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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七 章 日 记

2025-03-30 07:29:43

蝉翼刀如纱、如雾、如诗、如梦!蝉翼为刀,刀锋所过,如丝、如线、如痕、如隐!他轻轻翻弄着手上的刀,惊叹百年来第一制兵器名家的手下,竟能将天地乾坤容纳在这长短三尺半之间。

迎着日落斜夕,密密蝉翼网痕,竟似是挣脱不去的情结。

他又叹气,望向身旁伊人。

伊人手上有剑,剑是双剑!红玉双剑!一名曰想、一名曰思!伊人水瞳眸子,早已无语深情相锁;嘴角一弧淡抹笑意,直是告诉他,便是生死人间,只要梦魂依旧,那又如何?她狂奔赴约而来。

手上,本是层层有序的天蚕丝,却已似主人的心怀,早已纷乱交杂。

她望向蝉翼刀的主人,痛由手上的蚕丝绞进她的心里。

蚕丝、蝉翼,本是双燕连理。

昔年剑秀才费尽多少心血,正是为日后持者龙凤。

可恨是,秀才夫人竟随夫君所趣,复造出红玉双剑;剑中有想,想君千里且笑生死;剑中有思,思君梦魂那管千秋?于是,太史子瑜且携蝉翼遨游,相伴的是,锺珏的红玉双剑。

这叫她乔韶伊情何以堪?多少时日,曾为郎君身影凝望;只是,眼前事实,冷乱多少夜的泣泪枕湿。

她心已死,唯无奈处,化为杀机一线!乔韶伊出手!天蚕丝来的情深情恨!太史子瑜长叹,手上蝉翼,竟是持之不递。

身旁,两道红光,已迎入万般情网之中。

一瞬间,情渺而恨浓,直滚滚化成无垠时空,绵绵直入双剑之缝。

彼节者有闲,而刀刃者无厚;以无厚入有闲,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

太史子瑜心动,心既已动,则刀生于多少矛盾处!矛盾处,既有刀来,则已落心迹于无言锋刃之上。

如是有心迹,便落于招名,名是观音泪!菩萨我法二执已亡,见思诸惑永断,乃能护四念而无失,历八风而不动。

惟以利生念切,报恩意重,恒心心为第九种风所摇撼耳。

八风者,忧喜苦乐利衰称讥是也;第九种风者,慈悲是也。

蚕丝退、双剑离;一刀无痕如隐。

只是,他这刀可化的开对峙一瞬,却剖不开千古不死的情字!蚕丝又起,这回,破空杀机,指的却是双剑的主人。

夫大块载我以形,势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

故善吾生者,乃所以善吾死也。

夫藏舟于壑,藏山于泽,谓之同笑。

蚕丝自天地之间来,有生有死;本是生门处,迅即舞化成死所;以为死绝所,又忽呈坦花明径。

及至门路面,红玉双剑主人已知生伤杜景休开惊七门皆闭,唯留死门!双剑主人心中也有不忍,就此双只殒灭,心中所执者又是何物?丝至剑出,丝有恨、剑有道。

夫道,有情有信,无为无形;可传而不可受,可得而不可见;自本自根,未有天地,自古以固存;神鬼神帝,生天生地;在太极之先而不为高,在天极之下而不为深,先天地生而不为久,长于上古而不为老。

剑已划出天地生死之外,便是落于断根!他心又动,情恨既如双生,又何须灭绝如是?既不愿,只有出刀!是诸众等,久远到来,流浪生死,六道受苦,暂无休息。

以地藏菩萨广大慈悲,深誓愿故,各获果证。

既至忉利,心怀踊跃,瞻仰如来,目不暂舍。

夕已尽落,身影模糊,只留六只瞳子各自驱彩相异!几番长叹在心里,他竟不自觉的回忆往事种种。

十年以前,他正是三十年岁;意气风发捣遍天下绿林。

凡所过处,莫不地靖人安;然而双手血腥,五年后,竟是一心向佛,便是自己也讶异如此。

凑巧是,百年名器却由剑秀才制交予他,蝉翼一刀,更成他身上信物。

然而,传说龙凤配的天蚕丝,又叫对自己曾有救命之恩的乔韶伊所得。

似乎理所当然,两人正是天造地设。

只是,情之一字,千古以来多少才子骚人,尚且不能以诗以词述尽,自己又何能解得其中百一?九月枫红的日子,西湖一游惊见锺珏倩影,更惊人是,红玉双剑,竟是伊人所有。

想君梦魂那管千秋?是缘所定,真三生石上早有刻记?对乔韶伊,并未心中有情涛拍岸;然而锺珏,却是有佳会难重之怕。

于是江湖言起,大是指责。

他多方思量,自己既已可为她而死,岂在乎名之增损?也知天蚕丝的主人将难断情字而致生恨,唯一之途,便是四海五岳遨游,且置人间世于清风披襟之外。

如此三年,双双行至巫山之顶,观叹云海涌浩,骇然不知天上人间。

于是双双结庐于此,便愿就此了度残生,且日日与山风对吟,和云海相波。

谁知,乔韶伊之志坚若是,非得他亲口说出绝情之语。

她既对他有救命之恩,他又岂能真狠心如是?今日之战,只怪器伤人心!锺珏何尝不是百感交集?锺字世家,号称武林竹一秘屋,所有房舍,皆建于森林树底。

十年之期,唯这代姊妹中挑选一名女子涉人江湖,待十年期满,始返回报告所见所闻,若有中途不测,连收之人也无。

五年之前,西湖一游便是心讦。

郎君名望仪表,并非她心中斤重;而是他人格见识,实叫人心折不已。

她本是极具理智之人。

只是一则陷情已深,二则郎君专情所致,令她觉得蚕丝主人之事,避开便是。

谁知,五载相让,至今日还得刀剑相看。

此事既是为了情字,本也无悔。

而刚刚郎君出刀,先是化了自己生死;后又渡开对方黄泉之路。

郎君人格,自己心里早有所知,并不怪罪于他。

只是,今日之事,又该当如何能了?她看看手上双剑,既想又思。

五载以来,郎君竟由佛学义理中体会武学之妙,竟几已达心意合一,随手而出,轰然有宇宙大化之气。

而她,复由庄子论述,多少明白大道真心。

两人常相印证,其中乐趣,心灵一点,更较武学进境为喜。

可惊的是,眼前这位因情生恨的女人,竟也能达庄子意境!其中微妙,是否爱恨回源?当精气所专,所得源流皆溯回归!她转目看看身旁郎君,只见他双眉之间微皱,真是为今日之事难为乎?她心有不忍,不忍见心许心爱之人受此折磨,便此一刻,几乎要绝尘而去。

及见郎君回眸相凝,无尽关爱,只觉一股暖流直冲眼眶,便此不能移动分毫。

×××眼前这双男女。

他,曾是自己朝思暮想之人;可恼是,竟无情至此。

五年相寻,踏遍多少山水;至今,往事却如隔世,一切用心俱成灰飞!想当年,得知蝉翼主人是他,一颗芳心早已跃腾不已。

及至见面,更是感谢上苍作此安排。

那夜,他受贼人暗伤,复遭众恶围攻;而她,由千里之外来相会,正好碰上。

不但杀退贼人,更医好他受的暗毒!小屋一月相处,她指天而誓,今后我乔韶伊必循天理行事,以报天德赐我情缘如此。

谁知,恁是自己百般柔情,而他却只是相敬如宾。

当时想来,或许男儿志在四方,不便以情相锁。

纵是怕千种风情无人可语,也只得凭栏见他身影乘风而去。

是日以后,她夜夜祷祝上天,祈他江湖之路平安。

每隔数月,她也必离开小屋,入江湖寻查他的行迹。

耳中所听,在在是不断赞美之辞。

如是,更叫她心怀飞跃!直至五年前,西湖畔竟传出他和另一女子之事!初闻,尚以为同名之人;久之,江湖之言愈盛,待赶往相会,而一切皆已晚矣。

她伤心回到小屋,目睹他曾留下景怀,愈是不能自制。

如此三日光阴,竟恍恍忽如三年。

第四日晨起,正逢天落大雨,电闪势若裂地。

她狂笑,并誓与上天相抗;于是卷起手上蚕丝,将满腔恨意化成飞驰步伐,往山下窜飞。

迢迢五年,一日如三秋;今夜,将该是了断之时。

他还想说些什么,可是见到蚕丝主人那双其心已死的目光,也只有口不语。

突然间,他又感受到凌厉的杀气破空而起,这回,蚕丝竟是中途一折,分向两个方向而来。

向他的,是无尽的钱塘湖涨,只为是阻止他的前进。

那么,杀机所指的,便是双剑的主人!彼是莫得其偶,谓之道枢。

枢始得其环中,以应无穷。

是亦一无穷,非亦一无穷也。

故曰莫若以明。

锺珏只觉得临空而来的蚕丝,尽是无限狂涛拍面。

波波浪狂,皆有无银恨意,非将她吞波不可!她心有灵犀,知道郎君这回无法出刀,此事既是必须了了,便是此时吧!她长叹,挥剑而出,愿此巫山云海能记得这段故事。

体尽无穷,而游无朕;尽其所受乎天,而无见得,亦虚而已,至人之用心若镜,不将不迎,应而不藏,故能胜物而不伤。

剑丝相遇!丝层层缭绕直欲隐剑锋刀利;而剑急飞如风火千里,猛落往丝端。

两人相持,戛然而止于月升巫山之时。

他左手紧握刀鞘,不忍出刀。

右手已因自制而青筋暴突。

此时,若砍向蚕丝,则双剑必入蚕丝主人体内;若是架开双剑锋势,则蚕丝上一线气机亦必穿破双剑主人!他为难的左看看、右看看;兀自犹豫着。

一柱香光景,两女头上已微见白烟升,正已际生死关头。

左看锺珏,见的是她满目蜜意,立夜月下随风弄襟,真似嫦娥凡临。

右看乔韶伊,见的是她一爱悲憾,沉云海中随雾起伏,有若洛神凌波。

一个是美若人间天外来,一个是怨似娑婆黄泉归。

只是后者,其怨恨悲伤,竟另有一种骇人凄美。

他还想着不知如何是好,两女身子已颤抖起来;他大惊,若不出刀,则恐怕两女将双只殒没。

此时,已无暇可兼!他闭眼,挥刀而出!刀落。

落往欲斩情丝处!尔时释迦牟尼佛,告文殊师利,此久灭度多宝如来,当为汝等而观其相。

时多宝佛告彼菩萨,善男子,来。

文殊师利法王子,欲见汝身。

于时妙音菩萨,于彼国没,与八万四千菩萨,俱共发来。

所经诸国,六种震动,皆悉雨于七宝莲华;百千天乐,不鼓自鸣。

众生被困厄,无量苦逼身;观音妙智力,能救世间苦。

他这一刀,拔鞘时有意,挥举时有心,落下,已全然只剩大悲!大悲!千手千眼广大圆满无碍大悲心陀罗尼!双剑迫势,一线杀机,竟俱往他身上而来、透入!持剑的人大惊,一声悲呼,手已颤抖如狂风偃草;握丝的人呆立,无语泪乾,只是这端心绪竟化成波波丝动,绵绵无尽摇憾。

他一笑,竟觉透体舒适,心脉已断,无复生机!此时心境,犹不自觉想狂笑一番;念起、声出,音骇然迸裂,直冲九天星斗。

滚滚荡荡,回转不灭不息又逝又生。

一瞬间,竟由此悟道,而大笑愈发不可止!一扬手,刀破往虚空而去;似闪电欲裂日,似矫龙腾破云。

已然无迹。

他跌坐而下,望向县空明月。

身周是云海无限,而眼前两名女子,正是今生今世绊锁我太史子瑜于人间流浪,历万重生死劫者?他一笑,摇头。

只怪自己悟道太迟,才有今夜血光;或可幸是,正是今夜身死,而其间心活。

这一瞬间悟性,竟可见宇宙大化、天地诸佛,本早已是存于心中!念此,竟又长笑。

笑,戛然而止于人间世;却渺渺颂遍西方檀城!她见他已去,手上双剑颓然落地。

从九月枫红西湖,开始流转五年情恩。

她见他已去,手上蚕丝便如哭泪。

从小屋离别身影,开始暗度五年相思。

多不公平!她们互视,然而杀机已无,所留的,只愿对方能杀了自己,轰然可倒在郎君身侧。

若举刃自加,又怕郎君九泉相责。

两人长叹,叹巫山之云美若是、叹巫山之月美若是;只是人间情海,却无法如云如月。

她蹲下,以双剑为锄,便在巫山云海间开始挖掘。

她是这般专心,全然无视造化变迁。

同之时,蚕丝的主人出手,急射的方向是矗立的松林。

丝到枝断,卷回千年古松的枝桠,也蹲下以枝为锄。

两人无语!单调而悲伤土拨声,呐喊着掩埋的不只是太史子瑜;这两个女人的千种感怀,只有藉这份专注而机械的动作来转移!就这么过了一个时辰,月已西垂,她们彼此间竟同时悚然惊觉,原比起彼落的动作里,竟有一种不可言喻的韵律。

这韵律,正是她们所最熟悉的!小屋一月,她细心照顾着他。

无论是日晴汗挥,抑或是夜凉天冷,总尽以他稍微喘透的气息,丝丝扣住自己的心扉。

曾经,有多少名门俊才,一次次流浪人生,惊见她后便前来想取得休舔之处。

只是,她心止静水,总为冥冥中有种呼唤而逐客。

天可怜见,她终能遇上他于危难之中;且能救他于生死之际。

为了救他,百般肉体精神折磨不说:便那回大寒突至,而他冻颤苍白。

自己左思右虑,决然以处子之身相拥;少女情怀,姑娘贞节,就此连心一并送入无限时空相思。

他不知,自己也未曾说,总以为天可明鉴。

她心已死,双剑在手,只觉该一名为离、一名为别。

他既已去,何来所想?想君千里且笑生死。

只怕是生死两隔,想君已非只千里之近。

他既已终,何来所思?思君梦魂那管千秋。

千秋转眼,而死别到梦魂,岂非叫活人更是锥心?巫山两载,或风、或月、或雪、或天地诸情,随举目眺,皆有他身影隐约!而今,曾是郎君手上把玩的柔荑,竟是以用掘郎君永世息所。

每一剑铲下,回声,句句是自己心里的哭泣。

泪已不知何时而终,只知,血滴在心中淌荡。

人有情,便怕生死别离!她长叹,又一剑挥下。

心她看着他,由病塌上而下;迈步,以龙行之姿,配以天地运息,一室漫走。

起伏波动,似是行健不止的星斗,缓慢而有迹循,纷乱中有蝶舞。

她端药汤而入,他接过时,连掌连心一并送给了他。

见他一口吞服,又见他皱眉叹苦,便知一颗劳心已无可避!且露出皓齿微泯,满腔笑意尽在秋水双目。

而他,虽只是恭敬道谢,并虚礼滑稽以小生唱喏;她可大悦,并不由自主欢愉笑出。

一道血热,竟直冲激两颊;而两侧耳垂,更如火辣烧灼。

当时,她以他不解风情微嗔,复又想是忠厚之人,正是终身所托!乃化恙为笑,领受他行步的韵律。

她任由他握她双手,携她飞跃巫山千里。

每逢日将东临,她便伴他同往东隅顶峰,叫那天地光明揭世而来。

她沉醉,他扶住她身子,韵律有致的穿梭于云海山石之间。

每回,她闭目放身,任料他号石驰天地之间。

耳中所闻,是他有序的呼吸脉动;身子所感,是凌风破空的节奏。

时日一久,这韵律竟植心是深,便当她做事练功,也循此一行迹。

如是两载,二人灵犀相通;举手投足,竟可连目意也无。

气流波染,心思转动,在在于对方可引起共鸣。

她曾长跪对月,祝祷于天地苍穹。

愿以来生世世,还报大化垂爱,祈上天能惜疼她与他此生之缘一场!洞已掘好,是地,便是心中千千相系情结之人永住之所?只是,两人所力之处,中间尚隔一薄薄土壁,双方俱不愿打断开它!长风过松,竟撩他衣襟飘响!若一志,无听之以耳而听之以心,无听之以心而听之以气。

听止于耳,心止于符。

气驰者,虚而待物者也。

唯道集虚。

虚者,斋也。

二人悚惊放执,剑丝并生,哗啦一下,中间土壁已倒!这瞬间,彼此微愣,先是韵律相佛,又继心受相同。

叹讶起于心头!若非惰劫,岂非人世难有可寻的至友?她放下双剑,伸手便扶他的身躯,触到手里,温热已退,永凉一如自己的心,竟在这一瞬间全身是像是抽空了一般,几近无法自制的就要倒下。

她收回蚕丝,冥冥有股力量促着她双手托他。

他肌肤上每一寸、每一尺,曾经是抚过,奉献过、爱过、恨过。

而他已经跨过奈何桥,狠心把自己五年来的恨置之不顾!她们搬动他的身子,很协调的放入坟中。

原坐化处,空留刀鞘!刀鞘古实,一如主人。

鞘中灵魂,已掷往云海之中;鞘的主人,也飞往九天之外。

鞘无语、刀已渺;人无言,心已死、情已死、恨已死、天地诸般、心中一点,皆随土掩!坟成!坟前无碑,刀鞘为碑!蝉翼如纱、如雾、如诗、如梦!蝉翼为刀,刀锋所过,如丝、如线、如痕、如隐!刀是蝉翼,既美如是!那么,鞘是何物?她心痛!马本无鞘,她用南桃之枝,磨以蚕丝柔情;在他病眠一月,做出深情的容物。

她心痛!鞘本松裂,她用长发青丝,编以千结爱意;在他庐山两年,填补至爱的你我。

而今,人竟去,果真可怜人意薄于云水,佳会更难重?她有不甘,她亦如是!她望向她,她也望向她;无奈与长叹的对视!东方,晨曦将来。

她彷佛如地冥幽灵转身回屋。

双剑已随意掷放在坟前。

其想其思,且伴这一日升之时。

她长叹,脱下腕上蚕丝,难禁想见他家居情景,竟也随步而入。

本有一番犹豫,思想起既生死无妨,何计较这等世俗规囿。

屋内,设置简单,彷然令她有亲切的感觉。

就如,自家小屋一般,只因他曾在活过,这有过的气机,叫她情难以禁。

几乎!以为乾竭的泪已化成一世的恨,竟在此时压绞成不可抗拒的情爱。

她已不介意谁的踏入。

她注视四壁,多少他的字迹绘画,这撩人泪梦,只怕自己稍一无法自制便全要毁了去。

她抚娑他的曾经,独自在暗里激动。

他的椅、他的桌、他的衣、他的一切;一切,都和她息息相连!她望向墙,心为之震动。

墙上有他的字画手迹!多少年思慕,今日又重见,而人却已去,情景入目,真怕自己由此崩溃,无从再想郎君形貌。

墙上另端,有字!字画写于青竹木片之上。

并非他的字,而是制器伤人心的人所书。

竹首,小楷端正,书以蝉翼刀!蝉翼刀!三字惊人,跳跃入目,如锥刺心;非特痛,而且便此家住。

她们彼此可知,知彼此皆望向竹片三字!蝉翼刀后,密剑秀才的血汗。

以五千雄蝉双翼对以五千雌蝉之翼。

置于沸水之中,使其胶叠而得十丈翼布。

再以雪山醉莲精英,佐以大漠流沙地热,如是四十九日,而得阴阳双交之气。

此时,蝉翼已坚硬若钢,但剩只七尺耳。

以如是翼钢炼于水火同源之极,经十七年熬练而得四尺原形。

再费以三年功夫打造,而有蝉翼刀之成。

刀成,配以南海珊瑚为柄,长短三尺半,而厚薄如蝉翼而已。

虽百炼钢刀,亦能摧之如朽木;以此刀刃敌,便如风掠浮萍,无痕如隐,直断心脉而不见向。

剑秀才白通河制交太史子瑜。

她深自感叹,腕上蚕丝亦出自剑秀才之手;甚至,这门武学亦为剑秀才所嫡传!剑秀太师,以五十年之力造出蚕丝;复以五十年之力造出蝉翼,终至投炉祭刀而成。

她心激动已极,字里行间婉然可见太师父为造刀所注心血。

大是脱于儿女情怀之外。

百年里,多少孤寂自承?秀才太师母,百年期间,又自饮多少冷枕?红玉双剑。

一剑名想、一剑名思!想君千里且笑生死;思君梦魂那管千秋?她自心底,欲叹气出声;身旁,她已悠然长嘘。

嘘声幽渺,直落落到相同可怜人。

她只觉心中一震,几乎就要抱住身旁的人痛哭,好好将五年辛酸由泪水洗尽。

是时十六菩萨沙弥,知佛入室寂然禅定。

各升法坐,亦于八万四千劫,为四部众,广说分别妙法华经。

一一皆度六百万亿那由他恒河沙等众生,示教利喜,令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

最后的红丝线断了!如今,人已生死两别。

他手上的蝉翼,还留得住死后雄翼雌翼配。

而自己,五年岁月,竟恍惚去的不留痕迹。

曾经多少回,和郎君感叹蝉翼为刀,成刀者背后孤寂;又曾经多少回,和郎君默然双剑红玉,铸剑人心中想思!他曾拥握自己,肯定坦告,今生今世必不会如此亏待。

功名为何、财利为何,若无伊人,岂非空自孤寂?唉!真的是百年孤寂,无语。

她想到情深处,望向身旁女子。

对方也抬眉相看,竟有泪盈目。

多惊人!五年长恨,她以为对方泪早已竭,谁知,今日还有。

她终于压抑不住,没来由的任泪水汨出。

没来由?真要从何说?五年长恨长,然而,相思更长。

她今夜来,本想以身死,叫他同受一回自己痛楚;便只是那瞬间,能见得他眼中一丝悔骇,也心满意足。

可恨是,他竟自私若此,反而空留余恨,又叫自己消磨两行泪水。

八万四千劫!唯情一劫最深!她只觉自己眼睛,已被撕碎!泪眼模糊这世界,全然变形。

对方的痛楚,率引自己忍不住的难受;一放纵,轰然倒在美丽的过去。

只因,只因过往太美;所以,所以今天由心里到眼眶也特别近。

八万四千劫!唯情一劫最深!是故普贤,若见受持是经典者,当起远迎,当如敬佛。

说是普贤劝发品时,恒河沙等无量无边菩萨,得百千万亿旋陀罗尼。

三千大世界微尘等诸菩萨,具普贤道。

佛说是经时,普贤等诸菩萨舍利弗等诸声闻,及诸天龙人非人等,一切大会皆大欢喜,受持佛语,作礼而去。

天蚕丝,其韧比蝉翼刀。

天下诸物,已无可断!她舞起手中蚕丝,赫然印捺于壁之中。

一笔一勾刺,字字写尽她心中无限无限难言。

想君千里且泪生死;思君梦魂那堪千秋?她见她长笑带泪,直驱而出,犹自低念她所留下无可解言词句。

一丝天蚕,随飘渺至屋外,未断、未绝!蓦地,两道红光划破。

丝断!丝断于情、丝断于心、丝断于无奈而不得不!晨曦破东而来,红玉双剑余劲已息。

只是,柄上字迹鲜明。

一剑曰想!一剑曰思!苏小魂一声长叹,合起了鸠罗鲁大师的记文。

文中所述,岂非是今日苏小魂和锺玉双、唐羽仙两女之间的际遇相同?苏小魂无言,只有又一声叹息,站了起来;这时方自发觉,穴道早已自解。

而更令苏小魂惊讶的是,前面土堆竟坐了一个人,也不知那人观察自己多久了?那人沉声道:你可是那位闻名天下的苏小魂?苏小魂笑道:在下正是。

不知兄台大名是……?那人沉沉一笑,道:泠默!冷默?苏小魂讶异道:冷枫堡内最神秘的杀手,冷默?冷默苦笑道:连你都知道我,那还算什么神秘?冷默长长叹一口气,又道:况且,你看我像个杀手的样子吗?苏小魂左看看、右看看,摇头道:不太像!冷默道:为什么?是不是因为没有杀手应有的杀气?的确是这样!苏小魂承认道:那是一个高明的杀手所需具备的特质。

冷默站了起来,跃下土堆,道:所以,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忙。

苏小魂盯住冷默,长长嘘一口气道:你的意思,是要我帮你恢复杀机?冷默道:不错!你知不知道刚刚我为什么不对你下手?因为我需要一个强劲的对手来触动我的潜能。

也唯有这样,冷默才能变回原来的冷默。

苏小魂点点头,道:遇沉,唯下猛药。

今天你宁可放弃杀我的机会,便是赌下生死,以求自己的再生?冷默点点头,忽又忍不住道:如果你是个朋友,倒还真是个不错的朋友。

苏小魂明白他的意思。

冷默叹道:一个人能随时明白另一个人的心境,这种朋友实在难得。

苏小魂忽然道:我想,你也能明白我的心境。

冷默笑道:的确是。

由刚才发生的事情看来,你可能陷在桃花劫之中。

再加上那位被携走的女子影响,所以,你现在也很想找个对手好好放手一博,。

将满腔的怒气,放散于精血疏通之中。

苏小魂叹道:你也是个不错的朋友。

冷默真的沉默了,可是还是说了句话:可惜,我真的发觉我不是一个好杀手。

苏小魂道:为什么?因为我的话太多。

冷默苦笑道:我早该就出手的。

冷默说完,人已腾身而起;他的武器,是那双手。

苏小魂这回并没有用天蚕丝,也以双掌相迎。

冷默在半空中身子一拗,竟用上了八封游身掌,其中,尚隐含了奇门遁甲的大幻手?苏小魂口里叫了声好,随即以乡大势至无相般若波罗密神功中的伏魔掌迎上。

伏魔掌七十二式,到了苏小魂师父的手中,已然发展到一百零八式。

其掌势所及,逼得冷默的大幻手失去原先扰敌的功用。

只听得一职劈啪响,两人各自在半空中互拍了十来掌之多。

冷默一落地,立即以点苍的摸鹰十三式由下而上连连击出。

那苏小魂一笑,一折身,反而以点苍的腾龙大八式反击。

又是一阵掌风相击!冷默口中狂啸一声,掌势一变,双掌一缓,竟是武当正宗的太极拳!苏小魂面色一凝,也自空落下,双臂急出,使的正是昔年张三丰所创的两仪四象拳。

两人掌劲相推,一个是凝重有劲如泰山屹立;一个则湃涌涵涛如长江浪滚。

如此拗了半个时辰,冷默脚踏杜门,双掌急出,竟是华山的追月三十六掌!苏小魂点头赞道:好一门华山追月三十六掌。

说完,立即以华山凌虚七十二式相较量。

两人一来一往,旁人还以为是万山弟子在较量武学呢!冷默三十六掌使完,拳势由华山的轻灵一变成少林的大开大。

用的是少林七十二艺中伏魔棍法,化棍为掌的方式。

苏小魂一声朗笑,道:冷兄通学百家,苏小魂也领教了。

说完,立即以少林铜人十八拳相抗。

只听见轰然一响,两人双双后退一步。

此时,月已升,两人喘着气互视着对方。

冷默突然狂笑道:真是过瘾!苏小魂也笑道:果然淋漓痛快!冷默沉声道:我此时用丐帮打狗棍法对付你,你又将如何?苏小魂吸一口气回答道:以丐帮神龙十八掌对付。

冷默又道:中途我以岳家散手撞你完骨、百会两穴,再出陇西无影门的‘无影腿’攻你中极穴!苏小魂道:那我便用岳家散手中的锁龙套扣住你右肘外关穴;再以无影门的断魂腿反制你地王会重穴。

冷默冷笑道:我化掌为指,以峨嵋的摘星剑法取你期门穴。

苏小魂道:这恐怕你将废了一只腿!冷默道:杀了敌人,废了一只腿又如何?苏小魂道:只怕未必能杀得了我。

冷默双目精光一闪道:别逞强。

期门重穴受创,神仙难救。

苏小魂笑道:可惜我曾学过一点点密藏大手印转穴法。

冷默一呆道:我双手指力依旧可以贯穿你的胸膛。

苏小魂笑道:你是杀手,杀了我而废了一条腿,那以后还能杀谁?况且当你发现打在我期门穴的刹那,我竟然还有能力反击,恐怕会大出你意料之外。

到时是谁先赴往黄泉,尚未可知。

冷默闻言,长吸一口气,叹道:果真是如此!苏小魂一笑,道:冷兄博学各门各派,尚且能自谦如此,苏某不得不佩服!冷默苦笑道:你为什么不以天蚕丝对付我?苏小魂笑道:冷兄武学当不止于双掌之上,又为何不以身上武器对我?冷默道:你怎么知道我还有兵器?苏小魂道:因为你是杀手。

还没有一个杀手只用手而不用兵器的。

冷默不答,似乎是默认了。

苏小魂又道:你为什么不用武器?冷默长吸一口气,道:我也不知道。

或许此时我并不想真的杀你。

或许是让不空那个和尚搞得我心烦……不空?不空大师?苏小魂讶道:你是不是想杀他?冷默点头承认。

苏小魂一笑,道:可是你杀不了他。

冷默讶异道:你怎么知道?苏小魂笑了,而且笑得很快乐,好像立刻和冷默成了好朋友似的道:听说两坪的青竹状元红很棒。

我们何不找个地方坐下,好好饮它一顿。

你告诉我你去找不空大师的事,我告诉你为什么你杀不了他。

冷默也笑了,道:这个建议不错。

不过……不过什么?苏小魂问道。

冷默狡猾一笑,道:马只有一匹,我先骑了去等你,可别来得太晚。

冷默说完,哈哈大笑,跃身上了马,狂奔而去。

冷默是真的开怀大笑,因为他发觉在这个人敌人面前,他可以不需要丝毫的伪装!皇甫秋水远远的跟在唐羽仙后面,把一切的经过看了一清二楚。

当唐羽仙被震昏由那匹火云千里带走时,他立即随后离开。

他不是不想看苏小魂和锺家的结果,而是锺家那两名老者武功太高,自己若是久留恐怕露出行迹。

而且,自己的目的是要造成唐羽仙和锺玉双的冲突;进而使锺家和唐车门冲突。

所以,第一要务是救唐羽仙。

唐羽仙悠悠醒,睁眼看见了皇甫秋水就在眼前,竟忍不住伏在皇甫秋水的肩上大哭了起来。

皇甫秋水一愕,心中竟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怜爱,随即压抑了下来。

皇甫秋水拍拍唐羽仙的背,道:别哭。

人生难免有些不得意的事。

谁知这话,更是让唐羽仙嚎啕不已。

皇甫秋水苦笑,自己可从来没应付过哭泣的女孩,只好任由得她哭去。

好一会儿,唐羽仙才止住哭泣,红脸道:恩……恩公对不起,刚刚我……皇甫摇头道:别说什么,你先好好休息吧!唐羽仙环目四顾,原来是在间小屋中。

唐羽仙道:这里是什么地方?皇甫秋水笑道:已在西坪东方十里外。

这里的事你别操心,我早已准备妥当。

唐羽仙点点头,又道:恩公,你刚才一直跟在我后面?皇甫秋水点头:我放心不下,所以跟去看看。

唐羽仙闻言,不禁又流下两行清泪道:恩公对羽仙恩重如山。

只可恨那个苏小魂寡情薄义……皇甫秋水道:锺家的人也太利害。

否则,这回大可将这事说个明白。

唐羽仙恨恨道:那两个老头子自己说不插手,哼!竟然言而无信,真是小人之极。

锺家的人都该死——唐羽仙猛喘一口气,又道:唉——,那两个人不知是什么地位,武功也太高了,恐怕我……皇甫秋水道:你先睡吧,那些事可以慢慢再研究。

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总可以解决的。

唐羽仙看着皇甫秋水,长叹一口气,躺了下去。

闭眼,睫毛处有两颗晶莹的泪珠顺颊而下。

皇甫秋水看了呆了一呆,正想起身离去。

唐羽仙竟然梦呓似的断断续续说道:爹--,娘——,你们不要离开我。

爹——,爹——唐羽仙竟一伸手,抓住了皇甫秋水的手掌,口里兀自念着:爹——,你不要死——,你不要死——。

你不要离开我啊——,爹--唐羽仙的梦呓,声音愈来愈低,最后,终于熟睡沉静了下来。

皇甫秋水本来已经站起来的身子,看看手上唐羽仙紧握住的手,再看看她睡梦中如婴孩安详的表情。

皇甫秋水微微叹了口气,又坐了下去。

苏小魂和冷默已经喝了两罐的状元红。

冷默忍不住道:你这个人实在有些奇怪!苏小魂微笑不语。

冷默又自顾自的接下去道:你是我这辈子所遇到人中,第二个可以令我无拘无束的。

你说,我们应该是敌人的,现在却像是好朋友。

是不是很奇怪?冷默又大大的喝了一口酒,眼红了,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在感叹?苏小魂道:我想,另外一个是个女孩?冷默无言,点点头。

然后才很乾涩的道:是个女孩,可惜一年中很难得能见的上一次面。

苏小魂道:为什么?难道你不敢去见她?冷默点点头,道:的确是如此。

杀手不能有太多的爱,况且她又是那么纯真的女孩子,每回只要想到她我就会有罪恶感。

苏小魂道:你多久没见到她了?两年零四天!冷默苦笑道:我们认识差七日就六年了。

而那天,正好是我去杀山西蒲州大霸天的时候。

苏小魂道:为什么你去年没见她?我觉得我不配!冷默的眼瞳略为湿润了:她太美了、太纯了,像是一朵纯白无染的莲花你晓得吗?你晓得吗?冷默说着便激动了起来,不由自主的又喝了好几口。

苏小魂叹气道:我知道。

这种感觉我知道。

冷默突然道:你怎么会知道呢?你不是我、你不是杀手,你是闻名天下的大侠士,而不像我终年只能躲在黑暗中渡日。

你怎么会知道一只老鼠的爱是多么痛苦!它们永远不敢见到光明,不敢,因为光明里充满了死亡。

冷默急急说完了一大串话,剧烈的喘气着盯着苏小魂。

苏小魂苦笑,道:你是杀手,杀手也是人。

我是侠士?侠士怎么会被全天下武林围剿?你偶而出来透口气大半的人还不认识你,我呢?天晓得有多少人要我的命,只因为有十万两金子,加上一个梅夫人罢了。

你去爱,没有人能阻止你。

我呢?锺玉双已经被带回锺家绝地,天下,又有谁知道锺字世家在那里?最少,你还知道你那位姑娘的住处。

最少,只要你愿意你还能找得到她!你难道不觉得我很可笑?当了六年的侠士,却抵不过一个晚上的阴谋?冷默无言。

杀手和侠士之间的差别原来这么小,原因只不过他们都是人,都活在人群中。

冷默忍不住,伸手握住苏小魂,握的紧紧。

冷默道:今天以后,或许我们还是敌人。

可是是值得我崇敬的敌人。

只因为我们有相同的心境感受?苏小魂见冷默点点头,又道:如果是这样,我们大概还有七天的友谊!冷默眼睛发光,道:七天?你的意思是……?苏小魂笑了,反手抓紧了冷默的手道:你们还有七天就满六年了是不是?从这里到山西蒲州如果快一点,我们大概赶得上晚餐。

冷默感动了,嘶哑道:我们?你……你要陪我去?为什么不!苏小魂道:我们现在还是朋友是不是?而且,如果我不跟在你身旁说不定你走到一半就溜了。

冷默还能说什么?冷默道:可是,锺玉双的事……苏小魂道:就我所知,锺字世家便在山西北部和河北交界之处。

我不过是顺路罢了。

冷默大笑,把整酒喝了个爽快,碰的放了下来。

眼眶,早已红丝遍布。

冷默大声道:别这样看我,我是酒量不好,喝酒会眼红的……我知道!苏小魂微笑道:我也是。

说完,拿起冷默放下的酒,也大口大口灌了起来。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灌谑。

主人何为言小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

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消万古愁。

蒲州,山西南部重要大镇。

锺玉双和锺家二老就坐在蒲州城内最有名的涵春楼内。

自从上了楼,锺玉双一直觉得有双眼睛盯着她看。

她四下观察,看见了北斗和俞傲也在人群之中,正坐在靠西侧的窗口,不时投来询问的一瞥。

锺玉双以目示意,转头向锺涛境说道:爹——,女儿到后头去一下。

锺涛境点点头,道:快点,待会儿菜上来了,凉了可就失了味。

锺玉双一笑。

到了后面。

后面是个小庭园,园底有茅房专给客人用的。

锺玉双到了后面,不但北斗和俞傲在,就是潜龙、赵任远、大悲和尚也都在。

锺玉双讶道:怎么啦,你们怎的全到了这里来?大悲和尚若笑道:我们那位苏兄弟呢?还有,那两个老头子是谁?什么老头子,锺玉双可立即恢德了刁蛮的本色:和尚,说话小心点,那是我爹和我伯父。

乖乖,是锺字世家的上一代?大悲和尚苦笑道:那……苏小魂去了那里?锺玉双粉脸一黯,把事情约略说了一遍后,问道:嘿——,你还没告诉我,你们怎么会一起到这地方来。

干嘛——,来游山玩水啊——?游山玩水?赵任远骂了起来:这什么花不香鸟不语,狗不拉屎鸟不生蛋,乌龟不靠岸的地方,玩什么?锺玉双瞅了赵任远一眼道:赵大官人,这里可比不上京城繁华啊——。

谁叫你要自个儿讨了这个苦差事来。

潜龙在旁叹气道:玉双姑娘锺大小姐,你说错啦!现在赵兄可是十足的江湖人,不当官啦!锺玉双讶道:怎么,赵兄视富贵如浮云?浮云个屁!赵任远今天火气真大:要不是白先生的命案县而未解,哥哥我……,不……,不……,小弟我今天还在京城里纳福呢!赵任远的话愈来愈小声,最后竟只留了一声长叹。

大悲和尚道:北斗和俞傲查出了一个端倪。

江湖上由一个叫庞龙莲的家伙,似乎有极大的疑问。

锺玉双看向北斗,北斗急忙答道:就我所知,那个庞龙莲将创一个莲花教。

而且已经着手将南北十三省的各帮各派控制住。

锺玉双道:苏小魂曾提起黄色十瓣、红色八瓣的事,不知是否和这个有关?愈傲突然接口道:苏兄判断梅夫人也是他们一伙。

依目前情势看,梅夫人引诱鹰爪帮葛浩雄对抗冷枫堡的冷明慧,也是他们计谋中的一部分。

锺玉双点点头,道:那么,你们来到山西的目的是要查鹰爪帮的事?大悲和尚道:不只应爪帮,甚至僵门可能也将发生问题!我们打算从这里开始,肃清庞龙莲的势力。

锺玉双冷笑道:哼!什么莲花教竟敢骑到锺家的头上来?北斗讶道:锺字世家原来在山西境内?锺玉双苦笑,道:这事连苏小魂也不清楚在那里。

不过,为了节省他浪虚光阴寻找,我给你们一些提示,由你们转告他。

大悲和尚合十道:锺姑娘此举,正可造福武林。

锺玉双苦笑道:这等违反家规的事,若不是事关武林安危我还真不敢说呢!你们听好。

佛法无边,释迦登座;若问本心自性,白菩提树下寻。

锺玉双说完,又道:我必须回去了,苏小魂若能闯过锺家绝地,不但我可重出江湖,而且锺家下一代弟子也可出面相助,切记了。

锺玉双说完,飘然离去。

大悲和尚对着锺玉双的背影合十低颂了一声佛号,叹道:真是人间奇女子,能识得以天下为重。

只不知苏兄弟在那里?赵任远道:苏兄一定尾随在后,我们不如就在城里等他。

北斗道:这事不妥。

不如我们先抓住时机,一边往僵门和应爪派,一边在省内四下留着记号,苏兄若见了,自会跟我们联络。

大悲和尚点头,道:不错,事不宜迟,该早些抓住时机,否则便来不及了。

俞傲沉声道:北斗兄,我们走一遭应爪帮吧!我倒想再会会那个梅夫人!北斗笑道:兄弟也正有此意。

说完,朝大悲和尚等人拱拱手,和俞傲离去。

大悲和尚对潜龙和赵任远笑道:我们也该去抓僵了,走吧!说完,三道人影已自迎向月色墙外飘然而去。

黑暗中,冷明冰现身,身后跟了冷知静句冷鸣、冷叶。

冷明冰冷笑道:知静,你带着冷鸣、冷叶飞身离去。

冷明冰随即跃身上了墙,看看大悲和尚等人离去的方向,冷笑一声,追随了下去。

就在同时,彭刚在对侧的屋子内把全部的情形,已经用信鸽传了出去,他忍不住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