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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追本溯源

2025-03-30 07:29:22

晏四连忙问道:你知道那张字条是谁写的吗?周菊人道:自然知道字条是师姊亲笔写的,也是写给秦守经的……晏四道:那么她们的确有情?周菊人道:谁说的,你听我说完了再开口行吗?字条是师姊替林上燕写的,林上燕是师姊的远房姨表妹,年轻时我们三个人都在一起的,那时我与师姊都看透了秦守经的为人,不齿交往,只有林上燕对他痴心迷恋,她看见师姊的凤钗铸工精美,仿制了一只,当然并没有其中的机括,也不能发射银针,所以师姊也不在意,后来她与秦守经偷期幽会,秦守经问她要这只凤钗为表记,她就央求师姊写了那张字条,包在凤钗外面送给秦守经……晏四忍不住插嘴问道:这种定情的文字,怎能随便替人代写呢?周菊人一叹道:你不知道,林上燕专心武功,对文字一窍不通,却又怕秦守经看不起她,所有的情书都是请师姊代笔的!晏四一叹道:难怪事情弄得难以自明了,秦守经留着那张字条,倒是个有心人!周菊人道:现在我才明白师姊为什么要自杀,她怕的不是这张宇条,而是那些代写的书信,如果秦守经都提了出来,她跳进黄河都洗不清,所以她只有一死了之,叫秦守经别再动歪脑筋来侮辱她!晏四道:那时你也在她家,可以替她说明呀!周菊人道:我虽然在,可是这些事我都不知道,连人凤藏起字条的事也不让我知道,这固然是他的一片好心,怕师姊真的有什么暧昧情事,辱及他师父的声名……晏四道:聪明反被聪明误,如果不是今天凑巧碰上了老狐狸,这段公案永远也澄清不了!周菊人道:我对刘半云自焚于火的事始终想不明白,今天才算想通了,那八成是秦守经干的好事,师姊的死,有三个人该负责,罗上春,林上燕跟秦守经,我一定要他们付出代价!晏四道:罗上春根本就不知情,而且也死了!周菊人怨声道:盗钗的是他,他就难辞其咎,林上燕是存心陷害师姊的,更不可饶恕!晏四叹道:林上燕只是想叫你师姊不去追究凤钗的下落,她自己也是受了人的骗……周菊人道:不,这三个家伙,一个也不能饶恕!晏四笑笑道:你执拗的脾气还是没改,而且越老越烈了!周菊人道:如果我能改得了脾气,何至于落到今天的地步,一辈子都耽误了,现在改也迟了!晏四见周菊人态度十分固执,非找秦守经,林上燕,罗上春报仇不可,想了想劝道:罗上春已死,尸骨早寒,林上燕也莫知所终,你要替彩虹剑夫妇报仇,只有一个秦守经可找了!周菊人沉声道:秦守经是必杀无赦,另外两个人我找不到,他们的儿子还活着!晏四道:这种事报复到后人身上就没意义了!周菊人怒道:怎么没意义,我认定了他,否则我怎会叫翩翩和真真她们出去帮忙!晏四一笑道:原来你叫她们出去还是有用意的?周菊人道:当然了,我听说京师闹飞贼,而且用的是罗上春独家的逆穴手法,想到此人一定与罗上春有关,所以才让她的姊妹参加,否则我们又不吃官家的粮响,何必多这事!晏四不禁默然,他们早已到达了门外,因为话没有谈完,所以只站在门口,里面的刘翩翩听见他们的谈话告一段落,掀开门帘道:四叔,奶娘,二位请进来吧!高人凤躺在床上,赤裸着上身,人已经清醒过来了,身上还不断地出汗,谢玉茜拿着纱布,不断地替他擦拭着。

周菊人进门后,伸手按按他的额角道:能出汗是好事,毒性散发得快一点,臭小子,这几年你在外面混得很不错,内功的底子扎得很结实,我倒是替你白担了一会子心,看情形你明天就可以走动了!高人风虚弱地道:奶娘,你跟四叔的谈话我都听见了,我很后悔以前没跟你商量一下,否则师母也许不会寻短见自尽的!周菊人一笑道:那倒不能怪你,我躲到刘家来息养,就是想埋葬过去,所以你师父不告诉人,你不知道我的身份,自然也不该把那些话告诉我,而且你藏着那些证据,一个人在外面探听消息,足见你心里没忘记师父母的恩情,对你混入下流的事,我也不怪你了!刘真真抬起眼睛道:奶娘,你也是的,一直不告诉我们你跟她是师姊妹!周菊人苦笑笑道:告诉你们有什么用呢?我到你家之后,就把白菊花三个字埋进了坟墓,不想再翻旧帐,再说你们姊妹也没有把我这个奶娘当作下人……刘翩翩连忙道:那怎么敢,我们始终把你当作亲娘一样看待,我想娘就是在世,也不会比你更疼我们!谢玉茜屈膝跪下道:菊姑,谢谢你救了我!周菊人一把拉她起来,指着高人风道:别谢我,他才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多报答他一点吧!谢玉茜红着脸道:高大哥救命之德,小妹永铭心田!晏四哈哈大笑道:没什么,你要感谢他,以后就少训他几句,这小子被你训怕了,连面都不敢见你……谢玉茜脸上一红,刘翩翩却问道:谢姊姊,你怎么会到庙里去的,又怎么会受伤的?谢玉茜脸上一红,晏四笑道:自然是跟着我们去的,她见到哥儿俩进了窑子,差点没气得发疯,把我老头子赶进去抓他们出来,她自己还是不放心……谢玉茜红着脸道:我以为您也堕进风流阵里,乐而忘返了!晏四笑道:这还成话吗?你把四叔看得这么没出息!谢玉茜也笑道:我在屋子上面瞧看两位刘姊姊的风流手段,如果我是男人,我也会流连忘返的!刘翩翩不在乎,刘真真连忙道:谢大姊,我们是不得已,你别以为我们……谢玉茜忙握着她的手道:刘姊姊,我跟四叔是开玩笑惯了的,你可别多心……晏四含笑道:真真,大家都是一家人了,你可别太认真,玉茜是一张贫嘴讨厌,心里绝没有别的意思,如果你把她每句话都听在心里,将来可有得气怄了!周菊人白了他一眼道:四哥,你在小辈面前倒是很随和,不象从前死木头的样子,如果你年轻时也这么懂风情,梅姊就不会……晏四尴尬地道:菊娘,老古话,不提行不行!谢文龙也连忙打岔道:妹妹,还是说你的经过吧,你当真看见罗继春在屋子里吗?谢玉茜道:当然了,我还跟他对了几招呢,要不是有人放暗器救他,我可能已经宰了他!高人凤道:奇怪了,他在屋子里怎么呆得住的!谢玉茜道:他掀开铺板,躲在炕床底下!高人凤一愕道:这小子倒是挺有心计的,我还以为他溜出去了呢!谢玉茜道:你们在大殿里谈话,我在屋顶上守望,那座庙是几十年前的老古董,我想不会有什么地道暗室,没见人出来,判断他一定还藏在里面……晏四笑道:还是你细心,我们这些老江湖都叫人耍了,连老狐狸自己也没想到那小子还在屋里!谢玉茜又道:我等了一阵,不见有人出来,所以又溜到屋子里去搜了一遍,找了半天,发现没什么毛病,只好想个绝主意,到殿后房间里把老道一罐子灯油提了来,到处给洒上,然后点把火一烧,果然把他给烧出来了!晏四道:这就怪了,你进进出出,我们一点声音听呀不见!刘翩翩道:那是我们全神注意在谈话上去了!晏四道:可是罗继春躲在屋子里,正好借机会偷溜呀,他留着不走干嘛?高人凤想想道:小侄的硝烟箭很厉害,大哥他们闻了一点都受不了,他自然更吃不消了,我想他躲在炕板下一定是闭过了气,昏着了,大妹子一把火,才把他烤醒了过来!谢玉茜道:一定是这样的,他从炕床里跳出来的时候,举着那柄剑乱舞,根本就不成章法,我为了要捉活的,才没有杀他,当时一刀砍了他倒是不难,后来我打了他一刀背,也被他还了一剑!高人凤连忙问道:你伤着哪里没有?晏四笑道:你这是瞎操心,那是一把宝剑,伤着了还会有命!谢玉茜感激地看了高人风一眼道:我用另一把刀挡开了,可是刀被他削断了!高人凤道:不要紧,我找高匠再给你打两把好的,下次碰上他,一定不会给他削断兵器了!刘翩翩道:师哥,人家说正经的,你别扯废话吧!晏四微笑道:这才是正经话呢,玉茜的性命比什么都要紧,如果下次再碰上罗继春,没有好兵器怎么行!谢玉茜的脸更红了,也因为晏四的玩笑开得太露骨,她赶紧接下,以免晏四说出更露骨的话:我断了一把刀,那一刀背却把他打昏了过去,我正要上前抓人时,窗外来了两个人,一个女的对我扬扬手,我感到胸口一麻,身子就撑不住了,那个男的进来把人救走了!谢文龙诧然道:一男一女,那会是谁呢?高人凤道:银针是凤钗里射出来的,凤钗在龙琦君手里,还会有别人吗?谢玉茜却摇头道:不,龙琦君是小巧个子,那女人的身材很高大,屋子里的烟火很浓,我看不清脸貌,可是敢断定不是龙琦君,至于那个男的,他进屋来救人我倒是看见了,是陪你们喝酒的那一个!高人凤一撑起坐道:会是他们,你没有看错吗?谢玉茜道:错不了,就是那个姓贺的!刘翩翩道:是他,他不是中了迷药吗?高人凤却沉思地道:那家伙是个老江湖,我们用迷药的方法可能被他识破了,所以他假装中计入迷,又偷偷脱身勾来了救兵!大家都一阵默然,谢文龙道:他昏迷过去的时候,贾行飞还没有说出罗继春的下落,他大可阻止贾行飞……高人凤道:那时候他倒是真的被迷住了,不过这家伙很狡猾,酒喝到嘴里不对劲,立即就吐在别的地方了,中迷的程度不深,很快就会醒过来,这都不去管了,我们该研究的是那两个人是谁?晏四道:罗继春的关系人物不多,尤其是女人,如果不是龙琦君,只有凌寒梅了!谢玉茜道:也不象,凌寒梅的样子我见过,绝不是那个人!高人凤道:反正那女人使用的是凤钗,这是不会错的,看来只有在龙琦君身上找线索了!谢玉茜道:对,我找她问问去!见谢文龙面有难色,谢玉茜又道:哥哥,你放心,我知道分寸的,绝不会使龙大人难堪。

晏四也道:如果龙琦君对罗继春如此执迷不悟,将来很可能做出更糊涂的事,我们想替龙锦涛掩饰也没有办法了,现在找她问问,尽量把事情压下去,也是防患于未然之计!谢文龙这才没话说了,晏四道:要去就趁快!高人凤道:找龙琦君问问是对的,不过今夜出手的不是她,这里面定然大有文章,那天她杀死莫振南时,并不知道他是个替身,直把他当作罗继春了,所以眼中才含着眼泪,可见她对这家伙也是恨透到伤心的程度了……晏四道:这一点我相信,如果她不下绝手,罗继春也不会横下心来蛮干,想把龙家搅得家败人亡了,所以我敢断定救走罗继春的不会是她……谢玉茜道:可是从她那儿追查凤钗的下落总行吧!刘翩翩道:除了凤钗的下落外,还要问问她凤钗的来源……高人凤道:那一定是罗继春送她的,还用问吗?刘翩翩摇头道:我的想法不同,这只凤钗虽是女子的饰物,同样也是一件杀人的利器,龙琦君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送她有什么用。

而且龙琦君还戴着它出来参加过应酬,如果是罗继春送的,他一定会叫她妥为保管,不得轻露,以免引人注意!高人凤一怔道:是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罗继春如果有着这只凤钗,一定会自己留着用,他贩马很赚钱,大可以送些更珍贵的饰物以为定情的表记……刘翩翩道:所以我也想陪谢姊姊一起去问问,这只凤钗关系着我家的血海深仇,也许从她口中,可以问出秦守经的下落!谢文龙道:去问问自然是可以的,不过……谢玉茜道:我知道,我会找个没有人的机会再开口的,好在龙大人已经认我做干女儿了,我们干姊妹背着人说些私房话,也不会引人注意,大妹子,我们走吧!谢文龙道:我也要去看看,尤三贵把两个家伙带回镖局中软禁的,跑了一个贺志杰,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晏四道:你们去吧,我在这儿跟菊娘聊聊!谢玉茜笑道:是啊,您二位是老朋友了,多年不见,应该多聊聊,菊姑,最好您能劝劝四叔到小孤山去把那位四婶接来,我们很想喝那杯喜酒呢!晏四的老脸居然也红了,瞪起眼睛要骂人,谢玉茜赶紧拉着刘翩翩溜出门去了,晏四一口气没处出,只好对谢文龙吼道:你还不快去,抓住玉茜那鬼丫头,狠狠的甩她两个嘴巴!谢文龙忍笑下楼。

谢玉茜与刘翩翩已经打开大门出去了,倒是周菊人追下了楼道:你们问出了消息,赶紧回到此地来商量一下!谢文龙答应着走了,追上了谢玉茜与刘翩翩,又吩咐了几句话,刚待分手,却见尤三贵从巷口钻了出来道:谢大人,飞贼拿着了吗?谢文龙摇摇头,尤三贵惭愧地道:那是我误事了,那个姓贺的真是鬼精灵、我为了掩人耳目,特别雇了一辆车子把他们拉到镖局去,谁知到了门口……谢文龙道:我知道贺志杰溜了,那个贾行飞呢?尤三贵道:死了,被人割断了舌头,死在车子里,我很急、也不敢去告诉徐老爷子……谢文龙偶然道:你一点都不知道吗?尤三贵苦着脸道:我就是怕人知道,连车夫都没有雇随,只借了一辆车子,自己驾着走的,而且我还把两个家伙都捆得结结实实的,八成是另外有人偷上了车子……谢文龙沉吟不语,尤三贵道:我把车子藏在一个树林子里,车上有个死人,我愁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谢文龙道:你把地方告诉我,我派人去处理,暂时把它当作悬案待结,等抓到飞贼后,放在一起结案!尤三贵道:我实在惭愧,连这点事都办不好!谢文龙一叹道:这也不能怪你,对方的能人太多,连我跟四叔都被人耍得团团转,你辛苦了一夜,还是去歇歇吧,回头我再到镖局去告诉徐老爷子一声!尤三贵打着躬走了,谢文龙加快脚步,赶到提督衙门,天色已经大亮了,他先到差房里去派人前往处理尸体,然后往后面去,龙锦涛正在梳洗,准备入朝,见了他笑道:文龙,你来得正好,今天是翰林院蓝大人邀请,我昨夜下了一夜的棋,精神也不够,回头你一个人去吧,替我告个病,反正人家请的是你,我去不去都不打紧……谢文龙皱皱眉头,龙锦涛笑道:你尽管去好了,飞贼的案子破了,他们的女儿就安心了,吃他们一顿也是应该的,我上了年纪,连日的应酬实在受不了……谢文龙什么也不能说,只得道:大人也应该保重一点,连夜下棋实在大伤精神了!龙锦涛笑道:本来我并没有打算下通宵的,昨天喝多了酒,不敢马上睡,叫琦君来下下棋,原是准备醒醒酒再睡的,谁知道这妮子的棋艺大进,居然杀得我全军皆墨,越输越不服气,一直下到天亮,虽然赢了一盘,但我看得出是她故意让的,我的棋在朝中是数一数二,却败在我女儿的手里,那可实在丢人,今天我想找个老夫子研究一下她的棋路,再跟她较量一下……谢文龙对下棋没兴趣,对龙琦君的动静却十分注意,连忙问道:三小姐整夜都跟大人在下棋?龙锦涛微愕道:是啊,有什么事?谢文龙道:没什么,舍妹刚来不久,到后院找三小姐去了,既是她一夜没休息……龙锦涛笑笑道:我听说了,棋局刚散,后面有人来找她,说是你妹妹来了,她们女孩子家,总有那些琐碎,别去管她们!谢文龙想想道:四叔叫我找舍妹有几句话交代。

龙锦涛笑道:这位老先生也怪,我想找他老人家道谢的,就一直没见到他,既是你有话告诉令妹,就自己过去好了,我内人跟令妹认了亲,你也不能算外人……谢文龙虽然穿户入室不便,但实在想听听谢玉茜与龙琦君的谈话,所以也告了罪,往后院走去,刚走了几步,龙锦涛又在后面叫住他道:文龙,昨天有件事忘了告诉你,神武将军的儿子冯国材你知道吗?谢文龙道:知道,是个翩翩的佳子弟,很有出息,人也很上进,听说正在学武。

龙锦涛笑道:他原来是娄子匡的学生,跟娄子匡练剑,令妹那一场比武出足了风,他也是在场参观的,事后对令妹钦佩万分,昨天老冯向我求亲。

谢文龙一怔,龙锦涛笑道:你的意思怎么样?谢文龙忙道:齐大非偶,属下是江湖出身,怎能与世家匹配!龙锦涛笑道:老冯知道得很清楚,这老家伙最势力,他说今妹虽然老江湖人,可是跟内人联了亲,由我出头主婚就没关系了,而且令妹与九格格还是干姐妹,他还怕巴结不上和亲王的门路呢!谢文龙道:这事情要舍妹自己做主,不过我想她不会同意的!龙锦涛笑道:老冯的为人我也瞧着讨厌,不过小冯的确不错,你不妨问问令妹。

谢文龙忙道:不必问了,属下最近结识了一个姓高的朋友,舍妹好象很中意他!龙锦涛点点头道:这姓高的少年斗剑击败娄子匡,在京师很出名,跟你妹妹倒是根相对,因为小冯再三向我恳托,我才问一声,既然令妹心中有了人,我就回绝他吧!谢文龙忙道:全仗大人……龙锦涛叹了口气道:老冯很少求人,回绝他就是得罪了他,不过你们兄妹都是为了我的事才招惹来的麻烦,我应该替你们担当。

我也不是惹不起他,但念同朝为官,俱是武职,闹翻了没多大意思,最好你还是叫令妹由九格格那儿透过和亲王给他一个钉子碰碰……谢文龙任职京畿,对冯将军的难惹早有耳闻,此人是三朝元老,倚老卖老,出了名的难缠,所以听见他为儿子求亲的事,心里很不自在,妹妹对高人凤的情形已经很明显了,就算没有高人凤,她也不肯嫁到那种人家去的!龙锦涛虽然答应回绝了,但还是希望能借重和亲王再摆一句话,分明是知道此老讨厌,找九格格疏通大概不成问题,但是想到以一个江湖人身份,惊动权贵,实在不是件好事,心头十分烦躁,答应过龙锦涛后,移身向后院走去,龙府的下人忙着在各处洒扫整理,一一向他招呼行礼,谢文龙淡淡地敷衍着,一直走到龙琦君的闺楼下面。

有个丫头侍候在楼下,见了他之后,立刻道:表小姐带了位大姑娘跟小姐在楼上说话……谢文龙摆摆手道:我知道,你去告诉一声说我来了。

那丫头却道:谢大人,您要上去就上去,奴才却不敢通报,小姐亲自关照过,谁也不准上楼……谢文龙一皱眉,那丫头又道:当然您是例外,表小姐是您的妹妹……谢文龙只得自己上去了,楼厅的书房中果然悄无一人,内间却有絮絮的声音,那是龙琦君的卧房,他正在踌躇是否该发声招呼,却听见里面嘤嘤哭泣,接着是龙琦君的声音道:我已经杀死他了,难道还不够,你们别再逼我了,再逼我只有自己寻死……然后是谢玉茜的声音道:你为什么不肯说呢?龙琦君嘤嘤啜泣道:有什么可说的,我是个知书识礼的宦门千金,偷订私情,已经够丢人的了,谁知道他那么不争气,我劝他到京师来图个出身,再托人向父亲求亲,我父亲很开通的,并没有太深的门户之见,只要他稍微有点出息,我父亲一定会答应的,哪知他到京师半年多,一事无成,还干了那些见不得人的事……谢玉茜似乎顿了一顿道:你对他的家世清楚吗?龙琦君道:我没问,我知道他是个江湖人,问了怕伤他的自尊心,英雄不怕出身低,问题在自己肯不肯求上进,我父亲对江湖人并没有歧见,你哥哥就是一个例子,爹每提起地就赞不绝口,如果不是谢大人太拘谨,爹也许就收他为儿子了,就是现在,爹也等于是把他当作自己的子侄一样地看待!谢玉茜一叹道:你父亲对我们是两代施恩了,所以我们才出死力报答他老人家,连四叔也破例参加了缉贼的行列,不都是为了感激令尊吗,所以我今天才偷偷地来问你,你知道罗继春又干了些什么吗?龙琦君道:他人都死了,还能干些什么呢?谢玉茜冷笑道: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你明明知道死的不是罗继春!龙琦君道:我知道他改了名字叫莫振南,可是人没有错,我看准了才下手的!谢玉茜冷笑道:到现在你还跟我装糊涂!龙琦君急了道:我说的全是真话,我对他是伤透了心,也看准了他不会求上进了,唯恐他还干出什么无法无天的事,所以才狠起心杀了他,这几天我整天心神不定,一闭上眼就看见他站在面前向我讨命,为了求心安,我每夜偷偷到他的人头下去上祭,希望他别恨我……谢文龙觉得不能再缄默了,隔着门帘叫道:三小姐,妹妹,你们出来讲话吧!里面一阵慌乱,片刻后,龙琦君在屋中叫道:谢大人,你什么时候来的?就是你一个人吗?谢文龙道:我来了不久,只有一个人。

龙琦君道:大人还是请进来谈话吧,里面比较隐秘些,我的事瞒不了你,可不能给别的人听见!谢文龙想想也有道理,遂掀开门帘进去了。

龙琦君半坐在床上,满脸泪痕,谢玉茜与刘翩翩站在床前。

见他进来后,龙琦君伸手道:谢大人,你随便坐!谢文龙找了张椅子坐下一叹道:三小姐,我听了一部分谈话,舍妹问得太急,有些事你恐怕还不知道!龙琦君含泪道:我日处深闺,又不能出去找人打听,自然不知道,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事?谢玉茜冷笑道:你以前对外面的事例很清楚呀!龙琦君对她讽刺的语气并不在意,轻轻一叹道:以前都是那个叫阿蛮的仆妇替我传活的,这几天她生了病,整天躺在床上,我就跟外面隔绝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谢玉茜道:罗继春还没有死,如果不是我们发现得早,连你父亲的身家都会断送在他手上了!龙琦君从床上一跳而起道:什么?他还没有死,那外面挂的人头是谁?谢文龙道:是莫振南,他长得很象罗继春……龙琦君连忙道:不!比武那天我看得很情楚……谢文龙叹道:先前出场的是罗继春,后来却变成莫振南了,两个人本来就有点象,罗继春又刻意模仿,弄得真假不分,连我们都骗过了,罗继春那家伙是够聪明的!龙琦君黯然道:我就是被他的聪明迷昏了头,才相信他会有点出息的,谁知道他尽把聪明用在邪路上去了!谢文龙轻叹道:他也很可怜,对你更是一片痴心!龙琦君道:那他为什么不听我的劝告,好好谋个出身?以他的聪明,加上他在西边牧马的资金,并不是难事,只要在军伍中混个出身,家父最器重有能为的年青人……谢文龙道:他也不是没努力过,实在是他的家世太糟糕了,三代履历简直无法填写,他又不肯改名顶姓,这一点是他的骨气,倒是很值得尊敬的!龙琦君道:他的家世怎么样,我问过他,他说他的父母在江湖中很有名气,那不算什么,令尊……谢玉茜道:江湖人并不可耻,我父亲虽是江湖人,却不偷不抢,而且最爱惜名誉,被仇家诬陷,他宁可坐牢服罪也不愿拒捕抗命,这才赢得令尊的器重,出力替他洗刷冤情……龙琦君道:由此可见家父对江湖人之器重,他的先人既然是有名的江湖人一定不会受家父歧视的!谢文龙一叹道:江湖人分黑白两道,白道中人靠本事赚生活,行侠仗义,黑道中人却巧取豪夺,打家劫舍……,龙琦君道:这个我知道,黑道人物都是绿林好汉,不过其中也有行为正直的义侠!谢文龙道:不错,白道中不全是好人,黑道中也不全是坏人,但背上一个贼名,总是人格上的污点!龙琦君道:罗继春的先人是黑道人物吧?谢文龙点点头道:是的,他的父亲叫罗上春,是个很有名的独行飞盗,可是他在江湖上颇负侠名,劫富济贫,取不义之财,作正义之施,大家对他很尊敬!龙琦君怔了一证才道:难怪他对上一代的事不肯多谈,可是这也没关系,家父不会计较的!谢玉茜道:官方可不肯放松,盗贼的后人想做官,吏部就通不过,何况罗上春还偷了别人的老婆!龙琦君脸色一变,谢文龙叹了一口气道:罗继春的母亲叫林上燕,也是个名门侠女,只是她先嫁了太极掌门丁兆民后,又跟罗上春私奔……谢玉茜尖刻地道:那还不打紧,她背夫私奔后,又跟一个万人唾弃的淫贼勾搭上了,把罗上春活活气死,又害死了这位刘家妹子的双亲……龙琦君怔了一怔道:上一代的错误,害苦了下一代,难怪罗继春会满怀激愤了……谢玉茜冷笑道:你对他没有忘情!龙琦君凄然道:我不明内情,逼他求出身……谢玉茜道:你认为他值得同情?龙琦君道:他有那种家世,求出身是不可能了,我要求他太高,才逼得他胡作非为!谢文龙道:以前的作为我们可以原谅他,昨夜他就太不应该了,他已由怨成恨……说着将罗继者派遣贺志杰冒充官人,逼取龙锦涛手书以为把柄的情形说了一遍,龙琦君变色道:这太可恨了,他应该知道家父的为人,绝不会接受要挟的,这样只能把他老人家活活气死,把我活活逼死!谢玉茜道:你对莫振南下了绝手,分明已恩断义绝,怎能怪他用手段报复呢?龙琦君低下了头,半晌才道:他如果是个明理的人,应该不能怪我,他在京师胡闹杀人,实在死有余辜,事因我而起,我出手杀死他,这算过分吗?谢文龙叹道:他如果能懂道理,就不会胡闹了,这家伙虽然聪明,做出来的事却笨到极点,他连续劫取宦门千金,加以凌辱,这有什么用呢?龙琦君垂泪道:他是逼我跟他私奔!谢玉茜怒道:他简直混帐!龙琦君低声泣道:如果我早知道他的身世,说不定真会跟他走的,这个人的本质还不算坏……谢玉茜道:到现在你还在庇护他!龙琦君连忙道:谢姊姊,你别这样说,我只是事后说说罢了,那天我出手伤他对,并没有想到是假的……谢玉茜道:昨天晚上我们已经捉住地了,你为什么又救他走?龙琦君愕然道:没有的事,昨夜……谢文龙忙道:我跟龙大人刚见过面,三小姐陪大人下了一夜的棋,绝不是三小姐……谢玉背道:不是她,她也知道是谁,我这儿挨上的两针跟她杀死莫振南是一个玩意儿!龙琦君神色一惊道:谢姊姊,你中了毒针?谢玉茜道:不错!龙琦君不信道:不可能,那针毒中人即死,无药可救,我用来对付莫振南也是为了使他不能开口讲话,如果你中的是毒针,绝对活不到现在!刘翩翩这时才道:龙小姐,那只凤钗是家母的遗物,刚好我们也在场,高师哥懂得厉害,及时施救,总算保全了谢姊姊的性命!龙琦君又是一怔道:那凤钗是你家的?刘翩翩神色一凛道:不错,我的父母都屈遭横死在这只凤钗上,罗上春偷了家母的凤钗,才留下这场横灾,罗继春又把它送给了你……龙琦君摇头道:你错了,凤钗不是罗继春送的,他根本不知道我有这只凤钗。

刘翩翩忙问道:那你是从哪儿得来的?龙琦君道:先不忙说,我看看凤钗还在不在。

说着打开床头的一个小柜,神色一变道:是阿蛮!谢玉茜道:阿蛮,是你那个从回疆带来的仆妇?龙琦君点头道:不错,只有她知道凤钗的用法,也一定是她偷去的,真该死,那天我不该当着她的面使用的!谢玉茜道:昨夜我看见一个身材很高大的妇人,却没有怀疑到她身上,因为你说她是回人,昨晚我听见那妇人说的是汉语……龙琦君道:她根本就是汉人,寄居回疆,冒充回人,别人都不知道,我也是无意中才发现的!谢玉茜一愕道:她跟你究竟是什么关系?龙琦君道:自然是我的仆妇,因为我救了她的命,她才成了我的贴身心腹,我认识罗继春,也是她的介绍。

谢文龙忙道:她与罗继春又是什么关系呢?龙琦君道:这可不清楚,不过我也看不出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在回疆时,我喜欢骑马,驰骋草原,不知不觉间感情就很深了……说到这儿,她感慨很深,谢文龙觉得这些事涉及私人的隐私,倒是不想追问,乃改口问道:那个阿蛮又怎么会到你身边的呢?龙琦君道:家父用兵西疆,平定回乱后,我在一个回族部落作客,那个回族的公主半夜被人刺杀了,大家捉拿凶手时,她偷溜进我的帐篷求我掩蔽,我出于一念之慈,将她收藏在箱子里,家父听说回族生变,派了大军前来接我回家,就把她带了出来,以后她就跟着我了。

谢玉茜问道:她为什么要刺杀那个回族的公主?龙琦君道:她说她的丈夫是被那个公主杀死的,她为了报仇才行刺,当时我相信了,后来发现她是汉人,觉得情形有点不对,但是她坚持如此说,我也懒得追问了!大家皱着眉头,想不透其中的道理,刘翩翩问道:龙小姐,那只凤钗是怎么到你手上的,事关家父母的血海深仇,请你一定要告诉我!龙琦君道:本来我答应家师不说出来的,可是事情关系到你的亲仇,我只得说了,凤钗是从那个回族公主处取来的……刘翩翩咤然道:怎么会落到回族公主手中去呢?龙琦君道:那我就不知道了,家父征西时,我随同家父在军中,替我请了一位老师教课文,可是这位老师暗中也教我练武,只是不许我说出去,教了三年,家父平定了回乱,老师说那个回族公主处有一个首饰匣子,里面都是稀世奇珍,尤其是这只凤钗,更为珍贵,叫我想法子取到手,以为传授武功的报酬,我糊里糊涂的答应了,到那儿第一夜,就发生了那件事,我趁着乱军之便,把饰盒顺手带来了,可是老师却走掉了,我打开饰盒,见里面虽有些珍宝,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全交给家父了,倒是这只凤钗,我很喜欢它的式样,留着把玩,无意中又发现了它内藏机括,能射出毒针伤人,就一直珍藏在身边……刘翩翩异常失望地道:就是这些吗?龙琦君道:刘姑娘,连罗继春的事我都说了,难道还会隐瞒别的吗?刘翩翩目中含着泪光道:十几年来,我们姊妹为着母亲含屈,父亲横死,背乡离井,甚至于不惜厕身俳优,以期能洗刷冤情,好容易才得知原委,却又断了线……谢文龙毕竟处理过很多刑案,遇事肯往深里推究,这时却道:我们目前要知道的是秦守经的下落,高兄弟说过他曾经在回疆的一个部落中入赘为附马,凤钗也可能是在那时落入回族了……刘翩翩道:就算是的,那个回族公主也死了,找谁去打听呢?谢文龙道:凤钗落入回疆是很秘密的事,一个教书先生怎么会知道呢?这个教书先生又会武功……谢玉茜神色一动道:龙小姐,你那位老师叫什么名字?龙琦君道:姓胡,叫胡子虚。

刘翩翩道:那就不是秦守经了!谢玉茜笑道:秦守经是个很狡猾的人,专门用各种假姓名,这很可能是他的假名之一,胡子虚,不是明明表示子虚乌有,胡撰而来的吗?他的相貌如何呢?龙琦君道:他的半边脸上有一道伤痕,长得倒是很清秀斯文的!谢玉茜想想又问道:那道伤痕是怎么样的?龙琦君道:很奇怪,长有三寸多,弯成半圆形,好象是刀剑所伤,可是刀剑不会造成这种伤痕呀!刘翩翩叫道:那就一定是他了,剑痕是我父亲的彩虹剑所留的,那天晚上一定是他偷溜进来放的火,被我父亲给发觉,却因为先中了迷魂香,无法动弹,只好掷出彩虹剑伤了他的面颊,他也以为我父亲没有受迷,吓得匆匆逃走,连闷香盆子都丢下了,才被高师哥捡着了!谢文龙点头道:这倒是很合理的推断,只有彩虹软剑才会留下半圆形的伤痕。

刘翩翩道:我父亲被烧死在屋子里,他的一对彩虹剑却丢在窗外,我们一直不明白是为什么,奶娘说是他怕剑被烧坏,可是这对剑是精钢所铸,丢在冶炉里都不容易溶化,怎么会怕烧坏呢,现在我才明白老人家定是掷出来刺杀秦守经的,只可惜他已经受了迷香的麻醉,未能取准,只伤了那贼子的面颊……谢玉茜道:知道了他的特征,以后找他就方便了,我还有一点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自己不敢去取凤钗,要叫龙小姐前去,而且龙小姐取回凤钗后,他又不敢拿取……谢文龙想想道:龙小姐,你取回凤钗后,他是否已经走了?龙琦君道:没有,我回到营中后,他立刻前来慰问我,可是一掀门帘,我正好从箱子里把阿蛮放出来,他回头就走了,以后就再也没见过他!谢文龙一拍桌子叫道:这就对了!三人同时问道:什么对了?谢文龙道:我想那个阿蛮很有问题,秦守经是为了不敢见她才逃走的!谢玉茜道:秦守经跟她有什么关系呢?谢文龙道:秦守经在西域招了附马,却又偷偷地溜走了,连凤钗都来不及带走,后来又不敢回去取,你们想这是什么原因呢?三个人犹自不解,谢文龙又道:阿蛮在我们设伏诱捕飞贼时,偷偷备下了一套官服,好让罗继春易装逃走,昨夜她又拼死盗了凤钗去救罗继春,而且贺志杰脱身之后,与他一起,你们该想到她是什么人了!刘翩翩道:难道她会是罗继春的母亲林上燕?谢文龙道:一定是的,秦守经摆脱了她,躲到了回疆,她知道后也追了去,秦守经就因为看见了她,才吓得连附马也不做了,赶快逃走,更因为她在那个回部部落里,才不取前去取凤钗……刘翩翩道:林上燕虽不是绝色的美人,但也不会衰老到那个样子吧!谢玉茜道:她的脸貌狰狞却不是天生的,好象是被什么烈性的药物所伤,要不然就是经过暴力的摧残,我想这一定又是秦守经下的手,原意是想害死她的,哪知道没有成功,所以见到她之后,才见如鬼魅……谢文龙道:还可以进一层想,她一定是秦守经招了附马后才找上门去的,秦守经为了想在回疆安身,不得不下了毒手谋害她……龙琦君点头道:这是很可能的,回疆的回女最烈性,寻常一个女子,如果丈夫有了外遇,必定要拼个死去活来,甚至会把丈夫与另一个女子都杀了,何况是一位公主呢!如果真是这个情形,按照回族的规矩,会把他们两人绑在马后活活拖死……谢玉茜道:我不明白秦守经,他在中原不乏美女,为什么要到回疆去招附马呢?龙琦君道:那个回族是西疆最大的一族,上次作乱,就是他们首倡的,本来势力很猖獗,听说那位公主的丈夫是个汉人,很有谋略,作乱也是那汉人鼓动的,后来那汉人偷跑了,家父才能顺利地平定战乱……谢玉茜道:难道秦守经在中原闹得还不过瘾……龙琦君一笑道:那个族长只有一个女儿,老王一死,没有儿子,照例就由女婿继位,秦守经很可能看中了这一点,才在回疆招附马的!刘翩翩道:这就难怪了,一场富贵美梦,被林上燕跑去打散了,他才会对林上燕下毒手,谁知道又没有害死她,怕她说出真情,他只好赶快溜了,林上燕想到身受之惨,一半因秦守经,一半也由那位公主而起,所以才会刺杀那位公主!龙琦君道:胡老师必定就是那个回族附马了,难怪他受聘任教后,整整一年多都不敢出门,大概就是怕被回族的人认出来!谢玉茜道:到底这只是我们的猜测……谢文龙道:大概不会错,阿蛮如果不是林上燕,怎么会如此出死力帮罗继春的忙!龙琦君道:我想也不会错的,那天我用凤钗杀死了莫振南,她一直掉眼泪,有几天见了我,都用仇恨的眼光看着我,如果不是怕我的凤钗,她可能会杀死我呢,直到前天她才恢复了言笑,大概已经知道死的不是罗继春了!谢玉茜道:林上燕为什么肯在此地当仆妇呢?龙琦君道:她可能也在打凤钗的主意,以前我不知道她的真正身份,只以为她是觊觎利器,所以对她下过严重的警告。

谢文龙道:我想她的目的倒不在凤钗,她知道秦守经不会对凤钗死心的,守在这里,主要是为了再见秦守经。

龙琦君道:也许是吧,她见到我的凤钗之后,对胡老师的一切问得很详细,不过我觉得罗继春是她儿子的说法很值得怀疑,她在回疆时,曾经在罗继春的牧场上做过工,罗继春对她只当个下人似的,后来为了要跟我联络,必须借重她来回传信,才对她客气一些,但也不过送她一些金珠等小礼物,态度上并无改变,有次为了我不能赴约,罗继春还发脾气打过她……谢文龙道:罗继春可能不知道她就是他的生母,因为罗继春小时候寄养在盛九如那里,十几岁才西去寻亲,林上燕容貌已变,他根本就不认识了!刘翩翩道:她自己为什么不说出来呢?谢文龙一叹道:她这份长相,这段丑史,已经给她的儿子带来太多的不幸,可能不愿意再让罗继春知道她还在世上,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地幸福生活着,就十分满足了,这是一个母亲的苦心……龙琦君呆了一呆道:是的,她为罗继春任劳任怨,拼命想撮合我们,我劝罗继春北上京师图个正经出身时,她比谁都起劲,最后罗继春在京师胡闹,犯下那些案子时,我暗中流泪,她也陪着我流泪,好象比我还伤心,我还以为她是对我忠心呢,谁知她是为着自己的儿子……谢文龙一叹道:她多少还是个武林中人,你杀死莫振南,她没有立刻找你拼命,可见她还有一点是非观念,知道罗继春的行为确有取死之道……谢玉茜道:那她昨夜为什么还去救他?谢文龙叹道:做母亲的心总是爱儿子的,明知道儿子犯了死罪,救不了便罢,能有一分希望,她还是会尽一切的努力去挽救的!四个人相顾默然,大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最后还是龙琦君道:谢大人,你看我该怎么办?谢玉茜道:很简单,你还想不想嫁罗继春?龙琦君默然道:到了这种程度,我还能嫁他吗?只希望他能放过我,不来麻烦我,我就求之不得了!谢文龙点头道:如果没有那些事,等龙大人告休后,即使他没有出身,也未必无望,可是现在龙大人说什么也不会要一个飞贼做女婿的!谢玉茜点头道:不错,龙小姐是宦家千金,无论如何也不能习惯江湖生活的,所以我觉得你们一开始就错了!龙琦君垂泪道:谢姊姊,我知道错了,只希望你们能帮助我!谢文龙道:这是我们义不容辞的事,为了龙大人对先父的深恩,我们也应该尽力!龙琦君低头垂泪,谢玉茜道:现在有两件事,一件是制止罗继春胡作非为,一件是找到阿蛮,取回凤钗……龙琦君道:凤钗既是刘姑娘的家传之物,自然应该璧还,只是如何取回来呢?刘翩翩忙道:我主要是为了找秦守经报杀父之仇,凤钗取不取回都没有关系,看来他们也不知道秦守经的下落,如果林上燕救了罗继春后,走得远远的,不再到京师来打扰龙小姐,我觉得放过他们就算了,反正飞贼的案子有莫振南顶了……谢文龙道:这当然最好,但就怕罗继春不死心,继续想出什么恶毒的手段来对付龙大人,阿蛮又盗走了紫凤钗,如果也交给了罗继春,那才是莫大的祸胎!谢玉茜皱眉道:我担心的也是这一点,虽说菊姑能解救针毒,但是对方藏在暗里,令人防不胜防,一个赶救不及,就是几条人命,闹到最后,案子掀翻了,龙大人本身脱不了关系,龙小姐更为糟糕……龙琦君急得哭了出来道:他无非是放不过我,我不如一死,倒叫他死了心!谢玉茜笑道:你一死也许省事多了……谢文龙连忙道:妹妹,你怎么说这种活?谢玉茜笑道:别忙呀,我的话只说了一半,龙小姐要死,必须是自然地病死,否则事情反而更糟!龙琦君道:一死百了,还有什么糟的?谢玉茜道:你如果不是病死,就只有自杀一条路,无缘无故,你为什么自杀呢?首先作父母那人就搪塞不过。

何况罗继春对你入迷成痴,你针射莫振南,他并不恨你,只是自怨自艾……刘翩翩道:这倒是真的,我与妹妹到庙里探他的口气时,他丝毫没有恨你的意思,只怪你逼他求官……谢玉茜笑道:所以你自杀后,他还以为是你父亲逼你上死路的,早先为了你,他还有点顾忌,这一来他挟恨你父亲,胡闹就更厉害了!龙琦君绝望地叫道:生也不能,死也不能,到底要我怎么样才好呢?谢玉茜道:最好是老天爷帮忙,叫你立刻害一场大病死了,可是你也学过几年武功,我试出来了,秦守经给你打的是内功底子,再加你禀赋又好,练得很着实,即使丢在冰里冻上几天也病不了,只好另打主意了。

龙琦君忙问道:叫十么主意?谢玉萍一笑道:从明天起,我们姊妹俩破出点时间,坐了车子,逛尽京师城里城外的名胜,乐上几天!龙琦君愕道:我都愁死了,哪还有玩的心情!谢玉茜道:没心情也得打起精神来玩,出门时什么人都不带……谢文龙忍不住道:那是为什么呢?谢玉茜笑道:罗继春如果不死心,一定会再找龙小姐的,与其等他找上门来生事,倒不如去给他个机会!谢文龙点点头道:这倒是个好办法,可是见到他的面又怎么样呢?谢玉茜道:跟他把话说说明白,叫他回到回疆牧马去吧!谢文龙道:他肯听吗?谢玉茜笑道:有我在场,他会听的!谢文龙摇头道:只怕没这么容易吧,他如果肯听人的劝告,就不会胡来了!谢玉茜笑道:我才不劝他呢,我给他一顿骂,问问他一身罪孽,凭什么来爱龙小姐,他那个人还算有点骨气的,一顿骂比好言劝告有效多了!谢文龙道:如果他还是不省悟呢?谢玉茜脸色一沉道:那他就是一个死不要脸的无赖,就看龙小姐的意思如何了!龙琦君连忙道:谢姊姊,怎么要看我的意思呢?谢玉茜道:如果你爱这种无赖,就跟着他去吧,我到龙大人面前请罪,只说不小心,把你给弄丢了,派人找一阵,找不到,他也只好算了,必要时我替你抵命都行!龙琦君忙道:谢姊姊,这是什么话?谢玉茜道:我父亲受龙大人宏恩,我哥哥又蒙受他知遇之德,我总不能让他活活气死!龙琦君哭着道:谢姊姊,你放心好了,我绝不会跟他去的,否则我早就走了,父母养育之恩未报,如果我再做出败坏门风,赃羞先人的事,还能算个人吗?谢玉茜道:你有这种认识就好办了,如果他恬不知耻,继续跟你纠缠不清,我就当着你的面,一刀杀了他!龙琦君哭着道:不用你动手,我自己也会杀了他!谢文龙骇然叹道:这个办法不妥!谢玉茜道:哥哥,你有更好的办法吗?谢文龙默然低头,无言可答,谢玉茜道:我想没有其他的法子了,他如果还是个汉子,就该乖乖地滚回沙漠去,否则就是无耻的鼠辈,杀了他也不为过,要不然总有一天他会把龙大人弄得身败名裂……谢文龙叹道:我是担心你们两个人,他肯走自然最好,如果不肯走,那是横定心了,怕你们反而会吃亏。

谢玉茜笑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准备请菊姑帮忙,化装成一个仆妇在车上,专为防备他用凤钗里毒针伤人,再就请高大哥乔装成车夫,有这两个人帮忙,足够对付他了!谢文龙一叹道:为什么要他们两人呢?谢玉茜道:菊姑没有人见过,不会引人注意,高大哥擅长江湖化装易客手法,装扮什么象什么,不会露出破绽,才可以出其不意地对付他,而且更能松懈地的戒心。

龙琦君叹了一声道:就这么办吧,不过我怕明天抽不开身,爹今天下棋输了很不服气,明天还要再找我呢!谢玉茜笑道:这个我有办法,明天我先到亲王府去请九格格派车子出来接你,尊大人就会放你出去了。

谢文龙道:妹妹!你们在外面可不能太招摇了,此地是京师,女孩子家的行动容易遭人非议!谢玉茜不服气地道:怕什么,只要我们行得正,谁敢多事来胡说八道的,我就抽他两鞭子!刘翩翩知道:谢姊姊!大哥的话还是有点道理的,女孩子应该有女孩子的本分!奶娘常跟我们说:江湖人家的女儿就因为礼教太疏,才容易引起许多纠纷,现在想想还真不错,我娘如果不会武功,何至于被秦守经诬屈而含冤莫白;奶娘如果不会武功,也不会出外行侠仗义,认识那个黄秋枫而贻误一生;林上燕更是如此。

爹跟娘本来就不打算教我们练武,都只为了家遭巨变,奶娘不得已,才违背了他们的遗言,可是对我们管束极严,从不准我们和外面的人接触。

她还说如果我们嫁了人,就必须安分守己,忘了自己学过武功,老老实实地守在家里!龙琦君抬起头:我同意这句话,以前我如果不是年青不懂事,何至会认识罗继春,引起这许多麻烦!谢玉茜道:照这样说起来,女孩子应该是把一辈子关在厨房里了?龙琦君道:是的!如果有机会让我从头做起,我一定安分守己,在女红上多用点心,盘马弯弓舞刀弄剑,实在不是女孩子的事!谢玉茜虽然不同意她们的说法,可也不想抬杠,只笑笑道:我们打扰了半天,也该走了,今天让龙小姐歇歇,明天早点准备好,等车子来接吧!三个人告辞下楼,龙琦君要送出来,谢玉茜道:你别送了,眼睛哭得红红的,让下人看到了,传到令尊耳中,还以为我们欺负你呢!龙琦君脸上一红,果然只送到楼梯口,不再下来了,谢玉茜与刘翩翩是自己雇了车子来的,车子还等着,谢文龙搭了她们的车子,一起回到了柳叶胡同,却看刘家门口围了一大堆人,有几个家将打扮的大汉,也有几个梨园行中的戏班管事,跟周菊人吵吵闹闹的纠缠不清。

谢文龙只得上前问道:什么事?一个家将立刻道:谢大人来得正好,今天是敝府老夫人的生日,指定要刘家姊妹去唱堂会,老夫人已经很给面子了,特别叫我们拿车子来接,她们竟敢推辞不去!谢玉茜忍不住钻出车子问道:你们是哪一家府里的?那家将见了谢玉茜,似乎气焰稍低了一点,请了一个安道:回小姐的话,小的是神武将军冯府的。

谢文龙心中一动,连忙道:冯老将军的夫人不是前个月已经做过千秋华诞了吗?那家将怔了一怔才道:老夫人的生月犯冲克,所以对外虚报了两个月,今天才是真正的生日,因为不便再做寿,只想请几个亲戚在家里小热闹一下。

谢文龙道:既是不准备铺张,何必又唱堂戏呢?那家将冷笑道:这是老夫人高兴,谢大人的事未免管得太多了一点吧!谢玉茜脸色一沉道:她高兴,我们可不高兴,叫她改天再热闹吧,今天刘家妹妹没空!那家将似乎不敢对谢玉茜发横,赔笑道:谢小姐,您何必跟小的们为难呢!小的们已经回过一次话了,老将军很生气说一定要把人接去!谢玉茜沉下脸道:这是什么话,他给夫人做生日,又不是国家大事,难道非压着别人去巴结侍候吗?那家将道:将军指定要人,小的奉命接人,其他的事,小的们可做不了主!谢玉茜道:那就叫他自己来接吧!一名梨园执事上前打了个纤道:小姐!神武将军是三朝元老,看得起刘家妹妹,才要她们去唱堂戏,别人想这个机会还巴结不上呢?谢玉茜更生气了道:你是什么东西,岔出来说话!那人赔笑道:小的是双玉班的管事,刘家姊妹就是在小的班子里搭的籍!谢玉茜道:不管你是什么管事,她们就是不去!那人可不象那个家将好说话了,冷笑一声道:小姐,一行有一行的规矩,她们既然在班子搭了藉,就得受行规的约束。

冯府的定金付过了,班子里其他的角儿也去了,她们是主角,不去怎么行!谢玉茜道:退还定金,所有的损失由我负责!那人一抬头道:这不是损失的问题!谢玉茜一瞪眼道:什么问题?那人道:是行规问题!她们在班子里,就得服从行规……谢玉茜道:她们从今天开始退出班子不唱戏了!那人冷笑道:没那么容易,要退也得等明天,今儿个她们非出堂会不可!谢文龙知道梨园行的规矩,入班搭藉,就必须受合约的管制,唯恐谢玉茜说出蛮不讲理的话,连忙道:不巧得很,今天是和亲王的九格格下条子叫刘家姊妹去出堂差,昨天就托我代为通知了,现在我们也是来接人的。

那人呆了一呆,半晌才道:有这种事应该先跟班子接洽呀!这下子不是叫我们为难吗?谢玉茜得了提示,连忙道:定约有先来后到,你去告诉冯府,叫他们改邀别人吧!那家将道:小姐!您不懂这一行的规矩,出堂差的合约是由班主决定的……谢玉茜怒声道:我不管,反正我今天把人包定了,冯府一定要她们出堂差,回头上亲王府去接人好了!和亲王在京师势焰喧天,被她抬出和亲王的帽子一压,那些人不敢再恃强了,谢玉茜把手一挥道:你们还不快滚,留在这儿想讨打是不是?那家将悻悻地道:谢大人!小的回去复命,有什么事您自己去向老将军交代吧!谢文龙不禁有点生气道:一切事情谢某都担待下来了,冯老将军如果不见谅,谢某改日再去登门领罪!那些人才呼啸而去,周菊人皱着眉头道:谢大人!谢文龙连忙一躬身道:菊姑!您这么称呼,小侄如何当得起呢!周菊人笑了一笑,见左右没有闲人了,才道:文龙,神武将军冯紫英是个最难缠的老家伙,刚才是因为翩翩不在家,我才回绝了他们,其实去应付他们一下也就算了,何必要得罪他们呢!谢文龙摇头道:菊姑,您不知道!他们是存心前来找麻烦的,冯夫人根本就不是做生日,也许冯紫英自己也不知道这回事,多半是那些家将在捣鬼!周菊人一怔道:他们捣什么鬼呢?谢文龙道:自然跟昨天晚上的事情有关系了!谢玉茜愕然道:跟昨天晚上事情有关系?谢文龙道:进去再说吧!:07\\ 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