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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一 章 京华烟云

2025-03-30 07:29:22

天色微曙,春寒料峭,广安门外芦沟桥畔的一座小四合院前驰来了一骑快马,直越进爬满牵牛花的竹篱围,马上下来一个汉子,疯狂地敲着厚厚的木门,吵醒了三个人的好梦!起来开门的是一个二十上下的大姑娘,一面用手梳理着蓬蓬的乱发,一面打量着门外气喘喘的汉子诧声问道:杜九!又出事了?被称为杜九的汉子惶急地点点头,然后又匆促地道:快请谢大哥出来,这次又不知道闹到哪一家……少女还来不及追问详情,西屋里走出一个三十刚出头的精壮汉子,一面用手扣着外衣的纽子,一面沉着地问道:杜九!是不是跟从前一样?杜九抱抱拳打了个招呼,然后拧紧双眉道:是的!只是更下作了一点,两个人赤条条地被捆在一起,吊在西直门外的大柳树上,幸好兄弟们发现得早,只有几个卖菜的乡下人看见,已经关照地们不许声张……壮汉点点头,然后问道:你怎么处理的?杜九应声道:那里刚好靠近刘得泰的家,小的把他们解下来,借了条棉被裹着,放在炕上,等您去处理!少女在旁不禁出声叱道:该死!你为什么不把他们分开,还让他们放在一起?杜九苦着脸道:大姑娘!你不知道,小的可再不敢随便动手了,上次糊里糊涂的想动手救人,解错了穴道,把谈侍郎家的五小姐弄成了残废,幸亏人家为了怕声张出去丢人,没有追究,否则小的有十个脑袋都保不住……这时壮汉已扣好衣襟,沉重地一叹道:这是第四起了,真不知是哪路人物跟我过不去,玩出这一手坑人的把戏,到现在连个影子都摸不着。

茜妹!回头你再求求四叔,请他老人家帮帮忙吧!东屋里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别求我,我早就声明过绝不管你的事!壮汉苦着脸道:四叔!您老人家不肯出头,侄儿这块招牌就砸定了,往后还怎么混下去!苍老的声音咳了一声,吐出一口疾,然后淡淡地道:文龙!我早就劝过你,报恩的方法很多,不一定要在六扇门里混,这是最容易得罪江湖朋友的地方!壮汉依然低声下气地道:四叔!您明白小侄的苦衷,并不是小侄喜欢揽这份差事,完全是先父的遗命,谁会想到龙大人征西归来,会自告奋勇地请任九门提督呢?而且还硬把总捕头的派令送上门来,现在只希望您看在死去的先父份上,帮小侄一个忙……屋中的老人好象生气了,大声喝道:若不是念在跟你老子的一段交情,我连你们家都不愿意住下去,别再说了,你既然有兴趣接受这个差使,自然也该有本事去担起责任,除非有一天你被人杀了,我老头子一定出面替你报仇,否则我绝不插手管你的事!壮汉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朝少女使使眼色,意思是请她再帮忙求求屋中的老人,然后就匆匆出门去了。

杜九还是骑着他自己的马,壮汉却到后院率出他的大青骡,两人急急忙忙地向城中驰去。

壮汉名叫谢文龙,是武林名宿追风铁骑谢万里的独子。

谢万里在二十年前,曾经以一手穿云梅花警,三十六路铁骨掌,以及一柄九环金刀,饮誉武林,创下赫赫盛名,却因为嫉恶如仇,结下不少仇家。

结果为黑道中的仇家所诬陷,硬咬一口,说他是打劫军饷的大窝家,被官中行文通缉,幸而征西将军龙锦涛明白事理,知道他是个血性汉子,不会做出这种事,甘冒大不韪替他奏本洗脱,一肩担承他的清白!谢万里才得以脱身囹圄,骑着他那头追风铁骑大青骡,四下探访,终于找出了诬陷他的仇家,经过一场浴血苦斗后,虽然把仇家都杀死了,带着两名活口送官,洗清了本身的冤枉,却也因为受伤大重,变成了残废,回家息隐了五年,一病不起!念及龙大将军的知遇之恩,才遗命独子谢文龙舍身以报,可是谢万里死的时候,谢文龙才十六岁,正在练武的紧要关头,无法抽身往报,等到龙锦涛西征凯旋归来后,谢文龙虽然学成了,却又无从效力!五年前龙锦涛自动请命为京师九门提督,才下了一封聘书,叫谢文龙出任为提督衙门的总捕头,这是个很麻烦的差使,因为九门提督职掌京畿的治安,什么事都得管,尤其是京城的王府家将,显宦子弟,没有一个不好事的,聚众殴斗,争风闹气是家常便饭,后台又硬,不管有亏职守,管了容易得罪人,更难的是许多大宅府护院教师,多半为江湖知名之士,争胜斗很,层出不穷,惹上他们更麻烦!谢文龙由于父命难违,勉强地接受了下来。

幸好龙锦涛颇得帝心,在朝红得发紫,谢文龙家学渊源,身手不凡,得罪了江湖朋友,他自己顶得住,得罪了显宦门第,龙大提督抗得起,所以五年来总算还很愉快,把京畿治理得太平无事。

当然大家不是真怕他,尤其是一些江湖成名的武师,怎肯在一个后生小辈的手里认输,可是他们都忌惮着另一个难惹的人物,不得不忍气吞声,那就是住在谢家的老头儿——无影神拳晏四。

晏四是与谢万里齐名的江湖奇人,一手无影神拳打遍天下未遇敌手,脾气古怪,却偏偏与谢万里投了缘,结成莫逆至交,谢万里弃世时,晏四千里奔丧,一面督导谢文龙勤练先人绝学,一面帮着教导故人的唯一爱女谢玉茜。

晏四虽不满谢文龙投身公门,可是住在谢家,一般江湖人对这个老怪物相当头痛,不得不对谢文龙也留些分寸!谢文龙仗着先人的武学,加上家里的二块硬招牌作靠山,居然名动京畿,赢得铁面神捕的封号。

那是因为他享承了谢万里嫉恶如仇的性格,人又比较聪明机警,办起事来铁面无私,才得来的绰号!对武林世家子弟来说,这个外号近乎侮辱,因为六扇门乃是非之地,虽掌执法之重任,却为侠义道所不齿!可是谢文龙没有闯过江湖,一出道就干了这份差事,也无法不承认这个外号。

只得红着脸硬认了下来,所幸龙太人知道他并非为贪图那份薪银才干这个差使,对他相当器重,私下把他当作亲近的子侄,当着人也是亲匿地称呼他的名字,使他不好意思辞职。

平静地过了五年,上一个月却发生了几件令他十分扎手的怪事,首先是天桥的先农坛上黑夜被人放了一男一女,捆上了手脚,并头躺在一起,结果查出来女的是京兆尹方大人的千金,男的是方府的书童。

方小姐平素就跟这个书童有点不干不净,两个人大概是相约私奔,被人逮着了,双双捆放在先农坛上,人发现后送到提督衙门,龙锦涛附了一封便函将人送回方府,严斥方大人注重家教,京兆罗惹不起九门提督,虽然后来问清了不是那回事,但却也不放声张!第二次事件发生在十天前,在猫儿胡同的燕子窝里多了一个妓女,陪着一个镖行伙计睡在床上,那个镖伙头那天晚上包了一个叫做月月娇的流莺,醒来时发现身畔换了人,而且是个很漂亮的大妞儿,认为艳福天来,正想再享受一下,幸而扫地的老妈子发现月月娇睡在大门口,叫唤起来,才打破了他的春梦。

结果查出女的是御史王大人的千金小姐,被人用闷香迷住了,不知怎么移到此地来了!同时月月娇如何被人由床上移到大门口的也无人知情,谢文龙知道事情有点不对劲了,王御史家教极严,门中的女儿绝不会做出那种勾当,更不会偷跑到那种地方去!这一定是有着江湖人在中间弄鬼,同时王御史居官方正,朝中同寅开罪了很多,推断可能是有人主使其事以泄私榆,只好偷偷地把王小姐送回去,而且假造了一篇话,说是有江洋大盗夜入王府偷盗小姐,被提督衙门缉往送返,同时不还在死囚牢中处死一名待决的囚犯作为证据。

王御史为着门风,非常感谢他们隐瞒住这件事,而且王小姐被迷昏之后,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总算不了了之,然而龙锦涛已经很注意这件事,叫谢文龙细心查访。

王家的事还没有弄明白,三天前又发生一件怪事,清早,谈待郎在上朝时偷偷告诉龙将军说家中丢了一个女人。

而提督衙门的捕快杜九却在巡夜时,在关帝庙后的广场上发现了一对男女相拥,男的是关帝庙的火工道人,女的却遍体罗衣,不知姓名,杜九喝间半天,二人仍是相拥不放,等地扯开时,才发现两人都被点了穴道。

杜九心切救人,连忙用推拿法解穴,可是那两人被点的穴道手法十分怪异,推拿的结果,男的变成了哑巴,女的成了瘫痪,同时因为解救不得法,把原有的制穴之处也弄乱了,查不出来龙去脉!谈侍郎前来认人,顿时脸色大变,只说是家中的一个丫头,把人带了回去,没有继续追究,可是龙锦涛却认得是谈家的第五个女儿,相互为了脸面攸关,大家都装作了不知道,事情没闹大,龙锦涛却担了心!一连串的事故都出在官府的闺女身上,有一个人不怕丢脸闹了出来,九门提督的担子就不轻!谢文龙也知道情形越来越严重,更因为谈小姐是为点穴手法所制,绝非寻常江湖人所能为之,可是又摸不出一点头绪,只有回家请晏四出头探访一下,因为晏四是个老江湖,也许能摸出一点门径。

想不出晏四一口拒绝了,而且还说这是他得罪江湖朋友太多,人家是故意前来找麻烦,劝他急流勇退。

旧案未清,谢文龙怎么样也不好意思打退堂鼓,一面吩咐下人加意寻访,一面祈祷别再出事,想不到今天又发生了第四件案子!他的大青骡是父亲的坐骑传下来的异种,脚程与耐力尤胜于骏马,谢万里的追风铁骑之名就是因此而得,放辔疾驰,把杜九远远地丢在后面,没有多大工夫,已经赶到了西直门外!外班捕手刘得泰正焦急地位候在他的矮平房门口,见到谢文龙后,立刻赶上来,接住他的经绳道:头儿!您可来了!这次闹得更不象活了!谢文龙急急地推门进屋问道:人怎么样?刘得泰压低嗓子道:绳子解开了,人还在一起,兄弟不取轻动,不过看情形不太对,好象有血……谢文龙不禁一怔,刘得泰用更低的声音道:血是在他们下体流出来的,多半是那个男的,看来好象是断了气似助,以前还没有出过人命,这次……谢文龙急躁地道:别费活了,人在哪里?刘得泰用手一指边屋道:在里面!谢文龙正想掀开门帘进去,忽然又止步问道:左邻右舍知道这件事吗?刘得泰笑着哈哈腰道:头儿,咱们都是老公事了,还能这么不解事吗,清早时杜九哥来一叫门,兄弟知道就又有文章了,连兄弟的女人都没敢让她知道,就赶她到西城雇车去了,兄弟想不管死活,总得拖走的……谢文龙这才点点头道:干得好!龙大人已经交代下来了,若是把这件事办出个眉目,每个人加发半年的薪俸,看在银子的份上,大家多留点心!刘得泰苦笑一声道:头儿!这几年兄弟们跟着您,不知道沾了多少光,要是换在别人手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提督大人的顶子保不住,咱们的板子也挨不完,因此兄弟们倒不想贪图赏金,只希望您能早点找到线索,把这案子破了,免得大家老是提心吊胆的就够了!谢文龙一皱眉头道:老刘!你的话太奇怪了,怎么是沾了我的光呢?刘得泰笑道:头儿!您不知道,这提督衙门的差事,真不是人干的,京都地大人杂,出了事儿不管不行,管了又惹不起那些主儿,要不是您在外面的字号叫得开,弟兄们哪能如此太平,尤其是一月前出了方大人的那件事后,接二连三地发生这怪事,幸亏您处理得当,才没让事情闹开来,否则提督大人在皇上面前再红,只怕也是吃不了兜着走!难怪大人对您这么器重……谢文龙一肚子烦恼,实在懒橹听这些废话,乃一挥手道:别混说了,在外面好好地守着!刘得泰哈腰答应,他才掀开帘子进了屋子。

这是刘得泰夫妇俩的卧室,收拾得倒还齐整,大砖炕上用棉被盖着两个拥成一堆的人,露出了一绺乌黑的长发。

谢文龙将棉被揭开,眉头又是一皱。

他今年三十一了,因为练武功的关系,还守着童身,从没有见过这种猥琐的情状,两个人赤条条地拥在一起,四腿交缠,那样子让人看了就会心头别别乱跳。

谢文龙却没有那些欲念,因为他鼻中嗅到了一股血腥味,榻上的垫褥也是一滩殷红。

由于上一次的教训,他也不敢轻易动手,首先按了一下两人的脉息,女的倒还正常,男的却已奄奄垂毙。

于是他迅速作了个决定,反正这男的已没有救了,不妨先在他身上作个探测,用手板开了男的手臂,把纠缠的两个人分了开来,眉头皱得更紧了。

困为他发现这男的身体相当结实,手脚处青筋堆起,不但象练过武功,而且内功都还有相当基础!小腹上有一处伤口,似为利器所刺,入内很深,将肾下精道判断了,而且是刺伤后再与女的拥拥在一起的。

谢文龙总算放了一点心,虽然不知道这两人是谁,但是那女的无疑又最大家的小姐,照情形判断尚不致受辱,否则他就很难交代了!男的未经几下翻弄,伤处血如泉涌,渐渐的没气了。

谢文龙心中却暗自震惊,因为由这垂死的男子看来,那下手的人不但是个武林高手,手法更相当出奇!他一定是先点了男的穴道,然后再割断精管,而且点穴的手法极似陈家沟太极门的路数,所以才能遏住血脉,使血液不流出来,直到被人移动后,冲撞血脉,解开了制穴之处,血水方激射而出。

放过死去的这一个,他又去察看那女的,年纪约在二十三四,姿容秀丽,平时定然养尊处优,所以皮肤才那么细嫩,身材很丰腴,怀中的人被移开了,却仍保持着原先相拥的姿势。

小腹上一滩红血,是从男的伤口处沾染上的,谢文龙这时也顾不得什么嫌疑,抓起被单先将血液擦拭干净,然后伸手在她身上每一处穴道上轻轻地按摩着。

良久,谢文龙困惑地吐了一口气,几乎有点不信,他幼禀家学,更得到无影神拳晏四先生的精心指导,对于天下各家点穴手法都颇有深知,因此一眼就可断定这女子是被人点住了穴道。

可是他诊视的结果却没有一点反应,难道那下手点穴的人竟用的是超出他所知的手法吗?文龙在屋子里连转了好几个圈子,他又回到那女子身边,虽然屋里没有别的人,他伸出去的手却不禁有点颤抖。

这是最后的一个可能,还有左右将台穴未经试探,可是这两处穴道逼近乳根,在武林的习惯上,即便是黑道中也不致于对女子的这个部位出手!手指碰在柔润的乳房上,使得这个不解风情的鲁男子心头也有点异样的感觉,然而他的眉头却为之一展,他毕竟找到制穴的所在了!可是他舒展的眉头很快又聚拢了,因为他感觉到这制穴的手法确实不何思议,寻常点穴的部位应该是向上凸起的,现在他却摸到了两个凹下的小潭!普天之下,只有一种手法与今天的情形相似,那叫做逆穴,完全是与一般的点穴法背道而行,可是这种手法已经绝传多年了!凭着听来的一点知识,他还不敢过分确定,只好再进一步做个试验,俯下身子,用嘴唇对准那个小谭,再用舌尖探准部位,然后默运真气,缓缓地向外吸。

慢慢地,凹下的小潭平复了,那女子的半边身体也起了轻微的动作,谢文龙心中一喜,连忙在另一边展开同样的动作,等他抬起头来时,那女子乌溜溜的眼睛正疑惑地对他望着。

谢文龙倒是有点手足无措,呐呐地道:小姐……那女子忽地坐起身来,发现自己没穿衣服,再一看旁边躺着个血淋淋全身赤裸的男人,不禁脸色苍白,大声叫道:强盗杀人了……叫完她竟又骇绝昏迷了过去,外面的刘得泰连忙挺着一口单刀进来慌声问道:强盗?在哪里?谢文龙怒声喝道:混帐!有我在这儿,还用得着你来捉强盗!刘得泰看看屋里的情形,才知道自己太莽撞,红着脸讪然赔笑道:对不起,头儿!公事饭吃久了,就是这个德行,一听见有人叫强盗……谢文龙忙招手道:去看看你老婆雇的车来了没有,来了叫他们在门口等着!刘得泰的眼睛仍贪婪地留在那女子身上,殷勤地问道:头儿!这妞儿大概是吓昏了,要不要用水喷一喷?谢文龙沉声道:不用!让她昏着好!你还不快出去!刘得泰缩头退了出去,谢文龙才找了一床干净的被单,将那女子全身裹好,刚忙完这些事,刘得泰又探头道:头儿,车子来了!杜九也来了!谢文龙点头道:很好!你把你老婆跟车夫都赶开,叫杜九驾车,快点上衙门去!刘得泰答应了,看看床上的死尸皱眉问道:这个死的呢?谢文龙想了一想道:这人也是个武把子,不过京师护院教师中可没有这个家伙,多半是镖行里外来的镖师,回头你找辆车子拉着别处去问一问,一找到了主儿,马上带着负责人来见我!记着要谨慎点,不许声张出去!刘得泰点头道:知道了,兄弟先打听得哪家镖行里丢了人再叫他们来认,绝对错不了!真晦气,大清早屋里跑出个死人,这碗饭真不是人吃的!对他的后一句牢骚,谢文龙倒是有点相同的感慨,刘得泰是为了养家活口,他又是为了什么呢?刘得泰的动作倒是很快,等他抱着那个女子出门时,只有杜九坐在车辕上跟刘得泰两人在咬耳朵讲悄悄话。

谢文龙上了车子,放下车帘,杜九已经扬鞭吆喝了一声,赶着车子疾驶而去,谢文龙在车里只希望那个女的不要在这时候醒过来!谢天谢地,总算进入龙正堂的后宅门时,那女子还是在昏迷中,杜九停下车子,赶着去报告了。

不一会儿,一个俏丽的女郎带着满脸的忧色掀开了车箱,向他打了个招呼道:谢头儿!您早!辛苦了!谢文龙连忙弯弯腰道:三小姐早,大人呢?那女郎抑郁地道:在前厅会客!谢文龙征然道:一大早就有客人来访!别是……女郎叹了一口气道:正是为了这回事,和亲王府里九格格昨夜里丢了,和亲王正在跟爸爸发脾气。

谢文龙大惊失色道:和亲王的九格格,是她吗?说时用手一指包中的女子,女郎轻膘了一眼道:不错!前天她过生日,还请我去听戏呢!谢文龙呆了半晌才道:这可糟了,朝中就是这位亲王跟大人私下里过不去,大人该怎么交代呢!女郎的眼中闪着泪珠,低声道:谁知道呢!爸爸也是的,征西归来,放着清福不享,偏要干这个劳什子的九门提督,您把人交给我吧!谢文龙默然无言地抱起女子,女郎伸手接了过来,谢文龙才发现她是一个人前来的,女郎却苦笑道:这件事怎么能让下人知道呢?我把他们都赶开了!谢文龙忙道:我是说三小姐一个人抱得动吗?女郎露齿一笑道:我小的时候也跟爸爸练过几天功夫,抱这样一个人还没有问题!谢文龙哦了一声道:看不出三小姐还是文武全才呢!女郎红着脸道:谢头儿开玩笑了,我这点本事给您捡鞋还不配呢。

人没有受伤吧?谢文龙道:没有!只是受惊吓昏了过去!女郎点点头道:那还好!她没有什么别的吗?谢文龙怔住了,不明白她问的是什么,女郎的脸红得象山茶花,低声道:我是问她的身体……谢文龙这才明白了,连忙答道:大概是没有,不过我也不敢详细检查!女郎怔了一怔才道:我想也不应该的!否则就是太……太……大胡闹了!谢头儿!您快去见爸爸吧!说完抱着那女子急急地走了。

谢文龙朝她的背影发了一会呆,才移步向前方走去,提督衙门与府第是连在一起的。

龙将军西征凯归,劳苦功高,钦赐一等侯,也有着更为堂皇的赐宅,可是龙锦涛上表谢辞,情愿屈尊就职九门提督,住在衙门后进,好在他家里人口简单,只有一妻一女,两个儿子在外地做官,两个大女儿也出阁了,小女儿龙琦君——就是刚才那个女郎,也到了嫁人的年龄,却团为怕两老太寂寞,情愿虚误青春,示欢膝下,所以偌大的府第,就是他们两代三人带着一大群仆妇住着,还显得有点空旷,谢文龙在此地不算外人,内外都出人无忌,这也因为他的职务,有许多事他必须与龙大人紧急联络,所以也不能按照官场的规矩行事。

此刻他顺着后院的小径,直向前厅走去,还没有进入厅门,杜九已经把他拦住了,道:大哥!您别进去,兄弟已经见过大人了,大致报告了一遍,大人正在敷衍那个瘟老头子,您一进去,若是言语上眼大人前后不对碴,岂不是反而增加麻烦!谢文龙只好站住了脚,只听得厅中传来和亲王粗大的嗓音道:锦涛!不管你掩饰得多好,老夫都知道这是第四次了,京畿之下,一连四次发生官宦闺阁被劫受辱之事,你这个九门提督竟然提不出一点报告……龙大人只有低声下气地道:下官早已着人细心查访,怎奈这匪徒十分狡猾,居然无迹可循!和亲王冷笑道:你当年带兵西征回疆,千军万马都能应付过来,而今却无法奈何一个小小江湖匪徒!龙大人赔笑道:行军与治匪是两回事!和亲王怒声道:既然你没有这个本事,就不要在皇上面前夸口,担任这个九门提督!龙大人也有点怒意道:下官请任此职非为名利,只因为愧领帝恩,无以为报,才担任这个人所不取的差事,王爷如若认为下官才不堪当此任,不妨明奏皇上,另外派人好了!和亲王态叫道:老夫真要奏明皇上,只怕你不是丢差就能了事的!龙大人悍然不惧道:下官不过有亏职守,最多也只是追回这个一等侯而已,反正下官为了国事,并不在乎名利,王爷尽管宣扬好了!和亲王拍案起立道:你不怕丢官,老夫不怕丢人,咱们走着瞧好了!然后怒冲冲地走了。

谢文龙听见龙大人送客回来,才轻轻地掩进厅中,作了一躬道:大人……龙锦涛长叹一声道:文龙!你都听见了?谢文龙愧然道:听见了,卑职自惭能力不足……龙锦涛长叹道:文龙!别这么说,若是你办不了,恐怕再也没有人能办得了!怎么样?今天你侦察的结果可能找出一点眉目了吗?谢文龙想了一下道:卑职已经确定这是一个江湖人所为,而且这人的武功根高,使用的是一种绝传逆穴手法。

龙锦涛忙道:别谈武功,我知道的武功只是长枪大戟的马上本领。

对于江湖手法是一窍不通,我只问你是否能捉到这个匪徒?谢文龙红着脸道:假如能找到他,卑职不辞万死,也定然将他擒之于法,只是目前连他是谁都不知道……龙锦涛皱眉道:以你在江湖上的关系,连这个人的来龙去脉都模不出吗?譬如说从他所用的手法上……谢文龙叹道:若是寻常手法,卑职还可以从他的师门中去找渊源,可是他用的是一种绝传的手法!龙锦涛道:绝传的手法应该更好找,你查查这种手法在谁手上绝传的,那个人到哪儿去了……谢文龙叹道:逆穴手法只有一个人会,那是个绿林巨盗,名叫罗上春,可是此人三十年前已客死回疆!龙锦涛道:他没有后人?谢文龙道:没有!他是个独行盗,不过专门劫富济贫,行为尚称正直,可是此人生平不近女色,所以绝对没有后人,而且连徒弟也没有收过!龙锦涛道:假如这种手法只此一家,那现在的这个匪徒绝对与他有关,你为什么不在这方面去查证呢?谢文龙点头道:卑职也打算如此,只是罗上春远游回疆后,与中原武林道失去联络,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情形,晏四叔三十年前旅游回疆时,在一个小客栈中见到他,那时他正身染重疾,潦倒不堪,晏四叔亲自送了他的终,将地埋葬了,也并没有听说他有什么传人!龙锦涛长叹道:总不会是他死而复生起来作怪吧!谢文龙忙道:那自然不会,卑职想回头再找晏四叔详细问问,看他是否能提出一点线索!龙锦涛叹道:你多用点心吧!这家伙闹得太不象话了,京师官宦巨府有几百家,家家都有着年青的闺女,要是他一一光顾,我这个九门提督只好自杀以谢了!谢文龙惶恐地打了一躬道:大人请放心,卑职一定舍命以赴,查明这个匪徒,绳以律法!龙锦涛用手放在他的肩膀上道:文龙!我全交给你了,我全家的性命都放在你的身上了!谢文龙跪下一条腿,激动地道:卑职不敢负大人的厚望,可是卑职觉得大人刚才对和亲王的态度太强硬了一点,假如这老头子真闹起来,大人圣眷再重,只怕也不大方便!龙锦涛一笑道:他不敢闹的,否则我也不会跟他如此倔强,我帝眷虽隆,到底斗不过一个亲王,可是这件事他不但不敢闹开来,反过头来还会帮我掩饰!谢文龙不禁一怔,龙锦涛又笑笑道:九格格在皇后跟前很得宠,有被册选为太子妃的希望,若是闹出来,老家伙的损失比我更大,只要人安然无恙送回给他就没事了,你别看他跟我吵得凶,回头我送人过去,他还会给我赔罪说好话呢,官场中只有利害,没什么交情与道义,这是你们江湖人永远不会明白的!谢文龙呆了一呆,才低声道:大人若没有别的吩咐,卑职就告退办案子去了。

龙锦涛点点头道:你多费点心吧,办完了这件案子,我也想乞退了,本来我听说京畿治安最坏,经常有王府子弟聚众闹事,才想凭着帝眷隆重,自请出任此职,以余年再替皇上效一次愚忠,可是我接任以来,才发现最难治的是托庇在各大门府中的江湖人,于是才想到请你来帮忙,这几年也多亏你……谢文龙忙道:家父受恩深重,卑职理当尽瘁……龙锦涛道:我只帮你父亲一点小忙,你帮我的忙可太大了,报过于施,弄得我也不好意思,所以你尽点心,办完这件事,我们两个人都可以轻松了!说完又拍拍他的肩膀,谢文龙只有在感动中告辞出门,到他平时处理公务的班房里等候着刘得泰的消息。

团为昨夜被杀的那个男的分明具有相当的武功身手,要想随便摆布那样一个人并非易事!也许从这方面可以找到一点消息,等了将近有一个时辰,他心中很焦急,刘得泰还是没有回来,许多琐碎的小事更搅得他烦心!正在万分不耐的时候,忽然杜九进来换告说:大哥,晏老爷子跟四海镖局的总镖头徐广梁来了!谢文龙神情一振。

晏四叔一向反对他在公事房里混,突然会到此地来找他,定然是有着非比寻常的事故,而且还同着徐广梁,那多半是与他遭遇的辣手案件有关!宝马金刀徐广梁是京师知名的人物,江湖上的声望不下于他故世的父亲与晏四,在京师开着四海镖局,被誉为君子镖,这是说他的信用好,不管多贵重的镖,他都敢保,而且从来没出过问题。

那是因为徐广梁本人的江湖名望够,手头上功夫来得,他用的那些镖师也无一弱手,镖局设在京师,全国各大首邑都有分号,业务范围遍及天下,四海两个字倒是名符其实的金字招牌!徐广梁与晏四只是点头之交,居然连袂前来看他这个后生小辈,显然有着重大的事故,所以他连忙迎了出去。

晏四与徐广梁被招待在小客厅里,谢文龙进去后,首先按照江湖礼数请了安,晏四立刻摆手叫他把闲人都赶开了。

谢文龙见晏四的态度如此慎重,自然觉得很惊奇,不过也很兴奋,晏四叔忽然肯下临到他的公事房来,显然是答应管这档子事了,连忙将他们引进议事的小花厅去,这是龙大人的私人签押房,只有他与龙大人两个人才可以进去,也是提督衙门中最秘密的一个地方。

让两人坐定后,徐广梁首先开口,道:兄弟是为了一件事前来拜访世兄的,不过兄弟为了江湖上的道义,先向晏四兄打个招呼,以免引起误会……晏四也道:文龙!我想这件事一定是误会,否则你绝不至于如此开罪江湖朋友,事先也不跟我商量一下!谢文龙不禁一怔道:四叔!您说的是哪回事?徐广梁抢着道:昨夜敝镖局新到的一位镖师被提督衙门派人逮走了!谢文龙忙道:没这回事!徐广梁道:昨夜的来人只是说为着京师飞贼的案子请王镖头前去问话,当时兄弟以为是一项误会,然而事关重大,所以叫王镖头前来解释一下,王镖头虽是初到京师,可是他出身名家,人品心性,兄弟都信得过,而且可以用身家作保,可是王镖头到今天还没有回到镖局……晏四这才铺口道:王仲华我不认识,他的师父太极丁与我倒是多年知交,此老管束门人最严,也最爱惜羽毛,他的门人绝不会是作奸犯科之徒,所以我向徐总镖头保证这是一项误会,你到底……谢文龙心中已经有点明白,乃转脸问徐广梁道:贵局的王镖头是不是二十五六岁,四方脸,胸前有一道刀痕,眉心有颗红痣?徐广梁双眉一挑道:谢捕头儿连胸前的刀痕都看见了,想必在王仲华身上用了不少工夫,本来飞贼在京师闹得也太不成话,谢捕头儿抓个外来的江湖人顶顶罪名也没有什么关系,兄弟身在江湖,又吃了生意饭,惹不起官府,南太极门丁兆民可不肯听说门下有不肖之徒!晏四也一沉股道:文龙!你太混帐了,即使事有实据,你也得顾住江湖规矩,先通知他的师门,丁兆民是个讲理的人,绝不会护短,你若是平白无故诬人人罪,我可不能替你说话!谢文龙笑了笑道:您二位都以为是小任将王仲华抓了来加以私刑,屈打成招?徐广梁冷笑道:提督衙门总巡掉八面威风,三木之下,连死人都能招出一份口供!谢文龙仍是笑道:四叔,昨晚天一黑我就回家了,王仲华是晚上被人带走的,您总不能怪到我身上吧!晏四皱眉道:徐兄来向我问罪时,我也这样告诉他,可是他不相信,所以我才带他来弄弄清楚,现在听你这一说,好象你的确见过王仲华了?谢文龙这才一叹道:小便在今天早上见到王仲华,他的确与飞贼案有关!二人俱是一震,同声叫道:不可能!他人呢?谢文龙肃容道:死了!徐广梁脸色一变,怨声道:死无对证,自然随便安装罪名了,谢总头儿不愧为六扇门中的干才!晏四的神色也十分难看,谢文龙知道必须把话快点说明白,否则真的会引起误会了,于是一正神色道:那飞贼以同样的手法作了第四件案子,把和亲王的九格格在昨夜盗了出来,跟一个男人赤身露体吊在西直门外的大柳树上,而且这一次还出了血案……晏四抢着道:这我在早上听说了,怎么会出血案呢?那飞贼杀了人吗?徐广梁也急着问道:被杀的是王仲华?谢文龙点点头道:我不知道他叫什么,不过照尸体的形貌特征看来,多半是他了!徐广梁这才面露惊讶之色道:王仲华已得了兆民的真传,身上内外两途都很了得,丁大哥是应我几次要求,才派他到镖局子里来帮忙,要杀死他可不太容易!晏四捻着短须道:王仲华一定是刚才碰见那飞贼在作案,自恃艺高胆大想仗义抱不平……谢文龙连忙道:不!他是被人有计划地谋害的!徐广梁一怔道:不会吧!王仲华刚出道,与人无冤无仇,谁会去故意杀害他呢?谢文龙叹了一声道:事实的确如此,第一:昨夜提督衙门并没有传他问话,小侄对徐前辈一向敬礼有加,如若遇上这件事,定然会亲自登门请教,怎敢随便派个人前去传人问话呢?晏四也加以支持道:兄弟对文龙也时常关照,叫他对江湖朋友千万不可失礼,这一点他倒是不敢放肆的!谢文龙继续道:第二:在现场只有一男一女,男的就是那个王仲华,那飞贼一定是假借提督衙门的名义将他骗了出来,加以杀害后,才与女的吊在一起,因此小侄说这是一件有计划的谋杀案!两个老人都站了起来以表示他们心中的惊讶,晏四皱紧双眉道:这一来就不寻常了,那飞贼居然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横行,内中必然有着特殊的原因!徐广梁也皱起眉头道:兄弟实在想不透,这飞贼的作法分明是有寻仇之意,他是跟太极门过不去呢?还是跟我四海镖局过不去?谢文龙一叹道:飞贼打起提督衙门的招牌作案,恐怕还是找小侄麻烦的成分居多!晏四拂拂手道:暂时不去讨论这些,徐兄昨夜可曾见过那个传活的人?徐广梁道:见过,他一来先找我,还出示提督衙门的腰牌,指名要王仲华前去问话,我看见了腰牌,才叫王仲华跟他走的,那是个二十八九的汉子,黑脸膛,长相很魁梧,说一口京片子,十足是个本地人!谢文龙失望地道:光是这点线索太笼统了,小侄治下办事的人有一半都合这个条件!晏四道:他有着提督衙门的腰牌,是否可以追查呢?谢文龙摇头道:查不出来的,提督衙门的腰牌可作身分证明之用,可是小侄任职以来,曾经捉获过十几个冒充提督衙门勒索良民的无赖,他们也都有腰牌,假可乱真,因此小侄规定办案人员,一律穿着官定号服,根本不以腰牌作为表记!徐广梁长叹一声道:昨天那个家伙倒是穿着便装,只怪兄弟对官府的情形太陌生,才上了人家的当,害得王仲华丧了命!晏四道:有线索总比毫无头绪乱摸的好,徐兄与那人已经打过照面,再见到他时,一定会认得的!徐广梁道:那是自然,不过兄弟总不能把京师数十万人口一一前去指认!谢文龙道:那当然行不通,这家伙每次都要糟蹋一个官府的少女,可见对官宦的家庭情形很熟悉,定然寄身在哪一家大宅院中,绝对无法登门一一指认,不过另有一条线索,或许可以查出此人的来龙去脉!晏四忙问道:什么线索?谢文龙道:这个人会逆穴手法!徐广梁叫道:逆穴手法?那一定是罗上春!晏四摇头道:不可能,罗上春在三十年前客死回疆,是兄弟送的终,而徐兄见到的是个年青人,罗上春死的时候,这家伙可能还没出世!谢文龙道:小侄检查过了,的确是逆穴手法,四叔想想罗上春是否有传人呢?晏四道:据我所知是绝对没有!徐广梁道:这很难说,罗上春在三十五年前绝迹武林,从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晏四兄在三十年前见到他死去,其间还有五年的时光,安知他不会留下传人!晏四一叹道:我想不会的,罗上春死在回疆的一家小客栈里,穷途潦倒,拖欠了三个月的店租,我若非在中原时见过他多次,根本就无法认出是他,当时我觉得很奇怪,他得的是小病,完全是被穷拖垮了的,以罗上春的身手,何至如此潦倒,结果他告诉我说,自从到回疆后,就绝口不论武事,也摒弃武功不用。

他在回疆五年,从没有离开过伊犁城,改姓换名,以替人看马为生,客栈里的人也证实了这一点,他怎么会有传人呢?徐广梁却呆然道:那这飞贼的逆穴手法是从何学来的呢?举世之间,只有罗上春一个人懂得逆脉制穴!晏四慎重地问道:文龙,你不会弄错吧?谢文龙道:不会错,虽然他把穴道点在左右将台之处,我用了半天工夫才找到,而且用您教我的特殊方法解开的!晏四双眉一扬道:你是说他在女的身上点穴?谢文龙道:是的!这贼子品性下流,居然犯武林之大患,不过以身手而论,小侄即使找到了他,恐怕也难以将池擒获,还要仗四叔多帮忙!晏四沉吟片刻才道:我十分不愿意管你的事,可是这一次例外,这个家伙居然对一点不会武功的女子下手点将台穴,的确不可宽恕,我答应替你对付他!徐广梁也道:本来有官府与晏四兄出头,兄弟可以不必多管闲事了,可是王仲华在兄弟的镖局任职,为了向丁兆民有个交代,兄弟也无法袖手!谢文龙忙道:徐前辈是江湖名家,而且又是唯一与飞贼照过面的人,这件事还望前辈多费点心!晏四一叹道:文龙!不管那飞贼是否专与你过不去,这个差事办完你的确该放手了!谢文龙忙道:是的!四叔,小侄今天与龙大人也谈过,他自己也厌倦了,把飞贼这件案子了结后他准备告休,小侄自然可以歇手了!晏四点点头道:好吧!那我就拼着这条老命,为你出一次死力!徐广梁却道:问题是该从何处着手呢?晏四想了一下道:徐兄在江湖上转得开,不妨把飞贼的容貌体形记下来,四处托人打听一下,文龙在京师动用官府人员多加留神,我准备跑一趟开封。

谢文龙怔然道:四叔上开封干吗?晏四道:我要找丁兆民谈谈,把几个问题弄清楚,顺便把他们人被害的讯息告诉他!徐广梁忙道:这件事该由兄弟来办?晏四摇摇头道:徐兄不可暂离京师,万一文龙有消息后,尚须徐兄前去指办,再者兄弟与丁兆民之间,尚有一点私事待理,我们就这么办吧!说着站了起来,正准备出门,忽地门帘一掀,提督正堂龙锦涛走了进来拱手道:晏老先生请留步!晏四对官府中人向来没有好感,龙锦涛几次曾经折节慕名造访,他都推辞拒绝见面,今天却碰上了,而且见龙锦涛态度很诚恳,没有一点官架子,只得也拱拱手道:大人好,晏某疏懒成性,大人几次赐顾,晏某都因琐事勒身,未能侯晤,实在失礼得很!龙锦涛仍是根谦虚地道:老先生闲云野鹤,下官碌碌中人,深以未获识荆为憾,今天幸迓高轩,尚祈不弃粗鄙略予赐诲!晏四皱眉道:大人太客气了,晏某已经答应文龙为这件事效力了,大人有什么见教,告诉文龙也是一样!龙锦涛忙赔笑道:下官很失礼,刚才偷听了几位的谈话,因为事情有了新的发展,下官才急于求教……晏四本来已经打算应付两句就走的,听说事情有了新的发展,他才停止了脚步。

龙锦涛朝徐广粱望了一眼,徐广梁立到明白了,淡淡地道:晏四兄!兄弟先走一步!晏回抱拳道:兄弟到开封去前,一定先向徐兄辞行!文龙,你送徐大叔!谢文龙答应一声,徐广梁却微带讥嘲地道:不敢当,世兄是忙人,定然有要事待理,老朽自己走了!谢文龙红了脸,仍然默默地送徐广梁走出门去,晏四这才稍带不悦地道:龙大人!徐广梁虽然只是个镖师,在江湖上的地位并不逊于晏某!这样似乎叫文龙太为难了!龙锦涛脸上微红道:老先生教训得极是,下官并非瞧不起江湖人,实在是这件事太重要了……看了龙锦涛局促不安的样子,晏四也不能再说什么了,龙大将军是个武人,却也是个武官,与一般练武的江湖人之间自然有很大的距离,何况是职责所在,倒不能怪他过于慎重,因此立刻将话引入正题问道:大人说案情有了新的发展?龙锦涛点点头道:是的!九格格已经清醒过来,并且说出被劫的经过!晏四道:这对案情没有多大用处!龙锦涛道:她也说出了那飞贼的容貌!晏四稍微提起了一点兴趣,龙锦涛道:她说飞贼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个子很高,黑脸膛,京师口音……晏四叹了一声道:是否还穿着官服?龙锦涛道:是的!老先生怎么知道的?晏四道:大人听见了我们的谈话,应该也知道……龙锦涛忙道:下官来此没有多久,只听到几句话,不知道三位先前说了些什么。

晏四苦笑一下道:这件案子里还死了一个人,被杀的是个很有名的江湖人,在四海镖局保镖,昨夜曾被一个穿官服的年青人提出来问话,今天早上就被杀了,与九格格捆在一起……龙锦涛一呆道:那么这点线索竟是毫无用处了?委四叹道:除了证明昨夜冒充官人的那个家伙就是飞贼外,可以说毫无用处,因为光是凭一点面貌的叙述,京师几万人中,可以找到近千个差不多的人……龙锦涛道:那不妨将有嫌疑的人全部抓起来,叫九格格指从一下!晏四苦笑一声道:没有用的,这样做只能打草惊蛇,而且还抓不到真正的凶手,因为他绝不会乖乖地被抓起来等人去指认!龙锦涛道:如若有人拒捕,就知道他最正凶了!虽四叹道:那除非第一个就碰上飞贼,否则在京师大规模地行动抓人,一定会轰动京畿,那个飞贼不等人去抓他就躲了起来,或者远走高飞,岂不是徒劳而无功!龙锦涛呆了半天,才长叹一声道:这样五天后,下官只好服毒自尽,以免主上来降罪了!晏四见他一脸忧容,虽然很同情,却也不知如何安慰他,只得以和缓的口吻道:我们已经知道飞贼行事的准则,在这一方面多加防范,也许可以抓到这个家伙!龙锦涛仍是忧郁地道:没有用的,五天后,第五件案子发生后,下官再也无颜生于人世了!晏四忙问道:大人怎么知道五天后会再发生案子?龙锦涛道:九格格被劫出王府后,飞贼把她藏在一个林子里,曾经听见他与人动手争斗,而且还说五天后,他会找一个更厉害的人物下手……晏四神色一扬道:真有这回事吗?龙锦涛道:九格格被飞贼制住了手脚无法动弹,耳朵却并未失去作用,她清清楚楚地听见那个飞贼如此说的,大概不会有错!晏四兴奋地道:这下子可以捉到他了!谢文龙刚好从门外送客回来,听见晏四的话后,连忙凑近问道:四叔!您说能抓到那个飞贼了吗?晏四点头道:不错,那家伙夸口说他五天后准备干第五起案子,到时候我们可以安排好罗网,等他自动投进来,这比从人群中去找他简单多了!谢文龙听得莫明其妙,龙锦涛将方才的话又叙述了一遍,谢文龙却皱起眉头道:四叔,您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下手呢?我们的网安在哪儿呢?晏四道:飞贼每一次都要找一个官府的千金小姐作为下手的对象,从这个方向去发展……谢文龙一叹道:四叔,京师的官宅有几百所,差不多每家都有女儿……晏四点点头道:小错,不过我们可以把范围缩小,你可以调查一下过去四件案子,那些遭害的女子有什么相同的地方,我相信飞减绝不是随便下手的,她们一定在某些地方符合飞贼的条件!谢文龙与龙锦涛对望一眼,互相在心里默思这个问题,终于由龙锦涛先开口道:这四个女的都是没有出嫁的闺女,而且年纪都在二十三岁……谢文龙道:九格格只有二十岁吧?龙锦涛笑道:那是和亲王这老家伙故意瞒了三岁,她跟我小女儿是门同一年出生的,我怎么会不清楚?谢文龙点点头后道:那飞贼很有眼光,每一个受害的女子都长得很美!晏四道:还有什么相同的条件呢?龙锦涛道:还有就是出事的人家门第都很显赫,最差物是京兆尹方家,可是方必正那家伙也不算太低,为官不过四品,却执掌京畿的政务,常蒙主上召见,一二品大员见了他也得客客气气地打个招呼!晏四道:这就够了,出事的都是红人,家里有二十三岁未嫁的女儿,而且还长得不丑,能迎合这些条件的还有多少人家?龙锦涛算了一下道:大概有十四五家吧!晏四道:已经出过事的可以删除,那就剩下十家左右,范围小得多了!大人请详细计算一下,到底有多少?龙锦涛道:十一家!谢文龙道:不!十二家,大人把自己算漏了!龙锦涛脸色有点不自然道:飞贼敢到我家来吗?晏四忙道:这可很难说,凡是有此可能的都必须列入,因为我们绝不能再容那贼子生事了!谢文龙一叹道:恐怕还是没多大用处,哪怕只剩下两家,我们仍是无法奈何他,以飞贼的身手,必须集中全部人力,才能捉得住他……晏四笑笑道:不错!对付一个身怀绝技的飞贼,普通人再多也没有用,因此我们必须知道他在哪一个地方,才能设伏围捕他!谢文龙问道:用什么方法知道呢?晏四道:那自然是由我们指定地方,而且最理想是龙大人的府第!龙锦涛一怔道:在下官的家里?谢文龙道:难道我们能指定叫飞赋上龙大人家里来吗?这恐怕很难吧!晏四笑道:不难,反正我们知道飞贼会在五天后下手,到那一天可以把十一家的小姐全部请到龙大人的家里来,我们就能安排了!龙锦涛道:这倒是很好办,随便找个名目,由小女出面就行了,不过那飞贼准会前来吗?晏四道:这家伙目中无人,胆大妄为,我们这个计划自然瞒不过他,可是我相信他一定会来的!谢文龙想想道:这个办法可以一试,即使飞贼不敢来,至少也可以阻止第五件案子的发生!龙锦涛道:即使混过了那一天,可也无法预防以后的日子,我们总不能永远把十一家的姑娘留在家里!晏四一笑道:大人不了解江湖人的脾气,那家伙既然夸口说在五天后出手,就绝不会改变,如若这一次行动失败,他以后也永远不会再干了!因此这一番安排是否能擒住那飞贼不敢说,至少可以使得今后天下太平!龙锦涛想想道:晏老先生如此有把握,下官自然遵命布置安排,尚祈老先生多于赐助?谢文龙笑道:大人尽管放心,四叔轻易不下诺言,他老人家定下来的事,就一定不会有问题!晏四却慎重地道:不!这一次的问题很不简单,我们的安排尽管妥善,却不能内外兼顾,那家伙又是神出鬼没,假如他逃过了外面的埋伏,进入到小姐的闺房里面……谢文龙一怔道:对呀!这的确是个问题,我们不能跟那些姑娘小姐们混在一起……龙锦涛也忧悒于色道:是呀!小女方面受点委屈还没关系,要是叫别家的闺女跟陌生男子在一起,下官也难以对她们的父母启口要求!晏四道:那自然不行,不过安排个女孩子跟她们在一起总不会成问题吧,自然这个女孩子必须具备相当的武功,能保护她们才行!龙锦涛道:这就难了,小女虽然跟下官练过几天弓马,但是要她与飞贼争斗,恐怕她也没有那个本事!晏四笑道:有个现成的人!谢文龙立刻叫道:是玉茜?不过……她行吗?晏四笑笑道:她假如不行,我们只好听任那飞贼横行了,文龙,不是我瞧不起你,她的双刀恐怕比你的那口家传宝刀还靠得住一点,而且她还有几手好暗器……龙锦涛兴奋地道:文龙!我还不知道令妹有着这样高明的身手呢!谢文龙红着脸道:舍妹天资比我聪明,在四叔的教导下,自然比我要进步得多!晏四正色道:我教她的不会比你更多,我对你们兄妹两人绝对公平,这完全是她自己练出来的!谢文龙一怔道:我从没有见她练功夫呀?晏四很不客气地斥道:练功夫还要让人看见才能算吗?这又不是耍把式,让人瞧着喝彩的玩意儿,何况你一天有多少时间在家?谢文龙低下头不敢做声,龙锦涛很不过意地道:老先生不必责怪文龙,他完全是受着下官之累……晏四淡淡地道:跟着大人当差是大人提拔他,不过这种差事要讲究真本事才能抗得下来,以文龙那点技业,本来就嫌不足,这几年疏于练习,自然更退步了,没有事不觉得,有了事反而负已累人,象这一次……说到这儿,他见龙锦涛脸色不大自然,于是止口不说下去了,龙锦涛讪然一叹道:下官半生戎马,以微功蒙爵,深愧有负天恩,乃希图以残年余力,为国家多尽一份愚忠,才出头承担了这份职务,几年来幸得文龙之助,保得平安无事,下官十分感激,但等这一次事了后,下官能有个明白的交代,绝不敢再麻烦文龙了!晏四的目的大概也是想从龙锦涛的口中听到这句话,因此微微一笑道:晏某所以肯出头管这次闲事,一来固然是为着文龙,再者也是感念大人对故友的一番恩德,目前大致都商量定了,细节方面,大人与文龙再研究一下,晏某要先告辞了!龙锦涛连忙挽留适:老先生智慧如海,一言顿开茅塞,何不多指教一二!晏四道:晏某不得闲,五日后必须一举将飞戚擒获,为万全计,曼某尚须邀请几个朋友帮忙!谢文龙证然道:四叔认为人手还不足?晏四道:飞贼是一头狡狐,要击败他自然我一个人就够了,要想捉住他,就必须多找几个人在四面围剿!谢文龙忙道:四叔准备找什么人?晏四想想道:那家伙精于点穴手法,找别的人恐怕没有多大用处,我还是照原计划跑一趟开封把丁兆民找来,同对也通知他们人的死讯!龙锦涛急急道:此去开封有千余里之遥,限期只有五天,老先生赶得及回来吗?谢文龙道:四叔!五天后您必须在场、才能捉住那个飞贼,五天来回两千里,似乎是太急促了?晏四道:你放心,绝对误不了你的事!龙锦铸道:下官可以调用官府的驿马、老先生不妨带一纸文书,沿途找驿站供应快马飞足!晏四摇摇头道:不必了!江湖人有江湖人的办法,那或许比官府的飞足还快得多,晏某保证在第四天一定赶回京师!说着起身告辞,龙锦涛还想挽留,却被谢文龙用眼色拦住了,二人同时把晏四送到衙门外,才回小花厅来详细研究一切的布置事宜。

这四天是京师最紧张的时间,官府的大人们忙得焦头烂额,而徐广梁的四海镖局也回绝了上门的生意,紧急召回局中的好手。

表面上看来似乎很平静,其实暗中却是山雨欲来,风云满城。

第五天,到了限定的日子,谢文龙急得在家里搓手顿脚,因为晏四还没有如约回到京师!他的妹妹谢玉茜却出奇的平静,把她的双刀擦得雪亮,袖箭、铁胎弓、梅花针、金钱镖以及那一囊穿月弹都准备好了,等待提督衙门派车子来接她进府。

为了保密,龙三小姐琦君的帖子到中午才发出去,邀请十位同年的官府小姐来府参加手帕会。

当然各家的父母都是事先通知的,却瞒着那些女孩子们,怕她们受不了惊吓。

过了晌午,提督衙门派了两辆华车来到谢家的四合院前,驾车的是谢文龙手下的两名干捕,杜九与刘得泰。

谢文龙冲出去就问道:杜九!四叔有消息吗?杜九摇摇头道:没有,小的派人到房山县去等候了,刚才接到信说还没有老爷子的大驾!谢文龙头上汗珠直冒叫道:真糟!四叔也是的,老人家怎么拣这个时候开我的玩笑呢?谢玉茜提着包袱出来了笑道:车来了吗?看到有两辆华车,她也怔了一征道:哥哥,龙家太客气了,我又不带跟人,要两辆车子干吗?刘得泰赔个笑脸道:恭喜您,大小姐,今儿个您是龙府的贵宾,又高升为龙府的表小姐,一定得有两辆车子才显得气派呀!杜九横了他一眼道:老刘,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耍贫嘴,留神老总发脾气踹你两脚!谢文龙也一皱眉道:杜九,多一辆车干吗?刘得泰笑道:老杜管接大小姐,小的则是奉命送您上和亲王府去招亲!谢文龙一瞪眼,刘得泰连忙伸伸舌头道:那位九格格听说龙小姐开手帕会,也要来凑热闹,而且还指定您去接她!谢文龙烦极大叫道:混帐,她去干吗?杜九低声道:她听说今天安排了罗网捉拿飞贼黑妖狐,她也要去瞧瞧出气!谢文龙一呆道:你们知道飞贼的名号?杜九笑道:这名号是大家诌出来的,因为那飞贼是个黑脸膛,不知谁给题了这个绰号!谢文龙叫道:大家知知道今天的事了吗?杜九道:那倒没有,不过黑妖狐三个字在京城已经很轰动了,还有人说那家伙真的是神仙变化的,能够腾空驾雾,飞到人家宅子里去迷惑闺女来补炼丹,还说提督正堂派人上龙虎山去请张天师真人法驾前来捉妖……谢文龙苦笑道:这是从哪儿说起的?杜九道:京师是个口舌是非最多的地方,飞贼的事纸包不住火,早已喧腾开了,只是大家还弄不清内情而已,大哥!您快上车吧,大人在府里也急坏了!谢文龙道:我没空侍候那般皇亲国戚,老刘去就是了!刘得泰道:九格格指定要您前去,小的出来时,大人再三关照,请您委屈一下!谢文龙怫然道:大人也是糊涂,我姓谢的跟他当差是为了先人的遗嘱,并不指着这份俸银养家,他若是明白的便不该叫我干那种事!杜九见他生气了,连忙低声道:大人何尝不明白,可是今天这场热闹完全是和亲王帮着大人,硬压着十一家的大老爷,人家才答应把姑娘们送来,正堂大人也是忍气吞声,叫小的向谢爷道委屈,回头到了府里,大人还要亲自向谢爷赔罪!谢文龙这才叹了一口气道:那个九格格也是胡闹,她吃了一次亏还没够,难道想再叫人抢一次!谢玉茜道:哥哥!龙大人这么做必然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你就去一趟吧,而且事情已经闹开来了,要是九格格在路上出了什么差错,那不是更糟!谢文龙道:十一家小姐,加上龙小姐已经是十二个人,光招呼这十二个也够瞧的了,哪里还能添加麻烦!谢玉茜笑道:人到了里头归我负责,你只管外面,有什么麻烦呢?谢文龙顿足叫道:你倒说得轻松,四叔到现在还不回来,我一个人照顾外面,管了东丢了西!谢玉茜道:你手底下那些人难道都是吃闲饭的?谢文龙叹道:妹妹!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他们那点本事别说拿飞贼,不叫飞贼宰了已经是命长了!谢玉茜想想道:哥哥!我私下告诉你一声,别等四叔了,他老人家昨夜已经回来了,可是他不打算参加你们办事,叫你自己照着应付!谢文龙几乎整跳起来叫道:什么!四叔不管了?谢玉茜笑道:谁说他不管,只是他不肯露面,另外作了准备,你还是自己计算一下,怎样拿飞贼吧!谢文龙呆了道:我真不明白四叔是什么意思,假如飞贼闯进了龙府,别说出事了,就是惊吓了哪家的小姐,我就招不住,即使事后拿住了飞减,又有什么用呢?谢王茜道:四叔是个持重的人,他的做法一定有他的用意,你还是快去把九格格接到龙府后,好好布署一下,我在里面尽量注意就是了!谢文龙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不过他心里已经舒展多了,至少他知道晏四已经回来了!谢玉茜走到车前,刘得泰献殷勤替她撩开车帘笑道:表小姐请上车!谢玉茜冷哼一声道:刘头儿!你少兴狂,别说是假的表小姐,就是龙府真的想请我上他们家当小姐,我还瞧不上眼呢,要不是为了哥哥,谁有兴趣去陪那些阔小姐们胡闹!杜九在车辕上叭的一声,抽了刘得泰一鞭子道:老刘,你少得意,和亲王若是知道九格格是在你家里被抬出来的,迟早会割了你的那根缺德舌头,免得你出去乱说!刘得泰刚想跟他顶嘴,却见谢文龙脸色铁青,才吓得不敢开口了,忡忡地爬上另一辆车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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