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暗示社希言,不必忌惮黄秋枫。
杜希言轻轻道:在下已查知规平阳的身份,但牵涉甚多,是以不敢乱讲。
孙黄二人不禁一齐竖起耳朵,只听杜希言又遭:魏平阳就是少林寺的锡杖大师,虽说这情报是从凌九重处得来,但由于在下昨夜曾经与他换了一招,是以认为相当正确。
黄秋枫道:杜先生这话怎说?杜希言道:我与云散花暗暗有了默契,故意说出使外面偷窃之人误会的话,然后趁灯火一灭,便窜出去。
当时我一眼望去,已看见此人的身材,与锡杖大师相似,接着我以全力攻他一剑,但被他架开遁走了……他停歇一下,又道:可是他封架的一招,已泄露不少消息,我敢肯定的说他道逃的身法,虽是鬼王魏湘寒的心法,但刀招却是少林武功精髓,错非是魏平阳,加上锡杖大师这等身份,断难将两门武功心法,融会使用。
孙玉麟吁口气,道:听起来绝不会错了,但如果真是他,恐怕除了少林寺方丈大师出马之外,任何人也没有办法可想。
他停一下,又道:这个消息,万万不可泄露。
如被少林寺得知,这场风波就大啦!黄秋枫道:孙兄说得甚是,最怕的是锻杖大师反咬一口,编造一些理由,甚至制造一些事实,使事情变得好像是有人诬陷他一般。
这时,少林僧人有了成见,便没有法子拐得破他的假面目了。
杜希言道:这正是我不想让太多人得知之故。
黄兄此去见到李真人,除了这个消息之外,在下尚有一点私人之事,修函托你转呈。
孙玉麟一听是私事,当然不便多问,当下趁杜希言修书之际,走出房外,与沈寇二人联络。
黄秋枫拿了书信,孙玉麟也回来了。
杜希言道:关于凌九重一节,孙兄有何打算广孙玉麟道:兄弟认为姑息不得。
黄秋枫道:对,如有机会,必须尽快除去此患。
杜希言道:好吧,咱们说好,一旦碰见凌九重,即下杀手,勿须迟疑。
天花板上的云散花听得秀眉直皱,因为这么一来,她已不能与社希言讨论挽救凌九重之事了。
这件事虽然令她深感失望,可是也有些事使她十分安慰,例如拉希言不曾提到她的问题,甚至连年训的下落,也不泄漏。
这是因为年训的下落也是她说的,如果杜希言说出来,等如是出卖她一般了。
正当此时,沈小珍寇克已经回房,黄秋枫则决定吃点东西,马上赶路。
云散花趁这机会,悄悄溜出客店。
黄揪枫吃过早点,这才离开,他骑了一匹马,迅即出了庐州,向西驰去。
才走了七八里路,转过一片林角,忽见一人站在路中心,云鬓雾鬓,绰约如仙,正是那云散花。
黄秋枫勒住坐骑,与她打个照面,互相点头招呼。
黄秋枫道:‘云姑娘可是等人么?还记得在下不?云散花道:你是峨嵋后起英杰黄秋枫,我怎会记不得?她招招手,走向一旁,黄秋枫下马跟过去,道:云姑娘有何见教?云散花道:‘俄刚与李天祥真人分手,他要我去找你,或孙玉麟他们。
黄秋视大喜,道:在下正要找他。
他随手把马系在路边一棵树上,跟她从一条小经转入去荒野中,大约走了半里余,云散花停住脚步。
在她前面是一座小小的庙宇,黄秋枫认为李天祥一定在庙中,便在她身后探头张望。
云散花侧转面庞向他,嫣然一笑,道:你看什么?她吹气如兰,双方的面庞凑得那么近,那对黑白分明的美眸,发散出勾魂摄魄的婚力。
黄秋枫不禁一怔,心中非但没有一点退开的意思,反而想路前半步,把她拥在怀中。
当然他是有教养的人,不会真的这样做。
但不幸的是,他虽然没有那样做,云散花却没有放过他。
她一望而知这个青年人这封的心意,当下柳腰轻摆,娇躯微退,挨入他的怀中。
黄秋权本能用手拦腰抱住她,云散花转回身子,与他面对面,身躯放软,完全依贴在他身上。
此情此景,除了是铁石之八,又或者是心中很嫌恶这个女人,才会拒绝,而事实上黄秋枫既是风流涕洒的人,云散花也十分妖艳动人,绝对不会使任何男人嫌恶,是以黄秋枫顾理成章的抱紧一点,又见她美眸半闭不闭,神态挑逗诱人,便向她的红唇吻下去。
事实发展到这个地步,云散花事前并非无所知,但亦有多少感到意外。
不过无论如何,她此刻应该停止演出了。
黄秋枫已堪堪吻在她红唇上,云散花但觉全身当其救情无力,不但没能推开,反而闭起双眼,送上红唇。
她此时已忘记了所有的心计,这个英俊青年的双臂,仿佛就是她的宇宙,别的物事,已容纳不下。
朝阳把这对紧拥在一起的青年男女的身影,投射在神庙前,晨风吹掠过庙前的树木,柳线轻轻的飘摇着。
过了好一会,黄秋枫忽然惊慌张张的抬起头,问道:李真人呢?可是在这间庙中?云散花看他惊慌失措的神情,不禁扑味一笑。
道:没有,他不在这儿。
黄秋枫大大松了一口气,但双臂仍然把她箍得那么紧。
好像是生怕她忽然会脱出他的怀中似的。
他专心地注视着云散花,道:你会怪我么丁云散花摇摇头,道:不,你为何这样问呢?黄秋枫叹口气,道:‘俄虽然相当自负不见,可是看见你时,却自惭形秽,但觉你好比天上的仙女,而我只不过是尘世的凡夫……云散花听了这几句自白,芳心大大感动,柔声道:你应该说,你是尘世的翩翩佳公子才是。
黄秋枫道:在你的绝世容光之前,我岂敢作此想?云散花微微一笑,道:但你现下已把我抱住,假如我是仙女,能让你如此轻薄么?她说到这里,真个大有感触,不禁幽幽叹口气,想道:假如我仍是圣洁的处大,我一定只想到择人而事。
如果不是准备嫁给他,当然不会让他拥吻,但现在我几乎已变成人入可以梦见的巫山女神。
只要我还喜欢的人,就可以投入他的怀中。
唉!我现在算什么呢?她的感伤神情,使她增添了一种幽怨之美。
黄秋枫为之心摇神醉,恨不得学得驱愁神通,把她心中的凄楚哀怨,施法力替她完全驱散。
他道:假如你心中觉得委屈,我马上离开你,永远不在江湖出现。
云散花微微讶色,道:这话怎说?黄秋枫道:当然你不伤我的心,可是我自家晓得,而如果我永不出现,我既不会再遇见你,也逐渐被体遗忘,这样你就不会觉得不安和痛苦了。
云散花道:‘哦就算有点痛苦也不是因你之故。
黄秋枫坚决的道:一定与我有关。
云散花没有做声,似乎陷入沉思之中。
黄秋枫还沉浸在香醇醉人的情爱幻境之中,可是转眼之间,突然发觉怀抱中的玉人,渐渐有异。
起初他还不明白什么地方有异,但马上就明白了,敢情是她的娇躯,忽然变得冰冷坚硬。
黄秋枫并非嬉皮赖脸之人,是以缓缓放开手,心想:如果她不喜欢我,我岂能不识趣的继续拥抱着她。
云散花道:我们谈一谈正事吧!黄秋枫翟然道:是啊!李真人呢?云散花道:他的下落,只有我知道。
而我奉命不准告诉任何人。
黄秋枫讶道:早先你说是他老人家找我……云散花道:这话没有错。
黄秋枫道:可是你却不告我地点。
云散花道:这话也对。
黄秋枫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云散花道:‘库真人说,若然找到你,必须暗号对得拢,才能引作前往。
黄秋权一怔道:暗号么?我怎的不知广云散花道:你当然不知,只有孙玉麟和杜希言知道。
假如他们同意让你来找李真人,一定有一件信物。
黄秋枫双手一摊,道:没有呀!云散花道:若是没有信物,你趁早回去。
黄秋枫道:这就奇怪了,他们骗我作甚?云散花嫣然一笑,道:也许你不知信物就在身上,待我告诉你吧!如果孙杜二人请你找李真人,必定是除了口信之外,还有一封书信。
黄秋枫释然道:是的,是的,有一封信。
云散花道:我奉命不得询问有关口信的内容,但一封,另一封信却须交给我。
黄秋枫伸手入怀,但却迟迟不曾取信出来。
他道:你说得很对,我相信必是李真人吩咐的。
云散花道:当然啦!李真人还说,这封信孙杜二人必定声明由他亲启,而且还会嘱咐你务须交到李真人手中,对也不对?黄秋权完全深信不疑,取出一函,道:正是如此。
云散花道:李真人又说,只要我向你说得这么清楚,你就肯把信交与我过目了。
她停歇一下,又道:此信内容,关系及我的任务,不能耽误时间,你快点给我,待我看后,大家分路进行,以免误事。
黄秋枫马上把信交给她,云散花接过,拆开一看。
但见信中内容,仅是告诉李天祥说,已查出魏平阳系少林门中很有地位之人,只不知是那一个,请李真人设法查明,看看那一个高手曾经离山,尤其是魏平阳昨夜还曾出现,谅必尚未返抵少林寺等语。
这些消息,还不及口信那么详细重要。
云散花大起疑心,一面把信笺把好,放回信封内,一方面寻思其中之故。
起初她认为可能有两封信,黄秋枫只给她这封尚有要紧消息,黄秋权没有拿出来。
但转念一想,孙杜二人不会这么做,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她会在半途诱取密函。
而且她的计谋手段,高明无比,完全不落痕迹,官秋枫不会生疑的。
她突然恍然大悟,忖道:我只怕杜希言在密函中,将我的情形告诉李天祥。
现在他既没有这么做,可见他对我实在有几分真倩。
此外,他这封信,乃是诱敌之计。
如果敌人截获黄秋枫,看了此信,定必以为他全无所知,这么一来,他的口信,还有机会带得到李天祥耳中了。
这个推测合情合理,云散花把函件交还黄秋枫,吃吃一笑,道:真对不起你。
黄秋枫讶道:什么事?云散花道:你还是赶快去见李真人吧!我原本就是知道魏平阳秘密之八,不过我特意与你开玩笑,瞧瞧能不能把书信诈到手中而已。
黄秋枫哎一声,道:那么你没见到李真人?云散花道:当然啦!如果我不是开玩笑,我大可以骗你往荒野走。
但我怎能这样对你呢!黄秋枫跌足道:唉!唉!我的姑娘,你怎可开这等玩笑?云散花耸耸肩,一副顽皮神态。
黄秋枫一瞧实在也无可奈何,既不能骂,亦不能打她,只好皱起眉头,道:真是糟透了,我得赶快上路才行,据我所知,他老人家远着呢……他突然想到一个主意,道:你如无事,咱们一道去见他老人家如何?云散花忙道:不行,我已参与追搜魏平阳的行列,你自个儿快去吧!路上千万小心,可别露出匆忙的样子。
不然的话,人家一望而知你有重大任务在身….,,黄揪枫没有法子勉强她,只好恋恋不舍的与她作别,转身行去。
不久,出了大路,放开脚程,沿着大道奔行。
下午时分,他已赶了将近二百里路。
他正在路上疾行,突然间一个道人从路边的茶肆走出,拦住他的去路。
黄秋权一瞧,这名道人竟是李天祥的随侍弟子,法号明心,已经见过不少次的面,当下停住脚步。
明心道人道:黄少侠赶往何处?黄秋枫不答反问,道:道长何以来到此地?明心道人道:当然是随待李真人而来的。
黄秋枫道:哦!李真人呢?明心道人道:他就在里许外一间庙内。
黄秋枫道:在下想见见他。
明心道人道:行,你跟我来。
黄秋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忙道:不,不,道长把方向告诉我就是了。
明心道人道:这样也好,贫道原是奉命在此处看看过往之人,假如走开,反而不美。
黄秋枫忖道:我独自前去的话,便可小心在意,不再陷入任何陷阱了。
明心道人向西北方一指,道:少侠往那边走,顺着一条小路行去,过了一条木桥,就转向右行,那间道观,就在不远处的溪水岸边。
黄秋枫拱手道:多谢道长指点……他迅快踏上小路,随即跃上一株大树上,小心察看来路,瞧瞧那明心道人,有没有暗暗跟来。
等了一会,那道人居然不出现。
黄秋枫哑然失笑,跃下地面,举步行去,一面忖道:他明明是李真人的侍从,如何会有问题?他依照明心指点之方向行去,过了一道木桥,果然看见数丈之遥,有一座破旧的庙宇。
走到庙前,可就发现李天祥在殿中,正与一名老道人说话。
黄秋枫有如看见亲人一般,欢喜之极,走了进去,见过礼之后,那名老道人已退下,黄秋枫一面把信件交给李天祥,一方面又回头报告一切。
李天祥听得魏平阳竟是少林锡枝大师,不由得耸然动容,接着就发现书信已被拆开,不禁疑惑地看看对方。
黄秋枫连忙解释被云散花戏弄之事,李天祥点点头,取出信笺阅看内容。
黄秋枫也看过此函内容,因此之故,他也认为此函并不重要。
他的想法亦和云散花一样,猜测必是孙杜二人施的障眼法,以便万一他黄秋枫不幸落在敌人手中之时,可以不要说出真正的秘密。
不过李天祥的神态却显得十分慎重,他把信笺展开,小心地看了一遍,然后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倒些药末在茶水中,然后洒湿了信笺。
黄秋枫忖道:敢情这张信笺,还有古怪。
李天祥亲自搬了一个煮茶的小火炉来,炉中炭火犹炽,但见他把信笺轻轻拿着,放在火上焙烤。
片刻间,信笺上湿痕渐消,而信笺则变成深黄色,同时也有些白色的字迹,次第显现出来。
黄秋权不便靠得太近,所以看不见这些字迹写的什么。
但此是社希言孙玉麟与李天祥的秘密通讯方法,却是不必置疑的了。
李天祥看完信上的秘密消息,便将信笺塞在炭火中,转眼间已化作灰炉。
他默然忖道:原来云散花在整个局势当中,已扮演了如此重要的角色,这倒是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
原来杜希言利用一种隐形药水,把云散花之事,全不隐瞒完全向李天祥详细报告了。
因此,李天祥不仅得知她与年训在一起之事,也晓得了杜希言试图取回丹凤针而没有成功的事情。
此外,由于年训精通邪术,必须有丹凤针才能克制,假如年训完全复原,出而为恶,帮助魏平阳的话,则虽然尽起各派的香宿高手,恐怕也敌不过这两个恶魔的力量。
由于这个内容,李天样可就恍然明白杜希言为何要用秘密通讯的方式了。
也了解云散花何故要取函阅着。
杜希言在信上透露,他已无法控制云散花,而关于她的一切秘密,又不可让任何人得知,否则传入云散花耳中,让她晓得自己举足轻重的地位,以她变化莫测的性格,实在难以推测她将有什么反应。
杜希言最忧心征忡的是:年训不但武功邪术都高绝一时,同时又风度翩翩,擅于词令。
在外表上看来,他一点也不似是恶人,连余小双也曾承认说不定会爱上他。
此人的魅力,可想而知。
因此云散花与他相聚之下,日久生情,最后委身下嫁给他,也不是奇怪之事。
若是发展到这个地步,则云散花便变成了魏平阳方面之人了。
以魏平阳身兼两家上乘武学之长,加上年训是武功邪术的高手,既没有丹凤钟至宝克制,则他们得以纵横天下,茶毒武林,乃是必然之事了。
李天样不禁倒抽一口冷气,但觉目前形势的险恶,比之当日在天罡堡时,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直到现在,他才算是真正了解那魏平阳,何以用尽种种手段,想获得丹凤针这件宝物之故了。
要知丹凤针虽是世之异宝,人人皆想得到。
可是魏平阳这个秘密集团,在取宝一事上,相当特别。
那就是魏平阳找来了各路的人马,也收买了许多各家派的高手暗中行事。
对这些人如百毒教主成金钟,或是隐伏在各派的人,最大的酬劳,便是丹凤针。
换言之,他的确曾经出力帮助这些人,务求取得丹凤针,那一个得到,此宝便归属此人。
李天祥从种种迹象和口供中,得悉这一点,殊觉希奇。
也一直想不通个中道理,因为如果魏平阳志在得宝,便不可能作这等许诺。
何况得宝之人,因丹凤针的奇异力量,也不虞他食言夺取。
现在他才明白了,敢情他另有王牌在手之故。
这张王牌,就是投入白骨教中的年训,魏平阳必须等丹凤针的下落得悉,方能动用这一张王牌。
假如此宝落在成金钟李玉尘等人手中,这些人自然不会把此宝借给武当少林。
因此他即可明目张胆,命年训出马,向武当少林寻衅报复。
进一步还可以建立他们鬼王一派的王国,独霸天下。
黄秋枫静静的站在一边,不敢作声,以免打扰这位以智名倾动武林的前辈。
李天祥前思后想,把许许多多的事都涉及了,当下不觉替许公强夫妇叫起屈来。
放情许公强扈大娘这一对,完全是被魏平阳设计利用。
一方面指使他们去做一些引起公愤之事,当然他也在暗中帮忙,务使许氏夫妇告能得手,使他们多背一I无数黑锅。
另一方面,他利用他的身份地位,设计夸大渲染许氏夫妇的暴行,直到使他们成为武林公敌,遍地仇家。
最后,他一直暗中帮助许公强夫妇,使他们多年来都不曾叫各家派诛杀。
对于许氏夫妇的运用,他有两个目的,一是利用许氏夫妇恶名,吸引天下各家派的注意,以便便利他的暗中活动。
二是他运用许氏夫妇的残暴行为,测探各家派的真正实力,顺便瞧瞧丹凤针可曾在武林人手中。
李天祥替许氏夫妇抱屈的原因有二,头一件是许氏夫妇的作恶,绝不如表面上那么多,其中有一部份,必是魏平阳下的手,但把罪名都加诸许氏夫妇身上了。
这二点,许氏夫妇诚然是天性凶暴之人,可是绝对没有传说中那么可怕。
这定是魏平阳替他们夸张渲染,年之得到这么响亮的恶名。
他在庙堂中徐徐踱着方步,筹划对策。
黄秋枫也有他自己的困扰,当下悄悄离开前殿,转到后进。
他只不过是想找一个地方,坐下来,独个儿静静地想一想而已。
后过左有一座院落,甚是幽寂。
黄秋枫停下脚步,正要开始寻思。
突然间一个苍老的声音道:这位施主,敢是饿了?他循声望去,但见对面墙上的窗户中,出现个老道人,他微微含笑,样子十分慈祥和蔼。
可是他那广阔的额头,清澈的眼神,却显示出他富于智慧。
黄秋枫被他一问,顿时腹如雷鸣,委实非常饥饿。
当下点头道:是的。
老道人招手道:来,过来这边,有些斋饭,还可略消饥火。
黄秋枫绕人屋内,在一张八仙桌前坐下。
老道人给他盛了一大碗热腾腾的米饭,还有几盘斋菜。
黄秋执一口气吃了四大碗,才始停换。
他一面道谢,一面向老道人问道:老仙长一直在这儿惨真练性么?老道人说道:那也不是,贫道在前半生红尘中修练,后半生随缘而安,这一座小庙,已经不知是我住过的第几座观庙了。
黄秋枫一听而知这个老道人不是等闲之辈,连忙起身施礼,再行谢过他踢食之恩,这才询问法号。
老道人道:贫道本是终南全真,俗家姓沈,道号无量。
黄秋枫问道:沈真人也曾修习过武功么?沈无量笑一笑,道:依你的看法呢?黄秋枫道:晚辈实在看不出沈真人有练过武功的征象,是以奉问。
沈无量道:那你看错了,贫道以前练过武功。
黄秋枫肃然起敬,道:沈真人能把武功练到别人看不出来,功力之精深,可想而知。
沈无量道:一说出来倒教施主见笑了,贫道认为武功一道,只不过是生活上的一件器物而且。
以贫道的生涯,但须练到强身健魄,又深山独行之时,能够抵御野兽,也就够了。
因此之故,贫道精心修习了数年,达到挥掌断木的程度,便不再练了。
黄秋枫一怔,道:如果把武功当作一件器物,果然无须日以继夜,孜孜勤练。
沈无量道:不过话说回来,假如你当作是一门学问,沉潜探究,便又变成了一生大业,纵然是投下了毕生精力,亦不为过。
黄秋枫道:沈真人这几句话,宛如暮鼓晨钟,发人深省。
沈无量一笑,道:只不知施主抱持着什么态度?‘黄秋枫迟疑一下,道:晚辈没有多想,只知道潜心习武,一方面研读经书,陶冶品格。
等到武艺已成,下山行道,可以在武林之中,做一番事业,得到举世之人敬重……沈无量逆:只不知你所谓的事业,是怎生一个样子?黄秋枫又是一楞,道:一这个……这个……沈无量道:‘实实贫道倒知道,照施主所言,艺成下山,当然得在江湖上闯荡,扶弱锄奸,伸张正义。
多少年下来,博得大侠的声名,也因为奔走江湖,替人家办些事,略有积蓄。
于是或者是开缥行,或者是做生意。
又或是置田产,同时也娶妻成家,经营你自己的事业,是不是这样?黄秋枫连连点头,道:是的,正是如此。
沈无量徐徐道:如此甚好。
黄秋枫疑惑地望着他,道:沈真人似是意有未尽,不知是何缘故?沈无量考虑了一下,才道:刚才贫道描绘出你的将来远景,你口中虽然称是,但心中并不当真满意。
黄秋枫大吃一惊道:沈真人如何知道?沈无量道:这是贫道在红尘修练半生的一点收获,你分明不愿落入这等俗套之中,但你却想不到还有什么路子可走,是以只好称是了。
黄秋枫默然不语,过了一会,才道:也不是没有别的路,例如沈真人刚才说过,若是以‘武功’当作一门学问,沉潜探究,便属天人大业了。
沈无量点头道:当然,当然,可是这一条路,虽然超凡绝俗,但崎岖险阻,有无量苦难,实在不大好走。
黄秋枫道:晚辈也想得到,是以心中略有畏怖,不敢侈言向此路进行。
沈无量道:你这等态度,最是合理。
任何人但须想到走这条路时,必须百折不回,抛弃了一切俗世的欢乐,焉有不怕之理?如说不怕,则必是欺人之谈。
黄秋枫陷入了沉思之中,云散花娇艳的笑靥,香软的朱唇,不住地在他眼前浮现,使他心中烦乱。
他暗自忖道:假如我立志进修武道,自然要专心一志,女包财帛,都视如尘土。
可是劳然云散花找到我,愿意嫁给我的话,我能拒绝么?他小心仔细地分析,但最后仍然得不到任何结论。
当下向沈无量问道:沈真人,当年你出家学道,可曾遭受过男女爱情的折磨么?沈无量道:当然有啦!黄秋枫道:她一定是很美丽的姑娘了?沈无量道:是的,在西安府地面,她的艳名,无人不知,而且性情温柔,大有才慧……黄秋枫听了这等形容词,不由得又想起了云散花,付道:只怕沈真人音年的女友,还比不上云散花呢!沈无量霜眉微耸,眼中神采泛射,看起来陡然间年轻了不少。
不问可知他已陷入青春时代的回忆。
他道:我那时候跟随着名震北六省的老捕头王森,为官家出力,每天忙得不得了。
因为王老捕头专办棘手大案,我参与其间,奔波劳苦,不问可知了。
黄秋枫恍然道:无怪沈真人您说,早年是在人间修练,以你当年这种生活,见尽千奇百怪之事,果然有如在修道一般。
沈无量道:当时的确看过许多奇奇怪怪之事,会过形形色色的人。
以我当时二十岁的年纪,可比一般四五十岁之人还要老练。
不过,那时到底是年轻,青春幻梦,仍然在我身上发生。
当我认识林双婉之后,由于机缘凑巧,我和她有那么一段时间,常常见面。
于是,我们发生了感情。
黄秋枫很留神地倾听,并不插嘴。
沈无量接着道:此后,我虽然因公务繁忙,东奔西走。
可是无论在何时何地,都忘不了她的倩影。
那等关心相思的程度,现在回想起来,仍然觉得惊讶……黄秋枫只点点头,因此老道人又接下去道:比方说,我经过一家风是幽丽的地方,便会情不自禁的想起她,并且想假如能和她一块儿欣赏这景色,何等美妙?即使是吃东西,偶尝美食,也有这等感觉……老道人唱叹一声,沉默了片刻,才道:但是我终于没有娶她为妻,你可知是什么缘故?黄秋枫可以马上给他十个答案,但他一句也没说,道:‘脱辈猜不到。
沈无量道:当然,当然,你怎能猜得到呢?他凝思一下,才又道:有一次,我看见她和她的一个表哥在下棋,当时我没有惊动她,悄悄走开,免得打断了他们的兴致。
黄秋枫讶道:‘欺为了这件缘故?沈无量道:我走开去办一点事,回到自己寓所,已经很晚,心中总觉得有根刺似的,又想不出是什么缘故,于是又到她那儿去……黄秋枫忍不住道:这是她的不对了,纵然是表兄妹的关系,也须避个嫌啊!沈无量道:她表哥比她大上十多岁,又是儿女成群之人,照理说,应该没有一点问题,我也不该妒忌才是。
黄秋枫耸耸肩,道:这也不行啊!沈无量道:事实上她的表哥,自她小时候常常与她在一起,尤其是下棋,两个都是棋迷,我是早就晓得的。
黄秋枫道:这个……这个……沈无量逆:总之,我到那儿一瞧,室中灯烛辉煌,她和表哥两人还在聚精会神的下棋明!他摇摇头,感慨地道:这一夜,我悄悄去瞧了三次,直到半夜他们局散,我回去才睡得着。
黄秋枫道:这样说来,他们之间没有什么事了?沈无量道:没有,一点儿也没有,可是我却晓得了一点,那就是如果我娶了她,便等如自讨苦吃。
因为当我忍不住再悄悄前往窥看之时,总是因为幻想到她和表哥言笑晏晏,又是单独相处一室之内。
纵然不乱,可是只要是嘻笑卿卿,我也就受不了啦!谁知到那儿一瞧,他们仍是一本正经的下棋,心不旁惊。
我走开之后,不久,又生出早先那种推心刺骨的幻想,便忍不住又去瞧瞧……黄秋枫闭目想了一下,但觉他所说的怀疑不安,竟是十分真实,自己几乎可以感受得到。
他叹道:果然如此,可怪不得您老人家呀!沈无量颔首道:你领悟就好,省去许多唇舌了。
总之,不论如何,我对此事不会坦然的,但我不能禁止她不下棋,也不能要她与表哥断绝往来。
这样一来,这等罪岂不是还有一辈子好受?他自嘲地笑一声,摇摇头,又适:还有就是以我从事的职业,所得的经验,晓得天下间凡是女人,都会随着年纪,发生变化……黄秋枫道:谁能永远不变呢?沈无量道:话虽如此,但女人变起来,就可怕得很。
她们日渐变得庸俗、虚荣。
绝大多数更变得不会体贴丈夫,这些听起来似乎不怎样,但请想想看,昔年是什么使我们着迷而要娶她的?而如今这些优点,完全消失了,我们还能继续爱她们么?黄秋枫吃一惊,道:当然不能。
沈无量道:我也这么想,因此,我决定等一下,待得青春逝去一些,看看是不是一定须要一个妻子?黄秋枫得了一阵,才道:这可是长久的等待啊!沈无量道:其实我等了不多久,就决定不要找个枷锁往自己头上套了,诚然我会感到寂寞,但也避免了无量的痛苦……黄秋枫没有再追问那个林双婉的结局,因为她的结果并不重要,反正沈无量出了家,没有娶她,这便够了。
他现在被迫得正视人生中一种残酷可怕的现象,并且也获致一项可怕结论,那便是‘聘请既不永恒,也不如想像中的甜蜜。
一旦获得了,而又眼看着它消逝,将是何等悲惨之事?假如他撇开这些不真实的幻梦,向武道勇往直进,便是掌握了永恒和不朽的秘钥了。
他深深叹息一声,道:沈真人,你当日正值年轻之时,居然看得破世情,实在大不容易。
沈无量道:有什么办法?随着年纪的增长,人世沧桑越看得多,越发晓得人事之无常。
因此,我终于正式出家修行,追寻真正不朽的理想……他们刚谈到这儿,一阵步履声响处,李天祥走进来。
黄秋枫道:晚辈刚才幸蒙沈真人指点,懂了不少事理。
李天祥道:沈真人是得道之士,你能向他请益,缘份不浅。
黄秋枫道:晚辈遇见云散花之时,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向您报告。
李天样道:你可愿让我听一听么?黄秋枫道:那敢情好,但晚辈斗胆说一句预言,那便是李真人决计猜不中。
李天祥道:那也不见得,当时是不是云散花曾经投怀送抱,与你十分要好?他一言中的,黄秋机登时得住。
李天祥道:这算不了什么‘因为我接到的信中、指出云散花性情变幻莫测,情感飘忽不定。
……其实杜希言已把年训之事,完全向他报告。
李天祥一揣摩,已知道云散花所以不离开年训之故,决计不是单纯为了视察他的伤势,而是有男女情感的纠缠在内。
再证明她与社希言的关系,可知此女当真是世情变化不定之人。
加以黄秋枫认为他猜不到,反而令人想到必是这等情形无疑。
李天祥又遭:现在咱们赶紧动身,我必须先把魏平阳的王牌毁去,方能解除云散花的威胁……黄秋权不知道:丹凤针在她手中之事,是以茫然不解,问道:她有什么威胁?李天祥笑一笑,道:她得知双方许多秘密,假如她忽然对敌人方面中的某一个,生出了好感,则咱们的秘密,岂不是完了?黄秋枫程然遭:是啊!为了保守许多秘密,除去年训之事,实是刻不容缓之事。
李天祥目光转投向沈无量,道:道兄玄机通神,智慧无边,这等浊世闲事,洞如现火,若是乐见小弟等顺利成功,还望不吝指点。
他这么一向沈无量请教,黄秋枫登时对这位老道人看重三分。
沈无量轻轻道:‘值兄处理这等事情,已是游刃有余,何劳老朽饶舌?李天祥坚持地道:道兄岂能袖手旁观呢?沈无量没言语,半晌道:看来局势所趋,重心将要落在云散花此女身上。
李天祥道:正因如此,才使人伤脑筋。
沈无量眼中泛射出智慧的光芒,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只不知此‘铃’是何物?李天祥略一迟疑,应道:此女情报遍向世间种,咱们欲解之铃,当必是一个‘情’字而且。
沈无量道:既然如此,道兄就从这个事情上面下功夫,纵是迂回曲折,将必有所收获无疑,但老朽要提醒道兄一声,那就是你既知此女乃是纵情之人,便万万不可执着,也须得以多取胜才好……他们的对话,隐含人生奥理,有无限玄机,黄秋枫虽然字字听人耳中,却感到甚是茫然,不明就里。
可是李天祥似乎很满意,连连颔首,道:多谢道兄指点,如果不是道兄提醒,小弟或将钻入牛角尖中,以八两而敌半斤,终难预料胜败。
沈无量呵呵一笑,道:李道兄好说了,你是当代才人智士,何用老朽多言。
他们客气一番,旋即告别。
离开了庙宇,还有一段荒僻的路,方到大道。
就在一段路上,李天祥已经把黄秋枫的任务安排好,他向黄秋枫说道:你独自前往庐州地面的某处,必可遇见云散花和年训,假如年训负伤未愈,你便设法杀死这个人,不过我得警告你一声,云散花与年训相处已有一段时间,而年训又长得英俊萧酒,擅于员令。
最重要的是他骨子里虽然恶毒卑鄙无比,但表面上却半点也看不出来,因此,云散花多半不觉得他的可恶,更不认为他有该杀的理由。
至于她若是对他已有了感情,更加不肯让人加害于他,所以你必须防云散花一怒之下,翻脸无情,反而帮着年训取价的性命。
黄秋枫惊讶得睁大双眼,道:既使她很生气,也不会向我下毒手吧?试想她曾经对我多么缠绵温柔,难道能够无倩至此?李天样道:不会最好,但我的警告,总是有好处的,希望你别忘记。
现在说到行动的程序,你抵达该地之后,无论如何要隐起形迹,先观察一天,到翌日清晨,才可展开行动……他取出一块校形的物事,颜色暗淡,比拳头略小。
黄秋枫接到手中,但觉甚是冰冷,而且份量甚沉。
他实在不晓得这是什么东西,是以颠来倒去的看。
只听李天祥道:这是宝五中的一种,经过特别加工,反而失去本身的光彩。
可是若是用透镜远望,却能反射出眩目的光芒。
黄秋枫应道:是,是……心中可一点不明白这种东西,有何用处。
李天祥道:你观察一天之后,即可随时进入年训的居处,那儿也是一座庙空。
不过也许你观察之下,认为暂时不宜行动,说不定要窥视三五天之后,才有下手机会。
但不论何时,只要你行动,第一件事,就是将此物抛上屋顶。
黄秋枫恍然大悟,道:你们可以从远处查看屋顶,如见此石,便知道我已开始行动了。
李天祥道:是的,此石必须抛在前面的一边屋顶上,以免我们疏忽不见。
黄秋枫恭谨地答应了,最后李天祥问道:假如年训看起来,实在不似坏人,又或者是看起来是可以改邪归正之人,你能下得手么?黄秋枫道:‘既然他是坏人,作恶无数,我管他长得怎样,也无不能下手之理。
李天祥摇摇头,道:那么你去试试看吧,但记住我一句话,那就是等到你能拆穿他的假面目时,定必会有时不我予之根。
所以你须得及早下定决心才好,如果你暗中观察之下,认为自己不能下手,你就回到城里,不须与年训直接见面。
黄秋枫—一应了,可是李天祥却深深知道,这个年轻人到时会不会那么听话,真是老天才知道。
他阅世已深,老早就晓得世上之人,有一种很奇怪的现象,那便是年轻的一代,往往不十分重视老年人的经验,几乎每个年轻的人,都隐隐觉得事情不致于如老人们所料,所以不会有太大的困难。
可是等到他碰钉子被挫败之后,发觉那些经验很对之时,这件事已成过去,不易从头来过。
这样,等到年轻人都有了经验教训之时,他们已变成老人。
这时,轮到下一代漠视他们的宝贵经验了。
当然这是人类社会的自然现象,很有节奏地继续出现,以迄人类消灭为止。
虽然也对之无可奈何,但身在局中的人,却不免大为感叹。
例如李天祥,他就知道黄秋枫必会白费许多精力,也会遇上许多不必要的危险。
然而在李天祥来说,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摇头叹息。
黄秋枫先走一步,这是因为李天祥还须到别处通知人手,以及办一些事,再者他们同路而行,亦不大好。
当此之时,云散花在庐州郊外的一座庙宇内,恰恰睡醒。
原来她昨夜与凌九重缠了一宵,翌日又等到窃听了杜希言等人的说话,在半途诱截黄秋枫,回到庙中,又等到吃完中饭,这才睡觉。
是以一觉醒来,已是黄昏之际。
这座庙宇十分破旧,周围皆是荒凉郊野,极为寂静。
她伸个懒腰,那张破旧的床榻,立刻发出吱吱之声。
庙内已点上灯火,可是外面尚有余晖,霞彩满天。
是以这盏油灯,发散出昏黄的灯光。
这本是十分凄凉的景象,可是云散花心中事情很多,所以毫无感觉。
她首先想起的是曾与她作一夕缠绵的凌九重,这个本来倨傲无比的公子哥儿,目下已比一般落魄江湖之人,更为可怜。
庙宇的一角,传来粗重的呼吸声,云散花转眼望去,但见一个人在蒲团上盘坐,呼吸粗大沉重。
这个人在灯光之下,居然显得丰采不凡,虽然是闭目打坐,也有一股萧洒的帅劲。
云散花起身略加漱洗,然后走到角落去。
盘坐中的人睁开眼睛,温柔地一笑,道:你睡够了么?云散花道:够啦!你觉得怎么了?这人正是年训,应道:老样子,真奇怪,我为何没有太大进步呢?云散花道:‘环要着急,你又不赶着去什么地方。
年训站起身,他比她高上一个头,是以须得俯下头,望住她的眼睛。
他耸一耸双肩,轻轻道:我若是老是不能复原,你陪我到什么时候呢?云散化道:随便什么时候都行,反正式没有任何拘束,又没有任何约会。
年训轻轻一笑,道:假如你肯一直陪着我,那么我永远不痊愈,也没有什么关系。
云散花道:别说得那么多好不好?年训道:本来嘛!我只不过面皮厚一点,敢把心中希冀渴望之事,说出口来而已。
云散花道:但你连我是什么出身,还有我的为人等等,全无所知,如何就能这么一往情深?未免鲁莽了一点吧?年训道:有些事情必须作全盘了解,方能有所决定,可是有些事情,尤其是牵涉到感情,根本就完全不同。
云散花摇头道:但我觉得如果只是一时游戏,固然不妨任意的决定,但若是涉及终身,这是一辈子之事,便不得不慎重了。
年训道:你的说法十分有理,谁也不能否认。
云散花吃吃而笑,道:这样说来,你也没话可说了。
年训道:我决不愚笨到攻击这个道理,不过呢,按诸事实,男女之间,却不能谈理由。
因为‘爱与不爱’都是超乎理性的……他寻思一下,又道:例如一见钟情,世间不乏例子,可是这等爱情,能发展到成为眷属的很多很多。
你若一定要说这是不智,那也只好由你说了。
云散花心中虽不承认年训的话很对,但嘴上却不甘示弱,勉强道:然而这些一见钟情的男女们,成为眷属之后,会不会幸福呢?若是不幸的占大多数,那就足以证明不该如此草率鲁莽了。
年训道:这些人的结果,我没有加以研究纪录,是以无法奉答,不过呢,说到悻福’这件事,又是玄之又玄的问题,根本没有一个标准的,咱们如何能对某些事情加以衡量呢?云散花道:‘库就是幸,不幸就是不幸,怎会没有标准?年训耸耸肩,道:那么清问什么叫做幸福?云散花道:幸福就是愉快的生活。
但她马上又道:当然不仅是‘快乐’,就可称为幸福,但幸福必定含有快乐的意思在内。
年训道:既然如此,古代的颜回,住的是又破又小的房子,吃的是简单素淡的食物。
别人认为这种生活很难忍受,可是额回却不改其乐。
请问这位颜回,算是幸福呢?还是不幸福?云散花道:我早知道你会举出这个例子了,以我想来,颜回当然不算幸福。
年训连连点头,道:对,对,他当然是属于‘不幸’之列。
云散花讶道:这么说来,你终于承认是我对了。
年训道:不,颜回的不幸,只是你与我的意见,与他无关,同时由于这种生活,是他自己过的,而不是咱们。
因此,咱们的意见亦不能影响他,更不能改变事实。
这儿所谓事实,仅指他的‘快乐’而言,他觉得快乐,并且愿意继续这样过他的日子,咱们岂能强迫他说不快乐?云散花道:我决不要过他那种日子。
年训道:这一点本人万分同意。
只是这么一来,更显示出‘幸福’是没有一定标准,不似是一斗米,一尺布那样可以计量出来的。
云散化道:‘称不过是故意把问题弄得复杂而已。
年训道:也许你说得对,假如我们不深入的去谈这个问题,则在咱们的心目中,都隐隐会以为自己知道何者是幸福,何者不是。
但现在一谈,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我告诉你,千古以来,所有的圣贤哲人,都想找出答案来,但没有一个人办得到,无论是怎样的一种生活,究竟是悻’或‘不幸’,决不会有举世告同的答案,现在我们可以回到老题目上了吧?云散花道:什么老题目?年训道:你先前不是说,若是谈到终身问题,必须要有某种了解才行么?云散花摆摆手,道:不谈啦!我岂能不承认有许多一见钟情之事?年训道:其实呢,我倒觉得一见钟情才是最美丽,最可靠的爱情,因为这种爱情,是基于直觉的了解和吸引,而不是由于理性上的了解……他停歇一下,又适:试想既然双方都感到对方非常富于吸5肋,好像已经认识了很久很久一般,这岂不是更可靠些么?云散花嫣然一笑,掠鬓道:听你说起来,似乎更加美丽了,我很怀疑这会不会是因为你很有经验之故,才说得出来?年训大叫冤枉,道:不瞒你说,我正是从来没有碰上一个能使我发生真情的女孩子,才会时时想到这些问题,于是便得到若干答案。
云散花道:骗人,余小双怎样呢?她也不能使你发生真情么?年训道:她诚然很美丽,可是在我心中,却远比不上你。
云散化听了这话,大感受用。
不过她回想一下之后,马上就表示怀疑道:然而这些日子来,你对我还没有一点表示。
年训道:我一直等如是你的俘虏,如何敢表示?云散花道:那么你现在已不是我的俘虏了么?年训道:自从你出去了一宵,我不断地胡思乱想,一时想到你是跟杜希言在一起,欢叙旧情,我顿时心如火焚,简直无法运功休养,这样子,煎熬折腾了一夜之后,我忽然大悟……云散花甚感兴趣,问道:怎么样呢?年训道:我这才深知自己早已爱上了你,所以甘愿作你的俘虏。
但既然如此,我为何不向你表白呢?反正你的决定,多半不会因我的表白而有所变更的。
云散花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只不知对你可有好处么?年训道:当然有啦,一个人作阶下之囚并不要紧,最可怕的是做了‘情囚’,为爱所苦,为情束缚,那是一辈子也翻不了身的。
云散花道:听你的口气,好像现在已得到解脱似的,换句话说,你已经不必为情所苦,是不?年训笑一笑,道:假如我不是决定说出来,便不知何时才能得悉你的心事了,如今既然晓得你对我还不错,我当然可以获得无上快乐。
云散花突然走出庙外,接着又走回来,不过回来之时,目光一直在年训身上上下打量审视。
年训虽然聪明过人,一向料事如神,可是她这种举动,也被弄得一头雾水,心下茫然,一全然无法猜想。
云散花又回到他面前,淡淡一笑,道:你忘记了我们最初见面的经过了么?年训道:我怎会忘记。
云散花道:你不会记恨么?年训道:当然不会。
云散花道:但那时我的行为,并没有显示出是‘一见钟情’啊!年训道:是的。
云散花道:当时你怎样想法?年训道:我认为你非常恨我。
云散花笑一下道:白骨教中,似乎找不到好人。
年训道:是的,我也不是好人。
云散花禁不住讶异地盯视着他道:很少人肯自认是坏蛋的。
年训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反而令人感到他是真心说自己是坏蛋,决不是装模作样的。
云散花完全被他这种懒散不羁的气质所迷惑了,这种气质,不但是杜希言孙玉麟,甚至是凌九重也都没有的。
她眼中泛射出心迷神醉的光芒,这是男人一望而知的。
因此,年训一双手环绕过她的纤腰,把她抱紧,接着低头吻在她的红唇上。
过了许久,这热烈的一吻,才告结束。
云散花道:‘林真是个坏人,很会勾引女人。
年训不禁笑出声,道:假如男人不勾引女人,你期待他们会干什么呢?云散花道:世间上还有许多要紧的伟大事业要做,你从没有想过么?年训道:没有,在我看来,那些人都是在白忙,人生譬如朝露那么短促,太阳一出来,就消失不见了,我们幸而生在世上,何必自寻烦恼?云散花道:照你说来,那些辛苦工作之人,都是傻瓜了?年训道:是的,但我们不讨论这个问题可好?云散花感到深心中一种秘密的期待,轻轻点头,道:好,我们谈什么呢?在她预料中,这个放荡不羁的男人,一定会把她抱起来,放回到她刚离开的床上,然后……。
她后来记起这种秘密期待的心情觉得十分羞愧,因为她发现自己,竟是那么淫荡随便的女人。
不过在当时,她可没有时间想到这些,其实从她眼角眉梢间,还透露出她冶荡的诱人的风情。
年训的手臂一紧,云散花晓得这是前奏曲,也许首先再来一个吻,然后才把她抱起来,放到床上。
谁知他的手臂忽然放松了,并且发出一声呻吟。
云散花已闭起的双眼,赶快睁开,但见他面上微观痛苦之容。
她急忙问道:你怎么啦?年训道:‘俄五脏都感到疼痛。
云散花道:痛得很厉害么?年训道:是的。
他松手退开,回到蒲团处坐定,过了一阵,面色才渐渐恢复正常。
云散花静静的望着这个男人,脑海中不由得记起最初见到他时的情形。
那天她首先逃离白骨教的巢穴,仗着隐遁之术,躲过年训第一次搜索。
不过,她在那时已看清他的面孔,但觉得他满身都有一股邪气,眼中的光芒和嘴角的微笑,却表露出冷酷毒辣。
总之,他给她的印象,深刻之极。
接着,过了许久,他又经过她身边,非常迅快,简直像是一道邪风。
云散花不知何故,马上跟踪追去,一直到了一座庙宇,眼看他从庙后越墙而入,不再出现。
不过当他越墙之时,她可就看出他行动上有点不便,可见得他一定是与社希言交过手,负伤逃跑的。
她略一查看,发现这座庙宇,很是破旧,又处于荒野中。
可是前面倒是有十多名现规矩矩的僧侣。
云散花认为必须把这个白骨教的妖人诛除,方能永绝后患,当下跃过庙后的石墙,目光到处,但见石阶上靠房门处,年训躺在那儿,呼吸急促。
她视察了一阵,断定此人,无能为力,才现身走过去。
年训睁大眼望着她,面上泛起诧异之色。
云散花抬腿踢了他一脚,把他踢开数尺。
年训可就禁不住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云散花冷笑一声,道:你叫什么名字?年训深深吸了一口气,忍住疼痛,才道:你连我的名字也不知道,便以暴力对我,这是什么道理?云散花面罩寒露,声冷如冰,道:哼!白骨教的妖人,几时讲过道理的?年训一怔,道:你知我是白骨教之人?云散花道:当然知道啦……她又走近对方身边,大有再踢他一脚之势。
年训瞧着她娇艳的容颜,纤美的双足,突然间泛起一股说不出来的沮丧,投精打采地道:我姓年,名训……云散花道:你在白骨教中,是怎样的身份?年训忽然看到一丝希望的曙光,心想:她敢情还未与杜希言碰头,甚至或者与杜希言不是一路。
若是如此,我只须瞒住真正的身份,她便不会下毒手杀死自己了,如果她居然是杜希言的对头,逃生的希望自是更大。
他虽然负伤甚重,但头脑清醒如故,目光掠过对方的面上时,忽然发觉这个美丽的女子,目光锐利,显然是非常聪明机警的人。
这等对手,决计不可以低估。
换言之,若要撒谎,要须慎重考虑。
否则一旦露出马脚,后果不可收拾。
年训念头连转,迅即作出了决定,道:我是白骨教主素尸神君的嫡传弟子,也即是将来继承教主宝座的人。
云散花惊奇地幄一声,道:我可万万想不到捕获一条大鱼呢!年训道:你打算把我送给谁?云散花道:我现下还不知道,但我可以去打听,例如李天祥。
孙玉磷。
杜希言等,他们一定会知道把你送给什么人,最有价值。
年训眉宇间流露出灰心的意味,道:又是社希言,唉!这个家伙处处占我上风……云散花道:这样说来,你身上所负之伤,竟是被杜希言造成的了?年训道:是的,但我如不与他较量武功,干脆就施展我白骨教大法,定然不会遭受此辱……云散花纤脚踢起处,踢中他的肚子,把他踢得滚了四五转。
年训但觉内脏发生进裂似的剧痛,不由的冒出热汗。
他的面色变得如此苍白,鬓额上汗水直冒,一望而知他非常疼痛。
然而他一咬牙,反而坐起身。
云散花追到他身边,低头望住他,冷笑道:你可是打算起身,比划几招?年训摇摇头,深深吸口气,忍住攻心剧痛,这才说道:假如我末曾负伤,你岂能如此欺负我?云散花撇撇嘴唇,不屑地道:假如你未负伤,笑话,我第一次看见你时,你一点也没有,而且循着我故意留的线索穷迫,那副嘴脸,好像一定能抓住我,并且把我吃掉似的,但结果呢,还是被我跟到这儿来。
年训心头大震,不得不承认这个艳若桃李的女郎,真有过人的本事,单凭她这一手,料已可以纵横江湖,难有胜地之人了。
他又现出沮丧灰心的神情,道:原来我最初搜捕的,便是作了。
云散花本想再踢他一脚,可是不知如何,心下不忍,只在嘴上狠狠挖苦他道:‘了错,你年教主’居然没抓住我,大概是我运气太好之故……年训雄心一退,马上感到支持不住,坐都坐不稳了,身子摇晃起来。
云散花突然俯身托住他双腋,把他抬到墙边,让他靠墙而坐。
年训道:你可不可以再帮我一个忙?云散花讶道:帮你一个忙?年训道:请你把我杀死,我就感激不尽了。
云散花哦了一声,道:原来是帮这个忙。
年训道:姑娘肯不肯赐予解脱呢?云散花道:这叫做解脱?真是胡说,试想你平生作了多少恶孽,当你化为鬼魂之时,就轮到阎王爷开始算账啦!年训道:那是另一个世界之事,同时也属未知数。
至少我目下死了,即可不再为伤痛所苦,也不要受人侮辱。
云散花尖锐地问道:这样说来,你不信有鬼神地狱之说?年训楞一下,但觉她提的问题,真是切中要害。
现在他不但晓得这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的聪明机警,同时亦发现她有学问,对许多事情,皆曾探讨深思。
譬如鬼神问题,她之所以向他提出来,那是因为他精通妖法。
若然这世间的邪法乃是真有其事,照理说,也就应该有神鬼才对。
然而在年训语气中,似乎对鬼神之说,并不相信。
因此云散花立刻咄咄迫人地提出这个问题。
年训沉吟一下,才道: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有没有鬼神。
云散花想了片刻,纵声笑道:那么你们的邪法,都属于‘幻术’了。
年训的头仰靠在墙上,目光凝定在她面上,徐徐道:那倒不尽然,其中有些现象实在不是智慧所能解释的,正因如此,才能使一般的人惊惧云散花道:这些奇特的现象,我们称之为‘邪法’就对了,是也不是?年训道:你们是这样称呼的。
云散化道:那么你修习之时,是依照口诀及方法去做就行了?抑或须得亲自进入某些种境界,例如到了阴间之类……年训道:我们在修习时,会见到许多奇奇怪怪的景象,不过我们还是用强大的心灵力量,来使外界的事物,发生不可思议的现象。
云散花忖道:如果他没有讲假话,那么白骨教的邪法,简直与东洋忍术中的某一部份,有共通之处了。
正因为她曾学过忍术,所以她对这种超自然的现象和力量,既有研究,也有奖大的兴趣。
她淡淡一笑,道:既然你有邪法,为何一直没有对我施展?年训道:‘俄早就说过,假如我不是负伤甚重,情况就不一样了。
云散花道:哦!原来施展邪法,也须要体力的。
年训道:不是体力,而是身体上一种能使人完全集中精神的状况,现下我伤痛甚剧,如何能集中精神?云散花道:听起来好像没有骗我。
年训道:在下已是殂上鱼肉,骗你也没有用。
云散花道:你的武功也是白骨教的秘传心法么广年训道:不,我的武功,得自鬼王一脉。
云散花吓了一跳,道:‘可是鬼王魏湘寒?年训道:正是。
云散花道:‘倪王魏湘寒的武功,自成一派,精妙无匹。
无怪你要用武功与杜希言拚斗了,如果你是鬼王的传人,的确有资格与‘天罡绝艺’较量年训道:我正是鬼王的嫡传弟子,想不到天罡绝艺,果然不凡。
他深深叹启、一声,又道:我的运气不好,落在你的手中.这叫做天亡我也,如若不然,我一旦完全恢复,定要再与杜希言比划一次。
我相信我能找出破他刻法的绝招。
云散花道:算啦!你一定赢不得他。
年训双眉一蹩,道:只可惜没有这种机会而已,我岂是轻易认输之人。
云散花对于年训认输与否的问题,既不感兴趣,也不关心。
因为这等话,多半是说说而已。
退一万步说,就算年训真的不肯认输,但杜希言如果强胜过他,则他纵想不服输,也不可能。
不过云散花却没有反驳他,心想:我此时可杀他不得,因为席自丰的幕后人是谁,尚未深悉,定须从他身上,才能找到答案。
假如当时她已得知魏平阳就是少林的锡枝大师,也许她立即一剑杀死了年训。
这么一来,以后的波折,就无从发生了。
她基于要打听鬼王门中的秘密,故此决定暂时不取他性命。
年训的性命便这样苟延下来,由于这座寺庙,乃是年训出钱供养,等如是他的家庙,所以他在寺内养伤,以及还有一个女子之事,那些和尚们都不干涉,并且还派了一个香火工,为他们做各种杂务。
起初的两天,云散花对年训没有什么好嘴脸。
但她亦根本不提到‘倪王的问题。
她暗中小心观察年训自疗伤势的情形,打算等到年训伤势快要恢复,便出其不意,将他制住。
因此之故,她简直日夜都和年训在一起。
又过了两天,年训的伤势,丝毫未见好转。
云散花觉得甚是困惑,因为年训纵然心机甚深,想到极力掩饰起伤势进步情形的办法,但这可不是容易之事,绝无丝毫迹象都看不出来之理。
此外,从不时的闲谈中,她发现年训知识广博,书读得不少。
而他的外貌举止等等,都十分斯文儒雅。
总之,几天相处下来,云散花简直不能相信他是个作恶无数的坏人。
于是,她的态度渐渐改变,年训当然感觉得出来,因此他也有了反应,时时用深沉的热情的目光向她凝注。
在云散花还未见到杜希言和凌九重以前,她曾经询问过有关鬼王之事。
年训不肯告诉她,理由是他若然泄漏秘密,便是出卖他的师父。
他宁可为她做任何事,也不能出卖他的恩师。
云散花除非动用武力威胁他,否则就没有可L反驳他的理由。
而事实上,她纵然使用武力,年训会不会屈服,还是大大内疑问。
云散花在瞬息之间,把这些经过都记起了。
现在,她的目光凝定在这个男人的面上,心中有说不出的滋味。
她暗自忖道:假如他不是负伤的缘故,会不会把我放在心上呢?唉!我竟是如此低贱的女人么?老是希望和男人上床……凌九重的影子闪现在她脑际,这个男人,昨夜才占有过她。
但他已被魏平阳施了毒手,只怕这一辈子,也没有恢复如常的希望了。
她轻轻叹一口气,心中着实为凌九重难过起来。
年训听到她的叹气,睁眼道:你忽然想到谁了?云散花道:你猜呢?年训道:是不是杜希言?云散花道:为什么是他?年训道:你刚才让我亲吻,其情甚真,这是找感觉得出来的。
因此,你可能突然觉得对不起杜希言。
云散花淡淡一笑道:就算你猜对吧!年训讶道:‘摊道不是如此?云散花道:我又不是杜希言的妻子,怎会觉得对不起他?年训忖道:照理说她若是真心爱上杜希言,则基于爱情专一的原则,她感到内疚乃是很正常之事。
可是她一口否认,理由是她并非杜夫人,可见得在她心目中,若要专一,必须有了夫妻名份才行。
年训看出这一点,再作推论,登时晓得云散花乃是善变的女子,换言之,她的感情,很不稳定。
为了证明这一点,他起身走近她,再度把她抱在怀中。
云散花的态度果然如他预料,并不抗拒,亦没有热烈的反应。
年训看难她艳丽诱人的红唇,低头吻去。
云散花初时的反应不冷不热,但只一会儿,她便变得十分缠绵热烈,显然她的火焰再被勾引。
这对年轻男女拥吻良久,年训才抬起头来,恳切地道:散花,我至今尚未娶妻,你嫁给我好不好?云散花点点头,但马上又摇摇头,道:我不是做妻子的材料。
年训心想:幸而我没有真的打算娶她为妻,不然的话,这答覆多令人泄气和痛苦?他故意皱起眉头,问道:为什么?云散花道:因为我……唉!总之不行就是了。
年训道:什么事情都有一个道理,何况这等终身大事,岂能含混支云散花想了一下,才道:好,我告诉你,我已不是处女之身。
年训沉默了一下,才道:‘我可以不计较这一点,你相信么?云散花道:你决不是能够对这一点马虎的人,不过你既然这么说,我相信就是了。
年训道:那么你等如答应嫁给我了,对不对?云散花忙道:不,不,待我再想想。
年训回到蒲团,打坐疗伤。
这一夜云散花一直辗转反侧,显然是为了年训的求婚而大受困扰。
年训虽然知道,却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