博勒因怕黑姑拦阻他们,所以决定与他们同行,以便发生事故之时,裴淳多一个帮手。
好在博勒银子有的是,所以决定购置轻便迅速的马车,又选购三匹长程健马,两匹驾车,一匹乘坐,待得这三头牲口力尽之时,再行另购。
他们赶了一日的路,已驰出三百余里。
翌日中午,已到达鲁境内的济南府。
他们拣了一间饭馆的楼上用膳,刚刚吃饱,突然间一阵急骤蹄声传来,最后在楼下停住。
博勒露出忧色,道:恐怕是辛姑娘追上来啦!裴淳道:不要紧,你快给我一点毒药。
博勒随手向他面门一拂,便道:你先运功迫聚起来,某家总能暂时应付。
裴淳连忙瞑目运功,楼梯响处,一个面貌老实忠厚的胖子笑嘻嘻上楼,转眼瞧见博勒等人,便大喜道:老天爷真帮忙,你们都在这儿。
博勒见只有南奸商公直一人上来,心中一宽,笑道:商兄来饮一杯。
商公直嘻嘻一笑,道:我老奸敢饮天下任何人敬的酒,却不敢领受博勒兄的好意。
咱们爽爽快快说个明白,那就是辛姑娘得知你们离开之事,心中很不高兴,特地派兄弟来见你们,听听有什么理由。
博勒为了拖延时间,沉吟了一阵,才道:辛姑娘来了没有?商公直摇摇头,博勒心中又是一宽,说道:你瞧见裴淳的样子么?商公直道:兄弟正纳闷在心,他向来不是倨傲无礼之人。
博勒道:他已中了某家之毒,正在运功抗拒。
这话千真万确,商公直早就瞧出来,听他亲口说出,笑道:原来如此,那么咱们把他抓回去吧!博勒道:不行,某家此次到中原来,目的是找梁康较量。
现在心愿将偿,辛姑娘的命令也恕某家不能遵从。
南奸商公直一听兹事体大,不敢妄作主张,道:那么兄弟便去问一问是否可以让博勒兄前往?博勒心中暗暗大惊,等商公直下楼去了,连忙到窗外张望,却又见不到人,街上只有五匹遍体皆汗的骏马。
不一会工夫,商公直上来,道:咱们把今日之事分作两件来谈,一是博勒兄能不能前赴江南找梁药王,二是裴淳的处置办法。
关于裴淳,自然交我们带回,你怎么说?博勒道:可以,只要他肯告诉我梁康在什么地方。
商公直笑道:兄弟一向擅长使奸弄诈,博勒兄这话瞒不过我。
你分明是说不可以让我们带回去,试想裴淳如若有意抗拒,自然想多个帮手,这样他焉肯说出梁康住处?不过反正都是一样,因为博勒兄不曾被准许赴江南呢!他说罢立即闭住呼吸,而且运足功力,暗暗以内力封住面前的空间。
博勒道:辛姑娘在楼下么?商公直道:哪里用得着她亲自出马?但最可惜的是裴淳中毒,不然的话,今日就有一场好戏可瞧了。
他实在想不通裴淳和博勒既是一鼻孔出气,何以又会中毒?所以拿话试探真相。
裴淳睁眼起立,道:商公直,今日你大限已至,在下是不得不杀死你。
商公直面色大变,道:为什么……你别让我做了鬼还糊里糊涂。
裴淳严肃地道:因为我受人之托,迟早不能放过你。
南奸商公直深知裴淳平生言出必践,头上热汗顿时滚滚流下来,他只好设法拖延时间,装出一副不相信的样子,道:真的么?是谁?裴淳道:一是药王梁康,还有一个不必说了。
商公直道:哈!不必说了,这个不必说的人我老奸可想不出来。
裴淳迟疑一下,心想:我若是使用蕴有剧毒的天机指功夫隔空点去,他非当场倒毙不可,然而对方刚才说过不想做糊涂鬼的话犹在耳边萦回,寻思一下,便道:好,我告诉你,那人便是樊潜公老前辈。
商公直耳目灵通,江湖间三教九流的名人全都知道,这时不禁一怔,道:樊潜公?他是当世间最著名的地师,与我老奸有何仇怨?裴淳道:他是为一位挚友复仇,所以你当日在那神庙内会碰上李不净道长、病僧大师等人。
商公直倒抽一口冷气,道:他果真有未卜先知之能不成?裴淳道:总之你与他相隔不远,但你的一举一动无不在他算中。
他举起左手,提聚真力,只听商公直已自语道:这倒是很能骇唬人的话,可惜我老奸早不知道,否则我定要斗一斗这个家伙。
裴淳心想你倒是没猜错,现在知道已经太迟啦!当下便要发出指力,忽听楼下有人大叫道:裴少侠指下留人,裴少侠指下留人。
博勒一跃落在临街窗边,探首一瞧,只见街上站着一个车把式打扮之人,满身风尘。
一见博勒探头出来,不禁叫一声我的妈呀!惊得连退数步。
博勒冷冷道:你是谁?那车把式忙道:早樊先生命小的赶来,他说小的这么一喊,便会有一位碧眼黄发大汉伸头出来,大爷你可是博勒大爷么?博勒回头道:裴淳,樊先生遣人赶来。
他耸一下肩膊,又道:瞧来那樊先生真的有先知之能哪!车把式扬手抛起一物,博勒伸手一抓,相隔尚有两尺,那物事却呼一声转弯飞入他掌心,那车把式见了惊叫一声:我的妈呀!回头便跑。
博勒喝道:站往!车把式哪敢违背,登时双脚钉牢地面。
博勒按住那物事之时,已感到特别坠手,便知其中必有银子。
低头看时,却是一张白纸包住一块硬物。
拆开来里面果然是一块十两重的银锭,白纸之内写得有字迹。
博勒一扬手,银锭落在那车把式眼前的地上,喝道:这是你的酬劳。
那车把式不胜之喜,捡起银锭,赶快跑掉。
博勒把那信交给裴淳,裴淳看完,走过去交给商公直。
这时楼梯响处,四个人鱼贯上来。
当先的一人极是精干老练,正是那山西路家寨寨主路兴,他后面便是北恶慕容赤。
第三个是手提细杆的告天子,他手中的细长杆子便是五异剑之一的毒蛇信。
最后面之人是个身量短小面貌有几分像路兴的年轻汉子,大约只有二十七八岁,双眼精光四射,两边太阳穴高高鼓起。
路兴冷冷道:裴淳,听说你要杀死商兄是不是?裴淳点点头,眼光落在最后一人的面上,问道:那一位是谁?告天子阴笑一声,道:总算你有点眼力,那一位是路寨主的七弟,路七兄此来就是专门找你印证武功。
他接着向博勒道:辛姑娘说过,倘若你敢违令不返,便教山人用这口宝剑取你的性命。
博勒深知这告天子乃是阴山派高手,有此剑在手,厉害无匹,若论武功,决计敌不过他。
他狂笑一声,随手抓起桌子上几个茶杯,乒乒乓乓打碎,双掌之内尽是碎瓷片,接着向四下洒去,那千万片碎瓷十分均匀地散布在他四周两丈方圆之内。
告天子冷森森地道:这是什么意思?博勒道:阁下只要踏入这些碎瓷片范围之内而又必然无事的话,某家自愿束手就缚。
他口气如此之大,倒教告天子大为惊凛。
暗道这厮使毒手段天下无双,山人我今日有把握嬴他,非凭真正功力,却是依靠这口五异剑而已。
由于告天子自忖功力未达到万毒不侵的地步,所以心寒胆怯,不敢上前。
路七淡淡道:兄弟却想试一试博勒老师的毒技!只不知兄弟踏入那地方而无恙的话,博勒老师可肯遵守此诺?裴淳接口道:路七兄的任务是对付在下,何必横生枝节?南奸商公直此时早已阅毕樊潜公之函,他可不能不信那个名震当代的地师真有先知之能,原来函内只有寥寥数字,只说商公直既是向他挑战,便请裴淳留下他性命。
此函不啻证明樊潜公早就算出今日一切过程,所以遣人送信,而且恰到好处地阻住裴淳出手。
商公直虽是很害怕,但转念想到这是以后之事,目前已没有性命之险,登时恢复常态,呵呵一笑,道:诸位听我老奸一言。
大家都望着他之后,商公直才又道:我老奸今日要做一件公平之事,我建议博勒兄跟告天子老兄拼斗一场,各凭真实本事。
若是博勒得胜,或者一百招之内不败,就可携了云秋心安然离开,倘使博勒定要倚仗毒技,那么我们就不能袖手旁观了。
博勒正要表示意见,商公直举手制止他开口,转眼向裴淳道:老奸此举公平得很,有真实凭据为证。
不但裴淳,连别的人全都不明白他真实凭据在哪里,商公直已道:博勒兄的毒技天下无双,这是人人皆知之事。
现在他已使出拿手绝艺,凭良心说,我老奸可不够资格闯入他布好的毒阵。
谁耍是能闯入此阵之内而能够安然无事,这人的功力已足可以跟裴淳拼个高下了,这话说得对不对?他最后是向博勒询问的,博勒点点头,承认此言,也就是说,须得是当世一流高手才能抗拒得住毒阵的威力。
商公直道:现在凭据拿出来给你们瞧瞧,瞧过之后,博勒兄便晓得老奸的确是办得很公平。
他转面向北恶慕容赤道:老兄,请你走入这毒阵内再出来。
北恶慕容赤心想我若办不到的话,便不是裴淳敌手,这可不能不试他一试,当下毫不迟疑,举步踏入布满碎瓷的地区。
只见他踏中碎瓷片之时,那块碎瓷便发出一声轻爆之声,蓝光一闪,冒出淡淡的黑烟。
众人眼见博勒如此厉害,随手抓来应用之物,立刻就具如此奥妙,都不禁惊佩交集。
慕容赤走了数步,踏过几块碎瓷,便即退出,竟然平安无事。
商公直提高声音,道:还有一个凭据,路七兄,请吧!心中却暗暗可惜博勒的毒阵不能毒死慕容赤,仍然留下大患。
路七毫元表情,踏入阵内,走了六七步,跃出圈外,面色丝毫不变。
商公直呵呵大笑,道:瞧!我们只须用一个高手对付裴淳,其余之人全力对付博勒老师,岂不是赢定之局?裴淳心中大为着急,只因当前的局势甚是明显。
那就是对方拥有两位一流高手,随便挑战上一个就可以缠住自己,剩下的一个便得逃脱。
但对方势必穷追不舍,以致耽误时日,而云秋心也就不能在这数日之内赶到江南谒见梁药王了。
眼下最令他关心的就是云秋心的安危,她的命运将决定于赶得及去见梁药王与否,裴淳因此被迫泛起了狠毒的念头。
只听商公直笑声不绝,又道:博勒兄,我老奸已把厉害关键详细奉告,可见得我先前说的公平二字并无吹牛。
咱们武林中人讲究的是各凭所学,拼个胜负生死,原不该倚仗别的手段。
现在请博勒兄回复一句,到底是否接受告天子兄的挑战?老奸再说一遍,你嬴了自然可以携带云姑娘安然离开,纵是不胜,但只要支持得过一百招,也算你赢。
博勒应声道:很好,某家甚愿见识见识阴山派的剑法。
他展动身形,迅快地在周围走了数匝,步步踏在碎瓷片上。
说也奇怪,别人踩碰到碎瓷之时便发出轻爆之声和冒出淡烟,但他踏着却毫无异状。
事后,他向裴淳道:某家毒阵已收,你不必担心。
秋心,我有几句话要嘱咐你。
他和云秋心走到角落说话,裴淳趁机把碎瓷一一用脚拨成一堆,他宅心仁厚,仍恐怕这些碎片中蕴有奇毒,使别人无辜丧生。
路七默然瞪眼瞧着他的举动,忽然说道:裴兄侠义之名倾震天下,兄弟今日亲眼所见,甚感佩服,可惜兄弟受命于人,无法相助。
裴淳抱拳道:路七兄好说了,只不知以路七兄这等英雄了得,谁还能指令于你?这一问简直是明知故问,路七微微一笑,道:裴兄终必也和兄弟一样,甘心情愿服从辛姑娘的命令。
裴淳决然摇头,道:在下宁死也不肯屈服,路七兄不信的话,那就等着瞧。
这时博勒已跟云秋心说完,大踏步走过来,神态威猛,完全恢复了西域第一高手的气度,他道:某家已准备好啦!南奸商公直道:好极了,我们大伙儿到城外动手,免得惊扰官民。
他指一指云秋心,又道:云姑娘用不着随同前往了,反正我们也不怕她会跑掉。
在他预料之中,认定裴淳一定会反对,因为别人说话自然教人相信,但出诸他南奸口中,对方定会以为他另有诡计,意图暗下绑架,势必推翻他这个主意。
裴淳向博勒道:这样也好,秋心胆子很小,咱们出手拼斗之时,定会把她骇坏。
商公直不禁一怔,忖道:我不信裴淳真如此死心眼,至今仍然相信我说的话。
博勒点点头,当先落楼。
这时连商公直这诡诈无赖之人也无法改口,只好跟着大伙儿离开。
他们一行七人,很快就出了城外,沿着大江向东走不久,已找到一处僻静我人的旷地。
博勒从腰间衣服底下解下一条银链,长约五尺,一端是个碗口大的银环,另一端则是一节极短的圆柄,可供执握。
银环内有五把短短的利刃,他一按环身,五刃尽皆向外翻出,因而这枝银环便变成极厉害的软兵器。
博勒道:某家一生炼毒,兵器上自然沾附着剧毒,这可是没有法子之事。
他乃是平生第一次亮出兵器,因此大家都很注意。
告天子摇摆一下手中细长杆子,心想我的剑法以及毒蛇信专克软兵刃,纵是有毒,亦何惧之有?当下冷冷一哂,道:没有关系,你高兴的话,再找几种毒药弄上去也无不可。
博勒狞笑一声,道:某家这飞刃圈上的奇毒,莫说是你,纵是这一旁观战的一流高手们若是被锋刃划破一丁点油皮,也受不住。
告天子听了这话,也不由得神色一凛,当下摆开门户,等候敌人出手。
博勒虽是以毒著名,可是他的一身武学可也不比寻常,只见他瞪大碧眼,迈步绕圈。
盘旋数匝,博勒健腕一抖,飞刃圈着凌厉破空之声,迅扫对方。
告天子细杆疾挥,脆响一声,已把飞刃圈击歪。
只见一线乌光电射博勒面门,敢情就是那毒蛇信极幼细的剑刃吐出。
博勒急急侧跃,总算避过对方的反击。
但此时告天子已抢制主动,只见他细杆轻挑巧点,手法阴柔诡奇之极。
博勒不但要防剑锋吐出,还得小心不让细杆点戳中穴道,因此躲避之际倍形艰困。
十招未到,博勒已被告天子攻迫得毫无还手之力。
行家眼中一望而知博勒简直是有力难施,完全不能抵御对方的攻势。
告天子口中发出嘿嘿冷笑之声,道:你如今总算知道山人的手段了吧!话声中啪地一响,细杆抽击中博勒后背,博勒险险向前扑跌。
他那等强悍之人,也疼得哼了一声。
告天子冷笑连声,转眼间又抽击中对方三记。
博勒衣衫裂开四处,面上尽是痛苦难熬的神情。
但博勒仍是不肯认输,咬牙再斗。
这告天子如此的厉害,大大出乎众人意表之外,商公直大感畏怖,忖道:这厮功力虽是比不上裴淳、慕容赤、路七他们深厚,可是有毒蛇信在手中,简直可以跟他们争一日之长短。
而这厮心术毒辣,诡恶却远在那三人之上,唉!只怕有朝一日我老奸以及武林无数的人都是死在这厮手中。
他不由得向那精悍过人的路大寨主路兴望去,恰好碰上他的目光,四目交投之下,已互相建立了默契。
路兴悄悄移到裴淳身边,商公直却呵呵大笑道:有趣的紧,告天子老兄你若是能够连续抽击中二十下,我敢打赌博勒非跪下纳命不可。
这话只听得裴淳满胸热血翻腾,怒不可遏。
告天子却开心之极,应道:商兄瞧我的!话声甫歇,啪啪啪一连三记左右抽扫,把博勒击得脚步飘浮,口中惨哼连声。
商公直又叫道:妙极了,老兄你若如此收拾了对方,包管轰动天下武林,传为美谈。
告天子阴森森笑道:商兄此言正合我意。
细杆一扫,恰好击中博勒腿弯,博勒不由自主地跪倒地上。
告天子故意跃开寻丈,招手道:起来……裴淳已忍耐不住,怒哼一声,一晃身跃入圈中。
他爆发之时,恰好听到路兴低低说一声放心上去。
他一点也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同时也不暇理会。
告天子试出自己今非昔比,胆气大壮,冷冷道:你想怎样?裴淳道:我要杀死你!语气十分肯定,教人一听而知世上绝无一人劝得他改变主意。
告天子不禁微怯,但还未开口,商公直厉声道:好家伙!胆敢破坏约定,告天子老兄尽管施为,我们誓为后盾。
告天子胆子复壮,扬一扬毒蛇信,道:好,这一场轮到你啦!裴淳抬起左手,提聚起全身功力,道:那么你小心了!使出天机指的攻坚法门,骈指点去。
指力破空激射而去,发出嗤的一声,紧接着施展行远法门,大拇指翻出遥遥捺去,一股无声的指力接续向跃开敌人追袭。
他第一招使的全是正式指力,第二招却是借指力把毒素输射出去。
告天子已瞧见他第二招手法,但已来不及躲避,是以挥动毒蛇信封架指力来路。
但听砰的一响,告天子突然翻身跌倒,动也不动。
这一幕把商公直等人全都瞧呆了,皆想这裴淳的指上功夫简直已练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裴淳一跃上前,捡起毒蛇信,转头一眼,但见慕容赤、路七两人一同进迫而来。
从他们的神情中一望而知他们打算一齐出手。
这两大高手并肩出击之威自然锐不可当,裴淳心头一凛,跃退丈许,一面趁机提聚全身功力,准备决一死战,能够抵挡几招就算几招。
南奸商公直跟在他们后面走上前,瞧一眼告天子的尸首,忽然喊道:且慢动手。
慕容赤、路七二人停住脚步,商公直问道:裴淳,告天子真是你杀死的?裴淳道:当然是我杀死的啦!博勒已喘过一口气,应道:话虽如此,但他若不是得到某家暗中相助,也无法如此迅速击毙了告天子。
商公直透一口气,道:这就是了,告天子分明是中毒而死的。
他先前原以为裴淳功力突然变得如此高强,所以不得不当机立断,命令两大高手一同出击。
现在可就放下心事,已不须急急杀死裴淳。
他不再询问告天子如何忽然中毒的详情,只因博勒使毒的手段天下无双,定是有妙法借裴淳的指力传毒毙敌。
同时由于他们都打算借对方之手害死告天子,因而也不追究博勒违约使毒之事。
他可不敢碰触告天子的尸身,便先教博勒把尸体移开,这才向裴淳道:博勒兄之事等会再说,现在我老奸提醒你一句,那就是当日你答应过辛姑娘,若是她找到两个人,能与你及淳于靖战个平手,你们就答应任凭她施展手段,瞧瞧是不是会变成她的忠仆。
裴淳道:不错,在下应承过她。
商公直指一指路七,道:他就是你的对手,淳于靖已跟慕容赤比斗过,不分胜负,眼下就瞧你的了。
裴淳爽快地道:使得,不过在下纵是须得遵约任凭辛姑娘施为,也得让我把云秋心送到一处地方,才能回去见辛姑娘。
南奸商公直既不应承,也不反对。
路七大踏步出场,拱手道:久仰裴兄大名,今日得以领益,荣幸何如。
裴淳微微一笑,也走出场中,回礼道:路七兄功力深湛无比,在下钦佩之极,便请指教。
两人亮开门户,裴淳一瞧便道:路七兄原来兼擅山右云岗石佛心法,可知贵寨名震古今的神刀术业已练成无疑……路七佩服地颔首道:裴兄不愧是当今一等高手,这种眼力就足使人五体投地。
不错,兄弟因修的是云岗石佛心法,才练得成寒家世代相传的‘神刀术’,裴兄请!只见他双掌一错,刷一声横掌平削出去,掌力发出之际,宛如金刃劈风。
裴淳挥掌拍去,使出天罡掌力。
两股力道一触,路七心头微凛,但觉对方的掌力先刚后韧,以致自己锋快如刀的掌力无法劈透。
要知山西路家寨的神刀术乃是武林一绝,但失传已久,是以声名衰微,当今武林高手名家,都不甚知晓神刀术是何等样的绝艺。
裴淳却从学究天人的赵云坡口中听过这种神刀术的奥妙,晓得这一门绝艺练成之时,双掌有如一对白刃,掌力坚凝锋利,像是两把无形的长刀一般。
赵云坡说过,这神刀术最吃重的还是内功练气之术,山西路家想必因人才难得,加之秘传内功特别艰深奥涩,所以至今无人继起。
其后,赵云坡讲究天下各家内功之时,提及云岗石佛心法,裴淳在当时似乎隐隐有所触悟,但又寻想不出那是什么。
直到今日面对路七,这才陡然触忆起那云岗石佛心法敢情与神刀术大有关系,依照石佛心法修习成功之后的威力推断,大可以进一步修炼神刀术。
目下他已试出本门的天罡掌力可以抵御得住锋利无匹的神刀术,现在便得瞧瞧这神刀术有什么招数。
路七身躯微旋,左掌借势劈出,这一招乃是路家神刀五大式之一,名为凝情虚刃。
掌势虽是直向敌人右胸要害劈去,但其实掌力锋刃却随着他心意目光凝聚之处猛攻。
裴淳出掌封架,眼见对方双目凝视自己小腹之处,目光凌厉之极,好像具有无形的威力可以遥伤自己小腹要害一般。
他是何等人物,心随念动,左手天机指疾然点出,封闭小腹的空隙。
双方身躯微微一震,各自退开一步。
裴淳心中叫声好厉害,敢情他这一指点出居然碰上对方的掌锋,两下威力相等,因此各退一步。
裴淳更加惕凛戒备,心想神刀术果然名不虚传,实是奇奥无方,今日之局能够打成平手就已很不错了。
路七大喝一声,双手轮转劈削出去,但听一连串唰唰劈空之声,刹时间已响了十多下。
这一招又是路家神刀五大式之一,称为飞电奔轮,果然迅如飞电,手似奔轮,真是世间罕见的奇招。
裴淳在对方这等威毒攻势之下,反而更见从容,但见他右手勾住左手手腕,五指旋转疾点,登时发出一阵连珠般的嗤嗤破空之声。
这只是眨眼间的事,双方各自斜跨两步,免得大意受伤。
这个照面双方又是不分胜负,路七的一招飞电奔轮虽是辛辣奇奥,可是裴淳施展天机指七种法门中的辘轳法门,指力察密点出,恰好一一抵住对方的掌力。
这个回合只看得商公直、博勒等人目瞪口呆,既感到紧张,又觉得精彩。
裴淳陡然跃开两丈,朗声道:路七兄且慢动手。
路七应道:裴兄神技已激起兄弟争雄斗胜之心,若要兄弟罢手,裴兄除非认输。
商公直呵呵笑道:对!对!他若是认输,咱们就可以当场加以捆缚,解回不归府去。
裴淳不理他,说道:在下只想停战片刻,以便想出制胜路七兄你的法子。
路七傲然一笑,道:既是如此,咱们便暂时停手,只不知裴兄须多少时间?裴淳道:一会儿就行啦!路七死也不信他凭空这么一想就有制胜之法,便答应了。
但见裴淳走到一边,仰头望天,陷入沉思之中。
南奸商公直悄声道:路七兄,这厮平生不轻发,说不定真有制胜之法。
路七皱眉道:若是如此,兄弟只好认命。
路大寨主道:咱们不妨让慕容兄出阵。
路七忙道:万万不可如此,我宁可败在他手底,也要见识见识他的手段。
商公直几乎是平生第一次感到智穷计竭,一点也猜不透裴淳有什么手段。
他测度不出别人的心意尤自可,而这裴淳在他心中本是个傻子,偏生也教他测不透,这使得他感到十分耻辱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