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南天!栖梧城你输了。
他懒洋洋地拈起一枚黑子放下,堵死了白子最后一线生机。
大人高明。
坐在对面的人望着他:我输了。
他倚在暗红的软塌边,一手抚过鬓边那缕艳红发丝,半敞的衣领里面,鲜红的印记缠绕在雪白劲项上,狭长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慵懒的水光。
纵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景,但对面那人还是看得痴了。
这样的华美之姿,也只有这个人才配拥有。
凌霄,今天怎么傻愣愣的?他勾起嘴角:输太多次,在生闷气吗?怎么会呢!凌霄温和一笑:只是炽翼大人风姿卓然,总是让我神不守舍。
喔?你这是在找输棋的理由,或者……炽翼伸手勾过他的下巴,饶有兴味地靠近他清秀温文的脸庞:在勾引我吗?炽翼身上带着一股有如火焰的香气,随着距离的拉近,炙热的感觉让凌霄一时有着窒息的错觉。
怎么每次明明是你称勾引我,可到后来都变成像是我在欺负你一样?炽翼看到他面红耳赤的样子,笑容里多了几分暖昧:你北貊族里的男子,都是这么容易脸红的吗?炽翼大人……凌霄往后仰靠在椅前上,不知所措地说着:凌霄不过是一介罪臣,大人就不要取笑我了。
有什么罪啊!是你父亲反出火族,和你又没有什么关系。
炽翼笑着:凌霄,你父亲总是为我火族所杀,现在你又服侍在我身边,心里对我可有怨恨?父亲他……不过是权势熏心,落得如此下场也是与人无忧。
凌霄无意识地握住炽翼放在他脸畔的手掌:若非大人赦免了我的死罪,我怎么还能活在世上?炽翼慵懒地嗯了一声。
凌霄察觉自己和炽翼靠得太近,刚想拉开些距离,却发现自己无路可退。
凌霄……炽……炽翼大人……凌霄的脸红得能滴出血来了。
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的。
炽翼低声地笑着:你这么费心地讨好我,若我毫无反应,岂不是太不解风情了?我不是……凌霄的脸色霎时之间由红转白。
启禀赤皇!门外突然传来了通报声:化雷大人求见。
让他进来吧!炽翼头也不回地应道。
炽翼大人,我……凌霄挣扎着要从椅子里站起来,却被炽翼牢牢地扣住。
大人,出了……化雷仇匆匆地走了进来,却被眼前看到一幕惊呆了。
大人只穿了一件里衣,披散着头发,还赤着双脚。
他几乎是趴在桌子上,一条腿屈跪在桌上,一手撑着身子,整个人越过桌面,另一只手放在对面那人的肩上,两张脸近得就要贴到一起去了。
而对面那个满脸窘迫的清秀男子,正是最近和大人闹得尘嚣直上的北貊少主……说啊!炽翼的手指拨着凌霄黑色的头发,心不在焉地说。
大人,微臣有要事禀奏……化雷看了看凌霄,并没有接着说下去。
又是要事。
炽翼叹了口气,终于放开了被他困在椅子里的凌霄:凌霄,你去吧!凌霄顶着个大红脸,匆匆告退后就一路小跑了出去。
等到凌霄出去以后,炽翼才慢吞吞地坐回了软塌上。
大人,北貊少主他……虽然他一直坚信大人和北貊少主关系暧昧一说纯属无稽,但亲眼见到那样的场 面,连他也不禁动摇了起来。
难道说,大人真的对那个北貊少主……难得蚩尤善解人意,专程把人送来栖梧给我,我又何必太过矫情了。
炽翼把长发拨到耳后,露出了颊边火红的凤羽。
不过……化雷有些犹豫地说:外间四处流传着大人和北貊少主的谣言,依微臣之见,不如让北貊少主暂且远离栖梧,以平息流言。
我知道外面传得沸沸扬扬,说凌霄以色侍我。
炽翼边说边笑:我父皇为了这件事更是颜面全失,对我深恶痛绝。
大人!化雷一听这话,满脸灰暗:大人地位尊贵,这北貊少主不过是一介罪臣……化雷,你怎么连词都不改?炽翼哼了一声:接下去你是不是要说,凌霄什么也配不上我,何况他是男性之类的话了?不,微臣知道大人对于北貊少主并非有情。
化雷顿了一顿,然后说道:我只是不希望看到大人继续对那个人念念不忘,如此折磨自己了。
化雷,你说什么呢!炽翼的笑容停在嘴角,双眉一扬。
大人明知这并貊少主来意不善,却还是把他留在身边,不过是因为他眉目这间的神情有几分似七……化雷话音未落,整个人往后飞了出去,撞到了身后的墙上。
化雷。
炽翼收回了手掌,斜靠在软塌上,面无表情说:以后不许再说这些会让我不高兴的话。
微臣知罪。
化雷跪在地上,不敢擦去唇边的血渍。
你匆匆地过来,到底有什么事?炽翼悠闲的表情已不复在,脸上写满了愠怒:如果只是过来惹我生气,那你可以走了。
不是!化雷这才想起了自己前来的目的:我是想来禀告大人,后陵之外的护阵,前些时候不知被什么人破坏了,且有外人闯入的迹象。
什么?炽翼闻言,一下子坐了起来:这是什么事情?大约十天前护陵的守卫换班,那时护阵还是好好的。
化雷也显得十分疑惑:昨日清晨,去换班的守卫把此事上报给我,我当时正在左近,闻迅立刻赶往不周山,发现事实确实如此,非但护阵被破,连看护的守卫都全部被杀了。
后陵我不敢擅入,只能让人在外守着,就越境回来向大人禀告了。
这怎么可能?炽翼连鞋也顾不上穿就站到了地上,护阵是我亲自布下的,守卫更是我族中好手,怎么可能无声无息地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这……微臣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化雷有些犹豫地说:除非……除非是……不可能是父皇,父皇对我再不满,也不可能拿我母后的陵墓出气。
炽翼看穿了他的想法,摇头否决,突然间却猛地一震,想到了什么:难道说……大人!化雷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急匆匆地往外走去:您可是要去皇陵查看?化雷,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和任何人提起这件事,至于已经知道的,你给我小心看着他们。
要是走漏了一丝风声,我唯你是问!炽翼站在门边,脸色极为难看:我母后寝陵被扰,这事有关我族颜面,一定要严守秘密。
就连我父皇那里,也要好生瞒着。
是,微臣知道了。
还有……炽翼想了一想:若是我迟迟不归,就说我去了千水看望红绡公主。
化雷闻言一怔,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看见炽翼一挥衣袖,飞往高耸入云的栖凤台去了。
东海!千水之城赤皇大人?听到禀告还不怎么相信的奇练,看到走进来的那人,立刻傻了眼:你怎么会……我有事问你。
炽翼言简意赅地说。
奇练看他面负凝重,也不多问,嘱咐人在外守着,自己带他上了楼这十日之内,你父皇离开过千水吗?炽翼劈头就问。
父皇?没有啊!奇练摇头:这我可以保证,我每日都会按时问候。
那有什么人离开过吗?比如孤虹或者寒华?炽翼又问。
寒华叔父已经有些时候没来过千水,按他的性格,轻易不会离开幻境。
奇练回答道:前阵子那些西面华胥洲的神族,为了昆仑山上的女娲擅用神力,在地上依照神族外形制造凡物之事闹得极为严重,说这样做是嘲讽了世间神族。
父皇派孤虹去调停此事,到今日还没有回来。
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炽翼长长地舒了口气:至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赤皇大人你怎么这个样子就跑来了千水?奇练疑惑地打量着他,目光最后落到了他赤着的脚上:如果你不嫌弃,我为你找一套新衣过来,让你稍作整理可好?炽翼看了看自己,也意识到这个样子有点失礼,于是朝奇练点了点头。
片刻过后,炽翼已经换好了奇练送来的衣物,坐到了椅子上。
听说最近这几年,你父皇的心情似乎一直不是很好。
炽翼端过奇练递上的茶,像是不怎么在意地问: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呢?难得赤皇大人也会关心我水族的家事。
奇练笑了一笑:真是令人受宠若惊啊!我问我,你答就是,若是不愿回答,那也就罢了。
炽翼也笑着:再怎么说,红绡既然嫁入了这里,要是她惹怒了帝君,对我们火族来说绝非幸事。
这……这件事,我也不怎么清楚。
奇练叹了口气:你也知道,我虽是长子,这城里发生的大部分事情我心里有数,但是有些事情,却是我也无权过问的。
这么说来……真的和红绡有关了?炽翼垂下眼睫。
既然说开了,赤皇大人你也正巧来了千水,有件事我倒是想求赤皇大人帮忙。
奇练似乎是有些犹豫。
什么事?大人可知道,我父皇近期……找了不少的……奇练皱着眉,有点说不出口。
女人是吧!炽翼冷冷一笑:娶红绡的时候,帝君海誓山盟,娶到了手之后,却如此冷落她,若我是红绡,也不服气啊!唉——!奇练无奈地摇了摇头:对父皇的做法并不赞同,但是我身为人子,也不好多说什么。
你是要我安慰安慰红绡,让她安份一些,不要惹帝君不快吗?炽翼抿嘴一笑:你觉得我说了有用?这个……你总是她的兄长,她对你总要……水族的帝后,我可没本事管教。
炽翼的笑容看了让奇练觉得刺眼:我当年送嫁的时候不是私下和帝君说过,要是她有一天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和我火族可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不论你们怎么处置她,我火族也没有任何异议。
他这番话说得冷漠决绝,奇练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怎么?难道你觉得我当初是在开玩笑?炽翼笑了出来:奇练,看在我们相识多年,还算关系融洽。
我现在奉劝你一句,你别去招惹她,火族的女子可不是真的会任人欺凌,你可要多留意啊!奇练知道炽翼这些话别有用意,不由得愣住了,脸上也露出了深思的表情。
好了。
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炽翼站了起来,朝外走去。
等一下!奇练也跟着走出了书房。
炽翼在楼梯边停了下来。
刚才忘了告诉你,奇练脸上已经恢复了柔和的笑容:他回来了,你可要见他一面?炽翼先是疑惑地看着他,然后怔住了。
你是说……太渊回来了!太渊回来了!太渊……炽翼低下了头,看着脚下白玉制成的楼梯。
碧漪帝后身体不适,他是回来看望他母后的,不会停留很久。
奇练兀自说着:你和他也有不少时间没有见过了吧!他可是变了不少……我还有事,下次再说吧!炽翼打断了他,抬起的脸上带着一丝淡然的笑容。
这样啊!奇练做出相送的手势:那我就不耽误你了,请!炽翼点了点头,慢慢地走下了楼梯。
奇练看着他傲然的背影,微为可闻的叹了口气。
踏出奇练的居处,炽翼跟着引路的侍官朝城外走去大皇兄!经过通往城外的回廊之时,身后传来温醇柔和的喊声。
不用回头,他就知道那是谁的声音。
大皇兄,我正准备去找您……太渊走近了那个一身白衣的挺拔背影。
不是。
声音有低沉,却带着太渊所熟悉的一种张扬和狂傲。
在这个世上,只有他……他面前的人已经回过了头。
白色的衣服穿在共工的身上是尊贵,穿在寒华身上是冷漠,穿在孤虹身上是高傲,穿在奇练的身上是文雅,但是穿在这个人的身上……还是狂傲!头发随意地拢在一侧,脸畔是如翅的火红凤羽,总是带着氤氲水气的黑眸,那是记忆中从未改变的华美风姿。
连那件白色绣着龙纹的外衣,因为穿在他身上,而多增了几分艳丽。
还有……那一丝火焰的香……炽翼……这样的见面,实在太过突然,他毫无准备。
太渊变了许多……奇练在说的时候,炽翼并没有太过注意。
但是看到了眼前的太渊,炽翼才明白奇练这句话其实说得不对。
太渊何止是改变了许多,他完全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太渊,应是沉静内敛的,应是温柔含蓄的。
自己只要一眼,就能明白他在想些什么的太渊,现在……看不透了……看不透那隐藏在笑容后的忧欢,看不透那双温和目光里蕴含的喜怒。
虽然一身青衣,虽然容貎如昔,但是这个手里拿着玉骨折扇,笑容越发温和的俊雅青年让他的心中一阵发闷。
七皇子,别来无恙啊!炽翼扬眉一笑,带着肆意的猖狂。
七皇子……他叫自己做……七皇子……别来无恙,赤皇大人。
太渊双目低垂,拱手行礼。
我听奇练说了,你是回来看望碧漪帝后的,怎么样,她还好吗?炽翼漫不经心的问道。
奇练……他上的衣服……是奇练的……为什么他会穿着奇练的衣服?为什么……多谢赤皇大人关心,母后已经好了许多。
太渊不动声色地回答。
那好,你就代我向她问候一声。
炽翼冷淡地说:我还有事,恐怕是不能久留了。
赤皇大人走好,太渊不送了。
炽翼转身,大步离去,没有回头望上一眼。
太渊看着,甩开扇子遮住了自己下半边脸,垂低了目光。
这白色的衣服,看着真是刺眼!你来晚了,炽翼刚刚从我这里离开。
我在路上还遇到了赤皇大人了。
太渊一笑:我还把他误认为是大皇兄你,冒冒失失喊错了人。
是吗?奇练拿起茶喝了一口。
没想到才短短几年的时间,大皇兄和赤皇大人……竟然已经如此亲密了……噗——!奇练嘴里的茶一滴不剩地喷了出来。
大皇兄,你这是怎么了?太渊大吃一惊,慌忙找了手巾递给他。
太渊,这话你可不能乱说。
奇练瞪着他:不过是他没穿外衣就跑了过来,我看他衣衫不整,为了避免他人误会,才借外衣给他。
误会?太渊不解地问:为什么赤皇会没穿外衣?又为什么会有误会?这几年你地处边野,自然是不会知道的。
奇练擦拭干净身上的水渍,带着一种奇怪的笑容说:这几年赤皇和凌霄事情,早在栖梧和千水,甚至是东天那里都传得绘声绘色了。
什么人?太渊笑容不变,微眯起了眼睛:什么事情呢?情人吧!奇练把这当作趣闻来告诉离家已久的弟弟:这个凌霄本是北方十九族中北貊族的少主,后来不是有叛乱?他也受到了牵连入罪,本是要死的。
可是听说炽翼对他一见倾心,不顾他人的反对留在了身边。
嗯?太渊眉毛一动:居然会有那么奇怪的事情?你也觉得不可思议吗?但炽翼为了他和祝融几番反目,气得祝融差点废了他的赤后老祖宗位,若不是动了情。
炽翼又怎么会这么做呢?奇练饶有趣味地说:倒是没想过,炽翼有朝一日会为了一个男子动情。
那人……是男子?太渊愣住了。
是啊!据说北貊一族的男子个个美丽非常,那凌霄定然是美得无法形容。
否则炽翼怎么会对他如此宠爱,把他深藏宫中,不许别人见他一面呢?奇练讲得兴致勃勃。
一转眼却发现太渊有些呆滞地站在那里:太渊!太渊!你怎么了?啊!太渊;回过了神,露出了笑容:这件事太令我吃惊了,倒是把我吓了一跳。
吓一跳?奇练觉得这个词语用在这里有些不当:我倒是没有吓到,炽翼这个人本就随心所欲,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过宠爱男子而已,不算什么太过稀奇的事情。
我只是觉悟得他对那凌霄宠得有点过度了,才会觉得奇怪而已。
真的吗?倒真是没有想到。
听说几乎有求必应,而且在人前也不避讳。
奇练摇头笑道:其实我很想问问炽翼,他是不是真如传言的说,准备娶个男妃了。
这怎么可能……对炽翼来说,只在于他做不做,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事情?奇练看了他一眼:你和他认识这么久了,怎么连他的脾气都不了解?不了解?怎么会不了解?只是……只是……大皇兄。
太渊突然冒出了一句:您做错了。
说什么呢?若是怕别人误会,大皇兄你又为什么要把自己的衣服借给赤后呢?趁着奇练自责不已,敲着脑袋骂自己少根筋的时候,太渊告退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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