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连凌寒梅也泫然欲泣,默不作声了。
良久后,龙琦君才庄容对罗继春道:你虽然自称是罗上春的儿子,但是你的行为,哪一点比得上他?罗继春惨然一笑道:琦君,你说得对,我不但比不上我父亲,更配不上你,你能在这时候来见我一面,我已经很满足了。
最后我还想问你一件事,秦守经的下落,你知道吗?龙琦君道:我不知道,你问他干吗?罗继春道:我母亲临死前想跟他并穴埋骨,这虽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但是我无法完成她的遗愿了!王仲远道:秦守经一直秘密地藏在丁师兄家里,两个人很投机,秦守经把他以往的经过都告诉了我们,晏大侠来找了师兄后,他跟着也来了,可是被……说着用眼望向凌寒梅,凌寒梅冷冷地道:现在一切都不必隐瞒了,你说出来好了。
王仲远呐呐不语,凌寒梅沉声道:秦守经被我杀死了。
众人都是一惊。
凌寒梅转向晏四道:你记得那天晚上,你二度来此探听时,看见我们在酒坛中藏了一具尸骨,你们追问是谁,却始终没有结果,现在我告诉你,那就是秦守经。
晏四愕然道:你们为什么要杀他?凌寒梅道:是丁兆民出的主意,他先偷偷地来找我说拳经有一半在林上燕手中,另一半在秦守经身上,如果秦守经找到了林上燕,必然能把拳经会合,叫我设法先除去秦守经。
晏四道:你就真杀了他?凌寒梅道:是的,我用一杯毒酒药死了他,结果在他身上并没有找到那一半拳经,只得将他埋了起来。
谁知又被你们发现了,我怕事机泄露出去,才把你们骗开,将尸体挖了出来,用蚀形水化去皮肉。
晏四道:秦守经的拳经不是被龙小姐取走了吗?哪儿还有一半呢?凌寒梅道:是丁兆民说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王仲远道:这只有我明白,当时谁都不知道拳经会分三部,秦守经从林上燕那儿取走了上下两册,发觉仍然少了一部分,以为那一部分是留在林上燕身边。
高人凤笑道:我明白了,林上燕伴随龙小姐多年,对上下两册拳经,必然已偷偷过目了!龙琦君道:不错,我知道她追随我的目的就是为了那两册拳经,因为缺少中间一部分,看了也没关系,所以我让她偷看了几次。
高人凤道:她也看出拳经有所缺漏,以为缺少的部分还在秦守经那儿,所以才急急地要找秦守经,不知这一部分是罗上春藏了起来,留给了罗兄,而罗兄又给了龙小姐,大家都白忙了一场。
王仲远叹道:秦守经对上下两册拳经都很熟悉了,所缺就是中间那一部分,正因为他说那一部分在林上燕那儿,丁师兄才想假手凌师姊杀死了他,而且密隐其事。
谢文龙道:所以丁兆民最后还是要冒充秦守经的样子,想骗取那二部分拳经。
王仲远道:丁师兄知道这冒充是骗不了林上燕的,所以要把林上燕杀成重伤,才令他们母子见面,以为林上燕在临死前一定会把缺漏的部分告诉她的儿子,同时也会叫他去找秦守经使拳经凑齐。
罗继春道:所以他要等我母亲死后才现身。
王仲远道:是的,你没有见过秦守经,他冒充秦守经,你不会认出来的。
凌寒梅怒声道:他连我都骗了,如果他不说秦守经身边有半部拳经,我又何必杀死秦守经呢?王仲远道:丁师兄是太极掌门,这部拳经又是太极门的武功,他想把本门功夫发扬光大,即使用点心机,也不能怪他的。
凌寒梅冷笑道:居心险恶,死有余辜,所以他才会死在自己儿子的手中,这是活该!王仲远叹道:这一切只能算是天意,如果早知道那缺漏的部分不在林上燕身边,丁师兄也不会想出这个方法,更不会冤枉送命了。
罗继春问道:秦守经的遗骨在哪里?凌寒梅往不远处的水池一指道:都散在那池子里,这池里有着蚀形的药水,恐怕现在连骨头都不存在了!罗继春将地上林上燕,盛九如与丁兆民的尸体都叠在一起,用盛九如裹尸的白布包成一团,吃力地举了起来,走到池边,噗通一声,丢了下去。
大家都跟着他,不置一词,等尸体沉下去后,龙琦君问道:你这是做什么?罗继春一叹道:这中间曲折是非,我也弄不清楚,更不知道我母亲最后选谁并葬,所以我把这些人都叠在一起,由她自己去挑选了!说完又惨痛地笑了一声道:可惜他们都死得太早,没有听见最后的谈话,不明内情,在地下还会闹得不可开交,因此我要去解释一下。
说完将胸前匕首握紧,往下一划,顿时腹破血流,才把匕首拔出抛向龙琦君道:琦君,这是你家的东西,我还是还给你,我什么都没有带走你的,你可以忘记我这个人了!身子朝后一仰,噗通一声,也堕进了池里。
大家都默然无语,只有龙琦君上前拾起匕首,在衣襟上擦去血迹,送给谢玉茜,淡漠地道:谢姊姊,送给你留个纪念吧。
谢玉茜愕然地道:做什么?莫非你……龙琦君苦笑道:谢大姐,我不会自杀的,你放心好了。
为这么一个人,我殉情太不值得了。
我回家后,还是安安分分地做我的小姐,把过去都忘掉了,所以我不想这柄匕首留在我家,时时唤起回忆。
谢玉茜接过匕首道:你真忍心,他死了,你一点都不伤心!龙琦君道:在我心中,这个人早已死了。
当我用凤钗射出那只毒针时,虽然不是他本人,我认为他已经被我杀死了!谢玉茜道:可是他明明是死在你面前的,你怎能一点眼泪都没有?龙琦君道:我的眼泪早已流干了,当我把感情托付给他,希望他上进时,他却做出那些下流的事,我半夜背人哭泣,日间还在父母前面强作欢容,你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吗?今天这种结局固然是环境造成,但也是他最好的收场了,我实在挤不出一点眼泪来。
谢玉茜不再说话,凌寒梅却迫前一步道:龙琦君,别的事不管,你把拳经交出来!龙琦君冷冷地道:对不起,我已经烧掉了,这部拳经只能给人带来灾祸,对人并无好处。
凌寒梅厉叫道:我不信。
龙琦君仍然淡漠地道:信不信由你,反正我的确是烧毁了。
凌寒梅叫道:你凭什么敢如此做?龙琦君道:它在我的手里,我就有权如此做。
王仲远劝解道:凌师姊,其实烧了也好,为了这一部拳经,已经死了那么多的人,凡是跟它有关系的人,差不多都死了!龙琦君沉声道:不错,凡是看过这部拳经的人全都死了,你侥幸活着,就是因为你没有看过它!凌寒梅道:你看得最多,你为什么没死?龙琦君漠然道:我虽然看过拳经的全册,可是对我却毫无用处,因为我不会出来闯江湖,不会利用它来行凶杀人,或者是在武林中争强斗胜。
所以我看过,也等于没看过一样。
凌寒梅冷笑道:你别说得那么轻松,如果你没烧,趁早交出来;如果已经烧了,就你所知,给我写一份出来,否则我绝不会放过你!龙琦君道:拳经的确烧了,我也不会抄一份给你,你想胡闹的话,我可不能饶你。
记得前几天在这里,你们几个人围住了谢大人想杀死他吗,最后有个蒙面人杀退了你们,那就是我,那天我是不想杀人,否则你们谁也别想活着!凌寒梅想起那天晚上的情形,身子不禁一震,那蒙面人的武功实在高不可测,剑招尤其凌历无匹!可是要她相信那人就是这看来弱不禁风的女孩子,也有点不太可能,因此她沉思片刻,才抽剑道:你如怕我找麻烦,最好现在把我杀了。
剑随声出,攻了过去,龙琦君信手挥开,接着剑花急闪,她还没有看清对方的剑势变化,龙琦君的剑尖已经比在她的咽喉上,凉意沁肌,使她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龙琦君徐徐抽回剑道:现在你该相信了吧,如果我要杀你,不费吹灰之力,你还是打消取得拳经的念头吧。
凌寒梅最近迭遭挫败,却从没有象这次惊心过,别的人即使胜过她,也不过技高一着而已,可是这女孩子简直不知高出她多少倍,由此她虽然相信龙琦君是那天的蒙面人了,得到拳经之心却更为迫切。
因为龙琦君的技业完全是得自拳经,所以她沉吟了片刻才冷笑一声道:鬼丫头,你别以为技高于我就可以把我吓住了,告诉你,如果你不把拳经交出来,有你后悔的日子呢!龙琦君的脸色变了一变道:你想怎么样?凌寒梅沉声道:我不想怎么样,反正我什么都完了,此刻一无所有。
俗语说得好,光脚还怕穿鞋的?我总有办法叫你不舒服。
龙琦君全身一颤,用剑指着她道:你又是想用我的家来威胁我?凌寒梅冷笑道:说不上威胁,龙锦涛有你这样一个女儿,应该感到骄傲才对,我是准备替你宣扬威名!龙琦君寒着脸叫道:凌寒梅,我告诉你,我就是怕这一点,所以才借上次的机会托言已死,我父亲对外也如此承认了。
你想用这一手来吓唬我,已经没用了。
凌寒梅冷冷地道:你真正死了没有,你的父母很清楚,对你过去的故事,他们一定很感兴趣的。
龙琦君变色道:凌寒梅,我并不想杀人,你别逼我杀死你。
晏四也觉得大不以为然,正言斥责道:凌寒梅,你太卑鄙了,怎么可以用这种手段威胁人?凌寒梅叫道:为了太极门,我不惜任何手段,也要把拳经取回,这不是掠夺,也不是勒索,因为这册拳经本来就是属于太极门的。
晏四冷笑道:你什么时候又重返太极门的?凌寒梅道:丁兆民来找我时,就跟我商量定了,他认为太极门可以在武林中独居首位的,论技业,我们比任何一个门派都精湛,化是分支太多,各自为政,才落得一蹶不振,他希望我能捐弃前嫌,共同为发扬门户而合作,我当然义不容辞,必须要取回拳经。
晏四道:我不相信你有这么好的心!凌寒梅道:你问王仲远好了。
王仲远点点头道:凌师姊本来还在考虑,自从她的两个义兄身故之后,她已经答应重入门户,所以我才称她为师姊。
现在了师兄身故,她是当然的掌门人了。
晏四对这个答案例是颇出意外,沉吟片刻才道:太极门散而复聚因为好事,但是你们想光大门户,就应该在行为上表现得光明磊落。
凌寒梅沉声道:我们是收回失物,道理上站得稳就够了,诉之天下谁也不能说我做得不对!高人凤却冷笑道:我就敢说你存心不正,你是因为两个义兄死在我们手中,想找我们报仇,而又能力不足,才想利用太极门的力量来对付我们,凭着这一点,我也不能让你达到目的。
凌寒梅冷冷地道:你有本事尽管使出来好了!高人凤道:即使龙小姐不杀你,我也不放过你。
凌寒梅嘿嘿冷笑道:我早就安排好了,如果我和王仲远都无法活着生离此地,三天以后,分布在天下的太极门弟子都会得到一封密柬,原原本本的一册细帐,不出十天就可以播扬天下。
高人凤道:我不相信,你们来的时候,并不知道丁兆民已死,绝对不会想到作这种安排。
凌寒梅手指贺世杰道:事情是他安排的,你们不信的状,尽管问他好了。
高人凤忽地一用手腕,那只凤钗已亮在手中,比着贺世杰道:姓贺的,这玩意儿你是知道历害的,把老实话说出来,否则你就有得好看了!贺世杰面无人色地道:我在昨天替凌夫人送了几封信出去,信里面的内容我不知道。
高人凤厉声追问道:信送给谁?贺世杰道:好几个人,分好几个地方,高大侠,你杀了我也没有用,反正信是来不及追回来了。
高人凤不禁为之一怔,放下了手道:龙小姐,他们这一手倒是相当厉害,我看你还是……龙琦君脸色一沉道:不行,拳经绝不能给他们,我虽然没闯过江湖,但我学过拳经,也算是武林一份子,对武林安危有责任,这些人如果得到了拳经,天下还能太平吗?高人凤道:可是令尊那儿……龙琦君脸色铁青道:没关系,由他们去说好了,不过我也有一句话首先说在前面,如果我的家里受到什么伤害,那是他们逼出来的,到时候也别怪我心狠手辣!凌寒梅冷笑道:你又能怎么样,你一支剑,难道能堵住天下悠悠众人之口?龙琦君道:那倒不必,可是太极门的弟子就别想有一个活口了。
我会寻遍天涯海角,见一个杀一个,杀到你们灭门绝户为止,这一点我相信绝对没问题。
说完脸色凝重,将全体的人都看了一眼,然后道:我走了,要死,要活,全在你们自己。
身形如一只急箭,闪入黑暗中,随即失去了踪影。
这儿的人面面相觑,默不作声,良久后,王仲远才低叹道:凌师姊,我看算了吧,她说得出做得到的,凭她这身功夫,我们实在斗不过她。
凌寒梅怒声道:不行,我非要跟她斗到底!王仲远急了,道:凌师姊,你不能因个人的意气,置门户的安危于不顾!凌寒梅怒声道:难道你这么怕死,就被一个小丫头吓倒了?王仲远道:我本人的安危无所谓,可是我不能拿整个的门户来作孤注一掷。
凌寒梅冷笑道:她只是说说而已,未必真做得到,而且还有谢文龙在这里,她不敢乱来的。
谢文龙一怔道:我怎么管得了你们的事?凌寒梅沉声道:姓谢的,你以侠义自居,罗继春在世之日,要想把龙琦君的事翻出来,你为了报恩,把他压住了,我尊重你的心胸,也替你隐瞒至今。
可是现在龙锦涛的女儿自己要抖出来,你可不能怨我了吧?谢文龙道:她并没有这个意思。
凌寒梅道:她夺去我们的拳经不还,我只有用这一着手段才能对她有所威胁,我是收回失物,你凭良心说我应不应该?谢文龙一时无法回答。
凌寒梅又厉声道:如果你认为她把持住拳经不还,我用任何手段去取回来都不能算错,可是因此而惹起她的反感,对太极门的弟子滥杀无辜,你身为提督衙门的总巡捕,是否有责任该阻止她行凶?谢文龙张大了嘴巴。
凌寒梅叫道:说呀,你是否有责任缉拿杀人的凶手,是否有责任阻止凶案的发生?谢文龙只得道:任何人都有这个责任的。
凌寒梅冷笑道:那就好了,你想个办法阻止龙琦君杀人吧!谢文龙再也没想到凌寒梅会把责任套到自己头上,可是又提不出适当的理由去反驳她,连晏四等几个老江湖也被凌寒梅塞住了嘴。
最后还是高人凤道:这件事无法以常情来衡断。
龙琦君不把拳经交给你,也有她的道理,拳经到了你的手里,后果的确是不堪想象。
凌寒梅冷笑道:那是她把持拳经的藉口。
高人凤庄容道:龙琦君不是这种人,她对拳经的把持并不是想独占,如果太极门的后人中真有心胸磊落的正人君子,她会把拳经上的功夫交出来的。
凌寒梅道:鬼才相信!高人凤道:我可以提出证明,谢大哥就得了她的指点,才能在武台上力克边僧,可见她对拳经的态度是严正而公平的。
如果你想为太极门取回拳经,最好是从清理门户,教育弟子上努力,等到适当的时机,自会如愿以偿。
晏四点头道:对,真到那个时候,我们也会督促她这样做。
你现在去刺激她,我们就不管了。
凌寒梅叫道:你们管不管是你们的事,现在我非取回拳经不可。
王仲远道:凌师姊,你不能这样!凌寒梅怒道:王仲远,别忘了我现在是太极门的掌门人,门户的事,应该由我做主。
王仲远顿了一顿才道:凌师姊,我承认你是掌门人,只因为太极门现有的人中,你辈份最高,可是你……他的话才说到这里,凌寒梅脸色一沉,手按剑柄,高人凤也适时扬手,铮的一声,凤钗中的银针电射而出。
凌寒梅已经发现不对了,可是凤钗追魂毒外乃夭下第一利器,针出追魂,从无人能躲过。
凌寒梅已经算不错的,偏过剑,躲开了第一针,然而凤钗中的银针是成对的,第二针悄无声息地钉在她的咽喉上。
她的身子一纵丈余,在半空中已把手中的剑丢掉了,接着身子堕地,只滚了两滚,就寂然不动了。
王仲远骇然变色,高人凤摆摆手道:王前辈,我相信你能谅解,这是不得而已之举。
王仲远叹了一声,默默无语,高人凤道:晏四叔的保证仍然有效,前辈回去整顿门户,精选子弟,尤以心性为主要的选人条件,我相信拳经迟早会归回到贵派的。
王仲远黯然道:高大侠金玉良言,在下一定遵从。
为了这部拳经,太极门已损失惨重,丁师兄传下的技艺已然无多,师姊又遽尔身故,要想发扬光大,恐怕很难了!高人凤道:龙琦君的技业得自拳经,也算得上是太极门一脉,我想她不会坐视门户凋零的!王仲远仍是连连叹息,高人凤道:目前当务之急,就是尽速追回凌寒梅发出的那些密件,损人损己的事,行之无益。
王仲远点头道:这是当然的,在下一定负责将密件追回,那些过去的事,就当跟着这些死去的人一起埋葬了。
高人凤道:这是最好了,反正龙琦君的剑技武功,前辈是亲目所睹,一定把她逼急了,我们就是想帮忙,也无能为力,王仲远神色黯然拱拱手道:那在下就告辞了。
谢文龙拱手道:只要前辈不食言,再晚一定劝告龙小姐将贵派的秘技交回。
王仲远带了贺世杰黯然离去,几个人才吁了一口气。
周菊人叹道:是是非非,恩恩怨怨,总算都有了个交代,我们也该喘口气了!高人凤将凌寒梅喉头的银针拔了出来,把她的尸体也推进了池塘道:人间暂时太平了,这所园子却不得安宁,月明风清之夜,这满地的幽灵,将始终为生前的一番恩怨波折而争个喋喋不休了!虽是一句笑话,却引起各人的无穷感慨,大家正待离去时,忽然树林里连窜出两条黑影,老远就低声招呼道:各位别误会,兄弟史云程。
来人果然是大内供奉天马行空史云程,后面跟着的却是现在大内侍卫的平西侯世子冯国栋。
谢文龙愕然道:史前辈夤夜前来有何见教?史云程急急地道:谢大人,各位赶快离开吧,再迟恐怕来不及了!谢文龙惊问道:什么事?史云程叹道:昨天比武的真正用意,谢大人明白吗?谢夫龙道:和亲王不是说过了吗,那几个边僧在庙中过分的跋扈,才要想法子挫折他们一下。
史云程道:那只是表面上的理由,实际还别有内情。
谢文龙忙问道:什么内情?史云程道:边僧势大,因为朝廷所忌,可是朝中更忌讳的是各位!谢文龙一愣道:这话从何说起?史云程道:方今朝廷以异族人主,对民心始终没能把握住,尤其是一般前朝遗民志士,在几次举义失败后,将反抗的方式由明而暗,深入江湖……高人凤道:我明白了,朝廷方面一定以为我们也是那批遗民的一分子!史云程道:事实上除了满州人外,谁不是遗民一分子?高人凤笑道:史老也会有这种想法?史云程红着脸道:我身为大汉子民,总不会连祖宗也忘了!高人凤有点讪然道:小侄一时失言,老前辈千万别生气。
只是史老既以遗民自居,为什么又要入宫做供奉呢?史云程叹了一声道:我是大汉子民,可不是替那一个姓氏争一天下,我虽然心存故国,也只想替百姓争一份安宁,所以才担任这个差使。
不但是我,凡是在大内任职的汉人,都是一样的心思。
晏四忍不住问道:这与你们任职有什么关系呢?史云程道:那般遗老昧于时势,不求正路举义勤工,却妄图刺杀一二人,以为复国的手段,所刺的对象自然是以皇帝为主,殊不知道满人的天下并不是靠皇帝一人取得的,刺杀一个皇帝,何尝能使天下易主。
象以前的江南八侠,屡入宫廷,结果吕四娘行刺成功,满人的势力毫无影响,徒然引起大索天下,结果还是无辜的百姓遭殃!晏四道:各位捍卫宫延,就是为了这点理由吗?史云程点头道:是的,雍王被刺后,现在的皇帝接位,还算仁慈,经我们一再苦求后,没有把事态扩大。
如果换了个皇帝,大肆报复,将不知要造成多大杀劫。
所以我们任职大内,正是为了替中华保留点元气!晏四想想道:这种做法也对,我们对那些遗老复国的手段并不太赞成,所以尽管有人来游说,我们并没有接受,否则哪会这么安分呢。
史云程道:晏兄的言行我们都很了解,以前也曾竭力为晏兄等人担保过。
晏四道:难道朝廷对我们你已有怀疑吗?史云程道:怀疑是难免的,连我们也没有获得信任,而且朝廷耳目密布,差不多有点名气的江湖人,都在临视之中。
当然晏兄本身的行为也无越轨之处,否则即使兄弟等人担保,也没有多大作用。
晏四微笑道:朝廷把血滴子变成了专事刺探消息的密使,我很清楚,也知道他们的厉害,不过他们既然对晏某的行动了如指掌,为什么还对我们不放心呢?史云程一叹道:问题出在这次比武,那个李七正是日月会的首脑,却帮谢大人出头比武!高人凤道:李七的身份我很清楚,可是我们跟他只是江湖上道义交情,此外别无关联。
史云程道:这种事我们清楚,当朝者又岂能放心?晏四怒道:这么说来,朝廷是准备对付我们了?史云程道:那还不敢公开如此,这次比武,朝廷想借边僧的武功,削减一下江湖人的实力,同时也是利用我们,削减边僧的势力,我们与过僧都是朝廷的大忌,这是一石二鸟之计。
高人凤冷笑道:我早就知道了!史云程愣了一愣道:那是世兄的消息比我们灵通。
我们是接到九格格的通知才知道的。
谢文龙忙道:九格格给史老通了什么消息?史云程道:九格格虽是满族贵胄,对谢大人倒是特别具有好感,她在大内听见了风声,立刻派了个心腹使女去找谢大人,却一直没找到,才间接通知老朽转告。
谢文龙道:她怎么说?史云程道:她说谢大人今天力克边僧,巳经引起了朝内疑惧,可是又不敢公然对付谢大人,暗设下一条驱虎吞狼之计。
谢文龙一怔道:驱虎吞狼,朝廷还准备动用那批人?史云程道:以武功而言,朝中那些侍卫不堪言敌,自然还是这批边僧了!谢文龙道:宗喀巴与赫连一死一伤,还有什么人可以用?史云程摇头道:那两个人只是其中主脑,他们有许多手下,个个都武功不凡,可能比那两个家伙更难缠。
因为这两人自恃气功无敌,不屑用兵器,尚有可乘之隙,其余的人气功较差,不得不利用兵器为辅,人数又多,已经够头痛了,何况还有两个高手!谢文龙骇然问道:还有两个高手?史云程道:是的,黄教当权后,顾忌红衣一派在朝中势力太盛,密遣两名中手入京,私匿于和亲王府,原是为对付红教而来,却被和亲王用上了。
高人凤怒道:这个老家伙如此可恶!谢文龙却问道:这两个是什么人?史云程道:名宇不知道,只晓得他们是黄教的一流好手,除了武功好之外,还会飞剑伤人!高人凤笑道:飞剑是传说中的玩意儿,我就不相信世上真有剑仙一流的人物。
史云程庄重地道:话不能这么说,九格格亲眼见过他们演技,口中吐出一道白光,杀人于十丈之外,否则她也不会如此紧张了。
高人凤沉吟片刻道:九格格一向把大哥当作心目中的英雄偶象,如果她传出的消息,一定不会假。
可是我怀疑飞剑的真实性,边僧最会装神弄鬼,那一定是什么暗器,要不就是一种厉害的气功!史云程道:不管是不是飞剑,能伤人于十丈之外,总不是儿戏的,即使此二人不足惧,那批边僧的武功也不可轻视!高人凤道:京中的边僧是红教的,那两人是黄教的,本身就是水火不能相容,如何能合在一起呢?史云程道:他们总是同一宗派的,打着为死者复仇的旗号,自然就合成一气了。
再说红教的首脑人物都死了,那些人为了今后立足,也可能投向黄教。
晏四摇摇手道:别的不谈了,他们是否已经出动了?史云程道:已经出动了,侍卫营接获手谕是暂时不参加行动,坐山观虎斗,然后坐享其成,无论哪一方得利,都不免元气大伤,正好一举而歼之。
晏四微笑道:我们即使能躲过边僧的围攻,难免又要跟史兄对阵了!史云程连忙道:这道手谕连我们都不知道。
冯国栋道:是的,大内对史老等人也有了疑忌,这消息是兄弟得知的。
顾念高兄与谢大人的一番交相,特地来送个信,在半路上碰到了史老。
谢文龙拱手道:小侯盛情,兄弟十分感激,他们知道我们在这儿吗?冯国栋道:宫廷内对各位的行踪了如指掌,岂有不知之理,因为各位都在这里,唯恐人手不足,忙于调集高手包围,才迟迟未动,不过兄弟想也快来了。
晏四道:我们在这儿半天了,他们的行动也太慢了。
冯国栋道:行动倒不慢,只因为决策的人距此太远,来回请示,耽误了一些时间,现在各位走还来得及。
谢文龙道:走?史云程道:京师已成虎狼之地,各位留此还有什么意思,倒不知远走高飞,逍遥江湖自在多了。
周菊人道:反正事情都结束了,走了也好。
高人凤耳朵尖,已经听见远处有了人声,悄声道:现在走已经来不及了,那批边僧已经来了。
史云程也有点警觉道:兄弟与小侯必须先走一步,各位请恕兄弟不能留此为助。
冯国栋也道:史老有家小,我也有父母,不能公开在此露面,请各位原谅。
谢文龙道:二位请吧!史云程道:九格格还有一句话,请谢大人接受,她说和亲王虽是主谋,但出于上命,尚祈予以曲谅。
谢文龙苦笑一下道:请她放心好了,我是个守本分的人,无论如何也不会去伤害和亲王的。
史云程道:这就是了,各位此刻离去,朝廷欲加以罪,很难令天下人平服,如果刺杀了亲王,那反而是授人以口实了!冯国栋临走道:各位如果能脱过边僧的围攻,最好是从西北角上离开,那里是我负责的,各位脱身方便一点。
高人凤道:我们要走,哪个方向就不在乎。
冯国栋诚恳地道:高兄技业武功,脱身自然不成问题,可是伤了侍卫营的人,为日后惹来一身麻烦,总是不上算的事!在兄弟负责的这一边,至少可以不费手脚,又何乐而不为呢?史云程见远处已有人影移近,连忙拖了冯国栋走了。
晏四见他们走后,沉声道:大家准备一下,回头动手时,可顾不得客气了,尽量先下手为强!黄秋枫道:幸亏先有人来通知一声,否则我们毫无提防,一下子陷入重围,连动手都来不及。
晏四道:二哥也太小心了,这些边僧不见得个个都是钢筋铁骨吧?黄秋枫微笑道:老四还是这份傲气,人家是有备而来攻我们无备,而且是藏在暗中出手!晏四刚要开口,黄秋枫笑道:你别急,瞧着吧!:07\\ 0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