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明朝陈康平一躬身道:陈老前辈,晚辈纯粹是出来讨教的,刚才在言词间得罪了您,您可千万别放在心上,假如您气得乱了方寸,像龙山主一样,把一世英名折在这里,岂不是太没价值了?陈康平被他气得连身份都顾不得了,锵然一声剑出鞘,就朝他砍去,口中还喝道:无知小辈,老夫劈了你。
方明连剑都来不及拔,闪身躲开后叫道:陈老前辈,你总得等我拔出剑来再赐教呀!陈康平的第二剑已经跟着砍到,听见他的话,及时撤回招式,厉声喝道:小辈,快拔剑。
方明慢慢地脱去外衣,细心地折叠好了放在一边,又把剑从腰间解下,慢慢地整理剑上的穗子。
陈康平等得不耐烦了,厉声催促道:小辈,你快点。
方明一笑道:别忙,您的太极剑讲究以静制动,一忙就见不出威力了,为什么不先平平气呢?陈康平忍无可忍,将剑一比道:小子,你再在这儿耍嘴皮子,老夫就一剑刺你个对穿。
方明笑道:陈前辈,等我的剑离了鞘就开始,行不行?陈康平大叫道:快!您的剑这么逼着我,我还能拔剑吗?等我的剑离鞘,您的剑已攻到,说什么也比不上您的快呀!陈康平只得收回剑,哪知方明就等这一刻,他的剑才收回去,方明的长剑倏然出鞘,猛搠而至。
陈康平仓促之间不暇细顾,连忙一剑撩开,为了怕他继续趁乱剑袭,忙用粘字诀,紧紧地锁他的剑,用力往上一抖一抛,想将他的剑荡开,谁知一抛之下,方明的剑竟脱手飞出,陈康平心中微怔,觉得情形不对,因为方明的剑上毫无劲力,不仅如此,两剑交触时声音也不对。
但等他发现不对的情形,已经太迟了。
方明手中一道寒芒如闪电般地滚了进来,笔直地搠进了他的胸膛。
陈康平还算沉得住气,腿上一用力,身子猛然平射后弹,一个翻身后拿桩站定,但见方明持剑而笑,慢慢地擦拭剑身上的血迹,再低头看看自己的胸前,已有寸来长的一道伤口,好在伤得不重还能撑得住。
一手按住伤口阻止血流,一手持剑狠盯住方明,准备运气止住血流后,再好好地收拾这小子。
方明笑笑道:前辈该下去养伤了。
陈康平怒道:这就算你胜了?方明笑道:我也不相信这么容易就胜过了前辈,但事实俱在,我只有感谢前辈手下留情。
说着弯腰在地上拾起剑鞘,却已短了一截,原来他刚才突然攻击时,是用左手的剑鞘先刺出去,陈康平一时不察,击剑锁格上抛,方明趁势抛开剑鞘,利用机会将右手的剑疾刺对方前胸,虽然入肌寸许,但胜负已定。
陈康平越想越气,恨不得扑上去再砍他两剑,但胸前的伤口却使他不敢轻动,因为这地方正当血经主脉,极难合口,如果不等血管破处凝固,很可能会流血不止。
方明假装惋惜地叹了口气道:这剑鞘是我姨母所赐,听说十分名贵,用来换一场胜利,实在太不值得了。
陈康平忍不住怒叫道:臭小子,你用这种狡猾的手段刺了我一剑就能算数吗?方明微笑道:为什么不能算?陈康平怒道:你拿鞘来唬人,如何能作数!方明一笑道:我只是想把剑鞘丢开,免得碍手碍脚,哪知前辈眼力衰退,竟把剑鞘当成我的剑了。
陈康平叫道:胡说,你分明是用它朝我刺过来的。
方明微笑道:没有的事,我只是随手一抛,是前辈自己太心急了,再说即使是我故意如此,也没有违规呀,剑鞘难道不能当作兵器使用吗?陈康平怔住了,剑鞘是剑的附属品,如果在动手拼命时,任何兵器都不禁使用,而剑鞘往往是使得最多的东西,因为它带在身上碍事,抛开又费事,很少有人使用,因此从来也没人想到不准使用剑鞘的问题,因为依照惯例,比剑要等双方的剑离鞘后才开始,而开始时,大家都把剑鞘丢开了。
方明又笑道:剑痕在身,先动手的又是前辈,逼得我仓促抛鞘的也是前辈,反正我是在剑离鞘后才用剑刺伤前辈的,照理应该算我得胜,如果前辈认为太冤枉,我们可以再重新来过,但是请前辈回去把伤口裹一下。
陈康平叫道:不必裹伤,我们这就开始。
方明笑道:这对前辈太不利了,我的剑是姨母委托南海一名巧匠专造的,铸炼的时候,加进了一种材料,使得它另具特征,伤人在两个时辰内,伤口绝对无法凝结,哪怕是划破了一点皮也必须急速包扎,等药性消除后才能止住血,前辈的伤口很大,如果不立刻止血,只怕要不了多久,全身的血就会流干。
陈康平闻言脸色一变,他已运气止血,但指缝间仍微微有血水外溢,看来方明的那口剑是有点问题。
不过,他又不甘如此下台,还是他的兄长陈康翔出来道:二弟!算了!你就认了,反正这是输在对方的诡计之下,又不是真的剑技不如,没什么丢人的。
不由分说,硬把陈康平架了回去。
场上只剩下方明与白素娟,方明一躬身道:夫人!如果您一定要动手,我只有认输,我说什么也不敢对夫人无礼冒犯,请夫人高抬贵手如何?白素娟笑道:你是要我认输了?方明笑道:哪里是认输呢,夫人就算是不屑一争,弃权好了,庄主已经得了四点了,我姨母一点都没有……柳叶青在后面怒叫道:方明!比就比好了,为什么要向人家讨饶,我不稀罕用这种方法来求胜。
方明却笑道:姨娘,李夫人是您的朋友,我无论如何也不敢跟她交手,您一定要我动手,我只好认输,可是我好容易把太极门的老前辈折败下去……白素娟忽而一笑道:好吧,方明,我就让你得一点好了,说实在的,我也不想跟你动手。
方明拱手道:谢谢夫人,我在庄上也住过一两年,跟庄主也学了不少剑法,我得了这一胜点,虽然归在姨娘的分下,但秋鸿山庄同样也有份的。
白素娟笑道:那倒不敢当,看你刚才的手法,我们秋鸿山庄实在不敢居功。
方明笑了一笑,毫不在意地道:我承认那一场胜得取巧,但绝无不光明之处,剑道之精不全在技艺与火候,心眼机智同样占了很重要的地位,技不如巧,巧不如智,智取尤胜于力敌,这是庄主经常挂在口上教训我的,今天之胜,我不但感激夫人相让之情,更感谢庄主教诲之德。
白素娟淡淡地道:方明,庄主教你的智取,绝不是你所用的方法,秋鸿山庄所谓的智,是在剑艺上的智慧,如何把招式变化而运用鬼神莫测,但绝不是诡计。
方明一笑道:那就算跟我姨娘学的好了,姨娘给我的教训是剑道多诈,她老人家的外号叫红蜂子,蜂尾有刺是人人都知道的,然而几千年来,人们一直还在受着蜂螫的刺伤,一头小小的昆虫能给予万物之灵莫大的威胁,姨娘认为剑道也要达到这种境界才为上乘。
白素娟只有望他一眼,摇摇头道:看样子你已经得到了柳家剑法的真传,我自承不如,我是真正的认输,而不是客气,恭喜你为青蜂寨得到了一胜点。
说完飘然回座,方明连连道谢后也回去了,自己取了一面柳叶旗插在座位前面,柳叶青哼了一声道:这是说好话求来的,有什么稀罕呢?方明哈哈一笑道:姨娘!您别这么说,胜过陈康平是智取,说退李夫人更是智之表现,兵法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为上策,甥儿不过说了几句好话取到了一胜点,才是真正的智取之道,再说向李夫人低头并无损于甥儿的身份,无论如何,她总是我的长辈。
柳叶青冷笑道:你还没死心,想做人家的女婿?方明居然毫不惭愧地笑道:您不也很喜欢娇娇吗?有这样一个外甥媳妇儿,您也该感到高兴呀!柳叶青冷冷地道:你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人家早已相准了女婿,轮不到你了。
方明微笑道:不见得,事情没到最后关头还不能作定论,甥儿有把握一定能达到目的。
这姨甥两人一问一答,声音很大,李娇娇气得脸都变了色,朝白素娟道:娘!您为什么要让他?白素娟微笑道:我出场本无求胜之心,让给准都是一样,让给他我还漂亮一点,大家总不会认为我不如他。
李娇娇恨道:你该一剑宰了他才对。
白素娟道:我生平从没有杀过人,现在更不想破例。
楚无情笑道:师母让他一场是对的,胜之不武,输给他可也不值得,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得罪小人是最不上算的事,何必要跟他计较呢!李娇娇生气地说:你说娘会输给他?楚无情道:有此可能,他从秋鸿山庄逃回去,今天又敢公然出头,可见柳叶青对他已作了传授。
柳家剑法以阴毒见称,此人心计极工,乃是习此等剑法的最适当人选,他刺伤陈康平的手法,虽然出之诡异,但实力不可轻视,太极四老并不是可以戏弄的人。
李娇娇一怔道:你是说他凭真才实学也可以胜得过陈康平,这话我绝对不能相信。
李秋鸿却道:无情的看法不错,方明在秋鸿山庄受辱后,回去必经过一番苦练,今非昔日可比。
李娇娇道:不过才个把月,他能有多少长进呢?从前他有多少底子,我清楚得很。
李秋鸿摇头叹道:你的见识太嫩了,他有多少底子会让你知道吗?他是柳叶青惟一的亲人,柳家的剑法,他早就学成了,只是不泄露而已。
即使从前没有学得彻底,这一个月来也差不多了。
你该想想你在这一个月内进步多少呢?李娇娇仍然不信道:他既然真有底子,为什么还要用狡计对付陈康平呢?老老实实的求胜,不是很好吗?楚无情笑道:这正是他厉害的地方,他尽量掩藏实力,使人对他的戒备放松,在我的估计中,他或许比柳叶青更难斗,因为柳叶青已经成名了,谁都不敢掉以轻心,以刚才的例子来说,如果换了柳叶青出场,这一套就行不通了,所谓大智若愚,就是这个意思。
他只是表达的手法不同而已,但运用的原则是一样的。
你如果不信,下一场碰上他的人,一定还会吃亏的。
李秋鸿不禁愕然道:无情,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呢?楚无情笑道:从他的态度上看出来的,他不是那种敢冒险的人,却采用了冒险的手法,所以他一定有相当的把握。
李秋鸿一叹道:我是从长期的观察中,才获知一个大概,你却一眼就看穿了,真是后生可畏。
白素娟也是一叹道:不错,我也有这个感觉,今天的剑会,虽然半路又杀出个中霸天来,但我认为可能是年轻人的天下,黄三谷的女儿黄菊英,柳叶青那边的方明,都令人莫测高深,莫名其妙的折去了两名高手。
李秋鸿哈哈一笑道:幸亏我们这边有个好弟子,无情,成名露脸,我全寄托在你身上了。
楚无情只微微一笑,未作答复。
第九局又开始了,这次乐九玄竟亲自出了场,脸上杀气腾腾。
李娇娇听了父亲的那番话,虽然没有跟楚无情争胜之心,但也忍不住想表现一下,挺身道:乐九玄出来了,原定由我斗斗他的,该我出去了。
她一纵身就跳了出来。
李秋鸿望望楚无情,征询他的意见,楚无情笑道:娇娇出去也好,她不一定能碰得上乐九玄,因为她要第三场才轮到,说不定乐九玄第一场就垮了下来,黄三谷那边的人,也不好斗。
李秋鸿一怔道:难道黄三谷的人能高于九玄剑客吗?楚无情道:很难说,他们这一组是最难测的一伙。
白玉棠那边派出了丁得泰,他是太极门的掌门人,显然是要为陈康平之败,捞回颜面。
丁得泰一出场,就指名道:柳寨主,令甥智取敝门陈师兄,丁某钦佩得很,希望能再领教一番。
柳叶青倒是踌躇了一下,方明一笑道:姨娘,太极掌门赐教,是甥儿的光荣,甥儿哪怕丢了命也值得的。
柳叶青看了他一眼道:你自以为应付得了吗?方明笑道:甥儿怎么敢存这个奢望呢?只希望能支持个几招下来,不给你塌台,就是万幸了。
柳叶青冷哼道:你倒想得美,人家要你的命呢!方明淡然一笑道:胜负是常事,丁掌门人如果为了刚才的事就想要我的命,未免气量太窄了。
语毕泰然出场,柳叶青毕竟不放心,在后面补了一句道:今天乃是为了切磋剑术,胜负全在本事,如果谁输不起,输了就想记仇报复,我们青蜂寨也不是省油的灯。
丁得泰沉声不响,黄三谷考虑了一下,终于派出他的儿子,也是黄菊英的哥哥黄菊人,他不过才十三四岁,一脸稚气未脱,与乃妹一样,满脸笑嘻嘻地不当回事。
黄三谷吩咐道:菊人!刚才你妹妹年幼无知,杀死了青城龙山主,惹得西霸天乐大剑客亲出报仇,这一场你不必求胜,只要保住命回来就行。
黄菊人却微笑道:爹,孩儿知道,乐大剑客名满天下,怎么忍得下好友被杀?他要报仇是应该的,孩儿出去就是想一命还一命,消消他的气,希望他能就此满足,别再记恨我们,否则我们整个九华社也不够他杀的。
这小孩子说话很厉害,一句话把乐九玄扣住,显得很难堪。
五个人都到齐了,乐九玄道:乐某出来确是想领教一下九华高招,二位就算乐某摸到白子了吧!丁得泰心在为陈康平报仇,自然同意,方明却道:乐伯伯要争第一场小侄怎敢反对。
但规矩不可废,为了免得给人家闲话,乐伯伯就抽一下又有何妨?这三颗棋在日光下晒了半天,冷热不同,乐伯伯要摸出白子,不过是举手之劳,何必让人家讲闲话呢!这家伙不愧机灵,棋子分黑白,而白子不吸热,一定较黑子凉得多,伸手一摸就知道了,乐九玄朝方明笑道:你倒是颇有点见识。
说着伸手人袋,果然摸出了一颗白子,方明笑道:乐伯伯志在找九华山的人一决,而丁掌门人是对准小侄而来,这一下两得其所,如果配错了对,则不是令丁掌门人大失所望?他可不像乐伯伯,稳能吃得住九华山。
这番话捧了乐九玄,却损了丁得泰,但丁得泰修为有素,竟然一笑道:方世兄,丁某出场是专为了阁下,但丁某绝不会被你气得自乱方寸,回头我们要以真本事较量一番,假如丁某败了,自然对青蜂寨的绝艺心口皆服,否则太极门也不在乎柳寨主登门寻仇,南霸天可以称霸海南,江南一带,未必会向你们俯首称臣。
话讲得干净利落,方明却耸肩微笑。
乐九玄朝黄菊人一亮剑道:你出招吧!黄菊人的态度十分镇定,微微一笑道:我是来向乐大剑客求死的,何必费事呢,大剑客痛快给我一剑就行了。
乐九玄怒道:你别以为说这种话我就会放过你,龙山主一条命不能白送,说什么你们也得付出点代价。
黄菊人依然抱剑在胸笑道:说得是呀,我也没打算向大剑客求饶,大剑客看怎么下手好了。
乐九玄知道他口中说得轻松,实际上绝不会如此简单,像他妹妹一样,杀死了龙腾天,脸上还是带着笑容,因此,他不敢太轻率,试探性地挥出一剑。
剑影在黄菊人眼前两寸许掠过,这小伙子居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也没有任何动作,倒使乐九玄怔住了。
他这一剑虽是虚招,却已超过了试探的距离,任何人都不能漠然视之,除非是修养已到极限的高手。
这小子难道真到那个程度了吗?这似乎太难使人相信了。
因此他不禁发问道:你是什么意思?黄菊人冷笑道:我存心求死以解大剑客之恨,但大剑客存心要折磨人,一定要像猫捉老鼠般,先玩弄半天才杀死我,未免太残忍了,我只好相应不理。
大剑客,你是个有身份的名家,别拿我们小孩子开玩笑行吗?痛痛快快给我一剑,我会从心里感激你。
乐九玄听他说得半真半假,也不知他在弄什么玄虚,沉吟片刻后,才又刺出第二剑,这次半虚半实,剑锋一直抵触到黄菊人的胸前衣服上,黄菊人仍然端立不动。
乐九玄将剑停在他的胸前道:你是真的找死?黄菊人一笑道:那还会有假的不成。
乐九玄呆住了,想不到会遇上这种事,顿一顿才道:你回去吧,乐某岂能杀你这种黄口小儿。
黄菊人微笑道:我已经出来了,哪有轻易回去的道理,要回去你自己回去,不过我话要说明在先,你这一回去就算输了,照规矩你不能再出场,这天下第一剑,可再也轮不到你了。
乐九玄怒道:你用这种手段来陷乐某于不义,简直卑鄙极了,黄三谷,你自己出来讲话。
黄菊人笑道:这是我的事,与家父无关;乐大剑客,如果你连一个小孩子都杀不死,你也是该摘下西霸天的招牌了。
身为剑手,就该当机立断,这样婆婆妈妈的像什么呢?乐九玄怒道:小辈!乐某宁可背起天下的骂名,也不能被你这种狡猾手段给唬过去,下一剑我必取你性命。
黄菊人淡然道:请!这一剑总还得像个样子。
乐九玄第三度出剑,剑奔对方的咽喉,去势极疾,黄菊人端立如故,乐九玄感觉中剑尖已经触及对方的肌肤,见这小孩仍然不动,实在提不起勇气刺进去。
就在他犹豫之间,黄菊人忽然一撤身,怀中的剑疾发如风,乐九玄饶是见机得快,侧身避剑,肩头已被剑风挥及,连衣削去一片皮肉,再看黄菊人已退到半丈开外,咽喉处有一丝血痕,那是自己的剑痕所划破的。
对这小孩子所表现的冷静与镇定,以及他发剑的凌厉,乐九玄不禁从心里透着佩服,他居然敢让自己的剑进到这种程度再发招,实在太过于大胆了,如果自己的剑多进半寸,岂不是就洞穿咽喉了。
黄菊人却淡淡一笑道:乐九玄,你下去吧,凭你这点造诣,就算你能击败所有的人,也不配作个真正的剑手,因为至高剑道有两种境界,一种最上乘的仁道,剑出必基于仁,心中毫无杀机,你刚才如果能就此罢手而退,则你将犹有无穷的发展,谁也不敢与你为敌,这是仁者无敌的上上之境。
觉得这一个境界太难,则退而其次,那就是狠,你懂得狠字的要诀吗?乐九玄被他说得满脸通红,厉声道:无知小儿,乐某练剑数十年,从无敌手,难道还要你来教训我不成?黄菊人笑道:你别自以为了不起,看来你还差得很呢。
我确有开导你一番的必要。
所谓狠,就是起手无疑,存必可克敌之心,你如果将剑推前一点,我就非死不可,也就没机会回手了;可是你临事犹豫,给了我一个反攻的机会,虽然你的反应不错,仅只受了点轻伤,但那证明你永远只能做个下等的剑手,不会再有多大的出息了。
乐九玄怒不可遏,挥剑再上,黄菊人架开道:住手,我一击不中,承认比你差一点,那不是你的剑法高,只是你年岁大,火候比我深,我若有你一半的练剑时间,保证可以超过你几倍。
现在你胜我有余,敌家父则不足,如果你是个聪明的人,还是趁早退下去!乐九玄哪里肯啊,继续挥剑进袭,可是眼前人影一晃,黄菊人已经退出老远一笑道:乐九玄,我胜你不足,不被你杀死的把握还有的,你除非一直追下来,我们俩还是比比脚力,瞧是谁的耐性长呢!说完肩一晃,一溜烟似的回座去了。
乐九玄追也不好,不追实在忍不下这口气,站在当地,不知如何是好。
黄三谷在座上一拱手道:乐大侠,小儿无知冒犯,但已经受了教训,你多多包涵吧!乐九玄怒道:不行,我非要宰了他不可。
黄三谷冷笑道:这是剑会的规矩吗?乐九玄被他问住了。
丁得泰急着与方明对阵扳回同门长老陈康平落败之耻,乃解劝道:乐大侠,这是剑会,交手时生死认命,却没有必须杀死对方的道理,人家已经认输了,以你的身份,也不能非要人家的命不可。
今天是切磋剑技,可不是市井无赖在赌命。
乐九玄被说得很不好意思,虽然对方是一门之长,自己的身份也不低,凭什么要听这番教训呢?于是他把一腔怒气都转发到丁得泰头上,怒声道:姓丁的,你很会教训人,但愿你对方明时;也能守住你的身份,更希望你能保全太极掌门的盛名,乐某好多领一些教诲。
丁得泰的修养很好,嘴皮子却不让人,哈哈一笑道:好说,好说,丁某很想领教,但不知有没有机会,因为丁某即使胜了这一场,也不见得会到乐大侠,阁下还得胜一场,我们才有机会碰头呢。
火娘子李娇娇姑娘是东北南三霸天合力教出来的高手,而且专为你乐大剑客练了许多精招,你不一定过得了关。
乐九玄看看李娇娇,嘴角冷冷一笑。
方明却插嘴道:掌门人,乐伯伯至少已胜了一场,可是你连一场都没胜,也许你在晚辈这一场上就失去了资格……丁得泰差一点就要发火了,但想到方明狡狯,陈康平就是忍不下性子才被他所乘,自己绝不能再蹈覆辙。
因此淡淡一笑道:方明,你别打算气我,你必须靠真功夫,拿出青蜂寨的绝活来。
光学你姨母那样嗡嗡叫,可唬不倒人。
方明微微一笑道:掌门人是说家姨母的剑法能克住太极绝学?丁得泰沉声道:胡说!我几时说过这种话?方明微笑道:我刚才好像听掌门人说,我拿出真才实学,就可以得胜,原来掌门人只是在胡说。
他的口齿尖刻,一点都不放松,丁得泰修养再好,也被他惹火了,厉声叫道:放你的屁!即使柳叶青自己出来,老夫也不放在心上,太极剑法闻名江湖的时候,柳叶青还在娘胎里没出世呢!方明飞快接口道:不错,太极四老成名的时候,我也没出世,因此我对贵门陈老前辈十分景仰,他能在一招之下就胸前戴花,足见太极剑法之高明。
丁得泰实在忍不住,挺剑就想进攻,可是剑举起来又停住道:你准备好,别等我的剑出手了,你又想耍赖说剑没出鞘,我可不理你这一套,我说开始就开始。
方明晃晃剑道:我的剑鞘在对陈前辈时就丢掉了,现在剑上没有鞘,掌门人为什么不看清楚呢?丁得泰被他气糊涂了,方明二次出场那剑鞘丢在地上,根本没捡回去,那番话实在多余。
但他知道再哕嗦下去,这小子的口头还要刻薄,所以也懒得开口,劈面刺出一剑,剑尖在他胸前掠过,挑破了他的衣服,还撩破了一点肌肤,方明却动都不动。
方明一笑道:掌门人刚才说要等你宣布开始才算开始,因此我未奉纶音,不敢轻易动手,没想到掌门人说话跟放屁一般,不宣布就动手了。
幸好只伤了一点厚皮,如果送了命,岂不是太冤枉了?无怪乎家姨母再三告诫,做人不能太老实,尤其对成了名的老前辈,更不能太信任,他们专会暗里出冷招偷攻。
丁得泰气得脸上肌肉直抖,厉声叫道:该死的小畜生,我不劈了你誓不为人。
他又是一剑砍去,势子很猛,方明晃晃身子躲开了道:你还是没宣布开始就出招,幸亏我上过一回当学了一回乖,如果傻站着硬挨,这条命就白送了。
掌门人,太极剑法名满江湖,是不是就靠这一手?丁得泰连被他奚落两次,怒火攻心,只怪自己多了一句话,自招其辱,只得道:小辈,开始吧!话才落,方明剑已电闪似的攻上来,丁得泰以为他还是等自己先出招,没有防备,幸好剑术火候深还能及时招架。
哪知方明的剑刁钻已极,出手快,招式却没有用老,一招发出,不等他的剑接触上,立刻就改变方向,攻向另一个部位,等他移剑去封阻时,方明又换成第三种变化了,攻的都是要害,又不能不理。
就这样上上下下,接连七八招,丁得泰没一次能触到方明的剑,他处在挨打的地位,一招都递不出去。
二十多招过去,局势依然如旧,丁得泰实在火了,他也看出方明这一套剑法是柳叶青的青蜂剑法,完全从蜜蜂采蜜的动作上演变出来,蜜蜂在花间采蜜,不是一下子就落下,一定在花上往来飞舞连试带点,直等确定目标,而且认准安全无虑,才钻进花心去吸吮蜜汁。
不过蜜蜂在花上飞舞时,也不尽是虚点,它的两只后足先在花上采摘花粉,所以这些剑式变化若虚,但每一招都可以实现。
丁得泰明知落在后手,不敢怠慢,只好咬着牙,一招招沉着应付。
慢慢地,方明的剑势变化无穷,但速度未减,反有增加之势。
只是反复使用,最多在攻击部位上略作改变,所以四十多招过去后,丁得泰渐渐摸出破绽,虽仍不能反攻,却已沉住气,稳住阵势,等待着一个机会,就可以施展太极剑法中以静制动的精招。
到了六十招,方明的剑式已重复了四次,旁人看来尚无感觉,丁得泰却已摸透虚实,眼看着一剑刺肩而来,这是攻向心脏部位的,方明似乎是怕对方看出重复,才故意刺向肩头,而且这是一式虚攻。
高手对阵,心脏虽是必攻的要害,却很少被人刺中,主要在攻敌必救,以作下一式变化的准备而已。
如果真是刺心,这一招必须应付,因为对方可能化虚为实,就无法闪躲了。
但方明太轻率改成攻肩,既非要害,也没有迫敌必救的作用,自然不会深人,不过是下一招撩腰刺臀的变化先手。
丁得泰认准机会来了,先是装做回剑招架,剑势圈回一半,猛然外挑,往方明的咽喉处撩上去。
眼看着方明措手不及,他心中更喜,因为他恨透了这小子口头尖酸,存心要毙之于剑下,所以剑去更疾。
就在剑锋逼近方明喉头寸许之际,丁得泰蓦然觉得肩痛,而且有一股强劲,将他的身子猛往后推。
就这刹那间,他的剑从方明的脸前掠过,撩了个空,而他的肩头已一片血红,方明滑步跳笑道:得罪!得罪。
丁得泰怔住了,怎么也没料到方明这一剑敢真刺,可是这小子居然真干了,而且干得险极巧极。
这等于是拼命的一招,方明所刺的部位仅可伤人不足以致命,丁得泰撩喉的一剑却立可毙敌。
任何人也不敢冒这个险,方明居然干了,因为出剑较早,剑先到达对方的肩上,而且所刺的部位是肩胛上,人肉寸许,剑尖就触硬骨,借剑上的推力,将丁得泰推后尺许,也利用这尺许的空间使撩喉一剑落空。
这根骨头虽硬,却粗不过径寸,只要稍微刺偏一点,没有刺中骨干的正面,剑尖就会滑过去,对方最多轻伤,本身就难免断喉之劫。
所以这一招用得险极,但用得恰到好处,就变成巧极了,丁得泰呆了半天,才想自己落败的原因,虽然恨透了,却已迟了,但心中对方明的舍命走险,也感到骇然,以.搏命之险去争取些微之胜机,这个赌注下得太大了,他练了几十年的剑,明知有十成把握,也不敢轻试。
剑道中实力相差一筹时,可以用拼命的战法,但绝没有用这种险招的,遇上这种对手,他不得不认输了。
呆立片刻,他才干笑一声道:高明!高明!这是柳叶青教给你的剑招吗?方明一笑道:不错,这是我姨母的精心独创精招。
丁得泰不禁一怔道:这还算精招?方明笑道:是的,这是大黄蜂剑法中的绝招,专在不可能的情况之下取胜。
家姨母所创的大黄蜂剑十八手,差不多全是用这种方式,险中求生。
丁得泰道:那不是太冒险了吗?方明道:当然冒险,但必可取胜,所以练这种剑法时,必须十分精熟,看准对方的身材高矮肥瘦,决定出手的部位高低,一丝都错不得,因为一错就没有第二次了。
丁得泰直是摇头。
方明又笑道:大黄蜂剑虽在险中取胜,却具无比威力。
试想一只黄蜂有多大,所恃不过尾上一刺,然而黄蜂往往敢向人叮刺,而且在刺过之后,从容飞走,就是这种剑法的精华。
丁得泰道:挨叮的人,只要一巴掌,就没命了。
方明笑道:不错,但人在没挨上一刺前,心里先存了畏惧之意,等挨上了之后,又忙着去顾被叮刺的地方,极少有人想到去抽那一巴掌。
等他想到时,黄蜂已得手飞走了。
就像掌门人刚才的情形一样,掌门人再也没想到我敢冒生命之险,来作无谓之拼,所以我才能得手。
丁得泰摇摇头一叹道:这种战法我实在不敢领教。
方明傲然道:不错,如果我们是性命相搏,这种战法不见得有效,但用在这种场合却万无一失。
丁得泰问道:你学了这套剑法,就是专为比剑用的?方明一笑道:一只黄蜂只能刺一次,大黄蜂剑却有六十四招与九种变化,演变起来,将近七百手,一个人经不起七百头黄蜂的叮咬。
何况我的剑究竟比蜂刺厉害得多,不为参加剑会,这套剑法也足可称雄于世。
七百招都能刺中对方吗?应该没问题,除非是遇见不怕死的硬汉,也硬拼着干,但是这种人的剑法绝不会高明,我不必为此担心。
柳叶青在后面叫道:方明,你把剑法的奥秘都说了出来,以后还能使用吗?已经胜了,还说什么废话?方明笑道:没关系,我最多就胜这一场,下一场必然会遭遇到乐伯伯,我还敢跟乐伯伯竞争吗?李娇娇愤然道:你认为乐九玄一定能胜过我吗?方明道:娇娇,虽然你学了不少专为对付乐伯伯的剑式。
但那都是吓唬人的,乐伯伯的真才实学,哪里会被探听得到。
我劝你还是少费点力气吧!李娇娇怒叫道:混账,娇娇两个字岂是你叫得的?方明耸肩一笑道:我已经离开了秋鸿山庄,用不着再叫你小姐了,不叫你的名字,又叫什么呢?李娇娇怒瞪他道:滚开点,等我击败乐九玄后再收拾你。
小心你那张嘴,我会叫你开不得。
方明笑笑退后道:我能胜过太极剑派的掌门人也就够了。
天下第一剑绝对轮不到我,哪怕你真能击败乐伯伯,我也不跟你交手,我现在就宣告退出。
说完他果然回座去了。
丁得泰也颓然回到东棚,场上只剩下李娇娇和乐九玄两个人。
乐九玄受了一肚子窝囊气,满心想找个人发作,但因为对手是李娇娇,是白素娟的女儿,白素娟与李秋鸿成婚多年,他埋在心中的一段情已经永无表达的机会,但爱屋及乌,对李娇娇还多少忍让一点,因此淡淡一笑道:娇娇,你当真想击败我吗?李娇娇道:是的,既然我来参加,总是想赢的。
乐九玄一笑道:假如不是在这个场合,我一定让你赢一次,现在可不行,我还得为西霸天的荣誉撑下去。
千万别相信那些解招,这是我故意泄露,叫你们去白费精神的,你还是把你父亲所授的剑法招式使出来,免得上当。
李娇娇傲然道:用什么剑法不要你管,而且我要凭真本事击败你,绝不要你让。
乐九玄哈哈大笑道:好,你这倔强的性子倒像你外公白老儿,你的父母都不是这种个性。
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能耐,你能撑过五十招,我就认为你行。
李娇娇被他激上火来一剑刺了过去,乐九玄轻轻地荡开了,笑道:你出手太浮躁,如果我要反击,第一招就可以叫你下去,要想击败我,你还得多下点苦功。
李娇娇更火了,一剑连一剑地直刺,每次都被乐九玄格开,而且都是很轻易地架开,大家看得出,如果乐九玄展开反击,李娇娇确是一招都挡不了。
李秋鸿看得直皱眉头道:这丫头怎么了?简直是在胡闹,这样子哪像是在比剑呢?楚无情却笑道:老师看错了,娇娇这种战法正是在诱敌掉以轻心,而相机反击。
假如乐九玄认为她技止于此,很可能就要失去继续角逐的机会。
李秋鸿道:我晓得她在装傻,故意乱劈乱砍,但装得太过分了,人家一看就知道是假的,所以乐九玄不还手。
楚无情摇头道:不然,娇娇的实力只有我们清楚,别人只知道她是火娘子,是个被娇纵惯了的女孩子,完全是仗着三霸天的名头逞强使气,对她的实力绝不会估计过高。
说着李娇娇已攻出十几剑,攻势越来越急,而且完全是只攻不守,乐九玄也有点火了道:你别光顾拼命,也该顾顾自己,你的剑是跟谁学的?李娇娇叫道:你管得了吗?我跟人动手向来是这个脾气,从来也没失过手。
乐九玄哈哈大笑道:那是因为你的靠山太硬,别人不敢惹你,李娇娇:别扯到三霸天头上,今天我只代表秋鸿山庄,你光是吹自己多了不起,我看却不怎么样,我攻了你十几招,你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乐九玄冷冷一笑,看准她剑的来势,忽然劈出一剑,那是由她的空隙中突进,剑叶直拍她手背喝道:撒手。
眼看着就只有寸许之差,李娇娇的手势突然改了方向,斜里上挑,竟然将乐九玄逼得退了一步,他这才微带惊异地道:看不出你还真有两下子。
李娇娇冷笑道:没几下子就敢夸口击败你吗?乐九玄火了,不再对她客气,展开剑势,主动攻击,但是这一来更吃亏,他攻出一招,李娇娇总是用以前练过的解式来破,这些招式多半是白玉棠与柳叶青派人探侦而得,然后研究出来的,但乐九玄将计就计,故意让人家知道,而实际上另有变化,反而能克制那些解式。
这是四霸天争霸战局中的心智之斗,乐九玄自以为胸有成竹,殊不知李娇娇在最后的几天练习中,跟楚无情将那些剑式也重新演变过,完全不是原来的方式了。
乐九玄对三霸天的剑法研究很深,他泄露出的剑式,也能料得到那三个人会如何应付,但被楚无情一拨弄,整个失了原样,有时竟乱七八糟而大悖常理,可是这种方式却使乐九玄手忙脚乱,不知如何应付。
他剑式中的破绽在上方,以后的变化也移到了上方,可是李娇娇竟由上击而急转为右侧。
变的方式并不高明,却破坏了乐九玄原定的计划,研定的剑式不能再用,逼得还要去应付她的胡杀乱砍。
转眼间四十多招过去,乐九玄险象横生,经常要靠退后或闪躲才能避免两败俱伤的局面。
急得他大声叫道:你这是什么剑法?李娇娇冷笑道:这叫十玄剑法,比你的九玄剑法还要多上一玄,是专门克制你这种狂徒用的。
四霸天虽然交恶,但乐九玄总是以父执辈的身份下场赐教,不好意思太认真,现在被李娇娇杀得狼狈不堪,而且还骂他为狂徒,不禁真正的发怒了,厉声喝道:小丫头,你太目无尊长了,这是谁教你的规矩!李娇娇冷笑道:江湖无辈,你虽然跟我的尊长齐名,但并没有交情,我用不着对你客气,何况我骂你是狂徒并不过分,剑会还没有开始,你凭什么就以天下第一剑自居,而且还预先树起大旗,这不就证明你是狂妄无知之徒?乐九玄真的生气了,厉声吼道:小丫头,放肆。
剑势突变,恍若风雷俱发,这下子才使出了他的真正九玄剑法,招式之精妙稳健,确是卓然不凡。
李娇娇先还胡乱应付,后来才发现这些招式都是以前没见过的,也不能用百家杂凑的剑招来搪塞了,逼得没办法,只好施展出最后几天拼命苦练的家传绝学,也是李秋鸿最后几天逼她苦练的秋鸿剑法。
剑势配合她灵巧的身法,时如叶舞秋风,时若鹤唳长空,有时乱若木叶纷飞,有时烁如丛菊吐艳,厉时如秋阳灼人,冷时若秋风瑟瑟,跟乐九玄对杀成一团,看得四周的人屏息静气,目不暇接。
李秋鸿轻叹道:这丫头把我的玩意儿全掏出来了。
楚无情道:不会的,您最后的秋云四式她还没学精,弟子告诉她无论如何也不得施展,不过她倒是把乐九玄的功夫都给抖了出来,对您的下一战大有裨益。
李秋鸿仍是摇头道:这依然得不偿失,何况乐九玄的技艺尚不止此,看来我要胜他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容易了。
场中二人的交手已超过了百招,乐九玄到底是经验造诣都高出李娇娇一筹,一个急刺,李娇娇的肩头微凉,连忙滚地退出,肩衣已被削了一块。
战局终于结束了,但乐九玄胜得并不轻松,拖过了百招不算,他的道袍上半身已被汗水透湿了,大口直喘气。
李娇娇却败得很轻松,除了肩衣削破,就只有头发乱了一点。
她也没一点难过的感觉,笑笑道:恭喜你胜了一局,可惜方明自己弃权先回去了,否则他大可以拣一场便宜,照你现在的体力,谁都可以击败你。
说完她满身轻松地回去,四周群豪鸦雀无声,被这一场争斗的结果震惊得呆住了。
虽然李娇娇是北东南三霸共同训练出来专为对付乐九玄的,但谁都知道可能性不大,即使三个人的技艺加起来真能胜过乐九玄,以李娇娇的年龄与造诣也达不到这个程度。
可是李娇娇表现得如此突出,使这闻名当世的大剑客费了这么大精神才险胜一招,实在太出人意料之外了。
李娇娇虽然败了,但败得十分光荣,反倒是得胜的乐九玄狼狈不堪,这证明了一件事,快则一两年,迟则三五年,李娇娇的剑技必可凌驾于乐九玄之上。
最震惊的是柳叶青与白玉棠,他们明白,李娇娇从他们那儿根本学不到什么,虽然他们教授时也很尽心,而且十分秘密,但他们并没有指望李娇娇会胜过乐九玄。
乐九玄的剑招到施展时另有变化是他们意料中事,倒是李娇娇将他们研究出来的解式另行配合运用,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这种变化并不比他们构想的高明,却对乐九玄产生了莫大的威胁,使他们深感震惊。
无名氏扫描 龙神OCR 旧雨楼独家连载:44\\ 015十五 无情有情同时最后拼战时,李娇娇所施的剑式都是他们没见过的,那必然是李秋鸿所授。
乐九玄运用的剑式虽然认识一部分,却也是他们无法了解的一部分,而乐九玄胜得那么吃力,证明了李秋鸿剑艺的不凡。
四霸天是乐九玄最强,白玉棠与柳叶青雄心勃勃,都把乐九玄认做对象,从未考虑到李秋鸿身上。
现在他们要慎重考虑了,从李娇娇与楚无情的表现,证明了李秋鸿才是最强的一个。
他们不知道李秋鸿从开始时就心存谦让,只以为他在这几年中突飞猛进,远超出了他们,于是,他们问鼎剑魁的信心开始动摇了。
除了李秋鸿之外,还有一个半路杀出的黄三谷,这个自命为中霸天的九华社负责人,更是令人莫测高深。
他名不见经传,可是派出来的人无一庸手,除了一个败在李娇娇手中,一个被呼鲁哈以勇力震伤外,其余的几个人都是出尽风头,可胜而不胜。
而黄三谷的一对儿女,表现尤为不俗。
黄菊英杀死了一位剑坛名宿,夺得了一胜点,黄菊人虽败于乐九玄之手,却表现了惊人的技艺,将这位剑坛霸主戏弄了一场。
儿女如此,其父可知。
乐九玄慢慢地走了回去,脚步是沉重的,心情也是沉重的。
与他同座的人也没有一点喜色,甚至于连表示得胜记点的旗号也没有人出来插了。
九局比赛,北霸天李秋鸿得四点,东西南与黄三谷代表的中霸天各得一点,李秋鸿一枝独秀,其余四方平分秋色,然而大家都不以为胜负的预测,全副精神寄托在第十局上,似乎已快到结束的时候了。
李娇娇回来时,楚无情迎着她笑道:娇娇,恭喜你,你表现得太好了,一战成名,从此你是众人瞩目的女剑客了。
李娇娇笑道:输了还有什么可喜的呢?与他们紧邻的黄三谷凑上来笑道:李姑娘,你只是不想胜而已。
在黄某的揣测中,你至少还有好几手精招,没施展出来,否则你必可当场击败乐九玄。
这是对的,以你的年龄,一下子爬得太高,并不是好事,乐九玄到底是成名多年的人物,栽在年轻人手里,未免使老一辈的人太过难堪了,还是让令尊来击败他吧。
你的成就也够,照你与楚少侠的剑艺来看,本届的剑坛魁首,必属令尊无疑。
李秋鸿听得眉头一皱,李娇娇确是有几招剑式未曾施展,那是自己隐藏多年,从未示人的秘学,李娇娇之所以不施展,是为了演练还不够纯熟,施发时不能控制如意,但这件事除了他与白素娟外,就只有楚无情知道。
黄三谷怎么看得出来呢?这个初次露脸的家伙看来真不简单。
黄三谷见他不说话,忙又笑道:李大侠,你千万别认为黄某言不由衷,从令媛所表现的剑艺,黄某确信大侠较之三霸天中任何一个都来得高明,黄某自承不如。
李秋鸿只得笑笑道:黄兄太客气了,令郎表现得更为出色,可知黄兄必然比在下高明得多。
黄三谷一笑道:哪里,哪里。
兄弟虽然与李大侠初会,但发现在四霸天中,只有大侠一人够得上剑士之称。
黄某此次率敝社的几个同好来参加盛会,本意不在夺魁,而在结识一些真正的剑道高手,来互相观摩切磋,光大剑学。
说句老实话,出场的名家虽多,让黄某瞧得起的,仅有大侠一人而已。
因此黄某真心诚意拥举大侠为本会之魁。
李秋鸿道:惭愧!惭愧。
李某自知浅薄,敬候高明。
黄三谷一笑道:李大侠也许还不相信兄弟的诚意,只有留待事实来证明了。
但大侠千万别存谦让之心,除了大侠之外,任何人庸任魁首,局面都不会太平。
李秋鸿微怔道:黄兄这话怎么说呢?黄三谷微笑道:大侠不是明知故问吗?乐柳白三家各邀高手助阵,而且订了这个规矩,分明是想以实力作为夺魁的后盾。
今日所争者不是个人名位的高低,而是剑坛霸主的地位,绝非一人能了结的。
李秋鸿道:正因如此,李某才不作非分之想。
黄三谷微笑道:大侠不必担心,九华剑社的宗旨重在个人之修为,黄某只拥护一位真正技艺出众的高手,看看那三位的表现,黄某自信尚可克之而有余,但有大侠高明在前,黄某衷心支持大侠。
楚无情忍不住道:黄先生,多谢你的美意,只怕事情并不如先生所想的那么简单,家师或可尽力一搏。
但绝无夺魁之想,因为我们的人力太单薄了。
黄三谷笑道:不错,李大侠居心光明不同流俗,正因为如此,黄某才衷心支持。
黄三谷笑笑又道:楚少侠,乐九玄本来眼高于天,经刚才一战后,他可能会接受柳叶青的支持而合作。
楚无情沉静地道:岂仅可能,而且已经在开始接触了,方明已经到乐九玄那边去商议了。
黄三谷移目,果见方明在与乐九玄低声谈话。
乐九玄考虑了一阵,终于点点头。
乃道:乐九玄似同意了,我们也见到大局已定,认为令师必将夺魁,而且还以为白老英雄支持令师,才有合作之举。
但据我所知,令师与白老英雄有翁婿之亲,在这件事情上他却很认真,除非令师把天下第一剑的位置让给他,否则他绝不会支持令师的。
说不定还会跟另两方合起来对付令师呢。
你看,白家的人来了,一定是谈条件的。
果然白金龙从场子的后面绕了过来。
黄三谷笑笑道:黄某先行退避一下,李大侠斟酌应付吧!他回到自己那边,白金龙也到了,首先朝李娇娇笑道:丫头,恭喜你一战成名。
舅舅以后可不敢惹你了。
然后又朝李秋鸿道:秋鸿,真有你的,难怪这几年你躲在家里不大出门,原来你埋头研练剑法大有心得。
李秋鸿只得赔笑道:二哥夸奖了。
白金龙道:老爷子很高兴,认为你这个女婿没给他老人家塌台,特别叫我来恭喜一声,同时也告诉你,老爷子准备全力支持你,我们以后不出场了,叫你全力争取。
李秋鸿道:谢谢老爷子的栽培。
白金龙道:你别客气了,娇娇能把乐九玄整得惨兮兮的,你胜过他绝没问题。
乐九玄自己也看出来了,所以跟柳叶青合了伙,老爷子当然要帮自己人了。
白素娟忍不住道:二哥,爹有什么指示你快说吧!白金龙笑道:爹什么指示都没有,完全是无条件地支持秋鸿,所以下一场不派人出来了。
白家的女婿得到了天下第一剑的名位,等于是老爷子的光彩,他很高兴有这个成就,准备在会后在家里为你们举行庆功宴。
白素娟道:那恐怕不行,我们准备出门游历一下。
白金龙道:游历不争迟早,爹打算接你回宁去住个一两年,把乐九玄的那面旗子带去,在白家堡插个一两年,让我们也沾点光,反正名还是你们的。
李秋鸿解出了他的意了,微微一笑道:二哥,老爷子的好意我只有心领了。
天下第一剑还没争到手,小弟也不敢为老爷子增加麻烦,柳叶青与乐九玄一定不肯甘休,我看先别自我陶醉惹人嘲笑吧!白金龙道:正因为如此,老爷子才要你们去,你秋鸿山庄的那点力量,绝对抵不住他们两下联手的。
李秋鸿道:小弟会尽力量争取荣誉,如果这荣誉是凭本事公正争来的,谁也夺不去。
白金龙冷笑道:他们会要你的命。
李秋鸿微微一笑道:杀了我也不能算他们是天下第一剑,因此我不在乎他们如何对付我。
白金龙略略变色道:秋鸿,你要放明白,今天所争的不是名位,而是今后武林中的地位,没有我们的支持,即使你击败所有的人也没有用。
爹是为了你好才这样照顾你,否则,我们还怕不能到手?李秋鸿庄容道:二哥,我也把话说清楚,我赴会的目的不在争权,所以我不邀请帮手,只想趁这个机会表现我的剑艺,此外一概不管。
白金龙冷冷地道:这可是你说的,既然你自以为了不起,我们也不想沾你的光,只是你受到人家围攻时,别说我们不念亲谊,袖手不管。
逞个人英雄的时代过去了,要想在武林中立足,你必须有雄厚的实力作后盾。
李秋鸿冷笑道:老爷子要称雄剑坛,我这个做晚辈的绝不敢反对,只是我碍于处世原则,不便为他老人家捧场,请二哥代我谢谢老爷子的盛情。
白金龙哼了一声道:那也好,老爷子是为了不好意思跟你争,才让你,他不相信会不如你。
既然你有这种把握,什么都别谈了。
你什么时候出场,爹一定出来奉陪,看你是否有本事把他老人家比下去。
说完他愤然而去。
李娇娇忍不住道:爹!外公的意思并不坏,他要您去住一段时间,也不是要您把天下第一剑的名位让给他,您为什么不肯答应呢?李秋鸿一叹道:孩子,你懂什么?你外公不是要我们去住,而是要我夺魁以后,并入他的阵营,使他能稳居剑坛之霸,扩充他的实力。
李娇娇道:得到天下第一剑的是您,不是他。
李秋鸿道:话虽不错,但我只有一个人,其余都是他的人,人家找上门来,一定是指名找我,我非出去顶不可。
当然他也会派人帮忙的,可是到最后,培植起来的势力全是白家堡的。
他是我的长辈,我应该为他尽点力,但是我不能用这种方式报答他老人家。
李娇娇这才不响了。
白素娟一叹道:别的都不说了,爹那一手真狠,如果他亲自出来跟你交手,你怎么办呢?李秋鸿苦笑道:那还能说怎么样?说什么我也不能跟他老人家认真,只好输给他了。
只是问题并不能解决,除非他的剑艺能压过别人,否则白便宜了人家不说,还会引起一场群殴火并,造下无边杀劫。
白素娟也是一叹道:爹真是的。
李秋鸿道:我还有一件事想不通,大哥怎么会拉上太极门也来凑这个热闹?楚无情道:太极门派享名虽久,近来却渐渐没落了,他们自然也想振作一下,跟武当少林等大门派一较短长,但他们的实力又不够壮,只有在四霸天里找援手,拉上东霸天的关系,刚好一拍即合。
李秋鸿皱眉道:现在怎么办呢?楚无情想想道:老师只是不便跟白老爷子动手,弟子却无此顾忌,由弟子一直撑下去,如果弟子能侥幸对白老爷子巧胜一招,问题不就解决了?李秋鸿道:娇娇能跟乐九玄拼到这个程度,你自然没问题,但我不出场,老爷子也不会出来的。
楚无情笑笑道:撑了再说吧。
如果弟子能把柳叶青与乐九玄都淘汰了去。
白老爷子出场,我们就让他老人家夺魁好了。
若弟子能撑到那时候,老师也别出场了,总而言之,我们不能跟白家堡的人作对。
李秋鸿叹了口气道:也只好这么办了。
黄三谷听见他们这么说,也不再过来了,静等着第十局的开始。
乐九玄这次没出来,倒是柳叶青出了场,黄三谷则派了个中年妇人,叫做公孙九娘,白玉棠那边则出了太极门的陈康翔,他胜过一局,仍有出场资格。
乐九玄的代表是个叫净明的老尼姑,老态龙钟,连路都走不稳,使人觉得奇怪,也不明白乐九玄派这样一个人是何用意。
秋鸿山庄的楚无情再度出场,颇受瞩目,要到第三场才轮到他交手,所以只站在一边看着。
摸子的结果,柳叶青首得其先,她是有名的南霸天,外号被称为红蜂子,剑术辛辣刁狠。
公孙九娘的剑法很稳,但似乎比不上黄三谷的一对儿女,激战六十多招,肩衣为柳叶青一剑挑破,自动认输下场。
第二场是净明与陈康翔之战,陈康翔对这个举动艰难的老尼姑很客气,击剑都不出力,可是连攻几剑后,才发现她的高明,她很少移动脚步,然而整个人竟像没有骨似的,对攻来的剑势都采取闪躲的方式。
她能双脚钉地不动,将整个身子前俯后仰,左侧右弯,身子平贴地面,又缓缓地直起来,就像是一根细竹竿,不管从哪个方向都能弯下去。
陈康翔连攻十几剑,都被她躲过了,神态开始凝重,出手也稳得多了。
但是净明依然如旧,而且不还一招,长剑执在手中竟拿来当拐杖使用,每次弯腰避剑后,都是用剑支地直起来,似乎吃力异常。
陈康翔研究她的战法后,发现必须使她移动双脚,才能攻其所虚,因此一剑前刺,逼她仰身后倒,立刻挥剑下削,刺她的脚面,净明身子仰贴地下,避开这一刺势非挪脚不可,哪知她仍然不动,眼看着剑尖快要刺中脚面时,她的身子突然飞快地弹了起来,横剑平拍,一下子击在陈康翔的脸上,将他击得跌出几步,刺脚的那一剑自然也落了空,满脸羞惭地败下阵来。
老尼姑用手捶捶腰,似乎不胜辛苦地蹒跚走向一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可是她那种奇特的剑法已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柳叶青心中直嘀咕,暗骂乐九玄不够意思,讲好这一局她要出场,叫乐九玄随便派个人出来应付,他派出个怪老尼姑来,自己真还不知道如何应付呢。
楚无情也在一旁详细研究,柳叶青见了不禁怒道:臭小子,你看什么?还不快上场。
楚无情笑笑道:我正在研究如何破解这位老师太的无心竹枝身法,用来配合剑术倒是不好对付。
柳叶青一怔道:你识得这种功夫?楚无情笑道:我学剑的时日虽短,对其他各种武功倒有知闻,无心竹枝君独创,据说他从不传人,老师太是从何学得?净明老尼咧开没牙的扁嘴一笑道:小施主倒是懂得不少,你见过无心竹枝君吗?楚无情道:没见过,只听说过有此一奇侠人,而且这位前辈在三十年前已经仙逝了,那时我还没出世呢!净明笑笑道:是啊!我也奇怪,拙夫去世三十年,不可能跟施主见面,而且我们夫妇隐居在高黎贡山,来往的朋友只有几个人,小施主是谁的门下?楚无情道:晚辈只有一个师父,那就是秋鸿山庄的主人,人称北霸天的中州剑客。
净明道:那你至少是跟我们的一个朋友有关系,说出来,贫尼可能会认识,因为除了我们的朋友外,谁也不会知道这种身法与拙夫的名字。
楚无情想了一下道:晚辈以为老师太不可能认识这个人,因为他谈起无心前辈时,并没有说他有妻室,他与无心前辈交往时,无心前辈只有一个人。
净明老尼的神色微微一变道:是吗?楚无情道:据我所知是这样的。
净明的神色动了一动才道:我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我与拙夫自幼结识,隐居在高黎贡山,后来为了一点误会而离异,你说的那个人不知道拙夫有妻室,那一定是在我出家以后的事情了。
那个人还在吗?楚无情摇摇头道:不在了,他于五年前坐化天山。
你与那个人是什么关系?没有关系,只不过因为我们偶而结识,蒙他不弃,传了我一点练气的功夫,如此而已。
净明道:你别骗人,我知道那个人,他脾气很孤高,连徒弟都不肯收,怎会无缘无故传你功夫?楚无情道:那是因为我帮了他一点忙,他不愿受惠于人才传我功夫作为报酬,扯不上别的关系。
净明一叹道:我想也是如此,但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你帮忙呢?他没有需要你帮助的地方。
楚无情道:他居住在天山之上,不知为了什么缘故,有一天突然双腿不能行动,饮食需人供给,我碰到他的时候,他正饿得奄奄一息,我用我的干粮救了他。
净明忙道:那是多久以前的事?十五年前,直到他五年前坐化天山,整整的十年都没有离开山洞一步,完全是我供养他的。
净明默然道:不错,正是那个时候,应该是那个时候。
这倒是我的不对,我怎么忘了呢?你知道他为什么不能行动吗?不知道,他并不是不能行动,只是不肯出山洞而已。
在山洞里,他仍然可以走动的。
那个山洞有多大?不大,纵深五丈,高约丈许,宽有两三丈,是一个直直的山洞,一眼可以望到底。
净明默然片刻才道:他倒是个死心眼的人,看来是亏负他了。
他坐化之后,也葬在那个洞里吗?楚无情肃容道:不能说是埋葬,他就是盘坐在那里,天山之巅终年为冰雪封冻,除非是山塌雪崩,否则千年百年也不会腐坏。
净明老尼点点头又问道:难道不怕野兽去吃掉他吗?楚无情道:那个洞在峭壁之上,野兽是到不了的,何况那是一处鹰巢,有十几头巨鹏栖息其间,那些巨鹏跟他的感情很好,会保护他的遗体不受侵害的。
净明默然片刻才道:好吧!小施主,很高兴从你口中听见这些事,那个人跟我有点渊源,看在他的分上,我当尽一切的力量帮助你,你是否有意夺得天下第一剑的名位?楚无情道:晚辈的剑技得自家师,此来仅为家师分劳,天下第一剑的名位,实不敢企望。
净明道:不管你师父,只问你自己想不想?楚无情道:不想。
即使晚辈能在剑会上击败各地的高手,天下第一剑的名位仍是属于家师的。
净明道:这就行了,你师父可以不必出场,由你去争得那个名位,让他坐享其成好了。
柳叶青忍不住道:老尼姑,这是什么话?净明道:这就是贫尼的意思,贫尼对这位小施主有点要求,但贫尼也不想无故求人,为他稍尽点力以为交换。
柳叶青怒道:天下第一剑可不是给你拿来做人情的。
净明冷冷地道:我不要谁卖人情,但是谁要赢了楚施主,就是跟贫尼过不去,他就得当心点。
柳叶青怒道:乐九玄,这是你找来的人,你说说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刚才还说好了的。
乐九玄也飘身而出道:师太,你是来帮乐某助场的,怎么一下子又帮到对方去了?净明道:很抱歉,我现在为了一点特别的缘故,不能再帮你了。
现在我宣布离开你这边,归秋鸿山庄那边去。
楚施主,你下去,下一场算我的。
乐九玄愤然道:你投到对方去好了,乐某这边有的是高手,不稀罕你来凑热闹。
净明冷冷笑道:乐九玄,我是来闹着玩玩,顺便为我自己办点私事。
如果真要讲动手,你还不够瞧的。
乐九玄道:别忘了你是我剑下败将。
净明鄙夷地一笑道:那是让你,不相信你再跟我较量几手瞧瞧,你能撑过三招,我就算你狠。
乐九玄愤然拔剑,楚无情却笑道:老师太,你已经代表西霸天胜了一场,不便临时更改,如果你真有成全晚辈之心,等晚辈胜过这一场后,再高抬贵手让让好了。
净明道:那一场算我自己的,现在我代表你们。
楚无情道:这一场已经无法更改了。
净明道:你能胜得了柳叶青吗?楚无情笑笑道:晚辈愿尽力一争。
净明想了一下道:也好,如果你在天山受过那个人的熏陶,又跟李秋鸿练过剑,想来也不会太差,就看你自己了。
如果你胜了,我就退出乐九玄那一边,以后为你效力,如果你败了,我就帮乐九玄取得这一胜点后,再为你们争取到这个荣誉,所以我一定要保持住继续出场的机会。
说完退到一边,柳叶青的目中差一点要冒出火来。
楚无情躬身献剑道:请寨主赐教。
乐九玄却道:慢一点,我要把事情弄清楚。
净明道:没什么谈的,楚无情如果输了,我就代表你把柳叶青打下去,帮你争取一胜点。
如果他胜了,我还要留下出场的权利,你另外派人出场吧!乐九玄道:乐某不稀罕你这种人情。
净明道:那很好,我现在就退出来,加入秋鸿山庄去,你另外找个人出来好了。
说完这句话就走到李秋鸿那边,径自找个空位盘腿坐下,也不跟谁答应。
乐九玄气呼呼地道:我绝不甘心白损失一局得胜的机会,所以要另外派代表。
白玉棠立刻道:你要另外换人,我们这一局的失败也不能作数,可以再派几个人出场。
乐九玄嚷声道:乐某自行领教,随便你派谁好了。
白玉棠正想调动人手出场,白金龙在他耳边低语一阵,白玉棠忽然改腔道:算了,我们这边认输,但只是输给你,如果你另外换人可不行。
他算得很精,这一场扣住乐九玄必须出场,对他大为有利,因为柳叶青对楚无情那一场如果输了,五霸天的争夺战就少了一个竞争的对手,按照惯例,主持者败了阵,就等于全局淘汰,即使柳叶青胜了楚无情,则必须与乐九玄一搏,双方无论谁胜,都要淘汰掉一方。
柳叶青瞪了乐九玄一眼道:你怎么这样沉不住气?乐九玄道:青娘,我们已经谈好了,只要你不受淘汰,我一定全力支持你,绝不跟你竞争。
柳叶青怒道:你说我会输给这小子?乐九玄脸有忧色地道:我不敢说,经过我与李娇娇那小姑娘斗了一场后,我发现事情有很多转变,变得不如我想象中那么简单了,所以我才派了那个老尼姑出来。
柳叶青问道:那老尼姑是什么来路?乐九玄道:我不晓得,是她自己找上我的,我们交过一次手,虽然我胜了她一招,但那种怪异的身法令人莫测高深,我也没把握第二次稳能胜她。
柳叶青怒道:那你派她出来是存心跟我作对了?乐九玄道:没有的事,我是为你作后援的,如果你胜了,我叫她一定输在你手中,她也答应了,没想到她临时又变了卦,我自己那边再也没有高手可派了。
柳叶青道:你有没想到,假如我胜了……乐九玄道:你胜了我就认输,局势很明显,天下第一剑的名分不再是个人技艺的表现,我只希望不被人吞掉,尤其不能让白家堡的人控制武林。
柳叶青顿了一顿才道:好吧,我不相信会栽在这小子手中,我把他解决了,好好准备下一局的硬仗吧!乐九玄无言退过一边,柳叶青也不多说,挺剑直取楚无情,用招十分辛辣,几乎每一招都是杀手,楚无情很沉着地应战,他施展的是李秋鸿所授的秋风与飞雁两套剑法,只是他混合著使用,剑势轻灵,配合著灵巧的身法,始终维持着适当的距离,不让柳叶青过分贴近,由于双方对持时间长,柳叶青的剑式变化也一直不能有效地发挥威力。
足足三十多个回合过去,柳叶青愈战愈心焦,她的柳絮剑法,借以成名的青蜂剑法,甚至于以阴取胜的大黄蜂剑法都用上了,就是无法把楚无情骗到身边来。
红蜂子柳叶青出手以凶狠著名,有招必凶,剑出伤人,正因为如此,她的剑式以贴近快搏见长,楚无情离得远远的,她就没法了,可是楚无情也不是逃避闪躲,他所取的距离很恰当,经常保持可以出击的有利状态。
这也使得柳叶青稍存戒心,不敢过分阴狠,虽然她恨不得一剑将对方砍成两段,但也明白这一战关系重大,赢得起输不起,稍一不慎,即使能以雄厚的实力称霸剑坛,对她的声望总是一个大打击,尤其是对手只是个初出道的小伙子,还是李秋鸿的弟子。
交手到六十招时,柳叶青开始遭受到乐九玄同样的困窘,楚无情的压力渐渐加强了,她必须拿出全副精神贯注剑中,才能将招式发挥到十成的威力,也必须要十成的威力,才能封得住楚无情蹈隙攻进的精招。
可是她比乐九玄还要苦一点,乐九玄对李娇娇,内力上还略胜一筹,她对着楚无情,起初是凭着内劲相持,双方还差不多,到了后来,楚无情愈来愈重,无论是攻也好,守也好,如山的压力,使得她握剑的手臂酸麻交加。
七十招时,她已经相当疲累,心中却充满了焦躁与愤怒,楚无情真要剑术高明,凭招式胜过她,倒也罢了,气的是这臭小子精招并不多,只是投机取巧,始终站在她剑势不及的距离外,消耗她的体力。
这时她心里也有点后悔,她看出来了,李秋鸿的剑艺如何尚不得而知,但一个稳字却真正修养到了,他教出的两个人,李娇娇也好,楚无情也好,都深深把握住这个稳宇,即使她的外甥方明,受了李秋鸿一段时间熏陶,也体会到稳的诀窍,凭这个字胜了太极四老之一的陈康平,李娇娇凭这个稳字,缠得乐九玄焦头烂额,自己碰上这个楚无情,同样也是吃尽苦头。
如果自己不是求胜心切,一上手就想杀死对方,稳住阵脚,慢慢磨下去,以自己浸淫多年的剑艺,说什么也不会折在这小子手上呀,但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呢?楚无情的剑势越来越强,柳叶青知道再撑个十几招下去,即使不被对方所乘,自己也会累倒了。
那对自己多年盛名,更是一个永远爬不起来的大跟头,要想拼命扳回面子,只有趁现在全力一搏了。
柳叶青一剑平刺,忽而一横心,冒险弯腰,屈地欺身滚进,宁可让楚无情在背上砍一剑,她也要逞阴一击,单剑突发,扫向楚无情的腿弯,这也是大黄蜂剑法中的精招,敞开背上的空门而攻足,但她对剑术研究很深,有着相当把握,才创出这些阴招。
看来似乎是她吃亏,但任何人都不舍得在这种情形下两败俱伤,必然是先闪开她这一招,到她背后攻击而稳居优势,她也就利用这种心理,阴招突发,回身,应势变招而制敌,果然这一手奏了效,楚无情剑到一半,她也滚到了,逼得双腿拔空,柳叶青趁势回剑猛撩而出。
谁都以为楚无情借拔空之势,会落到她的背后,因此,柳叶青及时反臂撩剑,算得上是绝妙的变化。
连旁观的乐九玄都忍不住叫出一声:好招式。
但这一声好,叫得太早了,任何一个人,都没想到楚无情那一纵,落地的方向竟在柳叶青前面,而且身体在空中一平,施展出李秋鸿的落雁平沙之连手。
柳叶青的反应算快的,一剑撩空,眼角瞟到楚无情落在相反的方向,一剑圈回来,又平扫而至。
假如楚无情是直起直落,这一剑也恰好赶上,不死也带伤,偏偏楚无情的身子打平了,落势较慢,她那一剑贴着楚无情的身子几寸处滑过,落雁平沙之连手,适时发出,第一剑荡开柳叶青的长剑,第二剑挑散她的发髻,第三剑是双腿落地时,借弓腰直身时掠出,劲力最强,幸好他是偏过剑身拍出来的,斜击在她的肩上。
三剑无一落空,将柳叶青打得连滚三四滚,才行止住,跳起来眼中怒火直喷,怒吼一声,埋头运剑又冲了过来。
乐九玄却动作更快,上前将她的手腕抓住了,柳叶青用力一甩,没有甩脱,看见是乐九玄,不禁羞怒交加,厉声叫道:你干吗拉住我?我非宰了这小子不可。
乐九玄轻轻一叹道:青娘,如果你杀得了对方,又何必用这种拼命的方式呢?算了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如果你自己送了命,不是更没价值吗?楚无情接剑淡笑道:柳寨主,现在是剑会,你是一代宗主,要保持你的身份,如果我刚才一剑不是平拍,你早已腰斩成为两截了,还有拼命的机会吗?柳叶青怒叫道:你有种为什么不杀了我呢?楚无情微笑道:当然是怕你的人太多。
但你要弄清楚,这是论剑大会,不是赌狠的地方,我杀了你,你的人一哄而上,在场的各路英雄,必然有几位急公好义而不肯坐视的,他们一出来主持公道,整个局面就乱了……柳叶青大叫道:乱就乱,今天迟早会乱的。
楚无情微笑道:我知道你们都有了准备,但混战之下,你未必能占便宜,即使是你人多势众,但要想杀死我们秋鸿山庄的几个人,不见得就稳能得手,冤枉连累许多人死伤,那又是何苦呢?我劝你还是算了吧!柳叶青吼道:哪有这么便宜就算了!楚无情笑笑道:你败在我手里,自然不甘心,但你有很多的机会来对付我,只要不是现在,你再纠众来围攻我,至少不会有人来插手了,何苦一定要做出那种见不得人的举动呢?还是请你忍一忍吧!柳叶青正要叫嚷,方明出来搀住她道:姨娘,你虽然败了,还有乐伯伯哩,回去歇歇吧,胜负也不在这一场。
柳叶青狠狠地瞪了楚无情一眼,满怀怨愤地走了。
乐九玄朝楚无情看了一眼道:李秋鸿收得好门人,一战击败了南霸天,天下第一剑非他莫属了。
楚无情微笑道:前辈言重了,泰山论剑是第三次了,每次都是前辈夺魁,这次自然也是前辈独尊无疑。
乐九玄冷冷地道:我自己很清楚,以个人剑技而言,你们是赢定了。
楚无情笑道:晚辈与家师都不敢做此奢望。
乐九玄道:你别假惺惺,只是你要想想清楚,就算你们能一一击败所有的对手,天下第一剑也不会属于你们,除非你们向白老儿要求支持,但白家堡近年来的作为,你们也很清楚,如果让他得了势,江湖上还有别人立足的余地吗?我就是不让他们得意,才邀集知己好友……楚无情道:前辈所说的晚辈一概不知,晚辈追随家师前来,只希望在剑会上公平地争取荣誉。
乐九玄看看他道:跟你说不通的,叫李秋鸿出来!前辈击败了我,家师自会出场,目前无此必要。
乐九玄怒道:李秋鸿以为凭他一个女儿一个徒弟就可以横扫剑坛了吗?那未免太狂了一点吧!楚无情微笑道:前辈说哪里话来,家师怎么样也不敢存这种想法,只是按照规矩,一步步地来。
乐九玄哼了一声道:小辈,你以为赢了南霸天就可以目中无人了,我是不屑跟你一般见识,刚才对李娇娇,因为她是个女孩子,又是个晚辈,我不便施展杀手,现在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下去换李秋鸿上来,我凭胸中所学跟他真正较量一下。
楚无情笑道:家师还没到上场的时候。
乐九玄怒声道:小子,你别找死,我还有十招杀手,施展出来,只要他能破解我那十招剑法,我就从此封剑退出江湖。
李秋鸿果然站了起来,楚无情却朝后摇摇手道:老师,这一局是弟子的,您还是等下局吧!李秋鸿想想才道:乐九玄,我的确想领教一下你的十招杀手,但不能乱了规矩。
乐九玄怒道:李秋鸿,你分明是想利用你这弟子先摸清我的剑路,我不必泄了底子,但是你拿这个年轻人的生命来作刺探的代价,心里不觉得惭愧吗?楚无情一笑道:前辈这么说来似乎那十招杀手一出,我就非死不可,万一你那十招杀手连我都胜不了呢?乐九玄怒叫道:你别做梦,凭你也配!楚无情笑道:做梦总比说大话好一点。
乐九玄忍无可忍,将剑一摆道:好小子,乐某看你年纪轻轻而有成就,不忍心叫你死得太早,你自己一定不想活,乐某也不必动怜才之心了,来吧!楚无情一抱剑道:敬候赐教!乐九玄运运气,调停气息道:我也不跟你多啰嗦,开始就是杀手,你最好先准备一下,看能支持几招,如果发觉不对劲,最好在我剑招发出一手时,立刻弃剑认输,我还来得及撤招,超过一手,连我都无法控制了。
楚无情笑道:听这样一说,前辈不发也罢,如果前辈自己还不能控制,证明前辈还不够纯熟,施展出来,威力要大大地打个折扣,还是留着等熟练了再施展的好。
乐九玄忍无可忍,厉喝一声,摇剑鼓气,排山倒海而来,声势煞是惊人,几乎将楚无情的每一处要害部位罩在剑锋之下。
楚无情却端立如山,动都不动一下。
剑势相距尺许时,威力已用到十成,眼看着楚无情连退路都没有了,每个人都替他着急而担心起来。
哪知楚无情身子仰天平倒而下,施展铁板桥身法,至离地数寸,才以手撑地,将身子斜推出去,刚好由剑锋下滑过。
避过了第一招,乐九玄的身子也跟着剑势冲过来,一招落空,冲出三四步,才行煞住,点点头道:小子很不错,居然能躲过我这第一招雷霆万钧,但是第二招到第六招,一连五式是连发的,你又该怎么应付呢?楚无情笑道:以剑交锋,讲究因势制宜,前辈的招式还没有发出,我怎么知道该如何应付呢?除非前辈肯先将招式详细讲解一番,我才能针对前辈的缺点,提出解决。
乐九玄被他逗火了,剑发,这次是集于一点进攻,剑尖直点胸膛,但剑行的速度很慢,一寸一寸的推进来。
楚无情倒是不敢怠慢,他知道出手愈慢,势子愈厉,在离身三四尺时,就拨剑一格,两剑交触时,乐九玄的剑身只轻晃了一下,利用弹力将他的剑荡开,仍是缓缓地推进。
楚无情连拨三四次,仍然无法改变乐九玄的姿势,而剑尖离体已不到一尺了,他逼得没办法,只得退了一步。
乐九玄跟进一步,仿佛是配合著他的行动而移动,两人身子的距离如旧,剑尖却又推进一寸。
楚无情横跨一步,乐九玄再横一步,剑尖推开,只剩半尺的光景,到最后他干脆不动,眼睁睁地看着剑推过来,一直到他胸前,抵在衣服上,四周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吐一口,眼睁睁地等着以后的发展。
乐九玄得意地一笑道:小子,你认输了吧!楚无情淡淡地道:此刻尚言之过早,前辈的剑刺进来后,才知道分晓呢,前辈这一剑能刺多深?乐九玄道:要多深有多深,我这一剑已集中全身劲力,哪怕是一块钢板,我也能直透。
楚无情笑道:不错,我也感觉到了,只是前辈的手臂已经伸直,连移肩挪位的距离也用足了,想要拉长一分也很难,前辈用什么方法推进呢?乐九玄道:我的脚可以移动的。
楚无情一笑道:只怕动不了吧!乐九玄低头一看,楚无情的剑本来是下垂的,这时微微提起,刚好抵在他的膝盖上,而且他的脚是一前一后,左脚在前,楚无情的剑却抵住他的右膝,如果挪动身子,势非提在后的右脚不可,楚无情偏偏就制住了他这一着。
两人相持片刻,乐九玄的额角又开始流汗了,因为他全身用力都放在剑上,脚下一点力气都没有,仅能轻轻移动而已。
楚无情的剑尖压在膝盖的软筋上,使他不仅无法前挪,连往旁边挪都不可能,顿了片刻乐九玄才叫道:小子,你别要狡猾,我的脚不能动,弯腰还行的。
楚无情笑道:不行,你的剑式威力全在维持这个姿势,身体只要稍微变点位置,就毫无作用了。
乐九玄被他一言道破诀窍,心中又惊又怒,惊的是楚无情竟能看出他剑式的精要所在,怒的是自己苦练多年的精招,竟被一个小伙子制住了。
目前虽然将对方圈在剑势威胁之下,但正如楚无情所说,剑式已经用足,连一分伸展的余地都没有,脚下既不能动,这一式等于是白费,但就这样撒手回来,他实不甘心,可是不撤回又该怎么办呢?楚无情却从容地笑道:前辈还是放弃这一招吧,下次把步伐研究一下配合上去倒不失为一招绝学,现在这么撑着进退两难,白白耗费体力未免太不上算了。
乐九玄明知楚无情说的是实情,但以他的身份被一个年轻人逼得如此狼狈,面子上实在下不来,咬牙怒道:小辈,你太狂了,乐某练剑的时候,你还没出娘胎呢,难道还要你来教我使剑吗?我偏不撤招,看我是否能将你伤于剑下,你准备着,我立刻就要施展了。
楚无情笑道:前辈何必勉强呢,你一定要推进剑身,只有一个法子,就是弯腰挪近距离,但那样一来,剑招的威力全失,吃亏的还是前辈自己。
乐九玄正是那个打算,没想到被楚无情说破了,脸上更觉难堪,厉声叫道:笑话,我倒要试试你有多大本事,我承认你的看法不错,这一招的威力只能到此为止,但是我却不信在这种情形下会吃你的亏。
语毕微微弯腰,仍然维持住原来的距离。
无名氏扫描 firedoom ocr 旧雨楼独家连载:44\\ 016十六 九华大度乐九玄心里确实很急,虽然他的腰还可以弯下去,但剑招的威力到此已经减却大半,如果再往前弯一点,则威力全失,变成平淡无奇的一刺了。
但是他看见楚无情仰身后倾,单剑仍垂在下面抵住他的膝盖,觉得无论如何,也没有反击的可能,即使剑招的威胁不存在,而撤招为变,自己也比他的姿势有利得多,处在如此情况下,乐九玄说什么也不能收剑放弃。
因此,他一咬牙,倾身前刺,楚无情也后仰而避,慢慢地被他压下去,直到两个人的腰都弯成水平状态,乐九玄忽觉不对,因为他的剑也随着姿态的改变而换了位置,原来是抵着胸膛的剑尖已经变成剑刃贴身了。
这个转变,对乐九玄而言是利弊参半,有利的是他可以奇速拖回长剑,剑刃在楚无情身上拖过,能造成更大的伤害;不利的是他只有这一个办法,如果楚无情也发觉了,他的剑在底下,趁势上撩,自己将受到更大的威胁。
考虑了一下之后,乐九玄终于作了个最凶险的决定,他只要将膝盖轻拨一下,拼着受点轻伤,将楚无情的剑撩过一边,就不再怕他反击的威胁,而同时自己猛力抽剑,半压半拖,无论如何也能在这小伙子的胸膛前划条长口子。
这种手法太阴险卑鄙,不是一个上乘剑手所应为,但为了挽回自己失利的颓势,他豁出去准备一干了。
心念所及,手下开始发动,拨剑抽剑,侧身直腰,四个动作几乎是同时发动,同时完成。
他将楚无情的剑往右拨,身子往左侧,是为了慎重,使剑与身子的距离拉远,以免受到威胁,而直腰拖剑的动作却又快又狠,直欲置对方于死地而后快。
变生须臾,四周一阵惊呼,都是为楚无情而紧张叹息。
谁都看得出,在这种情形之下,楚无情必无幸理。
但事实又不然,两条人影分开后,乐九玄往上拔,楚无情往下倒,身子触地时,乐九玄也刚好直身站起。
每个人的眼睛都先盯住楚无情,要看看乐九玄的剑在他胸前造成多大的伤害,谁都没有去注意乐九玄。
楚无情在地下躺了很短的一刹那,屈腿弹射而起,胸前除了最初被剑尖刺破一个小孔,毫无一丝伤痕。
是什么缘故呢?乐九玄及时善心发作而放了一马吗?照他出手之狠,这似乎不太可能。
因此每个人又将视线转到乐九玄身上,但见他脸色苍白,两条腿肚子各现出一条血痕,鲜血涔涔流溢,虽然不是重伤,却是很明显的剑伤。
只有几个剑道高手,才知道情况是如何发生的,原来乐九玄运剑下压回拖之际,楚无情的反应配合的恰到好处,突地往下一沉,以毫厘之差,使乐九玄的剑刃划空滑过,避开了一招杀手。
而在他避开的同时,也抽开了长剑,左右一撩,在乐九玄的腿肚上,各划了一条剑痕,这两下动作虽阴,却应用得极为妥切,刚好抢在乐九玄之前一刹那发动,且料准了乐九玄的动作,才能达到这个目的。
否则以乐九玄剑道的造诣,纵然那一击无功,也不会在腿上挨那两剑。
闻名四海,威镇宇内的剑术名家,就这样被击败了下来,而且败得那样惨,无怪乎乐九玄呆在当场,脸色白得像死人一般。
整个丈人峰上也是静悄悄的,不明就里的人,不敢出声,知道经过的人,则在替乐九玄惋惜而难过,盛名得来不易,失去却很快,一刹那的时间,一个剑坛巨匠倒了。
只有黄三谷以他响亮的声音,冲破了沉寂:恭喜,恭喜,李大侠名下无虚,令高足在片刻间,连败西南两霸天,这天下第一剑的名位是非君莫属了。
乐九玄朝楚无情看了一眼,神情异常落寞,缓缓地拖着步子,回到自己座上,手起一剑,将那根飘着天下第一剑的旗竿砍断了下来,旗竿还没有倒地时,他又一连数剑,将那面大旗随同顶上绣着九个玄字的绸条斩得粉碎。
柳叶青的脸色也十分沉重,走到他身边,低声不知说些什么,乐九玄只是低头听着,不作任何表示。
楚无情也慢慢地回座,李秋鸿亲切地迎着他道:无情,我真为你骄傲,不是为了你击败柳叶青与乐九玄,而是你临时表现的机智,换了我,一定没有你应变得好……楚无情却淡淡一笑道:老师过奖了,弟子全仗行险而胜,而且还是靠着运气,如果乐九玄不是太过执着,不肯及时撤招,弟子必然不是对手,换了老师出去,不会把局势闹得这么僵,也不至于会胜得这么难。
李秋鸿摇摇头道:那是你说的,我倒不敢如此想,看了乐九玄最后几手,我实在没把握必胜。
楚无情笑道:老师对别人说还可以,对弟子却不必如此谦虚,老师如果把最精华的几招施展出来,乐九玄根本就没有施展最后那十招的机会。
这师徒两人谈话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因为全场寂静的缘故每一个人都听见了。
乐九玄在座上沉声道:李秋鸿,恭喜你不但收了个好弟子,而且还研究了几手精绝的剑招,乐某现在不便求教,但迟早会找你讨教一番。
李秋鸿含笑不答,只是对楚无情低声道:无情,你只顾为我吹嘘,却给我惹来麻烦了。
楚无情一笑道:九玄剑客与柳寨主是赢得起输不起的人,麻烦迟早难免,只是他们没有击败弟子之前,谅来也不好意思找老师挑战吧!这句话很厉害,乐九玄与柳叶青虽然被楚无情击败了,但他们毕竟是成名多年的人物,楚无情故意把话说得声音很大,使得每个人都听见了,每个人都知道了。
这等于是向两个人定下了第二次战约,假如他们再要厚着脸皮去找李秋鸿,那就是无耻了。
成名的人固然栽不起跟头,但更不能被群众所唾弃,否则即使他们技镇天下,走到哪儿都抬不起头。
乐九玄与柳叶青眼中都冒着烈火,盯着楚无情,良久乐九玄才厉声叫道:小辈,你记着,乐某如不叫你死于剑下,决不为人。
一个月之内,乐某必定提着你的首级去找李秋鸿一决高低,以雪今日之耻。
楚无情笑笑道:我会等你的,但一个月之后如果我还活着,你九玄剑客当真就不做人了吗?李秋鸿忙道;无情,你说话太过分了,九玄剑客是成名人物,你不可这样对他讲话。
楚无情笑道:老师,九玄剑客以前是高傲,现在却连志气都丧尽了,他说要在一个月内杀死我,凭他的剑技是办不到的,除非是用卑鄙暗算的手段,对这样一个丧志败德的人,弟子何必要讲客气话呢?乐九玄忍无可忍,飞身而出,吼道:小辈,你欺人太甚,乐某宁可破坏剑会规矩也要再斗你一下。
楚无情淡然道:乐九玄,你可是对我说的话不服气?乐九玄怒叫道:你凭什么诋毁乐某的人格?楚无情笑道:我不是诋毁你,而是你自己太无赖,如果你是个要脸的人,就不该说出在一个月内杀死我的话,试问你凭什么在一个月内杀死我呢?乐九玄道:我十招剑法只用了两招,被你用狡计占了先,我若有机会使用那八招,你绝难活命。
楚无情笑道:不对,你说过从第二招开始,是五招连发,结果第二招才出手,就被我解开了,使得后面四招,根本用不上,最多只有四招了。
乐九玄道:就算四招也足够杀死你。
楚无情笑道:那四招剑法用一条腿能施展吗?乐九玄微怔道:我为什么要用一条腿呢?楚无情笑道:我因念你是剑术前辈,所以剑下留情,只在你两边小腿上,各划了一下,如果集中剑势,砍你一条腿,你早就成了残废,这一条腿,我虽然没砍下,但至少你该明白,在我面前,等于是缺了一样,你要再找我,除非是另创新招,或是用一条腿来施展那四招,无论如何,一个月的时间是一定不够的。
他的话对别人而言是完全没道理的,但乐九玄那样的名家高手,虽明知无理也只好硬着头皮认了。
楚无情见乐九玄不说话,笑笑道:既然你在一个月之内无法达到我说的两项条件,那么在一个月内,你除了用暗算的手段,又怎能杀得死我呢?乐九玄被他用话扣住了,心中暗恨这小子狡猾,给他那样一说,自己的十招剑法的确不能再用了,但不用那十招剑法,别说一个月,一年也无法跟他一争短长。
这十招剑法花了几年时间才研练完成,居然这么白白地被糟蹋了,心里实在窝囊,所以气得浑身直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方明见状笑着上前道:乐伯伯,小侄替您作个决定吧,一个月内,你就绑起一条腿来跟他斗一场好了,以您的剑法,还怕胜不了这小子?乐九玄瞪了方明一眼,怪他多事,方明却笑着问道:姓楚的,你要乐伯伯绑起哪一条腿?楚无情听得一怔,暗自盘算了一下,他相信乐九玄的十招剑法中,前六招自己尚可应付,后四招则完全不知虚实,但以乐九玄的造诣,必非易与,也许重点不在腿上,只要稍加练习用一条腿也能发挥威力,那倒有点麻烦。
想到这里他笑道:我也不晓得,刚才砍哪一条腿,我并没有决定,因此我此刻也不能答复,到一个月后我再决定好了。
这个答复很滑头,乐九玄即使要将剑式配合单腿使用,也必须两条腿都练,那样就难以精一了。
谁知方明一笑道:可以,等一个月后,你随便指定哪一条腿,乐伯伯也绝对不含糊你。
柳叶青觉得方明太过自做主张,忙喝道:方明,你知道乐伯伯的招式吗?方明笑道:不知道,乐伯伯的精招从未施展过,除他老人家自己晓得外,谁也不会知道。
柳叶青怒道:那你怎么乱作主张?方明一笑道:一个月后,乐伯伯随便用什么招式,都能宰了这小子,我就有这个把握!方明又笑道:乐伯伯,您跟姨娘是成名人物,不好意思做有失身份的事,小侄却不必受这个约束,只要过了今天,小侄说什么也不会放过他,非得斗斗他不可。
乐九玄沉声道:不行,我不能落个暗算之名!方明笑道:谁说您要暗算他了?一个月后,您光明正大地找他好了,为了您,小侄也一定让他活满一个月。
乐九玄不懂是什么意思,方明又笑道:那是说他能活一个月,可不一定怎么活着,也许只剩一口气了。
乐九玄愕然道:你准备怎样?方明阴恻恻地一笑道:这可很难说,反正这是小侄的事,与您没关系。
他击败了我姨娘,也等于击败了我们整个青蜂寨,小侄总要扳回这个面子。
乐九玄不知说什么好,方明又道:这不能怪小侄用心阴险,事实上他先玩手段,搬出这套歪理来限制您,他喜玩心机,小侄倒非得跟他较量一下不可。
乐九玄自然不能当众同意他这个办法,可是柳叶青抢先道:乐兄,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你管你的就是了。
乐九玄只得道:楚无情,乐某表明一句,你结下的冤家太多,乐某自己绝不用暗算的手段,可管不了别人。
楚无情却微微一笑道:九玄剑客,你是个成名的剑客,本来用不着我来劝你这些话,但你对事情的看法可能不太清楚,我才多两句嘴。
武林中胜负是很平常的事,你今天虽然输了,并不影响你的盛名,就怕你连剑士的操守也输掉,这一输才是万劫不复。
该怎么做你自己很明白,我告诉你的就是这几句。
乐九玄被他训得羞愧难当,但也发作不得,冷嚷一声,愤然落座。
李秋鸿忍不住轻轻叹道:无情,你为了替我省事,却为自己惹下大麻烦了。
楚无情却微微一笑道:老师放心好了,这些麻烦弟子还料理得下,方明不过说说而已,事实上他没有余暇来找我们,他对付别人还来不及呢!李秋鸿一怔道:还会有什么别的牵扯?楚无情道:我们只争剑会的胜负,他们争的却是剑坛的霸主,目前有白家堡与黄三谷两拨人,就够他忙的了。
李秋鸿顿了一顿道:可是,我们又如何置之身外呢?楚无情道:惟一的办法是哪边都不靠。
李秋鸿苦笑道:办得到吗?我的老泰山就不放过我。
楚无情低声道:您放心,今天我们把剑会魁首夺到手之后,只要不管闲事,麻烦找不到我们身上。
乐九玄与柳叶青联手,白老爷子会合了太极门,看来实力似乎很强,但真正厉害的还是黄三谷的九华剑社。
李秋鸿不信道:怎么可能呢?他们才几个人!楚无情笑笑道:这几个只是露面的,谁知道他们没露面的有多少?黄三谷对今日的局势知之甚详,光是这几个人,他凭什么来横插一手?李秋鸿不禁怔住了。
楚无情笑笑又道:黄三谷刚才表示过支持我们夺魁倒是很诚意的,他的目的不在夺魁而是雄霸剑坛,您也看见了他们的人,个个都是绝世高手,所以我们将天下第一剑的名位争到手后赶紧离开,底下的事就不必管了。
剑坛恐怕将是九华剑社的天下了。
李秋鸿将信将疑,但见到黄三谷坐在自己那一堆人中间,脸含微笑,十分从容,不禁又佩服楚无情的观察入微。
第十局结束了,北霸天算是得到第五度胜点,占了绝对的优势。
乐九玄与柳叶青算是淘汰出局了,剩下只有三组在对峙,十一局开始,白玉棠自己端剑出场了,中霸天黄三谷也亲自临阵,楚无情正准备四度出场,李秋鸿忽然道:这次我自己出去,不能老是靠你。
说着径自走了出去,朝白玉棠一躬身道:老爷子好。
白玉棠笑笑道:秋鸿,好,我是来向你讨教的。
黄三谷忙道:白老英雄,你们翁婿对垒,李大侠自然不便太认真,还是由在下先向老英雄领教一下吧!白玉棠怒声道:为什么?黄三谷笑道:这是为了大家好。
白玉棠火气很足,厉声道:怎么个好法?黄三谷一笑道:如果你们翁婿先开始,李大侠让你赢了,你也得不到天下第一剑,这又何苦呢?白玉棠怒叫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黄三谷道:事实俱在,我觉得跟李大侠还有得一争,胜过老英雄却没问题。
如果从你手中把天下第一剑得了来,我也感到没什么光彩,在老英雄来说,李大侠技冠天下,你这老丈人多少还有点光彩……白玉棠怒不可遏,厉声叫道:匹夫、鼠辈,你敢瞧不起我,老夫非劈了你不可。
黄三谷从容一笑道:老英雄,到这个地方是把生命提在手上,得靠真功夫,不是叫叫就行了的。
白玉棠忍无可忍,当胸一剑划出,黄三谷从容架开了,两人立刻展开狠招,白玉棠人老火气大,他的霹雳剑法也是配合著他的脾气而练成的,使进如风雷俱发,汹涌猛烈,黄三谷却十分镇静,应招化招,脚下极少移动,就像一株参天的古松,屹立不摇。
白玉棠一直主动采取攻势,三十多个回合过去,黄三谷则愈战愈稳,他的双腿成丁字形站立,左手撑腰全凭右手一支剑,挡住了雷霆万钧的攻势。
白玉棠久攻无功,知道光靠这套霹雳剑法是奈何不了对方了,而这套剑法又太耗体力,因此用到一半时,他突然一变剑势,改用近几年精心独创的天马行空剑法了。
他庞大的身躯一下变得十分轻灵,忽而游走如电,忽而拔空下击,剑发无声,势子却十分凌厉。
楚无情在旁边看着,不禁点头叹道:白老爷子的性子虽烈,他的剑术造诣仍是令人钦佩的,这些剑招雄浑磅礴,气度浩然,完全是正统的路子。
李娇娇很关心地道:我外公胜得了吗?楚无情摇头道:必败无疑,但败得很光彩,至少不会像乐九玄与柳叶青那么狼狈,因为白老爷子招式威猛而不险,虽然走的是霸道,但不失为光明,就好像一个从容永义的烈士,抛了生命,但必会得到相当的代价。
白素娟急道:你说我爹会被对方杀死?楚无情笑着摇头道:不会的,弟子只是就胜负作比喻,如果是拼命,白老爷子可能难以保全性命,但现在是较技,黄三谷尚不至于施展杀手,他的剑技比他的儿女沉稳多了,可以收敛得住。
说着剑斗已进入八十回合,黄三谷忽而也一拔身在空中迎上白玉棠,一连继续劈上三剑,且攻且守。
白玉棠是打出火来了,置本身安危于不顾,一口剑完全在对方身上寻找空隙,两人同时落地后,黄三谷的肩头被浅浅的划破了一点衣服,微笑道:承让,承让。
白玉棠低头一看,胸前腹下,整整齐齐的被划了三条裂缝,但黄三谷很有分寸,一点儿也都没有伤到皮肉。
尽管他的性子躁烈,这时也不得不认输,哼了一声道:姓黄的,这是比剑,老夫承认技逊一筹,如果是拼命,你也不见得占便宜,我一条命至少换回你一条胳臂。
黄三谷笑笑道:老英雄说得是,希望我们以后没有拼命的时候,老英雄子孙满堂,在下儿女尚幼,拼起来还是在下吃亏。
白玉棠明白那番话不过是装点门面,他知道自己的剑技比对方差得多肩头那一处轻伤,是拼了老命争来的,出了全力,也不过争到这点成绩,而对方那三剑,长短深浅划一,分明是手下容情,游刃有余。
说起来是败了,但败得比柳叶青与乐九玄好看得多,面子上也好看得多了,因此一嚷道:秋鸿,看你的了,我虽然输了,但替你省了不少力,对方的剑路你多少也看出一点门径,如果还是胜不了,那可太丢人了。
李秋鸿知道老头子的脾气,乃笑着一躬身道:多谢老爷子,小婿一定尽力而为,替您老人家争这口气。
白玉棠悻然提剑归座,黄三谷朝李秋鸿一弯腰道:李大侠,看了令徒的剑艺,在下明知不是对手,只是高明当前,良机难再,尚祈大侠不吝赐教。
李秋鸿从容笑道:阁下太客气了,李某所能,不见得高于小徒,他是带艺投师的,李某只教了几招剑法而已,大部分是他自己融会贯通,李某不敢居功。
黄三谷仍是笑笑道:大侠何必谦虚呢,名师出高徒,楚少侠天赋虽高,没有大侠的指点,绝难有此成就,天下第一剑这个位置大侠是坐定了,只希望大侠勿吝高招,让在下多领受一点教诲,在下就感激不尽了,请。
李秋鸿也客气地献礼致意,两个人才开始交手对战。
从剑会开始,也只有这一阵像是真正的切磋,双方都不带煞气,运剑出招,都十分平和。
但是战局的进行并不沉闷,礼让尽管礼让,两个人的态度都是很认真,一招出手,都是全力以赴,只是不勉强而已;剑招用到八成时,见对方已经能够洞悉变化,作出适当的应付动作时,立刻就撤了回来。
前面的三十回合还是在互相试探,三十五招以后,才各展胸中所学,不再找对方的缺点而尽量施展自己所长了。
李秋鸿将自己的秋风剑法、秋声剑法、飞雁剑法、秋鸿剑法都轮流使上了,因为对方也是个数一数二的高手,不允许他将一套剑法施展完全,所以只能将其中的精招在适当的时机发出。
黄三谷的剑招说不上什么名目,他似是百家俱备,奇门剑、八仙剑、大龙门剑、越女剑,每种剑招都有,到了他手中,却能变换方式而且夹杂了许多他自创的剑式,配合得天衣无缝,稳健、辛厉、刁钻兼而有之。
四周寂然无声,连乐九玄与柳叶青的脸上都现出了诧异与钦佩之色。
他们这次是真正承认了李秋鸿的高明,换了他们自己上来,表现绝对没有如此好,两个人的耐战功夫也够人钦折的,交手已出两百回合,自三十五招以后,没一招是取巧的,剑发劲至,直逼对方的衣袂,掀起了轻微的飘动,可见他们是十分认真,但两个人都没有疲态,反而愈战愈有精神。
慢慢地进人第三百招,李秋鸿忽然退了几步,捧剑端立。
黄三谷也住了手,愕然问道:大侠怎么停下来了?李秋鸿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李某虽是第三度参加剑会,但前两次都是铩羽而归,让九玄剑客占尽威风。
黄三谷笑笑道:那是大侠谦虚,以黄某的经验来说,大侠的剑艺绝非近几年突飞猛进所致,黄某相信大侠一开始就能稳操胜券。
李秋鸿摇摇头道:兄台说得太客气了,李某如果无意求胜今天就不来参加剑会了。
黄三谷仍是笑着道:‘在下所设的九华剑社不仅是练剑而已,举凡剑学的一切有关事务俱在研究之列,大侠先前所见的这些剑招,足可凌驾乐、柳之上,而这些剑招,少说也有三十年的火候,这是黄某研究多年的心得,如果有不确之处,黄某立刻自挖双睛,封闭剑社。
他说得如此认真,李秋鸿自是不便再否认了,但也不能承认,只能含糊其词地道:兄台夸奖,李某实在愧不敢当。
李某尽出精招,也未能占到兄台一点上风。
黄三谷立刻道:大侠说哪里话来,在这三百招内,黄某侥幸能守住门户而已,所有能用的攻招,黄某全用上了,因此今日之会,黄某已不作胜望,但就此作罢,黄某虽得与大侠平分秋色,但是黄某相信大侠必然还有几手精招未曾施展,不知何以吝于赐教?李秋鸿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沉吟片刻才道:正因为久战无功,而兄台又过于谦虚,李某才想到一个速战速决的办法,李某也差不多尽出所学,只有三招九式新近所创的剑法,尚未施展,如果这三招剑法仍然为兄台所破解,李某只好弃剑认输,让兄台称冠了。
黄三谷十分兴奋地道:李大侠留到现在才舍得搬出来的精招,必然是不世绝学,黄某得获教益,三生有幸,即使在下能接下那三招,我们也只是平手而已。
李秋鸿笑道:不错,李某对于名利早已淡泊,此度剑会之后,李某有意四海游历,在剑事上不可能再进展了,兄台雄心千里,自然会再接再厉,钻研不绝,因此这暂时的平手,李某也无意虚居,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黄三谷想了一想道:好吧,黄某即使侥幸拉个平手,承大侠相让,这剑冠也保持不了多久,令徒楚公子正当有为之年,再享受大侠所教,在极短的时间内,必可青出于蓝,天下第一剑的荣誉,迟早也会归于大侠门下的。
李秋鸿觉得多说下去,很可能会引起旁人反感,因为他们两人好像将天下第一剑的名位局限于两家,不容第三者涉足了,因此深调了一口气息,作好姿势道:黄兄请注意,兄弟要发招了。
黄三谷口中说得客气,神色间表现得也像是无意争雄,但他应战的态度仍是十分严肃而认真,绝没有存心让对方得胜的意思,双手把剑,抱元守一,目光直视,慎重之至。
李秋鸿开声发招,一招三式,凌厉之极,如同秋风吹人树林,摇得枝桠乱动,枯叶飞舞。
黄三谷很凝重地摆剑迎架,或磕或点,刹那间足足发出了七八种变化手法,才将那三式化解开。
李秋鸿手下毫不停歇,身随剑起,拨开丈许,起步时,已刺出第一式,剑势不变,拔到顶点时,化出第二式,黄三谷好容易才解开了,李秋鸿却借下落之势,摇剑下击,发出凌厉无匹的第三式。
这三式剑招,虽是同一姿势,却因身形与所取的位置不同,乃变化万千之概,黄三谷再也没想到同一招剑法能用这么多的身法施展出来,为了应付第一、二两式,变化已穷,第三式凌空下击时,他全身都在剑势的笼罩之下。
他判断的很正确,知道无论躲向哪一边都将遇上剑势的锐锋,干脆停住身子不动了,李秋鸿剑光下落在他的肩臂手腕处,连点三下,挑破了三个圆圆的剑孔,只是非常技巧,一点都没有伤及皮肉。
黄三谷看见自己身上所留的剑痕,不禁肃然拱手道:李大侠在刹那之间,连击中三处,而且都能绞成一个圆孔,足见尚游刃有余,惟一憾者,是大侠的第三招尚未能领教,但看见大侠的第二招,黄某受教已多,不敢奢求了。
李秋鸿也拱拱手道:黄兄客气了,李某学到至今,心许黄兄为此生第一劲敌,而且以剑术造诣而言黄兄实高出李某,只因黄兄初次与人正式交手,略逊老练而已,如果黄兄能早两年在江湖历练一番,李某绝非所敌。
黄三谷微笑道:大侠见教极是,但黄某也有黄某的道理,如果黄某在江湖上太早把九华剑社的招牌亮出来,固可略邀虚名,但接踵而来的麻烦,将使黄某疲于应付,再也无法在剑法上求探进了,因此黄某在没有十足的把握时,绝不急于求名,今日一会,虽未能使敝社争得剑坛之魁,但败在大侠剑下,黄某仍觉余有荣焉,现在黄某敬以九华剑社的名义,向大侠献上剑会魁首的凭证。
说完朝后面一举手,黄菊英与黄菊人兄妹俩捧着一个锦盒,走到场中,黄三谷打开锦盒,立见光辉耀眼。
此时正值夕阳街山,映着盒中的宝光灿烂,使人眼花缭乱,每个人都伸长了脖子,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
黄三谷含笑从锦盒中取出一对尺许长的短剑,剑是以黄金作柄,但剑鞘上都镶满了五彩斑斓的宝石,所以才有那样耀目的光辉,他将两支剑都拔了出来,剑锋上又是两道青寒的光芒,他笑着向黄菊英点一点头。
黄菊英立刻将自己腰间的丝绢往下一抛,那柔软的丝绢缓缓的飘落下来,掉在黄三谷并举的两口剑锋上。
没有一点停留,丝绢已分成三片飘落在地,黄三谷的手没有动,也没有加任何的助力,全凭丝绢极其轻微的重量压上利锋而削断,全场立刻发出一片惊呼声,眼皮子浅的人,叹息着剑上装饰的华贵,因为上面每一颗珠宝都是价值连城,识货的人,则倾羡那一对剑的锋利,这才是一对真正吹毛可断、削铁如泥的宝刃。
黄三谷将双剑归鞘,盖上锦盒笑道:李大侠,这一对剑是兄弟从一个波斯胡贾处购得的,铸剑的是西洋技师,然其工艺之精,绝不逊于前古名匠欧冶子,兄弟又锦上添花,在剑鞘上镶嵌上了珠宝,敬以此一对宝剑,赠送给天下无双剑士,以表敬意。
李秋鸿怔了一怔才推辞道:这太名贵了,兄弟实在不敢接受,黄兄还是拿回去吧!黄三谷笑道:李大侠,这可不容你拒绝,因为黄某是代表天下剑道的同好向天下第一剑士致敬。
这句话才说完,柳叶青已忍不住,脱口而出道:姓黄的,你要卖弄家私,可不能假借我们的名义。
黄三谷一笑道:难道你不服李大侠的剑艺?柳叶青顿了一顿道:我承认李秋鸿的剑艺高明,但你要拍他的马屁是你的事,不能借我们的名义,凭什么要你来代表天下剑道同好?黄三谷淡淡地道:因为我的这对剑能表示最大的敬意,除非你能拿出更好的东西来。
柳叶青怒道:我什么都没有,但剑会比的是剑技,不是比财势,你那一对破剑卖弄个什么劲儿。
黄三谷一笑道:论剑技我也相信够资格代表了,对李大侠是衷心崇敬,此外我可没把谁看在眼里。
柳叶青本是存心闹事,一听他这话,立刻怒叫道:放屁,你够什么资格代表,我虽然输了,我的朋友虽不尽是高明之士,谁都不见得比你差。
她早已联络好了,说完话后,举手一招,她座上的人纷纷拔剑蜂拥而出,连乐九玄那边的人也有一大半加人阵容,一下子将黄三谷围了起来。
白玉棠趁势也起哄道:柳叶青,我女婿得了剑会魁首,你瞧着眼红,想趁机扰乱,可没有这么容易,你倚仗着人多,我老头子的朋友也不少,你敢闹闹看。
一挥手,白家堡邀来三山五岳的剑士也都蜂拥而出,剑拔弩张,不但将柳叶青的人圈了起来,而且还多出不少,再者他心怀叵测,将黄三谷那边的人也困在垓心。
李秋鸿见事情闹大了,连忙叫道:各位请听我一言,李某虽侥幸胜过黄兄一筹,但李某仅胜了这一场,不足为剑坛之冠,更不敢当天下第一剑之誉。
白玉棠道:秋鸿,没你的事,你退下去好了,柳叶青以为联络了乐九玄,想仗人多起哄,我老头子要给她一点教训,你放心,没人来抢你的天下第一剑,但有人想在剑坛称霸,我老头子绝不容人如此的嚣张。
李秋鸿还要开口,黄三谷却笑笑道:李大侠,你还是保持你超然的地位好了,这儿的事由兄弟来负责。
语毕,脸色一沉道:李大侠是天下第一剑,这是无人否认了,按照剑会的成绩来看,黄某这天下第二剑的地位也不容人否认,因为黄某是角逐至最后落败的人,就凭这一点,向李大侠致赠仪的权利谁也争不去,现在黄某以天下第二剑的身份,命令你们都回去。
白玉棠也怒道:放屁,你凭什么命令我们?黄三谷微笑道:黄某什么都不凭,但就是有资格命令你们,剑会已经结束,大家的剑不许再出鞘,黄某现在连数三声,三声数完后,如果还有人剑不归鞘者,黄某认为他居心不善,意图破坏剑会,只有加以惩处了,大家注意,我开始数了,一……二……他故意把二字拖得很长,同时用眼睛环顾四方,看看大家的反应,自然不会有人理他,但每个人也都提高了警觉,看他玩出什么把戏。
黄三谷顿了一顿之后,开始喊了三,喊完后,仍是没有一个动作,黄三谷脸色一沉道:黄某不想伤和气,但各位不自爱,可怪不得黄某了,先从前面五个朋友开始,立刻给我把剑丢下来,滚回自己的座位去。
话才说完,站得离他最近的五个人都哎呀轻叫一声,手中的剑锵然落地,同时捧着手直跳,好像痛苦异常。
这五个人都是柳叶青的人,柳叶青自然骇然失色,连声问道:你们是怎么了,是不是中了暗算?那五个人痛得直跳,连开口说话的精神都没有,柳叶青经验很丰富,知道光问是没有用的,伸手一点,点在一人的穴道上,将他定住了,然后才拉过他的手来一看。
但见腕部脉门上有一个小黑点,似乎是为对方什么利针之类的毒刺所伤,可是又找不到暗器。
她连续出手将五个都点住了,每个人的腕部如出一辙,她厉声问道:你用了什么暗器?黄三谷微笑道:红蜂子应该明白是什么!柳叶青怒声道:快说,否则我将你立劈剑下。
黄三谷一笑道:你只要敢抬手,我保证要你也和他们一样,立刻弃剑乱跳,你是否也要试试看?柳叶青气得真想动手,但到底忍住了,因为她摸不清对方的虚实,惟恐真遭了暗算,就得不偿失了。
乐九玄排众而出,握住一个人的手,审视了片刻才道:好像是一种蜂尾上的毒刺所伤?黄三谷笑道:到底是乐大剑客有见识,这是敞庄九华山上莲花峰巅特产的莲子蜂,体小如绿豆,尾刺比人发还细,毒性却颇强,寻常人挨上一下,虽不会送命,至少要痛上个把时辰,才能痛止肿消。
乐九玄一怔道:蜂刺能用作暗器吗?黄三谷道:阁下已经亲眼看见了,岂非多此一问?乐九玄虽遭抢白,仍然问道:我不知道你是用什么方法施放出来,蜂刺又到哪里去了?黄三谷道:蜂刺极细极短,中人之后立刻钻入血脉,随血液运行体内,自然看不见的,至于施放的方法,却是一个秘密,不便见告,但我可以明示大家,施放暗器的人不是我,也不是我座上的人。
乐九玄瞪眼问道:那么是谁?黄三谷用手四下一指道:东南西北每一个角落都有,而且为数很多,叫你们防不胜防。
柳叶青道:我才不信,明明是你一个人在捣鬼。
黄三谷笑道:这可以当场试验,同时我要右边十位朋友丢下剑,一、二、三,丢!丢字出口,那十个人果然又弃下剑,抱手痛呼不止,这次众人已有经验,旁边的人立刻点了他们的穴道,使他们的知觉暂时麻木,以免痛苦难当。
但每一个人都被黄三谷的威势镇慑住了。
大家都很注意,黄三谷没动手,他那一堆十几人也没动手,暗器的确是别处发过来的。
但发暗器的人在哪里呢?四下万头攒动,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这实在是无法预防。
何况这些中暗器的人,个个都是好手,听风辨影的功夫都很到家,很多的暗器都奈何不了他们,再者黄三谷已指明对象,警告在先,他们仍然无法避免,这还有什么话好说呢?不服气也只有认了。
黄三谷大笑道:各位现在该知道了吧?柳叶青怒道:暗器伤人,算什么英雄?黄三谷泰然笑道:黄某并没有仗着这一手来威胁大家,我们是规规矩矩来参加剑会,李大侠技冠群雄,黄某输得口服心服,乃以宝剑一对为彩,略表敬意,是各位存心生事,冀图纠众破坏剑会规矩,黄某才出头镇压一下,这件事难道做得不对吗?柳叶青被他塞住了嘴,也被他压住了威风,空自满怀怒火,却不敢发作,憋得脸都白了。
乐九玄朝她看了一眼,轻轻一叹道:叶青,黄三谷的剑技确在你我之上,他要代表大家赠彩,我们就承认他吧,谁叫我们技不如人呢?柳叶青第一次听见乐九玄叫她的名字,心中感到十分安慰,但是她又吞不下这口气,沉声道:他把九华山送人都不关我的事,但他凭什么代表我们大家呢?乐九玄苦笑一声道:他代表他的,你不认你的,反正天下第一剑不是他,争这个有什么意思呢?说着,硬把柳叶青拖回去了,他们两人一走,那些应邀而来的江湖人自然也跟着退走了,同时把中了暗器,点住穴道的人也扶了回去。
白玉棠看出风势不佳,无奈地朝黄三谷笑道:剑会魁首为小婿所得,黄社主又以宝剑相赠,老朽十分感激,因为柳叶青与乐九玄两人联手存心捣乱,老朽才出来帮黄社主维持秩序,谁知道黄社主早有安排,老朽倒是多此一举了。
黄三谷做人很光棍,明知白玉棠心怀叵测,无可奈何才说出这种门面话,也不加以点破,反而顺水送人情道:老英雄望重一方,急公好义四海共仰,令婿李大侠更是剑中之龙,艺震天下,今后尚祈老英雄不吝赐诲。
白玉棠见面子挣足了,对黄三谷的处事圆滑颇为感激笑着道:好说,好说,小婿虽得了剑会魁首,但我们翁婿在这上面分得很清楚,他是他,我是我,老朽替他高兴,却不想沾他的光。
倒是黄社主胸怀坦荡,老朽十分倾折,以后如蒙不弃,我们好好交个朋友。
黄三谷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过几天晚辈一定去向老英雄领讨教益。
白玉棠道:那可不敢当,老朽已经在黄社主剑下落败,对贵社剑技,老朽心折异常,欢迎你来切磋切磋。
说完也率着人退下去了。
黄三谷才朝李秋鸿笑道:赠彩之举虽然有了点小波折,且喜雨过天晴,现在请大侠接受黄某这一点小小的敬意。
李秋鸿实在不想要他的东西,但在这种情形下,不受又不行,只得双手接过道:却之不恭,受之有愧,李某暂时借来观赏一段时间,以后再行奉还吧!黄三谷笑道:大侠别客气,这对剑是黄某代表天下剑道同好公赠的纪念品,岂有再要回的道理?黄某觉得这剑会很有意思,也是大家公开观摩剑艺的好机会,只是十二年才举行一次时间太久了,黄某想改为三年一次,三年后,黄某在九华山敝社再次柬邀各方高手共作观摩切磋,到时希望李大侠能光临再度赐教。
李秋鸿不禁一怔,黄三谷用心叵测固是意料中事,但没想到他会有这个安排,因而朗声道:李某即将远游,行踪无定,届时也许赶不回来参加,如有违命之处,尚祈原谅。
乐九玄忍不住道:李秋鸿你分明是怕三年后保不住你的荣衔,才推托不敢来。
李秋鸿微微一笑道:兄弟在乐兄手中连败两次,并不以为耻,今日侥幸得胜,亦无可骄人之处,即使是此刻,兄弟也未以天下第一人自居。
乐九玄怒声道:那你为什么不敢肯定来参加呢?李秋鸿道:兄弟在剑会未开始前,即已声明,这是参加剑会的最后一次,在兄弟看来,四海历游增广见闻,的确比争名更重要。
兄弟学剑的本意一为健身养志;再者是路见不平的时候,有伸手一张正义的能力。
乐兄一定以为兄弟是怕输,兄弟也不否认,天下才人代出,后浪推前浪,没有人能永保不败的。
兄弟即使不参加三年后的剑会,或者永远都不与人比剑,也不见得就算保全了荣衔。
黄三谷笑道:李大侠的胸怀自非俗辈凡夫所能及,只是李大侠尚有几招精式,未曾让大家见识,实是一大憾事,不知大侠能否拨冗,三年后到敝处来玩玩,即使不参加论剑,也为兄弟捧个场,做个座上嘉宾如何?李秋鸿道:如果时间赶得及,兄弟一定前来瞻仰大家的剑术进境,即使兄弟不来,小徒楚无情与小女娇娇也会去,兄弟的剑式都已经传给他们了,有三年时间的练习,他们的成就或许已超过兄弟,因此兄弟来不来都没关系,能击败他们,也就等于胜过兄弟了。
黄三谷大笑道:那好极了,令高足楚少侠今日在会上曾经力夺五次胜点,风头之健,较之大侠犹有过之,三年后艺事当更为精进,魁首必属秋鸿山庄无疑。
李秋鸿笑道:黄兄言重了,小徒年事尚轻,锋亡太露,实非剑道之所宜,高深的剑学,应是藏锋敛锐,像九华山的九华剑社一样,隐晦多年,一鸣而惊人,这才是深得剑中三昧。
这三年中愚夫妇游踪无定,对小徒及小女恐无暇管束,他们年纪轻,少不更事,尚祈黄兄多予照顾。
黄三谷道:照顾是不敢当,楚少侠与李姑娘如有所需,黄某必倾全力支持。
李秋鸿深深一躬道:兄弟先谢谢黄兄了。
黄三谷也连连还礼谦辞不敢当,于是轰动一时的泰山剑会,就在和平的气氛下结束,人潮也就开始散了。
无名氏扫描 firedoom ocr 旧雨楼独家连载:44\\ 017十七 净明师太因为有了黄三谷的弹压,制住了泰山丈人峰上的一场火拼,乐九玄与柳叶青悻然率众退走。
白玉棠则由他的大儿子白金蛟陪同过来。
朝李秋鸿阴恻恻地一笑道: 秋鸿,恭喜你了,你瞒得我真好,二十多年了,你居然将剑法藏得这么紧,直到今天才亮出来。
李秋鸿刚要开口,白玉棠笑道: 秋鸿,你别赖,我们刚与黄社主谈过,他说你的剑招至少也有三十年的火候,我们虽是蠢材,黄社主的法眼却极为高明,他的判断绝不会出错,你还是老老实实地承认。
李秋鸿顿了一顿才道: 老爷子既然这么说,小婿不再否认了。
只是小婿那几招剑法到最近几年才演练纯熟,以前虽然会使,还不能收发由心,完全控制。
白玉棠冷笑道: 可是你施出来,别人也破不了。
乐九玄在二十多年前,剑术造诣也没有现在深,你明明有击败他的能力,为什么要让他耀武扬威二十多年呢?李秋鸿默然无语。
白素娟却道:爹,秋鸿是为了我。
白玉棠一怔道:为了你?这是怎么说呢?白素娟也不便启齿答复。
还是李娇娇抢着道: 外公,爹知道你生性好胜,如果在第一次论剑时,他就占了先,您必然要把娘许配给乐九玄了。
白玉棠呆了一呆才道:就是为了要娶素娟,你情愿要把天下第一剑让给乐九玄?李秋鸿只得道: 小婿对名利很淡,在小婿的眼中,素娟实在比名位重要百倍。
白玉棠哼了一声: 没出息,你准知道我会把素娟许配给你吗?老实说,我那时中意的是乐九玄。
李秋鸿微微一怔,白素娟笑道:是的,爹是有这个意思,他老人家想要个出人头地的女婿,最后把我许配给你,一半是柳叶青的怂恿,一半是我自己的请求。
白玉棠冷笑道:你可真是我的孝顺女儿。
白素娟正色道: 爹,您要的是一个技艺超群的女婿,我选择了秋鸿,不正是您的希望吗?剑技着重在真才实学,而不在争胜负。
我知道秋鸿有这种实力而选择他,今天终于向您证实了,否则我就不让他来参加这次论剑了。
白玉棠一怔道:那时你已经看出他的造诣了?白素娟点头道: 是的,我看出他可胜而不胜,钦佩他谦让的美德,婚姻关系着我一生的幸福,我必须慎重择人而事,剑道主凶,盛名可虑,惟有一个谦让的剑手,才能避凶趋吉,永保白头。
现在不是证明我的选择是对的吗?如果秋鸿不懂得藏剑,这二十多年的日子哪能平静?白玉棠怒道:我的意思是……白素娟不等他说完就抢着道: 我知道您的意思,所以第二次论剑,我也叫秋鸿锋芒别太露,继续让乐九玄占先,当然我是希望您老人家夺魁的,但您无法击败乐九玄时,还是让乐九玄高居首位的好。
白玉棠瞪眼道:如果你真够孝顺,第二次论剑时,我会输给乐九玄吗?女生外向,我想不到自己亲生的女儿会背叛我,我白疼你一场了。
白素娟婉转地笑了一下道: 爹,您误会我们了,秋鸿并不吝惜那几招剑法,做女儿的更不愿欺骗您老人家,这完全是为了您好。
白玉棠叫道:这还是为我好?白素娟道: 是的,我知道您老人家的心意,一直想获得天下第一剑的荣衔,如果秋鸿把那几招剑法贡献给您,二次论剑时,您或许可以达到这个目的,然后您一定会昭告天下,说您是四霸天之首,大大地风光一番。
白玉棠道:不错,这是我的愿望。
白素娟一叹道: 但您也看得出,秋鸿那几招剑法完全是他自己的路子,跟您一点都不合,您如果得胜,柳叶青与乐九玄都是赢得起输不起的人,一定会到处传扬,说您这个荣衔是用女儿换来的,那不是求荣反辱吗?您又受得了吗?白玉棠气煞了眼,却是无言可答。
半晌才道:好,怎么说都是你有理,现在你们名成业就,我更不在你们眼里了。
李秋鸿忙道:老爷子言重了,小婿始终都敬重您的。
白玉棠冷笑道:那你为什么拒到我那儿去住一阵?李秋鸿道:如果只是去侍奉您老人家,小婿万不敢违命,只是您要大肆庆贺,柳叶青与乐九玄必然不甘心,要是纠众前往生事,岂不是给您老人家添麻烦吗?白玉棠怒道: 胡说,我白家堡还怕人找麻烦?就怕他们不来,来了正合我的意思。
李秋鸿婉转地道:您当然不怕他们,何况又跟太极剑派结了儿女亲家,实力之盛,雄视天下。
但是掀起武林一场杀劫,实在非小婿所愿。
白玉棠冷冷地道: 你少跟我来这一套,现在我来问你一句,这本来不是我的意思,我知道我的老面子不够大,我是代表黄社主来邀你们的。
下个月我在白家堡欢宴九华剑社,同时也商讨一下我们两家今后的合作事宜,希望你们能赏光,去不去就是一句话。
李秋鸿沉思片刻才道: 老爷子,小婿有句不中听的话,黄三谷此人野心勃勃,您跟他还是疏远一点的好。
白玉棠怒道: 混账,人家送你这样珍贵的礼物,还帮你镇住了柳叶青与乐九玄,否则你能安安稳稳地获取天下第一剑的荣衔吗?想不到你竟然说出这种没良心的话。
李秋鸿苦笑道: 小婿只胜了黄三谷一筹,并不以天下第一剑自居,至于小婿对他的批评,却绝不会错。
白玉棠怫然道: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照我的意思今天就不会放过你,都是黄社主一再劝说,我才不稀罕呢,你也别神气,等不到三年后的剑会,你这天下第一剑的名衔就保不住了。
说完这话就气冲冲地走了,只剩下白金蛟还站在当场。
白素娟低声道: 大哥,在几个兄长中,小妹最尊敬的是你,为什么你也这么糊涂,不劝劝爹呢?白金蛟也轻声叹道: 我有什么办法?我入赘丁家也是爹的指示,好为他拉拢太极门。
白素娟道: 太极门是名门正派,而且大家实力相当,彼此合作尚无伤大雅,跟黄三谷合作,迟早会被他整个吞掉,那时悔之已晚,大哥难道看不出来吗?白金蛟道: 我知道,黄三谷存心笼络爹,他的实力比我们大,但是他竟肯屈居次位,情愿用九华剑社的全部力量,支持爹成为剑坛霸主。
白素娟连忙道:有这么便宜的事吗?白金蛟道: 可能的,爹的人手跟乐九玄与柳叶青两方加起来差不多,但有了九华剑社的支持,就比他们强大得多,很容易把他们并吞掉。
白素娟道:可虑的是黄三谷,他肯屈居第二吗?白金蛟一叹道:是的。
李秋鸿叹道:大哥,既然你也想到了,为什么不劝劝爹,这样做是否值得?白金蛟含有深意地道:这个我晓得,不过,爹并不糊涂,看事的透彻,尤在我们之上。
李秋鸿讶然道:老爷子自己也想到了?自然想到了,他老人家比我还先想到,他老人家已经先说有这个可能了。
那老爷子为什么还要跟黄三谷合作呢?白金蛟苦笑道:爹说他这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登上剑坛的霸主地位,他不妄想成为剑技中的第一人,关于这方面,他在十年前就死了心,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剑技永不可能超过乐九玄,但这次剑会是你夺魁,他可没想到。
然而不管是谁夺魁,都不能改变他老人家的决心,他要成为剑坛中最具权威的一个人,有生之年,他只要过一天这种日子就满足了,所以他不惜任何牺牲去达到这个目的。
众人一阵默然良久后,李秋鸿才道: 以后呢?老爷子替你们想过没有,你们将永远受黄三谷的控制了。
白金蛟苦笑道:我这个做长子的,自己无法替老父争光,只有设法使他老人家一了心愿。
至于我那几个弟弟,更是一堆草包,不学无术,雄心于天下,加上他们在黄三谷的控制之下,还会安分一点,否则将来他们只有走上灭亡之路。
李秋鸿长叹一声,无言可答。
白金蛟苦笑着又道: 爹对你能夺魁,心中是很高兴。
他表面上对你们生气,实际上很感激你们,若不是你胜了黄三谷,我们恐怕连合作的资格都没有,黄三谷更不会理睬我们。
李秋鸿道: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呢?白金蛟道: 有关系。
黄三谷存着席卷剑坛的雄心而来,他不仅掌握着雄厚的实力,在剑技上也抱着万丈雄心,幸亏你击败了他,他才退而求其次,因为他把爹捧上了台,你总不好意思来捣蛋了。
所以爹心里还是很感激你们。
他来邀你们回来,只是做做样子,你们不去,他心里很高兴,即使你们要去,他也会叫我暗示打消你们的去意,只要你们不为黄三谷利用,白家的人多少总沾点光。
说完了这些话,白金蛟朝四下看看低声道: 我走了,爹特别带我过来,就是要告诉你们这些。
爹与黄三谷合作,虽然是满足他的虚荣,但也是为了大家,如果光是靠我们自己这点力量,迟早会被九华剑社吞掉,你看看他们的布置,就了解他们的实力了。
拱拱手,说了两句保重,他就回到白玉棠那边。
黄三谷的人也跟东霸天的人马会合,声势确是浩大。
白玉棠与太极门的人数约计七八十名,已经够了。
可是黄三谷那边除了早已现身的十几个之外,散处在四周的竟有一两百人,此刻都亮出了兵刃,虽然都是些生面孔,但个个神气轩昂,一望而知为训练有素的高手。
他的人有个特色,一律穿着青衣,戴着空顶的遮阳帽,那是很普通的装束,散布开来不觉得显眼。
此刻集中后,立成一个壮大的行列,而且他们每个人都在阳笠上加了一层防雨的油布套子,黑底上漆着极为明显的两个大字:九华,表示他们是九华剑社的人员。
人是由四周分散而集中的,难怪黄三谷一举手,就任意地将乐九玄与柳叶青的人手制住了。
他们分散在每一个角落,任何一人都可以无声无息地放出暗器,攻击指定的对象。
黄三谷此刻亮出实力,有示威的作用。
那是对乐九玄与柳叶青提出的警告,警告他们知难而退,别作无为的蠢动,同时也是向那些附从的人作心理上的攻势,瓦解他们的斗志,叫他们辨别时势,脱离乐九玄或柳叶青,归向他这边来。
乐九玄与柳叶青在退出丈人峰时,还回头看了一看,直到看见九华剑社浩大的阵容后才悻悻地走了。
李秋鸿看了峰上的情势后,才长声一叹道: 泰山论剑能顺利地结束,固然使我很安慰,但发展的情势却又使我深深忧虑,素娟,看样子我们的游程要作罢了。
楚无情忙道:老师,您不想走了?李秋鸿道:这样子叫我怎能放心走开呢?楚无情道: 老师还是照原计划去游历的好,您留下来反而会使事态扩大,增加麻烦。
秋鸿山庄的总管,也是李秋鸿指定为楚无情与李娇娇的监护人郝思文也道:楚老弟的话不错,黄三谷是因为庄主有远游之举,不可能在中原为之掣肘,才肯将剑会魁首拱手相让,否则他纵然在剑技上不如庄主,也必会用其他的方法打击庄王,以愚之见庄主还是去远游的好。
李秋鸿皱眉道:可是中原方面呢?郝思文道: 楚老弟少年老成,处事机警,剑法亦已得庄主真传,必可处理一切的。
楚无情道: 必要时还有郝大叔为我们拿主意,老师是剑会魁首,尤其是这次剑会,胜来不易,名扬四海,是每一个人眼红的对象,留下来反而会惹起风波。
盘坐在地下的老尼姑净明忽而慢慢站起来道: 李大侠,你尽管走你的,楚无情跟你女儿的安全,由贫尼负责,谁也不敢碰他们一根汗毛。
大家都把这个人给忘记了,见她突然插嘴,不禁愕然。
净明一双眼睛半开半闭,有气无力地道: 楚无情,我跟你一年,在这一年中,我不但负责你的安全,而且还将无心竹枝身法传给你,但只有一个要求。
楚无情连忙道:师太有什么见示?净明冷冷地道:是关于最初传你武功的那个人。
楚无情道: 那位异人已经仙逝了,有关他的一切,晚辈亦已尽行奉告,再也没有什么可为师太效劳的了。
净明道:我要去找他。
楚无情道: 他藏真之所在天山之巅,晚辈可以画一张地图,师太按图前往,就可以找到了。
净明淡淡地道:他活着的时候,我当然可以这样去找他,他死了,我只好用尸体见他。
楚无情不禁一怔,净明道: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
楚无情顿了一顿才道:这叫晚辈不知如何从命了。
净明漠然地道: 很简单,一年之后,你把我的尸体送上天山去,跟他放在一起,然后把洞穴封死就没你的事了。
楚无情不知如何回答。
净明的情绪有点激动,轻轻一叹道:他枯守洞穴,情愿饿死也不肯离开一步是为了等我,可恨的是我那个死鬼太狡诈,把他留给我的信藏了起来,直到他死后才被我翻了出来,那时我如果赶去,或许还来得及。
但那个死鬼居然把地址给涂掉了,使我无从摸索,我这次受乐九玄之邀来参加剑会,原是想创点声名,使他知道我的消息来找我的。
没想他真有那么傻,竟硬守在那个洞里等死,而且至死也没离开一步,既然他为我守义,我自然也要为他守信,我曾经与他约好,他活着,我的人去见他,他死了,我的魂去守他。
楚无情忙道:他跟师太!你们究竟是怎么回事?净明叹道: 没什么,很平凡的一桩感情,我跟我的丈夫无心竹枝君感情一向不睦,他来了之后,我们自然而然地相爱了,他就留下一封信,托我丈夫转交,自己先走了……李娇娇好奇地问道:信上说什么?净明道: 很简单的几句话,只说我们的事已得死鬼的谅解,他回去等我,我一天不去,他一天不离开。
楚无情道:这封信被竹枝君藏了起来?净明恨道:嗯,这老鬼可恶到了极点,不但留下了信不给我,还说他愧对朋友,无颜再留,永不相见了。
我一气之下就出了家,也离开了我的丈夫,直到他死后,我去翻点遗物,才发现了那封信。
我想这封信是死鬼故意让我看到的。
他把地址涂掉了,要我遗憾终生。
楚无情顿了一顿才道:前辈这段感情实在很动人,但是否就是传我武功的那个人还不知道,因为那位前辈不留名号,假如不是他,前辈岂非做得太冒昧了。
净明道: 不会错!世上只有他一个人能叫出无心竹枝君的名号,竹枝君虽然还有几个朋友,自从发生了那件事后,他迁怒所有朋友,把他们一个个约到高黎贡山杀死了,只留下他一个人。
李娇娇忍不住道:这个竹枝君未免太狠了。
净明轻叹道: 其实也怪不得他,我想他还是爱我的,他这么做,无非想留下我,没想到我出家,他才迁怒到所有的朋友,而且自己也含恨而死。
说到这儿,她语气一转道: 我并非不爱我的丈夫,否则我也不会嫁给他了,但男人就这么混蛋,得到的不知珍惜,一直要失去时才想挽回,如果他新婚后对我好一点,我也不会移情别恋。
直到伤透了我的心,再想挽回,已经太迟了。
这是个很平凡的故事,没什么好惋惜的,楚无情,你答应我的要求吗?楚无情略作沉吟道:师太,晚辈目前恐怕抽不开身。
净明怒道: 楚无情,你别没有良心,虽然那人并没有收你作徒弟,但你总是他造就的,人要饮水思源,如果不是他给你打好基础,光靠李秋鸿那点剑法,你就能一举成名成吗?这点小事你都不肯答应。
楚无情忙道: 晚辈不敢忘恩负义,只是师太的吩咐,实在不敢从命。
净明笑笑道: 你是怕我死?这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不想活了,生死操之我手,一年后,我会自寻了断,绝对不会麻烦你动手。
惟一要你帮忙的,是送我的尸体前去。
再说我不是白要你出力,在这一年中我不但要替你去除一切麻烦,还要将无心竹枝身法传给你作为酬劳。
楚无情道: 晚辈为师太尽力,乃分内之事,何敢望酬?何况晚辈与世无争,也不会有什么麻烦。
净明笑笑道: 你别想得太轻松了,乐九玄与柳叶青都是败在你手上,他们肯放过你吗?何况目前你就有一场大麻烦,柳叶青正在路上等着你们呢!楚无情不禁一怔。
净明手指呼鲁哈道: 他的两个伴当的确是方明杀死的,那小子错不该用了他们的刀,以至中了蛊毒,解蛊的方法留在刀上,这位大族长偏又会做人情,将刀送给了你师妹,柳叶青为了救她的外甥,一定会找你师妹逼取解法,你能袖手不管吗?楚无情愕然问道:是真的吗?净明道: 我住在高黎贡山,对蛊毒的情形十分清楚,柳叶青已经问过我,那时我还没打算跟你扯上关系,完全告诉她了,而且还指点她找你师妹,这错得了吗?呼鲁哈道:这件事情是咱家引起的,咱家会解决。
净明一笑道: 你解决得了吗?即使你替他解了毒,她也不放过你。
何况你的族规我很清楚,你绝不可能漠视族人被杀而对他们屈膝,他们知道你宁死也不肯说出解法,已打定决心要在李娇娇身上求取。
李娇娇愤然道:杀了我也不会给他们。
净明笑道: 自然你不能给,否则你就对不起那两个屈死的冤魂。
但不给就得准备硬拼,要拼就得靠我帮忙,不然就去求黄三谷撑腰,否则任凭你们剑法高明,也架不住他们人多。
楚无情,你敢说不要我帮忙吗?李秋鸿忙道: 师太说得是,李某生性爱好和平,尽量避免流血伤人。
但不知师太有何善策?净明道: 我当然有办法,而且也不会引起大冲突,只是你的徒弟太倔强,不要我帮忙。
李秋鸿沉思片刻才道: 我只传了无情几招剑法,他却帮我夺到了剑会魁首的荣衔,我得到的比我给予他的更多,因此我不能对他提任何要求。
小女的事多承师太先行见示,我们自己会设法应付的。
净明一笑道:那你们是情愿大开杀戒也不要我帮忙了?李秋鸿道: 师太是佛门中人,如以出家慈悲之旨而消弭杀劫,李某自然十分感激。
净明漠然道: 我出家只为赌气,既不是避世,也不是为慈悲而济世。
我做人一向如此,不求人也不予人,我要楚无情帮忙就必须给他代价,正如别人要我帮忙也一定要付出代价。
楚无情,你对这种事应该很明白的。
楚无情点头道:是的,师太与那位前辈是同一类型的人,我闯入他的生活中只是偶然的事,他给我打好武功基础也是为了便于我上下替他供应生活必需品。
净明道: 是的,我们都是这种人,他不肯留名,甚至于只传你练武的基础,使你有高深的内涵,而不教你武功招式。
这是我们一贯的作风,就是这种作风把我们拉在一起的。
如果可能,我们愿意就是两个人生活在一起,与任何人都不发生关系。
楚无情,答不答应在你一句话。
楚无情痛苦地道: 师太,我如果答应了你,就等于将你送上死路,这是我的良心所不允许的。
净明冷笑道: 是我自己求死,你不过是把我的尸体送去罢了。
楚无情道:如果我不送去,师太是否也要死呢?净明道:不会,我一定要确知能将尸体送去与他会合后才肯死,而这个人非你不可,因为你已经知道那地方了。
我不愿再有第二个人知道那地方,所以我自己都不想知道,你答应了最好,你不答应,我也非要你答应不可。
楚无情显出了倔强的神色。
净明却沉声道: 小伙子,你别跟我使强,你会后悔的,如果你不答应,我只好处处跟你作对,非逼得你屈服不可,你要不要试试看?白素娟忽然道: 无情,我觉得你太固执了。
净明师太与那异人既然有这么一段动人的感情,你应该成全他们,那位异人为了恪守诺言,至死也不离藏真之所一步,足见他是个守义的君子,以他对你的照拂与培育恩情,你也不能让他抱憾于泉下。
楚无情叹道: 师母,您不知道,我有不能答应的苦衷,那位异人他在……净明道:他在临终前说什么了?楚无情想了一下才道:他的话我不能泄露,但师太这种做法绝不会获得他的同意。
净明怒道:他究竟说了什么?楚无情冷静地道:师太如果肯活着去看一下,自然就明白了。
净明道: 胡说,若他死了,我就必须以尸体见他,这是我们的约定,他绝不会叫我活着前去的。
楚无情顿了一顿才道: 师太,你们的约定是几十年前的事,几十年可以改变很多事。
净明固执地道:我们之间的约定是不会改变的。
楚无情叹了口气道: 南天山之巅,靠正南的方向,半腰有一个小湖,湖上有一道雪川汇合成飞瀑,顺着水源上溯,就是藏真之所,师太自己去一趟吧!净明疑惑地道:你为什么不肯答应呢?楚无情道:因为师太没有一死的必要。
净明双目圆睁道:这么说来,他还没有死?楚无情道: 自然是死了,对这个世界而言,他是确实死了,但师太既然知道他是密宗的修士,自然明白密宗修行者是活在另一个世界的人,那个世界是没有死亡的。
净明眼睛眨了几眨,突然一跃丈许,飘然落地,像一片浮叶般的轻灵,叫道: 我明白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我马上就去,但你为什么不早说呢?楚无情道: 我必须弄清,师太到底是不是他指定要找的人,才能传出这句口讯。
净明叫道:难道我不是你要找的人?楚无情道: 至少不像他告诉我的样子,师太说是无心竹枝君的妻子时,我实在难以相信。
净明一怔道:他告诉你我是什么样子!绝不是师太这个样子。
净明木然良久才道:不错!我们分手时,大家都很年轻,岁月催人老,难道他不会老吗?楚无情一笑道:密宗修行者有不死之身,不老之容。
净明一怔道:他还是从前的那副容颜?楚无情道: 我不知道他从前是什么容颜,但我跟他十五年,却没有看出他有何改变。
净明不禁呆了,半晌才道:谁有镜子?借我照一照。
大家都怔住了,虽然白素娟与李娇娇都是女子,但也不会随身带着镜子,李娇娇忙问道:师太要镜子干吗?我要看看自己苍老成什么样子!李娇娇不禁笑道:难道师太连自己的样子都不知道?几十年深山苦修,我从没有看过自己的模样,只从岁月飞逝,推想到自己也在跟着老,但始终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
谁有镜子,快拿给我照一下。
楚无情道: 谁也不会带着镜子到这种地方来,师太既然几十年不对镜照容,现在又何必要照?净明不理他,看见地上有碗,抢过来倒了一碗水,捧在手中低头一看,手下用劲,碗裂成几片,溅了一身的水,她却毫无所觉。
良久才道:我老成这个样子了。
谁也没答腔,谁也不忍心接口。
又等了半天,净明才一叹道: 楚无情,我明白你不肯答应的理由,也明白你不信任我的理由,现在连我自己都不信了。
楚无情也叹道: 师太,你们这段情史,还是让它继续在美好的境界停留吧!净明点点头道: 不错,我不去找他了,让他一直等下去吧。
他还在等我吗?在!一直在等。
净明苦笑一声才道:让他等吧,但将来你怎么交代呢?楚无情道: 我不必去交代,虽然我答应过他,但并未订有期限。
我到过高黎贡山,没找到一个人,以后就当做我永远 .没找到好了。
密宗修行者的肉身,虽能不死,但迟早会被自然的力量毁灭,他可以在希望中等到毁灭的那一天,这是最好的结束。
净明苦笑道:我真该死了。
楚无情忙道: 不,师太,你绝不能强自求死,如果你死了,我就必须要告诉他,也必须将师太的遗体送去。
净明苦笑道: 你放心,我就是死也不会死在你面前,我要死在一个不为人知没人找得到的地方。
楚无情欲言又止。
净明顿了一顿又道: 无心竹枝身法,对我没用了,我传给你吧。
柳叶青那儿的问题,我去替你们解决,你们不急着离开泰山吧?楚无情道: 家师即将远行,晚辈等也有许多事要处理,可不能在此地多作逗留。
净明道: 多等一天没关系,泰山日出是天下八大奇景之一,既来之,就不可不欣赏一番,玉皇顶上有道观可以住宿,明天清晨在观日峰上见面,等我的回音。
现在我就去跟柳叶青把问题解决一下。
说完就要走,呼鲁哈忙问道:师太准备如何解决呢?净明道: 我在高黎贡山土生土长,你应该知道我对蛊毒的了解,自然有适当的解决办法。
呼鲁哈倔强地道: 师太,最好说说清楚,事关我族人的两条命,我一定要了解师太解决的办法。
净明道: 苗疆蛊神婆金姥姥是我的好朋友,她送了我几粒解蛊的药,可以解得了任何蛊毒。
呼鲁哈一瞪眼道:那可不行,我的人不是白死了吗?净明笑道: 你怎么这样傻?方明那小子跟我毫无关系,我更讨厌他诡计多端,难道会去救他吗?呼鲁哈愕然道:师太究竟是什么意思呢?净明道: 金姥姥是你们苗疆十二峒的巫神,她不会出卖你们的,她送我的解药不能彻底解毒,只能把发作的时间,压后半年,她是怕我跟苗疆的人,冲突起来,遭受了暗算,送了我几粒解药,让我可以暂时保住生命找她,她问明内情后,再找原主替我解除真蛊。
我从不与外人接触,这几粒药也没用,我打算送一粒给柳叶青。
呼鲁哈道: 有半年时间,方明就可以设法求取解蛊的方法了,这不等于是救了他一样吗?净明道: 我不会告诉他,只有半年的时间,你愿意告诉他,我不管,不告诉他,半年后,他糊里糊涂地死了,不也是一样吗?这是解决目前纠纷的最好办法,你把弯刀送给李姑娘,才给她惹来麻烦,等半年也是应该的。
呼鲁哈想想道: 也好,洒家主张明来明往,就给他半年的期限吧,五个月后,洒家再去通知他。
净明道: 那是你的事,我可不管了,我只是替李姑娘解决眼前的纠缠,使李大侠夫妇能放心远行,明天清晨观日峰上见,我先走了。
说完她的身形一晃,像一溜黑烟似的消失了,如非亲见,谁也不会相信她老态龙钟的身形会如此利落。
李秋鸿不禁一叹道:这次剑会中的怪人真多。
楚无情道: 是的!幸亏她无意争胜,否则老师今天夺魁的希望还很渺茫,她以竹枝身法融合在剑术之内,想击败她很不容易,真想不到会在这儿见到她。
李娇娇忍不住问道: 楚大哥!她真的跟那位异人有一段感情的纠纷吗?那个人还在等她吗?楚无情一叹道:是的!还在等她,不过……李娇娇急问道:不过什么?楚无情道:没什么,不关我们的事,不谈也罢。
白素娟却问道:那个异人到底死了没有?楚无情道: 没有死,密宗修行者是很难死的,他们可以封冻于冰雪中几十年,挖出来时气息犹存。
白素娟道: 那你应该让她去会面,他们互相之间的感情这么深,不会计较容颜的改变。
楚无情叹道: 请她前去是那位异人的嘱咐,但照事情的演变,她去了可不是一件幸福的事。
什么?难道那人对容貌如此重视吗?不是这个问题,而……唉,我怎么说好呢?白素娟道:告诉我们没关系吧?楚无情想了一下才道: 那位异人跟她只是一时的感情激动而铸下的情孽,他又找到一位道侣,也是密宗的修行者,是一个天竺的女子,容颜若仙。
白素娟道: 这个人太没良心了,别人为他受了这么多的苦楚,他却移情别恋,怎么对得起人呢?楚无情道: 那位异人倒是个守信的人,等到今天也是事实,但他不知道无心竹枝君已死,还以为他们夫妇已经言归于好,所以叫我下来打听一下他们的情形,一定要确知此讯后,才肯与另一位道侣觅地同修,如果他等的人已经死了,他也准备以身相殉,永闭于冰穴,如果还没有死,他请她去一趟,证明自己确是一直在等她,然后请她原谅,了断那一段孽情。
白素娟一怔道:这算是什么呢?楚无情道:他们的遇合已经不是正常的,几十年的等待,胸中的激情早已淡漠,只剩下一重道义的责任而已。
白素娟一叹道:这倒是真难了。
楚无情道: 是的,所以我一听净明师太的叙述后,始终感到难以决定,如果照实告诉她,太伤她的心,不告诉她,又无法交代,所以劝她自己去一趟,让他们自己解决去,谁知她想到了容颜的问题, 自动打消了去意,这也好,至少在她心中,这几十年的苦没有白挨。
李娇娇道:她要真去了,会有什么结果呢?楚无情道: 很难说,她气度宽一点,跟那位女修者一比自惭形秽退出,自是天下太平,就怕……李娇娇追问道:如果她坚持旧约不让呢?那位异人也会接受的,但真情已不存在了,两个人相处也是痛苦。
相见不如不见,这样最好。
李娇娇愤然道: 还是那个男的太薄幸,照我说,干脆就让老师太自尽后,把她的遗体送去,告诉他其中内情,看他是怎么一个态度。
楚无情苦笑道: 他肯等上几十年,就为了一个交代,自然也会照前约,以身相殉。
因为他只以为他们夫妇重归于好了,还是苦苦地等着,要是知道老师太所受的苦痛,更不会负她了。
但是那有什么好处呢?等的人并没有错,前二十年他一直在痛苦中煎熬着,直到另一个人介入时,他才略略宽慰一点,但约定束缚着他……李秋鸿道: 是的,他能守义至今,已经算是很难得了,即使他移情别恋,背弃前约,也不能怪他,因为一等几十年,还以为对方是在幸福中,这份罪是够受的。
白素娟道: 他既然以为对方夫妇重归于好,为什么还等下去呢?这倒是我想不透的事。
楚无情道:这个弟子也想不透。
李秋鸿笑道:我倒可以猜得出,他对无心竹枝君的个性也深为了解,虽然想到他们可能言归于好,但也怕无心竹枝君急怒之下,杀死了他的妻子,那就是他的罪孽了,在情理上,丈夫杀死一个不贞的妻子并无不对,他不能因此怪罪无心竹枝君,所以他只有苦等下去。
楚无情道: 不错!不错。
一定是这个缘故,还是老师想得透彻,他愿意以死相殉,也是为了这个缘故。
李秋鸿轻叹道: 不管是情也好,义也好,他们都是很可敬的人,一诺而终生不渝,这是很高贵的品德,只怪造化弄人,如果无心竹枝君不藏下了那封信,或是死后不把地址毁去,结果就很圆满了。
李娇娇笑道: 他们的结果圆满,我们就苦了,因为这样一来,楚大哥就不会碰到那个异人,也不会成为爹的弟子了。
李秋鸿一笑道: 这倒是真话,我并不是自私,说起来还真应该感激他们每一个,给我造就了一个现成的好门人。
无情,事已如此,我们也无能为力,只有听其自然了,看样子今天也走不成了,我们只好到玉皇顶去借住一宿,明天欣赏日出奇景,同时也等候回音吧。
他们这一行人是最后离开丈人峰的,由此地到玉皇顶倒是不太远,观中的道士也是个武林中人,对天下第一剑的光临,认为十分荣耀,执礼甚恭,竭诚招待,不但打扫客房供他们歇宿,还准备了十分精致的素肴款待。
饭后聊了一下剑会的情况,各自回房安歇。
无名氏扫描 一剑小天下OCR 旧雨楼独家连载:44\\ 018十八 铁线毒蛇李秋鸿与楚无情师徒共居一室,两个人都不敢熟睡,闭目假寐,时时保持着警觉。
山夜寂寂。
夜风吹着松涛,其声瑟瑟,间以几声猿啼,别有一股凄凉的意境。
夜深了,山中无人打更,也不知是什么时刻。
但楚无情灵敏的听觉突然发现了有一个细微的声息,那是一个夜行人落地的声音,尽管来人轻功绝佳,但仍被他听到了。
为了保持眼睛习惯,他们早已吹熄了烛火。
楚无情悄悄地摸起了剑,李秋鸿也及时警觉了,在他的耳边问道:是不是有了响动?楚无情点点头,竖起两个手指,表示有两个人来了。
李秋鸿对这小伙子的机敏与判断不禁十分钦佩。
练剑的人耳目总是较为聪敏,因剑道的修养感觉,一种超乎常人的敏锐感觉,所以一个剑道的高手,即使不用眼睛,也可以用听音法去与人交手,而不影响剑法的施展。
自己浸淫剑学多年,也早感觉到有人侵入,但直到一刹那有两个人前来,而楚无情却早已确定了。
但他对楚无情毫不嫉妒,反而感到异常欣慰,轻拍他的肩膀道:我也认为是两个人,但显然比你慢了一步。
楚无情没说话,十分注意屋上人的动静。
李秋鸿又道:不管来的是谁,但只来两个,未免太小看我们了。
楚无情却凝重地道:老师,人来得越少越可虑,因为来人显然不准备正面拼斗而着重突袭或暗算;目前他们还在搜索,不知道要对谁下手。
李秋鸿道:那一定是柳叶青的人,来找你师妹的。
楚无情想想道:可能,但也可能是另一拨人找老师的,因为他们想扳倒天下第一剑。
李秋鸿发出无声的一笑道:找我算他们倒霉,我既然有称雄剑会的实力,难道还会怕被他们暗算不成?楚无情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老师还是小心点为上。
师娘、娇娇不知可曾警觉,我通知她们二下。
李秋鸿忙道:素娟的警觉性比我还高,她一定注意到了。
还是别打草惊蛇,看看来的是什么人。
楚无情道:不会惊动外面人的,我早有布置了。
边说边走到床边,将帐子轻轻地扯动。
李秋鸿道:这样就能通知她们了吗?楚无情手指帐钩道:我防到今夜可能有警,所以用一条细线,通向对面师母的房中,连在她们的帐钩上,有事只要拉两下,她们的钩就会晃动,而且声音很小,外面的人不会发现,这是我与娇娇约好的联络暗号。
李秋鸿钦佩地道:你怎么会想到这种办法的?楚无情道:我们将来行走江湖时,必然会遭遇到一些困扰,尤其在睡觉时,不能同居一室,而又需要随时保持联络,我就想出了这个办法,今天是第一次试用。
李秋鸿道:方法是好,但对娇娇却不一定有用,因为她睡觉时很沉,一躺下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楚无情微笑道:她说过了,我教了她一个办法,在帐钩上吊一枚耳环,帐钩抖动时,耳环就会掉到她脸上,声音不大,她却会惊醒。
回应来了,她已经知道了。
果然这边的帐也开始摇动,证明李娇娇传回了信号。
李秋鸿道:我本来还担心这孩子年轻不懂事,有你这样一个细心的师兄照应她,我就放一百二十个心了。
楚无情侧耳静听了一下道:来人摸到郝大叔与呼鲁哈的屋上去了,而且开始在掀开屋瓦,是摸错了对象?还是故意找他们两人呢?这倒令人费解。
李秋鸿却笑笑道:不管对方是否摸错,但找到他们也讨不了好,郝思文除了剑术不如我之外,江湖阅历却在我之上,今天他还提醒我说可能会有麻烦,自己一定随时在注意中,想来也有准备了。
楚无情凭着灵敏的听觉,判断来人的行动道:他们掀开了两块屋瓦就停止了,我们再等一下看。
李秋鸿道:为什么要等呢?了解一下他们的意图,如果是找错了人,他们一定会立即转移位置,否则就是存心来找他们的,那就不妙了。
有什么不妙呢?楚无情道:只掀开两块屋瓦,显然不准备露面,那必然是施用暗算方法。
李秋鸿一笑道:如果是想用闷香,他们可打错了主意,郝思文是个老江湖,对这一套精得很。
楚无情庄重地道:不会使用闷香,那只要破一个小孔就够了,用不着掀开两块屋瓦,而且也不是施放暗器,那只要掀开一块,就够发射了。
李秋鸿愕然道:那他们打算用什么呢?楚无情道:不晓得,但一定是打算送什么东西下去而且是用绳子坠下去的,因为我听不见声音了。
老师,我们分头出去吧,你上屋顶上,截住他们,我到屋子里去。
说着用桌上茶杯中的余茶,倒在窗子的扣榫上,使得木榫受潮而减少磨擦,悄无声息地推开窗子,李秋鸿敏捷地翻了出去,他再如法炮制,拉开了屋门。
郝思文与呼鲁哈住在隔两间屋子的客舍中,他蛇行而前,不用手推门,却从门缝望进去,心中略定。
两人合睡一张宽床,而且放下了帐子,郝思文的布鞋与呼鲁哈的鹿皮靴都放在床前,床上发出呼鲁哈的鼾声,但郝思文却赤了脚,只穿了布袜,躲在桌子下面,显然他早有所觉,对方在动手掀瓦时,他已悄悄地下了床。
躲在桌子底下,是为了躲避屋上人的视线,那两块屋瓦开在正中,藏身别处都漏不过上面的眼睛,只有桌子下面,有桌面挡着,屋上瞧不见,看来郝思文的确是老江湖。
屋上的人等了一下,见屋中仍无动静,才慢慢地用绳子吊下一个长方形的竹笼,由于光线很暗,笼子编得又密,看不见是什么,但显然是活的东西,因为竹笼在轻轻地挣动着,楚无情在担心,桌下的郝思文在纳闷。
他们都判断笼中是动物,最大的可能,含有剧毒的蛇,但看来又不像。
因为竹笼很大,分量很重,还用一根粗绳吊着。
如果笼中是蛇的话,就算是一条盘着的巨蟒,也不过十几斤重,用那么粗的吊索,似乎太小题大作了。
正因为不了解笼中是什么东西,他们都不敢轻易动作,只得凝神戒备。
而帐中呼鲁哈的鼾声也停了,可见他也是假睡,此刻也在注意着屋上的动静,紧张得忘了假装了。
屋上的人似乎没有发现屋中已有防备,仍然不断地将竹笼放下来,而且竹笼触地之后,上面还在继续地放下绳索,慢慢地,一圈一圈地绕着竹笼,围成了三尺多宽的圈子,渐渐堆起有半尺来高。
这种异常的举动使得屋中的郝思文、呼鲁哈与屋外的楚无情都怔住了,实在摸不清屋上人的用意。
如果要用笼中的东西实施暗算,为什么要连吊索都放下来呢,而且放得这么多,难道这吊索也有作用吗?正在怀疑着,屋上的吊索已经放完了,黑黑的一大堆绕在竹笼周围,估计着总有十几丈长,最后的两三丈仍然吊在空中,此刻楚无情发现了两点不对劲的地方。
第一点是竹笼上还另系着两根绳,一根在竹笼的一端,显然是用来打开竹笼活门的;另一根却系在竹笼的上面正中处,那才是真正系住竹笼的吊线,如此,那一串黑黑的粗索必然另有作用。
但是什么作用?第二点可以解答了,楚无情发现那一大盘黑粗的吊索竟然也是活的,而且开始蠕动,由一长串断成许多节,每一节都有丈许,一种剧毒的蛇。
这是属于云贵边境的一种罕见的异物,名叫铁线,普通的蛇都是独居的,只有这种铁线蛇是群居的。
它们行动时很奇怪,几十条蛇头尾互相衔住,形成一条很长的长线,由群蛇中的首领居先,率领它的部属们行动。
它们的长短都是八尺到一丈,头尾腰身一般粗,仅有尾部略细,但被另一条蛇咬住后就看不出了,望去就像是一整条长绳,皮韧鳞坚,刀剑都砍不断,动作如风,力大无穷,而且专以同类毒蛇为粮,其毒无比。
有人曾经看见它们飞渡悬谷,由最后的一条蛇缠紧崖边的树木作为支撑,然后凌空伸出去,直挺挺地到达对谷后,再由为首的那一条,将全体拖过去,平空延长几十丈,不弯不摇,就像是一条铁线,因此而得名。
数十丈长的巨蟒,见了它们也如见鬼魅,听任它们由口中穿入,尾部穿出,由第一条首领吃饱后,向前挪一段,第二条蛇才松开前蛇的尾部进食,轮到最后一条,全体进食完毕,一条巨蟒就只剩下空壳了。
因为它们非蛇不食,以及这种奇异的进食方法,再加上奇大的食量,它们觅食困难繁殖不易。
又因为它们很难找到够全体饱餐的巨蛇,完全碰运气,找到可食之蛇后,先供第一尾食用,然后才轮到次一尾,最后的几条蛇常在饥饿的状态下。
如果找不到足够的食量,居后者只有饿死,所以它们的死亡率很高,否则其他的蛇类就无法生存了。
尽管这种取食的方法很不公平,但它们却信守不渝,宁可饿死也不会离群或破坏规矩的。
它们不但是群蛇之王,也是苗疆之霸,不论什么凶猛的巨兽,遇上它们只有死路一条,不是被穿心而过,就是被活活地勒死。
但它们不是没有克星,有一种毒蜂就专门制它们,尽管它们皮肉坚硬可御刀剑,却抵不住蜂尾的细刺,遇上那种毒蜂,它们立即四散飞窜,各自奔逃,直到毒蜂离去后,才集结残存者继续连成一线。
楚无情万想不到这种毒蛇会被人利用来作为暗算的工具。
知道厉害后,连忙大声叫道:郝大叔,呼峒主,快设法退到屋子外面来,这是铁线蛇。
郝思文不知道铁线蛇是什么东西,但听见楚无情的叫喊后,不敢轻慢,连忙顶起那张桌子,飞身一滚由窗口滚了出去。
呼鲁哈出身苗疆,自然知道厉害,却苦于被困在床上,正想冲出去,屋上的人已开始动作,一提细线,竹笼被打开,里面藏的竟是一窝毒蜂。
那是专门克制铁线蛇的毒蜂,那盘铁线蛇己闻到毒蜂的气息。
但因毒蜂没有飞出,它们怕惹上毒蜂,不敢乱动,才缓缓地松开口,想觅地躲藏。
呼鲁哈情急智生,抱住床上的棉被裹住身子,拼命滚向外。
但已迟了一步,一条铁线蛇竟穿透了棉被咬住了他的大腿,照一般的情形,这条蛇该是穿体而过。
但呼鲁哈的气功练得很有根底,皮坚如革,那条铁线蛇仅能咬住他的大腿,以致被他带出门外。
楚无情一把拖住了他,连忙把门关上,因为他深知那一群蛇如果冲出来,必将造成很大的灾害,只要关住门,将毒蜂留在屋里,就可以利用毒蜂杀死群蛇了。
呼鲁哈到了门外,连忙抛掉棉被,伸手想把腿上的蛇拉下来,但那条蛇被毒蜂赶急了,一口咬住,哪里肯放,呼鲁哈那么大的力气也无法拉掉,因为拉得急,连腿肉都扯起老高,奇痛彻骨,但也无可奈何。
楚无情忙叫道:呼大哥,这样子不行。
呼鲁哈道:没办法,这蛇的厉害咱家知道,咬得越久中毒越深,趁现在刚咬上赶紧拉掉还有救。
楚无情道:可是你拉不掉的,连刀剑都砍它不断,你别急,我来想办法,你先闭住穴道。
呼鲁哈叫道:咱家晓得,但是咱家已经中了毒,再挨一下,毒气攻心,咱家就撑不住了。
楚无情当机立断,看见呼鲁哈抱出的棉被上裹着一两头毒蜂,连忙用手指捏住,将蜂尾放在蛇身上。
毒蜂嗡嗡直叫,尾刺乱探,碰到蛇身,就没命的乱刺。
果真是一物克一物,那么厉害的毒蛇,被蜂刺蜇了两下,立即全身抖动,松开了口,掉在地下抖了几下就死去了。
楚无情将毒蜂掷在地下用脚踩死,再去看呼鲁哈的腿上时,已经肿了起来。
呼鲁哈道:没用了,楚老弟,你快用剑砍掉我这条腿,还能保全我的命,再迟可来不及了。
楚无情道:总有办法可以救的。
呼鲁哈道:我知道,用那种蜂子的王蜜可以解毒,但这种蜂子产在苗疆,哪里来得及呢?楚无情道:铁线蛇与毒蜂都是屋上的人带来的,他们一定有王蜜,大哥等一下,我找他们要去。
呼鲁哈恨道:那两个王八蛋恐怕早就溜了。
楚无情道:家师已经截住他们了,无论如何我一定替大哥取来解药,请忍耐一下。
说完他提剑冲出道院。
果然看见屋子上站了好几个人,李秋鸿提剑逼住两人,白素娟、李娇娇,与郝思文则分据三面,提防那两个人逃走。
那两人中一个是柳叶青,另一个是相貌阴鸷的少年,约莫二十五六岁,一手持着蛇形的曲剑,另一手中却握着条铁线蛇。
楚无情飞身上了屋子,厉声道:柳寨主,你怎么如此卑鄙,用这种阴毒的手段前来暗算?柳叶青寒着脸不做声,那少年人却冷笑道:这不关柳寨主的事,是我来替方兄索取解蛊药方的。
楚无情怒声道:你是什么人?那少年哈哈一笑道:敝人雷鸣远。
柳叶青冷冷地道:雷少侠是千蛇堡的少堡主,外号称蛇郎君,你孤陋寡闻,不会知道的。
楚无情却沉声道:笑话,南韶千蛇谷主雷成龙号称千蛇之王,是个正直的武林君子,他豢养了各种毒蛇,为的是用以济世活人,不料竟有你这种逆子,用蛇来害人。
雷鸣远微微一笑道:你居然听过我父亲的名号,懂得的可真不少。
我父亲养蛇取毒炼药来救人,我却是用蛇来救人,并没有什么两样呀?楚无情叫道:胡说,你是拿蛇来伤人。
雷鸣远笑道:我放蛇咬了呼鲁哈,并没有伤他性命的意思。
因为方明中了蛊毒,只有他能解,我要他替方兄解了蛊后,立刻给他解去蛇毒,这有什么不对吗?楚无情道:方明杀死了他的两个族人才会中蛊毒。
雷鸣远道:姓楚的,呼鲁哈是柳寨主邀来助阵的,他们之间的事由他们自己解决,用不到外人来插手。
你也是外人,凭什么要横插一手呢?雷鸣远笑笑道:我可不是外人。
方明兄是我儿时的游伴,柳寨主与家父又是知交,我们两代交情,总不该置身事外吧?你别管了,叫呼鲁哈过来。
李秋鸿忍不住道:柳叶青,你这种手段太卑鄙了。
柳叶青冷冷地道:我没有你这么好的福气,生了个好女儿,又收个好徒弟,我只有一个外甥,将来全靠他继承衣钵,现在他有了生命之危,我能不管吗?李秋鸿道:谁叫他暗算别人呢?柳叶青冷笑道:方明再不争气,总是我的亲人。
至于我跟呼鲁哈之间的纠纷,完全由我来解决,这是我们南边人的私事,跟你北霸天毫无关系,你只得了一次剑会魁首,难道就想以武林盟主自居,管起天下事来了?这句话很厉害,使得李秋鸿无法作答。
因为他若继续过问下去,倒像是真有了这个意图,则从此麻烦缠身,一辈子也摆脱不开了。
不服气的人,来找麻烦倒还好办,那些敬佩他的人,信以为真,本身遭遇了困难,或是有了什么纠纷,前来求他排解,他连推都推不掉。
白素娟忙道:柳大姐,有位净明师太,拿了苗疆蛊神婆金姥姥的解药,已经找你们去了。
柳叶青冷冷地道:她来过了,解药也给我了,但她当我是小孩子,我也是南边的人,出入苗疆多少次,还会被她骗过了吗?那解药只有半年的效用。
白素娟没想到她知道解药的性能,只得装糊涂道:真有这回事吗?她没跟我们说呀!柳叶青再度冷笑道:也许她早跟你们说过了,否则你们不会这么好心,叫她给我们送解药去。
就算她没给你们说明白,现在我也说了,你们是否一定要置方明于死地呢?白家妹子,你的女儿虽然没跟我学到什么,毕竟也叫了我几年师父,难道李秋鸿成了天下第一剑,你们就抖了起来,翻脸不认人了吗?她若逞强不讲理,倒也好办,就怕她这样软硬兼施,塞住了白素娟的嘴,就无法说什么了。
柳叶青又道:今天我是来找呼鲁哈救我外甥的,可不是找你们麻烦,我也不敢惹你们,但求你们高抬贵手,不要管闲事行不行。
她的语锋似乎很软,骨子里却越来越厉害,李秋鸿简直穷于应付了。
楚无情这才道:柳寨主,你只顾救你的外甥,却不管别人了?你难道不知道这蛇有多毒?柳叶青冷笑道:我自然知道,我跟雷堡主多年相交,他用来制服铁线蛇的毒蜂就是我供给的,岂有不知之理?解蛇毒的蜂王蜜就在我身边,除了呼鲁哈之外,无论咬了谁,我都立刻给他救治,你还有什么可说的?楚无情道:那很好,我有个朋友被蛇咬中了,躺在里面,请寨主立刻把药给我,以便救治。
柳叶青冷笑道:楚无情,你少跟我来这一套,把受伤的人抬出来,我看明白了,自然会施救。
楚无情道:寨主可是不相信我的话?柳叶青道:没什么信不信,我见了才施救,绝不会把蜂王蜜交给你,拿去偷偷救治呼鲁哈。
这时呼鲁哈忍着痛苦从屋里冲了出来厉声叫道:楚老弟,你不必管了,咱家宁可赔上一命,也绝不会提供解蛊的方法。
冤有头,债有主,是好朋友,你就把咱家的尸体送到苗疆,我的族人自会找他们算账。
楚无情道:呼大哥,这是何苦呢?留得青山在……呼鲁哈将头连摇道:不行,咱家如果把解蛊的方法告诉了他们,怎对得起我那两个屈死的族人?楚无情一叹道:大哥是受他们之邀而来的,如果大哥不能活着回去,你的族人怎么也不会相信你是受他们陷害而死。
他们还会倒告一状,把罪名栽到我的头上。
呼鲁哈道:是非自有公论,他们不可能一手遮天。
楚无情道:大哥,贵地的情形小弟十分清楚,如非有认识的熟人,外人想进入苗峒都办不到,何况贵峒对敌友之分,全凭主观,也不会听别人的话。
柳寨主跟贵族建交在前,交恶在后,没有人证明,自然以她的话为准,方明之所以要暗杀你那两个族人,就是为了要消灭证据。
呼鲁哈冷笑道:那也没关系,等方明蛊发身亡后,我的族人就会知道的,因为我们的蛊毒绝不用在朋友身上。
楚无情想了一下道:大哥如此决定,小弟也无法更改,只是小弟也被毒蛇咬了一口。
众人都是一惊,呼鲁哈忙问道:你也被蛇咬中了?楚无情道:是的,我为了推开门方便大哥出来,被一条毒蛇在腕部咬了一口。
李娇娇十分紧张地问道:咬在哪里?要紧吗?楚无情卷起袖子,在月光下可以看见手腕上有两个小黑点,也微微有红肿的现象。
他叹了一口气道:被铁线蛇咬中了,任何部位都足以致命,只是我深知厉害,连忙运气闭住了血脉,使蛇毒不致流窜,但也仅能保得住一时,如果没有王蜜解毒,迟早总不免一死。
呼鲁哈呆了一呆才道:死不了的,最多斩掉这双手。
楚无情苦笑道:大哥,小弟是学剑的,如果没了这双手,等于是个废人,活着不如死了。
李秋鸿连忙道:柳叶青,你说过了,如果再有人被蛇咬了,你会立刻施救的,现在你该把解药拿出来了。
柳叶青的脸上涌起一阵得意的笑容道:别的人都行,就是楚无情不在此限,我宁可放弃方明,也不会救他的。
李秋鸿怒道:你说话算不算话?柳叶青冷冷地道:能杀死楚无情,我比什么都高兴,随便你怎么办好了,要杀要拼我都奉陪。
李秋鸿与白素娟都急得拔出了剑,李娇娇却急急上前道:师父,我知道解蛊的方法,我拿来换取解药行吗?柳叶青还没有答话,雷鸣远却笑道:柳寨主,说过的话不能不算,我们的目的是为了救方明兄,自然以达成目的为主,这事由小侄来决定吧!柳叶青道:你管你的,我管我的,反正我绝不会把解药拿出来给那小子。
雷鸣远一笑道:那只好由小侄单独来交易了,李姑娘,我身边的蜂王蜜只够解救一人,如果你肯交换,随便你救哪一个,不肯交换我也没办法,因为蜂王蜜是柳寨主供给的,她就给了我这么多。
李娇娇踌躇难决。
呼鲁哈道:李姑娘,那两柄苗刀咱家已经送给你了,解蛊方法也知道了,你可以自己做主,不必顾虑我,咱家拼死也不跟他们妥协。
李娇娇还是不知道如何处理。
呼鲁哈又道:你还是跟他们换回解药,救楚老弟要紧,咱家不一定会死,楚老弟的顾虑也对,如果咱家不能活着回去,他们回去搬弄一下是非,我的族人一定只听他们的,因此我决不能死,那条蛇咬得很够交情,只差几寸就到了腰间,那就完蛋了,现在咱家最多卸下这条腿,只要楚老弟无恙,凭他一支剑护送咱家回去,跟他们自然有账好算。
雷鸣远微微一笑道:呼峒主,你还是老实点好,善者不来,我们找准你来的,还会怕你不成,即使你把九黎苗峒的苗子全部搬出来,又能抵得过千蛇谷与青蜂寨联手吗?呼鲁哈怒道:你们也要硬插一份?雷鸣远笑笑道:不错!我们早有这个意思了,家父对你们苗峒的毒蛇很感兴趣,只是被你们霸着,不能派人进去大批的捕捉,每次都要花重价向你们购买,感到很不上算,如把你们赶走,又怕引起非议,你们自己出来送死,可是求之不得的事。
呼鲁哈气得浑身直抖,厉声大吼道:你们没一个是好人,分明都是在打苗峒的主意。
雷鸣远哈哈一笑道:不错!我现在承认也没关系,因为你们这一些蠢笨如猪的化外蛮夷,不配占有那些好东西,自己不懂得利用,白白搁置在那儿发霉发烂太可惜。
呼鲁哈脸色铁青地道:苗峒里穷山恶水,我的族人求生都很困难,所谓好东西,无非是指澜沧江上游的金沙而已,我们不是不知道利用,而是不屑利用,因为我们以勤劳来谋取生活,感到很骄傲,不想把族人都养成贪图安逸的废物,金沙有用完的日子,刻苦耐劳的精神才是永无穷尽的宝藏,所以多少年来,我们拒绝了任何合作开发的要求,我们宁愿吃苦也不愿改变传统的生活。
雷鸣远笑道:不会太久的,我们迟早会取到手的。
呼鲁哈怒道:有我活着一天,你们就别做梦。
雷鸣远笑道:你能活多久呢?呼鲁哈如非身中蛇毒,早已扑上去拼命了。
但他知道此刻一动真气,蛇毒攻心,纵有灵药也救不了他的命,这个粗莽的蛮荒勇士也有他细的一面,居然忍住了气,置之不理。
雷鸣远笑笑道:李姑娘,王蜜只有一份,要哪一个随你的便,换不换也随你的便。
呼鲁哈一叹道:换吧!只要楚老弟无恙,我就不怕他们了,回到苗疆,我可以派人去找王蜜的。
李娇娇终于点点头,雷鸣远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纸包给她,柳叶青道:慢点给她,提防她赖皮,等她说出了解法再给她也不迟。
雷鸣远笑笑道:这一点我倒很放心,因为天下第一剑的女儿总不好意思做出那种事来吧!李娇娇接过纸包道:我就赖一次,这是你们先起的头,出尔反尔,这是跟你们学的。
李秋鸿却沉声道:娇娇,不可以。
李娇娇道:一份解药不够,我要他们交出另一份。
楚无情道:娇娇!你既然跟柳叶青断绝了师徒的情分,最好什么也别欠她的,连她的剑法你都不屑使用,何必又要学她这种言而无信的行为呢?柳叶青勃然怒道:小子!凭你这句话就该死上一千次,我迟早要你碎尸千段。
楚无情淡笑道:我只有一条命,死上一千次是不可能的,而且我讲的是真话,娇娇如非家教严,跟着你这个师父,不知会学成什么样子呢,你的外甥方明就是个例子,身教重于言教,你难道不惭愧吗?柳叶青差一点就想拔剑砍过去,但李秋鸿的一支剑紧紧逼住她,使她不敢移动也只有狠瞪了他一眼。
李娇娇道:一份解药,我给谁吃呢?楚无情道:自然是给呼大哥,饮水思源,解蛊之法是他传给你的,否则人家根本不会给你解药。
呼鲁哈忙道:不行!咱家说过宁死也不肯接受的。
楚无情微微一笑道:我还撑得住,只要大哥的毒解了,我们立刻赶到苗疆去取王蜜还来得及。
呼鲁哈道:老弟!你不懂,如果没有你,我们谁都到不了苗疆,他们在路上就会截住我们的。
楚无情笑笑道:这点不必担心,家师与师母云游本无定向,不妨以苗疆作为第一站,有他们两位老人家护送,谁也动不了我们。
再说呼大哥神力盖世,也不见得轻易就输给了他们,自然是以你为重。
李娇娇道:大哥,那么你呢?楚无情道:我自己有分寸,一二十天是挨得过的,大不了废掉一只手,还有一只手可以使剑呢!雷鸣远笑道:快点决定吧,我虽然给了解药,还没有告诉你们用法,因此你们拿了也形同废物,我虽然相信李姑娘,但也防了一手呢!李娇娇只得道:快说出用法。
雷鸣远道:你先把一半给他服下去。
李娇娇考虑良久,才打开纸包。
那王蜜只是豆粒那么大的一点黄色蜡状物,芳香扑鼻。
她捏下了一半要给呼鲁哈,他还是不肯接受。
楚无情道:大哥,这算是娇娇为我换来的,又不是你向对方妥协,你总该接受了吧。
保全了你,我还有一半的希望,因为柳叶青绝不肯再给我们了,她以后可能还会再用铁线蛇来暗算我们,所以我们必须要自己准备一部分王蜜,你如不接受,万一有个差错,我们岂不是永远在她的威胁之下?呼鲁哈犹在考虑。
楚无情再道:何况他们对你的苗峒心存凯觎,你如不回去警告族人一声,说不定真会被他们并吞掉的,想想你千万族人的生命,你也不能再固执了。
呼鲁哈无可奈何,只得将半粒王蜜吞下。
李娇娇道:这另外的一半该如何使用呢?雷鸣远道:等你说出解蛊的方法后再告诉你。
李娇娇一瞪眼道:我可信不过你。
李秋鸿沉声道:告诉他好了,如果他敢反复,我这支剑就饶不过他,包括柳叶青在内。
柳叶青道:你能怎么样?李秋鸿脸现怒色道:柳叶青,你别不服,我是不愿伤人,如果我动了真火,你能挡得过我一招就算你行。
柳叶青明知不敌,也咽不下这口气,飞身上前,迎面就是一剑狠刺。
李秋鸿存心立威,再也不容情,振剑急抖,使出他精研的绝招,将柳叶青的长剑只荡开寸许,蹈隙而进,一下子就点在她的腰眼上。
柳叶青站脚不住,由屋上滚落地面,半天才站起来,厉号一声道:李秋鸿,记住这一剑,我发誓要扳回来。
李秋鸿在屋上按剑从容地道:红蜂子,我量定你了,除非你使用阴谋诡计,在剑术上,你这一辈子也不会超过我了,因为剑道的最后境界,一定要在平和中才有进步,你为仇心和私念所蒙蔽,只能到此为止了。
柳叶青只说了一声:走着瞧吧!身形翻起,在夜色中消逝了。
雷鸣远见李秋鸿的剑艺如此精湛,脸上也变了神色道:李大侠,我是说一句算一句,只要知道解蛊之法,我一定把另一半的用法说出来。
李秋鸿冷冷地道:娇娇,把解法告诉他,除非他不要命,否则尽管耍花样好了。
李娇娇满心不情愿地把解法说了出来。
雷鸣远笑笑道:李姑娘,我们是君子协定,我也不问你的方法是否靠得住,反正我是为友卖命,只能尽到心为止。
李娇娇沉声道:你放心!我们绝不像你,我既然告诉了你,就不会骗你,但是我有言在先,即使给方明解了蛊,也不会放过他,苗疆的蛊毒是无法根除的,这个方法只能压制蛊虫不发作而已,如果再中了第二次,那就神仙也救不活了,叫他小心点,别再犯在我手里。
雷鸣远笑笑道:我会告诉他,叫他别再冒犯姑娘。
李娇娇道:不冒犯我还不够,最好别叫我碰着,否则我还是要杀了他,为那两柄刀的主人雪冤。
雷鸣远只有连连答应,李娇娇追问道:另一半的用法呢?你最好别捣鬼,我要等呼大哥的毒解了才放你走。
雷鸣远笑道:另一半还是口服,根本没有什么花巧,我只是故意说得严重而已。
李娇娇怒道:哪有这么简单!雷鸣远急道:是真的,分两次服是药性的必须,第一次解毒,第二次清除余毒,立刻可以见效。
李娇娇道:假如不灵,你可得小心点。
呼鲁哈道:大概不会错,我们族中被铁线蛇咬了也是这样治的,李姑娘,放他走吧!李娇娇才道:你走吧!楚无情忙道:等一下,叫他把屋子里的蛇带走。
雷鸣远道:那些蛇早就被毒蜂叮死了,不死也不会出来害人,因为蛇王在我手里,你们不了解铁线蛇的习性,蛇无头不行,我把蛇王控制在手里,它们作不了怪的。
呼鲁哈对铁线蛇知之颇捻,点头道:不错,纵然一两条蜂口余生,也起不了作用,没有蛇王,它们只能僵卧等死,他手中的那一条确是蛇王,头上有个红点。
李娇娇却道:这种害人的东西,你还带着干吗?留下来毁了,免得你再去害人。
雷鸣远笑笑道:你们能制得了它我也可以留下,只是我声明在先,出了问题可别怪我。
楚无情道:请他带走吧,这倒是实话,铁线蛇除了那种毒蜂外,没有东西能制,刀砍火烧都弄不死,留下来我们也没法处理。
白素娟道:屋子里不是还有毒蜂吗?雷鸣远笑道:李夫人,一物制一物,毒蜂可以杀死铁线蛇,却杀不了蛇王,那只有蜂王才行,屋子里那一窝毒蜂是没有蜂王的,因为蜂王蜜是铁线蛇的解药,柳寨主怎么肯交给我带来呢,她擅长饲蜂,就是为了跟我们交换毒蛇,将蜂王视同拱壁,连我们都要不到。
楚无情道:她要蛇毒干什么?雷鸣远笑道:这可不清楚,也许用来制药,也许用来淬剑,反正我们只管交换,不管用途。
李娇娇悍然问道:蛇毒可以淬剑吗?雷鸣远得意地笑道:怎么不可以呢,这柄蛇形剑就是淬蛇毒而炼成的,见血封喉,中人必死。
他正说得高兴见李秋鸿脸色不悦,忙改口道:当然对李大侠是没有用,秋鸿剑法举世无双,再毒的兵刃也伤不到您身上,大侠如果有意,不妨到寒舍一行,用您的剑法跟家父交换一下淬剑的技术,必然可以永保荣衔,再也无人能把您这天下第一剑夺去了。
李秋鸿怒声道:滚!李某绝不做此卑鄙之事。
雷鸣远笑笑道:我只是建议而已,采不采纳在您,不过柳寨主怀恨而去,很可能会采取这个手段,如果各位中了她的剑伤,立刻到寒舍来,或能保住性命。
李秋鸿的眼睛瞪圆了,雷鸣远连忙缩缩脖子,下屋溜走了。
李秋鸿长叹一声道:柳叶青倒行逆施,专门结交一些邪魔外道,必无善修,我实在替她惋惜,只怕今后武林中有好一阵子不得安宁了,这千蛇堡主是怎样一个人?千蛇谷在云南腾卫以西的野人山麓,堡主雷成龙养蛇取毒炼药济世,颇负侠名,但从他跟柳叶青勾结一事看来,只怕此人暗中另有图谋。
呼鲁哈道:雷成龙曾经几次找我游说,要我准他开采澜沧江源头的金沙,我都拒绝了,他就用布匹食盐等向我们换取毒蛇,因为这是我们的必需品,我看他用毒蛇制成药物之后,经常救济一些行商客旅,认为他是个好人,倒是经常跟他交往,今后我就会防着他了。
楚无情点点头,将另一半的王蜜给他道:大哥快服下去,解毒要紧,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呼鲁哈连忙道:不必了,我的肿已经消了,伤口处一点余毒,可以用口吸出来,还是留给你吧!楚无情道:那怎么行,万一吸不干净,岂不是祸患。
呼鲁哈道:吸不干净也没多大关系,只要解了体内的毒,我们两个人都可以维持过几个月,赶回苗疆,我立刻派人去采取王蜜,那么大家的毒都解了。
李秋鸿道:这倒是个办法,我们的去处反正无定向,就护送你们到苗疆一行好了,这样两个人都能保全了。
无情,你虽然受过密宗心法,可以闭绝穴脉而不影啊动作,但身中剧毒,究竟不是闹着玩的,还是慎重一点的好。
楚无情笑了一笑,沾点口水,在手腕上一抹,把两个点都抹去了道:我根本就没有被蛇咬上,铁线蛇毒何等厉害,呼大哥一身铜皮铁骨,生长在苗疆瘴厉之地,已经到百毒不侵的地步,犹且受不了,何况是我呢!呼鲁哈道:那你是怎么弄的?楚无情一笑道:我是故意骗骗他们,在手上用墙角的黑灰点了两点,又故意咬了一下,使它微微发肿,看来就像真的被蛇咬了一样。
李秋鸿嘘了一口气道:你真吓了我一跳,为什么要这样做呢?难道又有什么花样不成?楚无情道:我是怕呼大哥太固执,宁死不肯妥协,所以才假装中了毒,用我做借口换取解药,可是后来我发现幸而有此一举,否则我恐怕难以逃过一次大灾,他们此来的目的固然为找呼大哥逼取解蛊之法,但主要的是为了对付我。
李秋鸿道:对付你,那还不至于吧,柳叶青虽然恨你,但他们并没有找到我们房中来呀!楚无情道:他们虽然没直接就找到我,但确有此意,雷鸣远手中还握着一条蛇王没有放出来,就是为了要对付我的,否则他何必留下蛇王不放呢?呼鲁哈道:不错,铁线蛇搜获不易,如果将蛇王也放下来,至少可以保全一部分,不致全数死于蜂尾了,因为蜂巢中没有蜂王,蛇王是不会受到损害的。
楚无情笑笑道:正因为见到我也中了毒,他们才省掉此一举,娇娇用解蛊之法换取王蜜时,我立刻说给呼大哥解毒用了,柳叶青才没有反对,而且她看见呼大哥服下了一半,才放心而去,否则她绝对不干的,为了杀死我,她宁可牺牲方明也在所不惜。
大家都为之骇然,李秋鸿怒道:早知她如此狠毒,我刚才那一剑就不会对她容情了。
楚无情叹道:老师不必如此的,杀死柳叶青,海南的武林人物就会跟老师为仇,并不上算,现在倒好了,她以为我中了毒,至少不会急急地追着算计我了。
呼鲁哈道:不见得,她见到你中毒的程度并不严重,尤其想到你可能会跟我到苗疆去觅取王蜜,一定会在路上拦截我们,那不是一样纠缠不清吗?楚无情笑道:不错!而且雷鸣远故意将王蜜分成两次叫大哥服用,也算准了大哥会留下一半给我,这样一来,我们两个人都被陷住了,她大可从容地对付我们,可是我没有中毒,大哥也可以利用全部王蜜解了毒,我们不急着往苗疆去,让她空等一场,等她发觉上了当,也来不及了。
即使她重新蹑上我们的踪迹,大哥也可以悄悄地从别的路回到苗疆,不用怕她拦截。
无名氏扫描 大天神OCR 旧雨楼独家连载:44\\ 019十九 争风吃醋呼鲁哈道:咱们才不怕她。
楚无情道: 大哥不能逞血气之勇,他们除了要对付大哥外,主要还是觊觎苗疆的金沙,为了你族人安危,你应该忍一忍。
呼鲁哈垂头无语。
楚无情道: 当然我们都可以陪同大哥到苗疆一行,但柳叶青目前的眼中钉还是我们,到了苗疆,反而会给你的族人带来麻烦。
呼鲁哈急道: 难道我就这么陷在外面不回去?那可不行的,我妹妹在家里会着急的。
楚无情道: 不是不回去,只是暂时避一避,等他们将注意力集中在我们身上时,大哥再悄悄回去,只要到了苗疆,把他们的阴谋对族人说明后,就再也不怕他们了,那时大哥怕小弟人单势孤,再出来支援也不迟。
呼鲁哈沉思片刻,才感动地道: 幸亏我认识了老弟,否则我一定难以逃过他的毒手,祖上传下的基业,也将不保了,老弟,我真不知如何感激你才好。
楚无情笑道: 大哥何必说这种话呢,我们是歃血为盟的兄弟,比手足还亲,分什么你我呢,把解药服了吧!呼鲁哈正准备吞下那半粒王蜜,忽然一条人影飘来道:等一下,借给老婆子先保住一条命。
人影落地,是净明老尼,她的形象很狼狈,一伸手就夺过那半粒王蜜,吞了下肚道:呼峒主,老婆子不白领你的好处,我会替你杀了柳叶青,以除后患。
楚无情急问道:师太!你怎么了?净明喘了两口气道: 我低估了柳叶青,她是南天一霸,交游甚广,我交出解蛊药后,她倒先是一口答应了,但没有多久,她又来找我,指出我存心欺骗她,说那解蛊药只有半年的效用,逼着我拿出剩下的两丸……呼鲁哈道: 那解药不能彻底消除蛊毒,要得再多也没有用,她干吗还要找师太索取呢?净明道: 我告诉她,这药一丸即够,再多也只能维持半年,但她还是逼着我非要不可。
白素娟道: 也许她对蛊药的性能不了解,认为多一丸,即可多延长半年的时间,自然多要一些。
楚无情摇头道: 不会的,假如她的朋友能认出解药的有效期限,必然也知道解药的实在性能。
呼鲁哈道: 不错!蛊神婆金姥姥是百蛊之祖,却是个很善心的人,一再严禁我们苗人用蛊毒害人,对中蛊登门求教的人,尽力设法为之开导,正因为如此,柳叶青不必向师太索取余药。
楚无情道: 她是为自己准备的,她这次来逼解药并没有一定的把握,怕呼大哥再用蛊毒对付她,不得不预为之计,而且那个雷鸣远也是个很狡猾的家伙,如果没有相当的准备一定不肯跟她来冒险。
净明怒道: 就是这小王八蛋捣的鬼,柳叶青前来索药,我自然不肯再给她,我们冲突起来之后,那小王八蛋假意解劝,抽冷子用他手中的铁线蛇咬了我一口。
楚无情忙问道: 他手中的是铁线蛇王,毒性较一般的铁线蛇还强上一倍,师太怎么支持得住呢?净明道: 老婆子识得厉害,被咬中后不敢轻动,只好把余下的两丸解药,跟他们换了一包王蜜。
楚无情道:他们肯交换吗?净明道:老婆子知道他们诡计多端,自然不信他们的话,但老婆子也不愿死在他们手上,坚持要先取得王蜜后,再交出解药,结果他们先给了我一半王蜜,换去了一颗解药,等到第二度换时,果然不出所料,他们给的只是毒蜂所食用的蜂蜜,幸亏老婆子也防了一手,给他们的只是一颗假的解药。
楚无情道:他们肯就此罢休吗?净明道: 老婆子得了半份王蜜,已经能够行动,不等他们发现,就溜了出来,他们追不上,只得罢了。
当时老婆子抢了另半包就走,心中想到可能是假的,但知道另半包真的王蜜绝对弄不到手了,所幸解药也是假的,老婆子算来并没有吃亏。
呼鲁哈问道:现在师太是否已经将毒全解了?净明一叹道: 没有!我中的是蛇王之毒,必须要双倍的王蜜才能解毒,加上你的半份,也解了一半,但是你放心好了,有了这一半,老婆子就能支持到苗疆了。
呼鲁哈道: 没问题,到了苗疆,我一定能叫人找到一窝毒蜂,取得王蜜。
净明道:老婆子绝不白占你的人情,等我的毒全解了后,我替你把柳叶青与千蛇谷那批王八蛋一古脑儿全解决掉,根绝你们苗疆的心腹之患。
呼鲁哈道: 苗疆的问题我们自会解决,不敢劳动师太,那半份王蜜咱家原是留给楚老弟的,也与咱家无关。
净明道: 对楚无情我另有报答之法,就算这半份不领你的情,我仍需要一倍的王蜜才能完全解毒,何况我跟柳叶青与千蛇谷的仇是结定了,非报不可。
呼鲁哈正待开口。
楚无情道: 别的问题都不急,目前二位都急需王蜜解余毒,我们原先的计划就要改变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护送二位前往苗疆。
净明连忙道: 用不着,我与呼峒主已经解了一半的毒,一个月内,毒性是不会发作了,绝不怕他们沿途拦截,老婆子的一支剑还应付得了。
呼鲁哈道: 不错!咱家现在也能动手了,加上师太,想来足够应付,老弟有事还是忙你的去吧!楚无情笑道: 我并没有什么事,只是带敝师妹在江湖上闯练一番,不如利用这个机会往苗疆去玩一趟。
白素娟道: 不错!我与外子虽有远游的计划,也没有一定的方向,大家先上苗疆去一趟也很好。
净明道: 李夫人,你要上苗疆去玩,老婆子不能阻拦,但老婆子有句话说在前面,万一路上有警,你可千万别伸手,那样一来,就变成老婆子欠你的情了。
李秋鸿笑笑道:师太何必这么见外呢?净明道: 老婆子向来就是这个脾气,受了一点好处就非报还不可,对楚无情老婆子可以用无心竹枝身法为酬,对你们,老婆子可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好处给你们。
李秋鸿知道她的怪脾气,笑笑道:就这么说定吧!净明又朝楚无情道: 本来老婆子想把无心竹枝身法写成功诀,在明天交给你的,现在有了这种事,老婆子也没心思动笔了,因为这要一招招想起来才能胜录,万一有所缺漏,给了你也是白费,目前老婆子心急如焚,怎么也静不下来,既然你要一起走,老婆子就在路上边行边传,到了苗疆大概差不多了。
楚无情忙道: 那不急,师太不能过分用力,还是慢慢再说,等余毒全清了再传授也不迟。
净明倔强地道: 不行!老婆子最怕欠债,能还一笔是一笔,如果债没还清,在路上死了,老婆子做鬼也不安宁。
还有一件事,老婆子要声明一下,老婆子当年出家是为赌气,现在知道那个人还没死,虽然不想去见他,也没有再出家的道理,往后你们可别叫我师太了。
楚无情知道她的心理极为矛盾,虽然自惭形秽,不想再去见昔日的情侣,但又情有所牵。
遂笑笑道:那我们要如何称呼前辈呢?净明想想道: 无心竹枝君那个老鬼的姓我不愿再用,还是用我原来的名字吧,我姓姬,叫姬明。
楚无情忙道:好,以后我就称您姬前辈吧!姬明——净明老尼点点头道: 随便你。
李大侠,你跟尊夫人就叫我的名字好了。
白素娟笑笑道: 直呼其名,似乎太生疏了,你也大不了我们多少,我们都叫您姬大姐好不好?姬明苦笑道:我像你们的大姐吗?白素娟忙道: 怎么不像,您是被这件袈裟穿老了,如果您换了衣服再留上头发,看起来绝不会老到哪里去。
姬明的心里还是不服老的,听见白素娟的话,居然开心得笑了起来道:是吗?明天一下山,我就换衣服,老实说,这件袈裟披在身上,我自己看了都刺眼睛。
白素娟道: 下山后,小妹给您打扮一下,换套鲜明点的衣服,头发一时长不起来,但可以买点别人的头发来,编成个发髻套上,略略施点脂粉,包您看起来会换了个人。
姬明一叹道: 怎么装扮也换不回逝去的岁月了,还是老实点,别让人看了笑话哩!白素娟笑道: 不会的,交给我好了,逝去的岁月,唤不回来;逝去的容颜,却可以再找回来,我也快五十岁了,年岁上何尝不算老,但我自有办法掩住岁月的痕迹。
李秋鸿笑笑道:素娟,我倒不知道你有这一套。
白素娟笑道: 这是女人的秘密,不能告诉你的,虽然我知道你不是以貌取人,但我总不能让你看了讨厌。
李秋鸿忙道:我怎么会讨厌你呢?白素娟轻叹道: 女人比男人老得快,所以恩爱夫妻到了中年之后,感情就淡了,男人就想娶个年轻的侧室,这是人之常情,不能怪男人薄幸,鸡皮鹤发,长日相对,总免不了会产生厌烦的感觉。
李秋鸿正待辩解,白素娟笑道:你别多心,我不是说你,我因懂得装扮自己,不让你有那个感觉,因此我也不准你另外再弄个人在身边,我的醋劲是很大的。
李秋鸿只有一笑道:当着孩子,你怎么说这种话。
白素娟笑道: 有什么关系,女儿也不小了,我是在授教后代持家侍夫,这是很重要的教育。
楚无情笑着将李娇娇拖开去,到呼鲁哈与郝思文的卧室中清理善后。
满室的铁线蛇大部分被毒蜂叮死了,但他们还是很谨慎,找到一些残存的,驱使毒蜂去继续刺杀,最后才将毒蜂一一消灭,挖了个深坑,一起埋掉。
忙完了这些,天也亮了。
观中的老道士是个武林中人,知道夜里有了变故,也知道双方都是他惹不起的,所以约束观中的道士,齐集一堂,不介入是非,因而也没有人受到误伤。
第二天清晨,他们动身下山。
李秋鸿将秋鸿山庄的人,都告诫一番遣走了,而且叫郝思文也先回去,只带了那个老仆李忠,首途往南而行。
白素娟则忙着为姬明装束,经她神奇的化装手法后,姬明的确像换了个人。
戴上了发饰,用淡淡的脂粉和了蛋白,多少也掩去了一半的皱纹,使姬明看起来动人多了。
由此可见她年轻的时候,的确是个美人坯子。
因为白素娟跟姬明结了姐妹,李娇娇与楚无情都改口叫她姨妈,这些人的热情化除了她的冷漠,连脾气都改了不少,不再像以前那样冷冷冰冰死板板的了。
李娇娇趁机要求道:姬姨妈,现在我是您的姨甥女儿了,您可不能再偏心,光教楚大哥一个人武功。
姬明十分开心地道: 当然,你们俩一起教,而且姨姨还有几套私房武功,虽比不上无心竹枝身法,却适合女孩子,姨姨只教你一个人当作见面礼好不好?李娇娇十分高兴,连声称谢,白素娟却道: 娇娇,别淘气,姨姨的身子还没复原,你别累着她。
姬明道: 累不了,妹妹,我真感谢你,因为你使我重新体会到做人的乐趣,享受到从来未有的温暖,现在我等于脱胎换骨,重新换了个人,我要把过去的一切都抛开,好好地享受今后的生命。
他们南行的路与柳叶青等人是一条路,为了避免麻烦,他们故意慢慢地走,差不多总有一个人要保持清醒。
不过这些似乎是多余的,十多天过去,一点事都没有发生。
沿途上李秋鸿已免不了有所酬酢,有的是昔年的武林知交,也有的是慕名来拜的江湖人。
李秋鸿都很客气地接待,却不多作耽误。
经过近三千里的跋涉,他们终于横越汴路,西跨秦蜀,来到了云南境内。
呼鲁哈的苗峒在西康与云南交界处的大雪山麓,澜沧江夹着雪川的水,奔腾而下,最接近的一个县治名叫雅西,已是汉夷杂处,可以接触到一部分呼鲁哈的族人了。
当晚他们投宿在一个叫阿南为的小县镇上,这里虽所谓苗寨,是已开化的熟苗聚居之地。
这些人是汉苗之间的交易掮客,一方面向深山的苗人搜取山中的药材、皮毛、金沙,一方面则输入盐铁布帛等生活必需品。
苗寨的寨主叫能应侯,虽与呼鲁哈不同一族,却也知道呼鲁哈是九黎苗峒中各部族的共主,执礼甚为恭敬。
呼鲁哈到了这里,已经等于回到了他的家乡一般,首先找到了自己的一个族人,叫他用苗鼓通信的方式,以鼓音通知山里的妹妹呼赛花,一则报告归讯;二则叫她迅速派人先去采测毒蜂的窝穴,以便采取王蜜。
这是一种很奇特的通讯方法,利用鼓音,每隔两三里设一个转信站,将所要传达的意思变成鼓音,节节传送,在短短的个把时辰内,竟能远及数百里。
楚无情对苗疆的情形很熟,居然也懂得鼓音传意的手法,他借用了一面苗鼓,熟练地用手敲出一串的节拍,向远在深山,尚未谋面的结义妹妹,敲出了一段问候的言词,使得呼鲁哈诧异钦佩之至。
将近二十天的长途跋涉,多承楚无情与李秋鸿沿途警戒,呼鲁哈十分感激,借着能应侯的地方,他隆重地设了一场盛筵,向他们两人道谢。
李秋鸿师徒虽然内功精湛,耐得住辛劳,但确也相当艰苦,且喜一路太平,到了这个地方,他们也认为该轻松一下。
再者这次盛筵中,呼鲁哈不惜工本,搜罗了许多苗疆特产的珍肴,如虎筋、熊掌以及大雪山的雪鸡,都是难得一见的佳品。
再加上利用汉家烹调手法,更为鲜美,大家都喝了不少,连白素娟与李娇娇都薄有醉意了。
姬明与呼鲁哈则因蛇毒未清,怕因酒而增加毒性的蔓延,仅饮了少许,苗疆天气虽暖,但时已十月初冬,入夜后凉意沁人。
楚无情夜来酒涌,感到很燥渴,可是屋中偏又没有茶,乃轻轻地起来,走到寨旁的小河边,先捧了几口水喝了下去,仍是渴热难禁,看看四下无人,他干脆脱了上衣,只着一条单裤,跳进水里,痛快地泡上一泡。
这一泡果然舒服多了,可是他忽然听见上游的河中有拍水的声音、心中一时好奇慢慢地潜泳上去一看究竟。
河床是弯曲的,上游为河岸所阻,又隔着一道土坡,他必须绕过去才看得清楚,可是等他潜到河弯,才一抬头,连忙又缩了回来,在下弦月的朦胧光线中,他看见了一个全身精光的女子,正半坐在河水中沐浴。
呼鲁哈已经先告诉过他,上游是另一处苗寨,属于花脚苗,这一支族人较九黎苗更未开化,族人喜欢纹身,尤以脚上为甚,差不多每个人都是自小就在脚上刺花,与九黎苗虽无仇隙,却也极少交往。
楚无情只看到上半身,从乌黑的长发以及隆起的胸部,他知道必然是个年轻的苗女。
因为汉家的女子绝不会在露天裸浴,虽然这是公开的地方,但窥浴总是不对的,所以他赶紧缩回来。
正准备退走,但是他又看见水面上有一道涟漪,由河上不快不慢地向上游射去,凭经验他知道这是一条水蛇。
再经他敏锐的目光一观察,他不禁吃惊了,这是条极毒的水蛇,银白色三角形的头部昂出水面寸许,从游动的身子来看,至少也有八九尺长,这就是条大蛇了。
楚无情知道这种水蛇叫银丝枪,动作快,毒性烈,普通只有两三尺长。
咬上人后,不出半个时辰必定会死。
这么大的一条,毒性更烈,说不定会立刻死亡,而蛇行的方向正对着那个女子,楚无情先前还顾虑到男女之嫌,但继而一想,救人要紧,连忙奋力追了上去。
蛇游得快,他追得更快,当他游近那女子三四丈处,蛇却已到那女子身前丈许了,泼水声惊动了那个女子,抬头没看见蛇,却看见了楚无情,惊呼一声,就待起立,楚无情连忙叫道:姑娘,不要动。
因为他知道蛇性,如果突然起立,必然会加速它的攻击,尽管他出声警告了,那女子依然站了起来。
而那条蛇也像支箭似地射了下去,楚无情十分着急,且喜河深,脚下可以用力,他猛一使劲,身子急扑而前,终于在那条蛇的前面扑到女子的身前,将她往旁边推去。
接着迅速地将女子拦腰一抱,冲到岸上,还未来得及放下,那女子竟然用力一挣,劲道很大,不但挣脱了他的手,还讯速无比地掴了他一掌骂道:大胆的狂徒,你不要命了。
她骂的口音竟然是清脆的汉语。
楚无情被一掌打得莫名其妙,知道这女子必然练过武功,而且身手颇佳,既然如此,一定会看得见,也该明白自己是为了救她,绝对无意冒犯,因此一时呆住了。
那女子打完他之后,迅速在地下捞起一件外衣往身上一披,跟着用手指着骂道: 贼徒,你别走,本姑娘马上就收拾你,你色胆包天,也不睁开狗眼看看,居然敢欺负到本姑娘头上来。
楚无情见她穿的是汉人装束,心中又是一怔,连忙道:姑娘,你别误会,我是为了救你。
那女子怒骂道:放屁,我好好的要你救什么?楚无情手指河中道:刚才有条蛇。
女子哼了一声道:蛇?那是本姑娘养的。
楚无情更为吃惊地道:什么?蛇是你养的?女子怒道: 当然是我养的,你也不打听打听,我蛇娘子林赛玉走到哪里,都带着这一对银丝枪?说完脸色又一沉道: 大白小白,看好这贼子,别叫他跑了,我去拿家伙来收拾他。
河里的那条巨蛇已经游到了岸上,而土坡的树丛中又游出一条较小的银丝枪,约莫有六七尺长,两条大蛇都似乎听得懂那女子的话,一左一右,盘在楚无情的身侧,相距四五尺,长舌吞吐监视着他的行动。
看情形这两条蛇的确是她豢养的,楚无情深悔鲁莽,忙一拱手道:在下确然不知,还以为是……而林赛玉却冷哼道: 放屁,这地方我每年都一定来个三四次,谁不认识我,你偷看我洗澡不说,还找借口对我轻薄,我不杀你就枉为蛇娘子了。
楚无情急道:我是今天才来的……林赛玉不理他,自顾走到一边的树丛中,脱去上衣,开始穿衣裤,那树丛只高及人腰,上衣脱去后,胸部又现了出来,楚无情连忙背过脸去,哪知身形才动,那条大的银丝枪立刻窜了上来,朝他背上咬去。
楚无情耳目聪敏,忽觉风声有异,反手一掌,正好击在蛇的头上,打得那条蛇飞跌出去。
林赛玉怒喝道: 贼徒,你居然还敢动手打死我的蛇,本姑娘不将你碎尸万段,誓不为人。
楚无情知道误会解释不开了,自己赤着上身,不便跟她多缠,飞步跑回自己的寨子。
林赛玉在后面叫道: 你跑好了,哪怕你跑上天去,本姑娘也饶不了你。
楚无情奔回自己脱衣的地方,急忙披上衣服,蹬上靴子,冲到呼鲁哈的房门前叫道:大哥,你出来一下。
呼鲁哈很快穿上了衣服,开门问道:什么事?楚无情还来不及诉说,外面已传来林赛玉的叫声道: 贼徒,你趁早滚出来领死,否则本姑娘冲进来把你们全寨的人杀得一个不剩。
呼鲁哈微怔问道:那是谁?楚无情结巴地道:她自称为蛇娘子林赛玉。
呼鲁哈一听怒道:原来是这臭婆娘,来得正好。
呼鲁哈捞起他的长铁剑冲了出去,楚无情只得也跟了出来。
林赛玉看见呼鲁哈,倒是微微一怔。
随即道: 柳寨主一定又铩羽而归了,我就知道她不行,中原的剑道高手太多,轮不到咱们南边的人称霸,这家伙是谁?呼鲁哈见她手指着楚无情,遂冷笑道: 是咱家的拜弟楚无情,你难道没听说吗?林赛玉道: 没听说,可是你这拜弟人太不规矩了,他偷看我洗澡,还想趁机轻薄。
楚无情连忙道: 大哥,这是个误会,我因为酒喝多了,心里很燥热,到河里去泡一泡,听见上游水响,我过去看了一下,不料这姑娘也在……呼鲁哈随即冷笑道: 我知道蛇娘子也在洗澡,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是你自己喜欢咱们苗人的习惯,大白天你也在河里洗澡,你还怕人看吗?林赛玉涨红了脸道: 看看没有关系,人乡随俗,我在这儿住惯了,你们有当众裸浴的习惯,我也不在乎人看。
可是他扑到我身上,拦腰抱住我。
呼鲁哈道:胡说,楚老弟会做这种事?林赛玉怒指着楚无情道:你叫他自己说。
楚无情道:大哥!不错,是有这件事。
呼鲁哈愕然道:老弟,你的师妹李姑娘比她美上千百倍,你怎么会看上她这个臭婆娘的。
林赛玉怒形于色喝叫道:呼峒主,你说话请客气点。
呼鲁哈也怒叫道: 对你这种臭婆娘还讲什么客气?咱家一见到你们千蛇谷的人,眼里就冒火。
楚无情一怔道:她是千蛇谷的人?林赛玉也愕然道: 呼峒主,我们一向好来好往,难道有谁得罪了你不成?呼鲁哈怒道: 问你那宝贝表哥去,他用铁线蛇咬了咱家一口,咱家赶着回来,治好蛇毒,正准备找你们算账去呢!林赛玉道:表哥不会吧!呼鲁哈叫道: 你少跟我装糊涂,你们千蛇谷跟青蜂寨狼狈为奸,打的什么主意我全清楚。
林赛玉道:我是真的不知道,你跟柳寨主东往参加剑会,我就到这里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呼鲁哈哼一声道: 你不知道咱家也懒得说,趁早给我滚回去,假如你是知道的话,咱家今天可不饶你。
林赛玉顿了一顿道: 呼峒主,你跟我表哥发生了什么冲突我不知道,而且也不关我的事,因为我跟表哥向来不太合得来,你没理由怪到我头上,何况我跟你妹妹是好朋友,姓楚的事你得作个交代。
呼鲁哈转头问道:老弟,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时李秋鸿、白素娟、李娇娇、姬明等人都出来了,楚无情才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呼鲁哈笑道: 我说老弟不会是那种人,蛇娘子,楚老弟是为了救人。
林赛玉道: 我才不相信呢,难道他看不出蛇是我养的,就算他不认识我,也该想想这地方哪有这么大的银丝枪,何况银丝枪要咬人,一定会潜到水底下,我的蛇在水面上巡游,根本就没有咬人的企图。
呼鲁哈道: 楚老弟可不像你们整天跟蛇混在一起,他只知道银丝枪是毒蛇,快要接近你了,他是出于侠义心肠救你,你居然反咬他一口。
林赛玉想想当时的情形,再者她二度更衣时,楚无情还背过脸去,证明这年轻人确是个守礼君子。
可是气势汹汹地追了来,也不便输口,顿了一顿道: 就算他是出于善意,可是我已经告诉他蛇是我养的,他还逞强打死了我的大白,这又怎么说呢?楚无情忍不住道: 你的蛇要咬我,我难道不能自卫,一定要站着不动,给它咬上一口不成?林赛玉道:你已经听到我指挥它们了,我没叫它们咬你,它们绝不会伤人的,你出手的时候,它连口都没张开。
楚无情道:它从我背后袭来,我怎么知道?林赛玉被驳得无话可说,只得强词夺理地道: 你能一掌打死我的大白,可见你的武功很高,难道还怕它咬到你不成,分明你是存心欺人。
楚无情还没开口,李娇娇已忍不住了,女孩子的心比较细,她看出林赛玉凶而不怒,眼角含情,分明是无理取闹而达到纠缠的目的。
因而一挺身道: 你纵蛇行凶,跟那个雷鸣远一样都不是好人,毒蛇是害人的东西,谁见了都有除害的义务,就算是我师兄存心打死它的,你又怎么样?林赛玉怒道:你是什么人,关你什么事?呼鲁哈也看出林赛玉在存心纠缠,本来他对林赛玉还没恶感,因为林赛玉经常到苗峒走动,跟他的妹妹感情还不错。
可是为了雷鸣远用铁线蛇咬了一口,逼去了解蛊之法,救活了方明,就等于白白地牺牲了他的两个族人,连带也迁怒到林赛玉头上。
因此尖刻地道: 蛇娘子,你看看清楚,这位李娇娇姑娘是楚老弟的师妹,人家可比你美得多了,楚老弟怎么会看得上你,你别臭美了,还是乖乖回去吧,如果不是看在你跟我妹妹是朋友的分上,咱家今天还想要跟你算算旧账呢!林赛玉被楚无情拦腰一抱,虽然仓促挣开了,但事后略一回味,对这个年轻的陌生男人别有一番感觉,穿好衣服后,提着剑追了来,表面上凶,心里并不生气。
看见楚无情进了屋子,她也只在外面叫喊,照她平时的个性,早就冲进去杀人了。
可是被呼鲁哈那样一挖苦,再看看眼前的李娇娇确是比自己美丽得多,又嫉妒、又羞愧、又愤怒。
摆动手中的蛇形剑叫道:我不管,打死了我的蛇就得赔,我蛇娘子岂是那么好欺负的。
呼鲁哈怒道:楚老弟不仅是我拜弟,也是我的救命恩人,他来到苗疆做客,就是我的贵宾,你想无理取闹,咱家都接着了。
李娇娇抢着道:呼大哥,交给我对付吧,好男不与女斗,你跟她动手,胜了也不光彩。
林赛玉也最恨李娇娇,虽然这是一种没来由的嫉妒,但她确是恨不得在李娇娇那张漂亮的脸上划几剑才称心。
因此一摆蛇形剑,什么话都不说,冲上来就刺。
李娇娇移剑架开那一剑,反手急攻,两个女孩子立刻斗开了,双方都在火头上,互不相让,出手都是狠招。
十几个回合过去,林赛玉的剑势已被李娇娇压住,她的蛇形剑虽然辛辣,但怎及得李娇娇的家学渊源,何况最近又得到李秋鸿的精心传授呢!但林赛玉竟毫不退缩,存心拼命,有时放开攻来的剑不顾,舍命以击,好像抱定了同归于尽的决心。
李娇娇出手时很恼火,十几招后,她的火气就消了,只想击败对方就算了,并不想伤人。
但一连几次见林赛玉都使出拼命的架势,心中未免有气,看准一个机会,将林赛玉的蛇形剑一绞一荡,震开了去,随手反撩,横扫过来。
眼见林赛玉即将腰斩。
楚无情忙道:娇娇!其实楚无情不喊,李娇娇也不会杀死她。
但楚无情叫了一声,李娇娇反而生起气了,偏过剑叶,一下子击在林赛玉的腰上,剑叶是平的,腰斩之危可免。
但李娇娇的手又下了几分劲道,把林赛玉打得横跌出去两三丈。
她先还挺了一挺跳起尺来高,立刻又摔倒下来,昏厥过去。
忙赶前一看,但见她的嘴角已渗血出来,可见内创颇重。
白素娟也过来问道:伤得怎样?楚无情道:不知道,大概不会太轻。
白素娟蹲下在她身上摸了一下道: 内伤倒还好,就是肋骨断了两根。
娇娇,你怎么能下这样重的手呢?李娇娇不服气道: 这还能怪我?我留下她的性命已经算客气了,如果是换了她对我,这一剑她不把我砍成两截才怪,我就从没见过这么蛮的女孩子。
李秋鸿这才道: 她是太蛮了一点,应该受点教训,但娇娇也不对,你的剑术比她高得多,何必要下重手呢?呼鲁哈道: 打得好,咱家看见千蛇谷的人就有气,要不因为小妹妹出了手,咱家真想宰了她。
姬明一笑道: 娇娇倒不是真心想伤她,只怪她太不自量力,居然说无情对她不规矩,这不是自己找苦吗?李娇娇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噘着嘴道: 姨姨,您怎么这样说我呢?难道我不该打她吗?姬明笑道:该,谁说不该?杀了她都应该的。
要照我说,还是干脆再给她一剑免得以后麻烦。
呼鲁哈点头道:姬前辈说的是,这个婆娘的仇心重得很,饶了她,她也不会感激的,只会加深她的仇念。
白素娟摇头道: 不可以,无怨无仇,只是一时的误会,怎可轻易害人性命呢?娇娇,把我的药包拿来。
姬明道:妹子,你还打算给她治伤?白素娟道: 那是应该的,陌路相逢,我们也不能见死不救,何况又是我们打伤的。
姬明笑道: 无情跟她的误会已经说明了,她还要无理取闹,分明是别有用心,依我说,还是由她去吧!白素娟还是摇头道: 话不是这么说,不管理直理亏,总是先救好她的伤再说,以后她要怎么样是她的事。
说完还是连声催促,李娇娇虽然不愿意,仍然把药包拿来了,白素娟找出一颗医治内伤的药,给林赛玉喂了下去,她已醒了过来。
白素娟连忙道: 林姑娘,你别动,我刚给你喂下医治内伤的药,你安静地躺着,我再给你治腰上的折骨,那两根肋骨还没有全断。
可是林赛玉已挣扎着撑起道: 我不需要你们假慈悲,这点伤我还挺得住,今天你们仗着人多……白素娟又好笑又好气地道: 林姑娘,你别蛮不讲理好不好,我们人虽多,可是并没有欺负你。
林赛玉道:还说没有欺负,先是你们的徒弟对我不规矩,接着是你们的女儿将我打伤。
呼鲁哈忍不住怒喝道: 林赛玉,你到底还像个人不像,楚老弟是条汉子,他对你的一切行动完全是出于善意,他的师妹李姑娘比你漂亮几十倍,两个人的感情好到了极点,要说他会对你有什么歪心思,就是告诉你那老不死的舅舅也不会相信,已经明白解释是误会了,你还要血口喷人,问问你自己的良心好了。
林赛玉本来还想赖下去的,可是看看一旁的楚无情,想起刚才危急时喝止李娇娇的情形,究竟愧对良心,不再在这个题目发作了。
她冷笑道: 既然是误会,你们为什么还要仗势欺人,对我下这种重手?呼鲁哈冷笑道: 那是你自找的,先动手的也是你,李姑娘对你已经够客气了,多少还留下你的一条命。
想想你出手的情形,何尝给人家一点余地?李娇娇漠然道: 动手的是我一个人,我们的人虽然多,却没有谁下来帮一点忙。
林赛玉冷笑道: 你有人撑腰,自然胆气壮了,假如受伤的是你,他们会坐视不动手吗?李秋鸿一笑道: 林姑娘,也许你对我们秋鸿山庄的情形还不够了解,我李某北霸天的一点虚名完全是凭个人的力量创出来的,假如你今天杀死了我的女儿,也许在事后我们会找你再求了断,但在动手的时候,我们绝不会插手,你不信可以到江湖上去打听一下。
呼鲁哈更是傲然地道: 李庄主是本届论剑魁首,荣膺天下第一剑之尊衔,绝对做不出那种丢人的事来。
林赛玉满怀怨毒,却又因为势孤力弱,只有大声叫道:天下第一剑也吓不倒我,迟早我会报这一剑之仇。
说完恶狠狠地回头就走,姬明推推李娇娇道: 娇娇,心怀怨愤的人最可怕,还是杀了她的好。
李娇娇这时已平静了下来,笑笑道: 我刚才不杀她,现在更无此必要了,由她去好了,凭她那几手剑法,想找我报复还差得远呢,我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姬明还要开口,白素娟道: 大姐,算了吧,那女孩子只是脾气傲一点,剑输了自然不能再输口,我看她心肠倒不怎么坏,大概不会不知好歹,只是说说气话,何必太认真呢?由她去吧!姬明一叹道: 妹子,你不了解,越是性子傲的人越不肯吃亏,睚眦必报,我就是这样的人。
白素娟笑道: 那是她的事,我们绝不能为了这一点细故就杀人,秋鸿与我处世都抱定一个原则,我们学剑练武绝不是为了杀人,我们是这样教儿女的。
姬明长叹道: 你们这样菩萨心肠迟早会吃亏的,且还会连累到孩子,处在江湖必须心狠手辣。
白素娟笑笑道:我承认对人太仁慈或将会招来无穷麻烦,但是有你这位姨姨总能照顾他们的。
姬明点点头道: 行,老婆子把身上的蛇毒清了之后,一定要到千蛇谷去一趟,那时这女孩子如果在千蛇谷,我一定料理了她,免得贻患将来。
经过这一闹,天也快亮了,大家也不想再睡了,略事漱洗,就开始往苗峒而去。
无名氏扫描 一剑小天下OCR 旧雨楼独家连载:44\\ 020二十 裸辱剑侠前面几十里路还可以骑马,到了后来,已经是大雪山的支脉,山途崎岖,马匹也无法代步了。
尤其是要渡过一道道的急流,飞湍奔腾,只有一条铁索横空,他们必须手攀铁索,足登羊皮的筏子过去,只得把马匹留了下来,叫李忠看守着。
呼鲁哈也找到了本峒的几个人叫他们好好陪伴李忠,照料马匹。
渡水越山行程很艰苦,幸好这几个人的武功底子很好,行来毫无难色。
李娇娇是第一次看到这种雄奇的山岭,与古木参天的原始森林,也发现了许多中原罕有的虫蚁鸟兽,十分兴奋。
还有一种彩色的大鹦鹉,李娇娇更是喜爱,真想抓一只来养着玩。
呼鲁哈笑道: 小妹妹,这种鸟性子很野,不容易驯养,我妹妹有两头,是从小抱来的,不但调驯,而且还会说话呢。
你要是喜欢,我叫她送给你。
李娇娇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问道:真的?她肯吗?呼鲁哈笑道: 她应该肯的,虽然她自己也很喜爱,但我们苗疆,要送人一定要拿出自己最心爱的东西,如果你开口向她要,她会更感到光荣。
李娇娇听得心痒难忍,连声问道: 呼大哥,还要多远才能到达你们住的地方?你们怎住得这么深入?呼鲁哈道:原来我们是住在下面的,可是汉人越来越多,我们只好往深山里退,就是这样,还有人对我们不放松,所以我想起千蛇谷就加一重恼恨。
楚无情轻叹道: 人越来越多,可以生存的地方始终那么大,争夺逼挤是免不了的,除非肯改变生活的方式,跟大家同化,否则只好让人家了。
呼鲁哈道: 苗人的知识较低,在平地上与汉人同处是争不过他们的,所以我们不得不退避。
李秋鸿道: 你们住得这么深入,来往又这么不便,而仿们的必需品又一定仰赖外面,怎么来得及补给呢?呼鲁哈笑道: 我们走的不是这条路,那要平坦多了,还可以用骡马驮运,但要远出好几倍,还不如步行的快。
为了赶时间,我带大家走的是捷径,这条路只有几个人晓得,所以在路上看不到我的族人。
楚无情哦了一声,道: 原来是这样,我正在奇怪,我的祖父是苗峒常客,听他说,苗峒并非如此荒凉的,沿途都有零星的寨子……呼鲁哈轻轻一叹道: 你的祖父楚老先生我幼时见过,大家都很尊敬他,他给我们很多帮助,尤其是教我们耕作以及用山麻编织衣料,使我们的生活改善了许多,如果你早说是楚老神仙的孙子,我们第一架就打不起来。
楚无情笑道: 祖上的交情归祖上的,我们自己打出来朗交情不是更亲热吗?否则你最多只当我是朋友,不会结成兄弟了。
祖父说,要跟你们进一步结交是很难的。
呼鲁哈咧开大嘴笑道: 说得对,说得对,兄弟的交情必须在流血中结成,苗疆与汉客结交,实在也只能一代归一代,这倒不是我们薄情,而是有些汉人太可怕了,父亲跟我们是朋友,儿子就可能在我们身上打主意,像兄弟你这样,祖孙两代都跟我们真诚结交的实在太少了。
正说话之间,忽然远处山中传来咚咚的鼓声,呼鲁哈侧耳静听了一阵,变色怒道:这批家伙实在该杀。
李秋鸿忙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楚无情道: 前面示警,发生了几具尸体,是被人伏击暗杀身死的,凶手还没有查明。
呼鲁哈道:还要查什么,一定是千蛇谷与柳叶青那批人,先我们潜入了苗峒阻止我们采王蜜。
楚无情道:真相未明,不一定是他们吧!呼鲁哈道: 不会有别的人,只有那两处的人到过苗峒,知道里面的情形,别的人进不去,就是进去了,也无法在里面行动,因为苗峒里毒瘴沼泽很多,碰上就死,要不就困在里面,这批家伙太可恶了,给我碰上绝不轻饶。
姬明急道:如果他们把王蜜都偷走了怎么办?呼鲁哈道: 前辈放心好了,苗峒的地理我妹妹最熟,有很多地方只有她一个人走得到,在那些地方有着成群的毒蜂,不怕他们偷采。
话虽如此说,他们心里也颇为着急,鼓声频传,报告死伤的人数越多,楚无情从鼓声中,知道已有十二个人被狙杀。
他忍不住道:大哥,看来真是有人侵入做有计划的屠杀,我们必须赶快前去支援。
呼鲁哈苦笑道: 有什么办法呢?照我的估计,最快也得两个时辰才能到达,这虽是条捷径,但路太险了。
楚无情道: 有办法的,我与老师可以用轻身功夫,提前一倍的时间到达,只是我们都没跟贵族人见过面,你最好先用鼓声跟他们联络一下。
呼鲁哈道:我身边没带鼓。
楚无情道: 大哥真是急糊涂了,你们的人不会随身带着皮鼓,遇有紧急状况,可以击木代鼓……呼鲁哈一拍脑袋道: 真是,我一急什么都忘了,可是你们真能提前赶到吗?要是转错了方向反而麻烦。
楚无情道: 不会的,我一路走,一路用击木法跟前后联络,就不会错了,我先跟你定个暗号,你设法通知山里,我击一个秋字,就回答我一个鸿字。
呼鲁哈苦笑道: 兄弟,我们的语言本就简单,能用在鼓音中的更少,秋字是有的,鸿字却没有。
楚无情道: 鸿就是雁,你们叫作会飞的鸭子,鼓音是两长一短,连我都还记得。
呼鲁哈忙道:是的,我就是转不过来。
李娇娇道:我也去行不行?李秋鸿道: 娇娇,不是爹看不起你,你的轻功还追不上我,比无情更差了,我们几个人里面,只有姬大姐能跟无情差不多,可是她身上余毒未消,不宜劳动。
李娇娇不服气道: 我的轻功绝不会比谁差,爹,您别忘了,在家比跳高,您还输给我呢!李秋鸿微笑道: 傻孩子,那不是比一两下提纵,而是需要耐力的,不信你试试看,大家一起出发,你们也快点赶一程,如果你能不落后,你就跟着来。
李娇娇自然不肯输这口气,于是六个人拔身飞越,有时只轻轻点一下,立刻又拔起来,几十丈内,各人还能前后差不多。
不久,呼鲁哈与白素娟慢了下来。
李娇娇是拼命逞强,咬牙不肯落后,姬明则始终追在身旁。
到了两百丈处,一道山沟阻路,楚无情与李秋鸿两人脚下不停,一跃十多丈,飞渡而过。
李娇娇在平时这点距离是不在乎的。
可是一口气跑了两百多丈,到底已力不从心,一提气跃过,还差个两三尺,身子已往下落去。
还好那道山沟并不深,沟中的水也很浅,更有不少的巨石突出水面,她落在石上一借力,再度纵上岸边。
姬明却轻巧地落在她身边,抬头一看,楚无情与李秋鸿已失去了踪影。
李娇娇还想追上去。
姬明把她拉住了笑道: 算了吧,这可不是逞强的事,别追得前后脱节,无情懂得苗语,我们两人可不行,又夹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一下子缠不清,冲突了起来,岂不误事吗?慢慢地呼鲁哈与白素娟也追了上来。
白素娟笑道: 娇娇,这下子你可知道了吧,这是爬山,可不是光凭狠劲儿的,而你爹是年轻时下的苦功,现在还撑得住,我却不行,所以我不要求跟着去,去了也是累人。
李娇娇噘着嘴道: 早知如此,我也在以前下下苦功,往后我总不能老是落在后面呀!白素娟笑道: 谁叫你一步都离不开马呢,现在下苦功虽不迟,却没有这么多的闲功夫了。
姬明却拍她的肩头笑道: 娇娇,你别丧气,等我的毒消了,我教你一套功夫,不出半个月,包你能追在楚无情的前头去,我不信爬山要下功夫,天赋我们女人身轻如燕的本钱,只要善加利用,必可事半而功倍。
李娇娇忙道:真的吗?姨姨,您可不能骗我。
姬明道: 姨姨怎么会骗你呢,姨姨这一生没有儿女,以前还认为是轻松,现在才深深感到孤寂,就把你当自己的女儿了,只恨不得把会的一点东西全给了你。
李娇娇抱着她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叫道:姨,您真好。
白素娟笑道: 大姐,真有这么易学的功夫,你也该教教我,我在出门的时候正用得上。
姬明被李娇娇那一亲,内心十分激动,流着泪珠道:好,都教你们。
这并不难学,完全是提气运气诀窍,摸到窍门后,提上一口,上下高山峻岭一点力都不费,这是我在高黎贡山研究出来的懒办法,可真有用。
白素娟笑着道: 大姐,你这么喜欢娇娇,就该快点把我教会了,有了这套功夫,我跟秋鸿在游历时,也可以多跑几个地方,因为他怕我身子弱,高山峻岭一定不肯去,这样必然减少了不少游兴,也减少了许多见闻。
姬明道:学了我的功夫,让你们去游山玩水,我不教。
白素娟笑道: 教了我对你有好处,我们在外面多待一段日子,这个女儿就让你一个人疼了。
姬明笑道:你们在,就不准我疼了吗?白素娟笑道: 那倒不是,不过你太宠她,我是无所谓,秋鸿可不会让你太溺爱她的。
姬明笑道: 算了吧,你们两个人都是一样,你认为自己宠孩子,其实秋鸿比你更宠她。
不过娇娇也真惹人喜欢,这么好的孩子,不会宠坏的,何况还有她楚大哥在管着她呢,我再怎么怂恿她,也抵不上她楚大哥的一句话。
李娇娇听得满脸绯红。
白素娟却笑道: 你别害臊了,姨姨的话很对,我们也很高兴你能够听无情的话,这孩子确是值得信赖的,所以我们才放心把你交给他照顾。
呼鲁哈也道: 楚兄弟的确是个了不起的人,聪明不说,最难得的是人品正直。
方明、雷鸣远都够聪明的,只可惜把聪明用到邪路上,跟楚兄弟一比就有高低了。
李娇娇听见有人夸赞楚无情,心里总是高兴的,但她比较组b,忙道: 呼大哥,爹跟楚大哥都去远了,你别忘了跟他们联络一下,也得赶紧跟山里打个招呼,免得他们碰上了,误会说不清。
呼鲁哈叫道: 真是,你看这个人,居然把这件大事给忘了,幸亏你提醒了我一声。
说着找一段枯木,用剑将树心挖空了,做成像木梆之状,找了一块石子,笃笃地敲了起来。
在空山中,这梆声传得很远,过了一阵,远处传来了四声,呼鲁哈高兴道:跟我妹妹联络上了。
李娇娇道:怎么这样快?呼鲁哈道: 苗峒就在这座山的背后,却因为中间隔着大片悬崖,距离百来丈宽,无法飞渡过去,只好绕山而行,走起来远,联络起来可近得多。
鼓声继传,呼鲁哈道: 他们已经发现了敌踪,我得赶紧通知妹妹先去找来楚兄联络,再前往追敌。
因为侵入苗峒的人,一定是武林高手,我们族人恐怕不是敌手。
李娇娇问道:你妹妹会武功吗?呼鲁哈道: 会一点,但不太棒,比你差多了。
小妹妹,你收她做个徒弟吧,教她几手剑法,也免得我们常受人欺负,我光是力气大,剑法上实在平常……李娇娇笑道: 我自己都没学好,怎么能教人呢,你不如求我娘和姨姨,请她们收个门人。
呼鲁哈摸着头道: 我早有这个意思,就是不敢提出来,因为我怕两位老人家嫌我妹妹太笨。
白素娟笑道:她到底笨不笨?呼鲁哈抓着头道: 我听说楚兄只跟李大侠学了一个月的剑,就有了这种成就,我和妹妹也比不上了。
她练一遍就会的招式,我要练十遍才会,可是我妹妹练一套剑法,至少也要半年,跟楚兄弟一比差得太远了。
白素娟忍不住大笑起来道: 无情是个很特殊的例子,他的武功早就打好了基础,跟聪明才智没有关系,你的剑法已经很不错了,可见你的妹妹更高明。
呼鲁哈忙道: 她不行,我的武功实力也很差,完全靠着力气大唬人,妹妹论招式比我精,但跟我较量,一定是她输,虽然是因为她的力气小,但主要是没受过高人传授,柳叶青论劲力比我差多了,但仍然可以胜过我。
白素娟点点头道: 我差不多可以明白了,你的妹妹一定是个很聪明可爱的女孩子,只是没有得到好好的指点,我如果能帮助她,一定纠正她一些剑法上的错误……呼鲁哈十分高兴地道:谢谢你了,夫人。
姬明也笑道: 如果你妹妹真是个可造就之材,我倒想收个徒弟,因为我没有传人,把这身功夫带到土里去可惜了,何况我长居高黎贡山,跟你们也算是邻居……呼鲁哈更为高兴了,连连拱手道: 谢谢前辈,我的妹子能够得到前辈与李夫人指点,实在是我们苗疆之福。
李娇娇装作不高兴地道: 姨姨,您刚才还说要教我练功的,现在又想收徒弟了,您哪里有这么多的时间呢?姬明一笑道: 鬼丫头,别小心眼儿,姨姨答应你的事绝不赖,但我能教你的不过是一些小巧功夫,包括无心竹枝身法在内,都不能算是正统的技击功夫,所以我不敢要你这个徒弟,我就是收了弟子也不会比你更出色……李娇娇笑道: 姨姨,您以为我是真那么小气吗?其实我才高兴您收个弟子呢,呼大哥跟楚大哥是兄弟,他的妹妹就是我的姐姐,等于是一家人,您不收弟子,我也会强着您答应呢,将来多个人来侍候您不是更好吗?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忙着继续赶路了。
走在前面的李秋鸿与楚无情都超出他们很远,这两个人简直是像在飞,没有多久,已拔过几重山峰,深深地进入苗疆。
呼鲁哈用鼓声跟上面联络过后,很快就有了回音,上面不断用鼓声指示他们出事的地点。
翻过一道绝峰后,他们来到一片谷地前,古木参天,苍郁成林,那些树有一半是长在水里。
那是一片沼泽林地,水并不深,间或有许多小丘状的土堆,直立在水中,水上雾气氤氲,水却发深绿色。
楚无情止步道: 老师,这就是所谓沼泽,这些水是雨所积,为地形所阻流不出去,凶险得很。
李秋鸿不解道:一片浅水,深不及膝,有什么凶险?楚无情道: 水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水质,这里面有着腐烂多年的落叶,还有各种毒蛇虫蚁的尸体,百毒汇聚,尤其是被日光蒸晒后的水气,毒性更剧,也就是所谓瘴疠之气,老师身边带着诸葛行军散,最好先服一些。
李秋鸿笑道: 这个不用你嘱咐,昨天晚上,你师母已叫我服过了,她的见闻不如你广,但十分细心,而且早年在家无事,博览群书,出门之前准备得很充分。
楚无情笑笑道: 弟子怎敢与师母相比,弟子只是听前人说起一点实地的经验而已,我们就进林子吧!李秋鸿道:发生事故的地点就在这片林子里边?楚无情道: 据鼓声的传示,说在林中的神岛上发现了敌踪,但弟子不悉地形,不知道神岛在哪个方向。
李秋鸿道: 你最好再跟他们联络一下,这片沼地范围极广,万一摸错了方向,可不是好玩的。
楚无情轻叹道: 再联络也没有用,刚才传音时,我就叫前面不断指示方向,现在已半天不闻鼓音,多半是已经跟来敌接触上了,我们只好凭运气闯闯看了。
李秋鸿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道: 我们拣高处落脚,一边走一边嘹望,既然被称为神岛,一定是块较大的陆地,突出水面也高一点,往那个方向走准没错。
楚无情连忙道: 毕竟是老师处事练达,弟子因为通晓鼓音,一心倚赖对方指示,失去联络后就不知所从了。
李秋鸿笑道:无情,你处事的精明与细心都够了,见闻学识也很渊博,很少会遇到难题,也就是这一点害了你,因为你过分信赖知识,不再自己求解决问题的方法,所以遇到了知识以外的问题,就没有方寸了。
其实知识也是前人经验的累积,而且不一定可靠,我知道的不多,但我凡事都先就本身的能力去应付,比知识还可靠得多。
楚无情肃然受教道: 老师指教得极是,弟子以后事事留心,绝不再太信任所知,一定要求亲身的体验。
李秋鸿道: 体验也不可信,世事变化无定,时常都在改动,月有阴晴圆缺,昨日之月与今日之月就不同了,所以我觉得即使对已知之事,也要抱着新的态度。
楚无情诺诺称是,两人飞越到树干上,以树枝作为立脚点,一棵树接一棵树地向前移动。
两人为了便于观察,是采取平行的方式行进,一个看左,一个看右,楚无情忽然叫道:在那边。
他手指着前方,身子向前面一棵大树的枯枝上纵去,那根枯枝粗若海碗,平伸而出,是个很理想的落脚点。
哪知楚无情的脚登上去,树枝喀嚓断了,楚无情立足不稳,翻身跌下,幸亏李秋鸿紧跟着过来,落在另一棵大树上,在他掉落水面之前,掷出一根飞爪,那是一根长索,前有钢爪,刚好抓在他的背心上将他提了上去。
在树干上站定后,楚无情嘘了一口气道:好险。
李秋鸿笑道: 这就是我的理论得到了证明,你看见那段枯枝,在经验上认为必可负载你的重量,但没有想到它已被虫蛀空了,不是我拉一把,你不就摔下去了吗?楚无情的脸色微红,但仍十分诚恳地道: 是的,谢谢老师搭救,更谢谢老师的教诲。
李秋鸿笑道: 你我是自己人,谈不上谢,但我要告诉你一件该注意的事,在树上飞越行走,落脚处一定要拣青而长叶的枝干,才比较靠得住,即使如此,手中仍然要作准备以防万一,这支飞爪,你师母在我出门时,一定要我带着,我本来嫌它累赘,但拗不过你师母,没想到真还派上了用途,由此可见有备而无患这句话的确是至理名言。
楚无情讪然道: 这套工具弟子身边也带着了,却没想到拿出来应用,可见师母比弟子细心得多。
李秋鸿笑道: 你师母是个最难得的好妻子,所以我宁愿放弃两届的剑会魁首而得到她,这一次要不是剑会的性质有所改变,我还是不想出头。
我们之所以远游,也是为了避免麻烦,否则在家中静相厮守,岂不更好,哪知事与愿违,想避麻烦,还是找上了麻烦。
楚无情道:老师认为这次入侵苗疆的人必然是柳叶青那边的人吗?弟子倒不以为然。
李秋鸿道:除了柳叶青还会有别人吗?楚无情道:她与乐九玄这次剑会拉拢在一起,得偿宿愿,不可能再有心情作此旁骛。
李秋鸿一叹道: 年轻时候的感情,到了中年后可能已淡薄多了,他们两人都是好胜的人,尤其是乐九玄,他对名看得比什么都重,剑会之败,是他最难忍受的耻辱,他与柳叶青交合,只是情势所趋,与感情的关系不大。
楚无情仍然持相反的意见道:姬姨姨的年纪比他们都大,怎么会痴情如此呢?李秋鸿轻叹道: 她是个特殊的例子,我深知乐九玄的为人,他本身就是个漠视感情的人,不但他如此,柳叶青也差不多,此刻她争胜之心,比获取乐九玄的感情尤切,在这方面,我观察比你深入得多。
楚无情想了一下道: 就算是如此,柳叶青何必要到苗疆来生事呢?难道阻止呼大哥取得王蜜这件事如此重要吗?李秋鸿道: 我想她主要是跟我作对,我们如不送呼鲁哈来此,说不定就没有这些事。
楚无情一怔道:这么说柳叶青自己也来了?李秋鸿道: 希望她没有来,事情还好办些,但我最担心的是乐九玄也跟着来凑热闹。
楚无情忙道:不会吧!李秋鸿道: 不会最好,万一他也在,这就证明他们两人找定我的麻烦了,若确是如此,则这趟苗疆之行反为多事,不如在中原跟他们作个了断,免得把苗疆的人也拖人漩涡。
楚无情想想道: 苗人仇心极重,呼大哥受了蒙骗,牺牲了两个族人,绝不肯罢休,事情迟早总得解决,在他们来说,倒不如凑在一起办的好,所以即使累及苗疆,也与我们无关,老师不必为此感不安。
李秋鸿一叹道: 看看再说吧,事已临头,想改孪也不可能了,走一步是一步吧,你说的神岛是在哪里?楚无情手指右前方黑压压的丛林道: 那里显得特别高,而且阴影占地甚广,很可能就是所谓的神岛。
李秋鸿跟着望去道: 看来很像,不管是不是,去瞧了再说。
这次你可得小心了,我们最好悄悄地掩上去。
楚无情在身边也取出一根飞爪道:这次弟子也要作万一的准备了,老师您尽管放心。
师徒二人如同飞鹤一般,在树枝上凌虚飞渡,间或也找较大的土洲歇一下脚,终于到那一块突起的荒岛。
楚无情登陆以后,首先向四周看了一遍,但见岛上翳郁,荒草丛生,高过人头。
可是在荒草之间,仿佛有人行的径迹,乃低声道: 这一定是神岛了。
李秋鸿道:何以见得呢?楚无情笑笑道: 这次一定不会错,因为神岛必然是苗人祭祀神明的地方,所以才有较多的人行走,开出一条路,而且弟子还看见有花环及青稞米制成的糕团残屑抛弃在路上,那都是祭神的东西。
李秋鸿道: 这点我不跟你辩了,因为你是根据深入的了解而作的判断,大致不会错,可是人在哪里呢?楚无情道: 一定是岛中心较为空旷的地方,我们向中心进发,到了那儿再去看看,只是行动必须小心,说不定敌人已经在前面埋伏着等待我们,我们虽然来得很秘密,但不敢说绝对未被人所觉察。
李秋鸿笑笑道: 谨慎总是好的,你领悟得很快,不再像刚才那样莽撞了,这才是出门处世应取的态度。
楚无情道: 弟子在投入老师门下之前,已经在外面闯练了一段时间,由于一向都很顺利,才变得大意了。
李秋鸿轻叹道: 以前你可以放胆地自由行动,因为你是个默默无闻的人,不会受人注意,现在可不同了,你多少已有点名气,必须事事注意,处处留心,所谓盛名累人,就是这个道理。
我从三十年前成名被称为北霸天之后,一步也不敢走错,所以没事我宁可少出门。
楚无情轻叹道:弟子投入老师门下学剑,不是为的成名,而是想学点武技行侠济世的,早知如此,真是不该去参加剑会了,落得一点虚名,却换来许多牵累。
李秋鸿笑道: 盛名有时也有许多的好处,有时遇到某些问题,你只须一句话就可以解决了,但如果没有名气,就非诉之武力不可。
行侠仗义,并不是一定要动武伤人来达目的,这时盛名就有益处了。
楚无情问道:譬如哪些事情呢?很多,例如有两方面发生了纠纷,即将进行械斗,你以现在的身份前去排解,人家多少会给你一点面子,避免了一场流血,比你救十人的生命还要有价值,但你如果人微言轻,就没有人听你的了。
再者你路见不平,有盛名在身,亮出身份就足以使强梁却步,也可以避免流血伤人,以积善功而言,有名胜于无名。
楚无情道:弟子以前从来也没有想到这些。
李秋鸿道: 这种事不是一个无名的人所能体会的,我们快走吧,别耽误得太久了。
两个人继续前进,并且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慢慢地向岛中心移动,后来,他们终于看见一块平地,周围的树都砍平了,正中央有一座用土石堆成的祭台,祭台上有一尊石雕的神像,雕工很粗,充满了原始的风景。
神像前竖了几根木桩,是捆绑祭神牲畜所用,可是此刻却绑着一个赤条条的女子,长发垂脸低着头,也不知死活。
楚无情遥遥地观察一下,见那女子一动都不动,但身上却没有血迹或伤痕,好像没有死。
他不敢贸然过去,却采用江湖人投石问路的方法,折了一段小树枝,用力掷到那女子的脚前。
声息惊动了那女子,她居然抬起头来看了一下。
然后就用汉语骂道:无耻的贼徒,有种就把本姑娘杀了,不必装神弄鬼,天神是保佑我们苗人的,绝不会听你们的哄骗来吓我,我宁死也不会告诉你们王蜜的所在地。
楚无情心中一动,忙低声道: 老师,这苗女会不会是呼大哥的妹妹?她怎么会被人绑在这里呢?李秋鸿道: 我们都没见过他的妹妹,怎知是不是呢?不过她一定是被侵入者绑在此地,逼问王蜜下落的,由此可见侵入者必定是柳叶青或千蛇谷的那批人,别的人侵入苗疆,不会找王蜜,快去救她下来问问吧!楚无情道:我想还是先试探的好,对方将她捆绑在此地,附近又不见人迹,恐怕别有阴谋。
李秋鸿道:也好,怎么试探呢?楚无情用剑鞘在树枝上敲击了一阵,以鼓音传话的方法先击出了联络的暗号,那女子听见了。
果然叫道: 是楚大哥来了吗?快来救我,我被一批贼人擒住了绑在此地,逼问王蜜的所在,我告诉他们,他们自己去找了。
楚无情又用鼓语问道:你是谁?那女子叫道: 我是呼赛花,昨天得到我哥哥的传信,知道你是我哥哥的血盟兄弟,刚才又知道你先上来了,我一直跟你联络,直到被他们擒住时为止。
快来放开我,我带你去追杀那批贼人去。
李秋鸿道:不会错了,你快去救她吧!楚无情点点头,但又道:这要麻烦老师了,我不方便。
李秋鸿道:救人有什么不方便的呢?楚无情道: 苗疆的规矩,未婚的少女的身体如果被陌生男人摸过,就非嫁给那男人不可……李秋鸿道:我去救她不也是同样不方便吗?楚无情道:老师是已婚男人,而且是为了救她才从权的,她如果要委身求作妾,老师有权推托的,弟子尚未娶亲,就无法拒绝了。
李秋鸿这才无可奈何地道:怎么有这么多的规矩。
楚无情苦笑道: 这倒不是苗疆的习俗,我们汉人的女子也同样有这种忌讳,老师年纪比她大得多,麻烦老师一下吧!李秋鸿慢慢走去,却没见楚无情跟过来,忙回头一看,但见楚无情正从树后悄悄地往旁移动,好像要开溜的样子。
不禁问道:你要上哪儿去,怎不一起来?楚无情道: 弟子先绕到另一个方向去,假装没看见她,等老师把她放下后,再招呼弟子出来。
苗女的身子只有在沐浴时不禁人窥看,别的时间看见了,麻烦很多。
李秋鸿道:那有什么差别呢?楚无情笑道: 这是他们的习俗,他们认为沐浴是最圣洁的事,男女相对赤裸,不容有邪念,除此以外,女子的身体绝不能让别的男子看见。
李秋鸿不知苗俗,听他这么说也不再多问,走到祭台前。
那女子开口问道:你就是楚大哥吗?李秋鸿摇摇头道:我不是,我是他的师长。
那女子忙道:原来是李老伯,家兄说您的大驾也光临了,我真是高兴极了,谢谢您来救我。
李秋鸿见她面目姣好,皮肤细白,长得也很娇艳,只是眉宇之间隐含荡意,而且双乳高耸,乳晕发紫黑色,分明已不是处子。
但这种事却与他无关,更不能在这个时候提出来询问,遂用剑将她的绳索挑断。
那女子身上的绳索断了之后,身了一软,竟往地下倒去。
李秋鸿忙将她扶住了问道:你怎么了?那女子苦笑道: 被绳子捆得太久,血脉不通,四肢都麻了。
没关系,我休息一下就会好的。
李秋鸿道: 血脉受阻,应该立刻活动,否则可能会变成瘫痪,你还是勉强走动一下,活活血脉。
那女子苦着脸道:我也知道,尤其是被冷风吹了这么久,血脉都凝结了,必须立刻活动,可是我手脚都麻木了,根本动不了,您还是把我放下吧!李秋鸿道: 那怎么行,好在我的年岁比你大上一倍,等于是你的长辈,也不必避什么嫌疑,我扶着你在地下走动吧,你的衣服呢?那女子道:被那批贼徒脱下来,丢在那边的大树下。
李秋鸿道: 我扶你走过去穿衣服好了,经过这一段距离的走动,你大概也可以恢复了。
那女子感激地道:那真太麻烦您老人家了。
李秋鸿一笑道:没关系,你的兄长跟我弟子是结盟兄弟,大家等于是自己人,理应互相帮助的。
于是扶着她慢慢走下祭台,直往她指点的大树下行走,果然看见一堆衣物。
李秋鸿问道:你怎么样了?那女子道:好多了,谢谢李伯伯,您真好。
李秋鸿正要放手,那女子又是一歪,李秋鸿伸手要去搀扶,那女子却忽然双臂一张,将李秋鸿抱住了。
李秋鸿急忙要挣开,可是那女子的力气很大,而且懂得技击之道,所抱的部位,刚好使他用不出劲。
急得他大叫道:你这是做什么,快把我放开。
女子荡笑道: 你用剑逼我脱掉了衣服,要想污辱我,哪有这么便宜,我非要你的命不可。
李秋鸿一愕,立即变色道: 胡说,是我把你从木桩上解下来,扶你到这里,你根本不是呼赛花。
那女子一笑道: 不错,我不是,我是来找她晦气的,那鬼丫头溜得快,但没关系,我找到你也是一样。
李秋鸿连连挣扎,但这女子双臂不但有力,而且深谙技击,整个身子贴紧在他身上,使他毫无办法。
他怒叫道: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那女子笑道: 我叫洪金莲,是苗疆花脚族的族长。
李秋鸿,我知道你是天下第一剑,如果你肯娶我做个侧室,我就放开你,否则我就这样一直抱着你,等你的女儿前来,看看你的丑态。
李秋鸿怒道:放屁,你这无耻的女子。
洪金莲脸色一沉道: 李秋鸿,不管你在中原有多大的名声,我也是一族之长,自甘屈居于侧室,还怕辱没了你。
李秋鸿怒道:我李某岂会要你这种无耻荡妇。
树上忽而哈哈一笑道: 李秋鸿,这下子你可神气不起来了。
洪家妹子,李秋鸿对他老婆情深似海,你还是别打主意,让我一剑宰了他算了。
居然是柳叶青的声音,李秋鸿抬头一看,但见她居高临下,手持长剑逼着自己,距离约莫两三丈,瞬息可及,又惊又怒。
厉声道:柳叶青,你竟然用这种卑鄙的手段。
柳叶青微笑道: 李秋鸿,只怪你自己太大意,洪家妹子是苗疆一族之长,你们用鼓音传语她全懂,而且就是她将你引来的,怎么样,如果你答应她的要求,我就饶你不死,而且替你做个媒,洪家妹子容貌美艳,不在白素娟之下,这种飞来艳福,别人想都想不到,你还要推托,真是不知好歹了。
李秋鸿本想出声招呼楚无情的,但一想他必然知道了,只是柳叶青居高临下,距离又近。
如果楚无情贸然现身,绝对没有她快。
遂忍住没叫出口,只是道: 你这样对我究竟有什么用意?柳叶青笑道: 乐九玄也来了,他要讲究道义,不好意思对付你,我就想出这个法子,先把他支开,叫他去找那个鬼丫头,可是我只要打个招呼,他很快就能看见你这个形状,就会毫无顾忌地杀死你了。
李秋鸿哦了一声道:原来你是要做给乐九玄看的。
柳叶青点头道: 不错,他对白素娟还有点余情未断,连带对你也不忍心下杀手,可是他看见你这份丑态,为了白素娟,他也会赞成杀死你的。
李秋鸿道:他一看就知道这是个阴谋。
柳叶青笑道: 也许他不肯相信你是个好色之徒,但你是天下第一高手,怎么会被洪家妹子裸身抱住,凭这一点,就是白素娟来了,也难以相信你是好人。
李秋鸿忽而瞧见柳叶青背后有人影一闪,知道是楚无情已经赶至。
这才故意一笑道: 你白费这么大的精神,我是跟我的弟子楚无情一起来的,难道我会当着他的面行此无耻的事吗?洪金莲道:胡说,呼鲁哈传来的信号是一个鸿雁的雁字,分明是指的你,哪儿会有别的人。
柳叶青冷笑道: 如果楚无情也来了,我可等不及乐九玄了,现在就给你一剑,先送你上西天去。
话才说完,背后劲风忽至。
她连忙一偏身,腰上却被人踢了一脚跌下树来。
跟着人影急泻,楚无情由树上运剑,直刺向洪金莲,势速剑利,洪金莲发觉不对,连忙一推李秋鸿,将身子跃开。
楚无情掷出一支剑道:老师,接着。
李秋鸿恨透了洪金莲,接住剑,纵前就要杀她,可是洪金莲双手一张道:我没带兵器,你下得了手吗?李秋鸿只得撤回剑,厉声道: 妖妇,穿上你的衣服,拿好兵器,我非要宰了你不可。
洪金莲看了他一眼,竟然将酥胸一挺道: 我不,你是天下第一剑客,比剑我绝对不如你,要杀我你就这样动手杀好了,反正打不过你,我认命就是了。
柳叶青被楚无情踢了一个跟头后,恼羞成怒,翻身挺剑去追杀楚无情,李秋鸿自己的剑留在祭台上,楚无情为了怕老师吃亏,将手中的剑给了李秋鸿,反而成空手,倒是不肯跟她交手,拔腿飞奔,往祭台上逃去。
柳叶青知道他是想去拾剑,如何能舍,拼命在后面追逐,楚无情纵上祭台,她也从后追到。
楚无情弯腰去拾剑时,她在背后狠狠的一剑刺到,楚无情只以寸许的距离就可以捞到长剑了。
无名氏扫描 一剑小天下OCR 旧雨楼独家连载:44\\ 021二十一 两霸施阴但柳叶青的剑势来得很急,他只有放弃即将到手的长剑。
忙不迭地闪了开去道:柳寨主,你也是成名的人物,怎么这样不要脸。
柳叶青目中射出怒火。
厉声叫道:小辈,如果不是你捣蛋,我早已使李秋鸿在剑下授首了,我恨透了你,非要把你劈得碎尸寸段不可。
楚无情跟她的距离只有七八尺,离地下的剑也只五六尺,如果他滚身过去取剑,虽然能抢先一步,但这刹那间的先出手并不能使他有充分的时间去应付柳叶青的一击,所以他只能静静地等待着。
柳叶青也是一样,她知道楚无情的身法剑术都好,如果给他取到了剑,自己绝难取胜,苦又苦在她与楚无情和地下的剑刚好成了个三角形。
楚无情要去取剑,她可能抢先出手,如果自己去攻楚无情,则刚好造成机会使他滚到剑的附近去,除非能一击而中。
但楚无情还是平坐在地下,抱着从容的态度微微一笑道:柳寨主,您要杀我,也得让我取到剑有个回手的机会。
柳叶青怒道:你做梦,我就要这样杀死你。
那边的李秋鸿却因为洪金莲耍赖,杀之既不忍,又不愿跟她这样纠缠下去,而且经一段时间,他的火气也平息了,看见楚无情被陷在僵局中,正想提剑来解围。
柳叶青急叫道:洪大妹子,拦住他,别叫他过来,等我杀了这小子,就过来帮你的忙。
洪金莲一笑道:我晓得,这位老哥哥心地很好,舍不得杀我呢,你忙你的别来打扰我们。
说着两臂一张,拦住了李秋鸿的去路。
李秋鸿一挥剑怒叫道:滚开,你再这样恬不知耻,我就要杀了你。
洪金莲毫无所惧地笑道:只要你忍心下手,你尽管杀好了,死在你的剑下,我也是甘心的。
李秋鸿忍无可忍,一剑刺出,洪金莲反而迎了上来。
李秋鸿的剑是刺向前胸,洪金莲不避还迎,酥胸正好迎着他的剑锋,对女子交手,胸腹下阴都是应该避忌的部位。
何况对方又是个手无寸铁,赤身裸体的女子?李秋鸿是一代剑杰,这些地方特别注意,因此被逼撤回了剑。
哪知洪金莲算准了他的心理,李秋鸿的剑才撤,她已飞也似地扑上来,双臂一圈,又将李秋鸿抱了个结实,连他的双臂都紧紧地箍住,动弹不得。
李秋鸿空有一身武功,居然两度受困,而且这次更苦,是被她面对面地抱住了。
洪金莲整个身子立刻像蛇一样地缠在他身上,将他扭倒在地,两个人滚成一团。
李秋鸿手中握着剑,为了怕割伤自己,连忙丢开,正准备用力挣扎时。
洪金莲笑道:老哥哥,你就乖乖地躺着吧,如果你再动,我就在你脸上咬下一块肉来。
两个面贴着地,鼻息可闻,一股浓香熏得李秋鸿的头都要昏了,虽然这次他的双臂还可以用力,但怕洪金莲咬他一口,掉块肉是小事,传闻出去,他可无颜做人了。
因此他不敢再动,洪金莲得意叫道:柳大姐,老哥哥又被我抱住了,你放心对付那小子吧!柳叶青与楚无情在祭台上都看见了。
楚无情不禁发出一声苦笑道:老师,君子可欺之以方,您就是吃了这种亏,其实对这种女人,还讲什么客气呢?洪金莲一笑道:你这小伙子真不是东西,如我嫁了你老师,就是你的师母了,你怎可如此无礼。
楚无情望望地下的剑道:只要我的剑在手……柳叶青笑道:剑在你面前,你为什么不去拿呀?楚无情道:你会放我去拿吗?柳叶青笑道:当然不会,你不怕死可以试试看。
楚无情道:柳叶青,目前我虽没把握,但你只要离开—步,我就能抢先到手,即使你赖着不离开,可是你要维持这样一个姿势很吃力,你熬得住吗?柳叶青原势不动笑道:两三个时辰是没问题的。
楚无情一笑道:不用那么久,呼大哥带着我的师母他们从后面赶来,最多还有半个时辰就到了。
柳叶青一怔,随即道:多谢你提醒了我,我不跟你耗下去了,我只要打个招呼,乐九玄就可以立刻回来。
楚无情道:乐九玄来了能怎么样,他一定不会同意你这种卑劣的手段,也不会帮你的。
柳叶青哈哈一笑道:我已经想开了,不管他是否同意,只要让他来看看李秋鸿的狼狈样子就够了,即使我不去杀李秋鸿,他也没脸活着见人。
楚无情沉声道:你太卑劣了。
柳叶青笑道:我承认,面子是人人要的,但只在有身份的时候才顾全面子,泰山一败,我这南霸天早已声名扫地,何必还去讲面子呢,只有你师父才丢不起人。
李秋鸿在远处叫道:无情,别去死盯着那支剑,我的剑已经丢开了,就在我身边,你来拿这一支也是一样。
楚无情笑道:对啊,我怎么忘了呢?一滚身下了祭台,柳叶青飞转身要退,但略一思索,弯腰要拾起祭台上的剑,才急急地往李秋鸿那边扑去。
脚刚落地,她忽然发觉不对,因为她并没有看见楚无情,正待回头,脚下已被一样东西拖着,一股巨劲一拉一扯,将她拉倒了下来。
原来楚无情滚下祭台后,并未立即赶到李秋鸿那边去,缩身从祭台下面,取出了飞爪套索,施展了他驯马时捕捉野马的套索特技,手一扬,飞索横抛而出,绕在柳叶青的脚跟上了。
跟着一拉一扯,将柳叶青连拖了几个滚翻,手中绳索控制得十分纯熟,连抛带绕,将柳叶青的双脚缠得紧紧的,再飞步过去,轻轻一探手,从柳叶青的手中将两支长剑都夺了过来。
取了李秋鸿的那一支剑,却将柳叶青那一支丢得远远地道:柳寨主,我虽然是个后学末进,却不屑对付一个空手的人,你慢慢把绳子解了,自己去拿起剑,再来找我们拼斗好了,我要替老师解围去了。
柳叶青没想到会这样栽在楚无情手中,急怒攻心,哇的喷出一口鲜血,昏了过去。
楚无情不再理她,提剑走到李秋鸿面前,洪金莲见情势逆转,明知不是敌手,干脆耍赖,抱紧了李秋鸿不放。
楚无情怒声喝道:妖妇,你还不放开手?洪金莲道:不放,你有种就这样把我杀了。
楚无情倒是没了主意,提起剑正想刺下去,李秋鸿忙喝道:不可,我们绝不能丧了剑德,我也恨不得杀了她,但绝不能在她手无寸铁的情形下出手。
楚无情急了道:可是她一直这样缠着老师怎么办?李秋鸿道:最好能想个办法把她拉开,否则就让她这样耗下去好了,我想她总有疲累的时候。
楚无情道:万一师母他们来了……李秋鸿泰然道:怕什么,我问心无愧,绝不怕谁看见,你师母的胸襟不必说了,就是乐九玄来了,他也不会相信我会对这妖妇有不良的企图。
楚无情只得止住了手,沉思片刻。
忽然低下身子,抓住了洪金莲的一只脚,用手指在她脚底心使劲搔去。
先前洪金莲还能勉力忍住,但到了后来,实在痒得受不了,口中发出呵呵的怪笑,双肩也松了劲。
李秋鸿双臂一振,脱开了她的纠缠,楚无情却继续在洪金莲的脚底下搔着,痒得她咯咯直笑。
但那是一种痛苦的笑,笑得声嘶力竭仍无法止住,李秋鸿道:无情,就放开她吧!楚无情道:这种妖妇杀她污了我们的剑,老师不屑为之,弟子也不欲下手,只有用这个方法给她一点教训。
李秋鸿听了不再做声了,洪金莲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和着地上的泥,将一张脸染得污渍斑斑。
忽然林中人影一飘,传出一声沉喝道:住手,你们这两个恶徒,竟然做出这种举动,贻羞武林。
楚无情闻声惊顾,却见乐九玄与另一个中年人手执长剑满脸怒容地站在对面不远处。
有人来,楚无情自然不便再作弄洪金莲,松手放开,洪金莲伏在地下喘成一团。
李秋鸿淡然道:乐兄来得正是时候。
乐九玄沉声道:李秋鸿,你枉负侠名,师徒两人欺负一个弱女子,你还有一点廉耻吗?李秋鸿冷笑道:我相信乐兄早就来到这里了,否则不会赶得这么巧,你在该出来的时候不出来,现在才来指责我们不是,你不觉得脸红吗?乐九玄怒声道:胡说,什么叫该出来的时候,我是听见洪姑娘的笑声才赶来的。
李秋鸿顿了一顿才道:乐兄,你也是一个成名人物,兄弟相信你不会说谎,假如你是刚刚赶到,就该问问我们为什么要对付她,更该问问柳叶青是如何对付我们的?柳叶青这时已苏醒过来,自行解去绳索。
执剑过来道:我怎么对付你们?你们师徒两人合手欺负洪家小妹,剥掉她的衣服,百般凌辱,我闻警赶来援救,中了楚无情的暗算,以后就不知你们如何对付洪家妹子了。
楚无情怒道:柳叶青,你还要不要脸?乐九玄满脸疑色道:李秋鸿不会是这种人吧?柳叶青冷笑道:你自己都看见还不相信,假如不是他们,洪家妹子难道还自己把衣服脱掉不成?乐九玄道:洪姑娘,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洪金莲喘息了一阵,渐渐平静了下来,一面穿衣服一面说道:不错,衣服是我自己脱掉的。
柳叶青大为紧张,连忙道:洪家妹子,你别怕他们,咱们现在人多了,打起来也不会输给他们,你实话实说好了。
洪金莲道:我说的都是实话,衣服是我自己脱掉的,是柳大姐的主意,假装呼赛花被绑在柱上,等李秋鸿来救我时,便趁机制住他。
柳叶青急道:你怎么变了脸呢?洪金莲正色道:柳大姐,我很抱歉不能照你吩咐的话说,我们苗人可以说假话,但绝对不能污蔑好人,否则神灵会降罪的。
李秋鸿是个正人君子,我不在乎跟他作对,却不能诬陷他,这就是我的话。
说着把经过的情形一五一十说了出来,柳叶青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变得十分难看,乐九玄不禁对她看了一眼道:叶青,你怎么做出这种事来呢?柳叶青恼羞成怒道:还不是为了你,不用这办法杀死李秋鸿,你永远也争不回天下第一剑的名位。
乐九玄轻叹一声道:我的得失心是很重,泰山之败,我也势必要扳回来,但我不主张用卑劣的手段。
柳叶青怒声道:你要讲究光明,为什么要到苗疆来,你以王蜜跟雷鸣远取毒蛇汁炼毒,能算是光明吗?乐九玄脸色微红道:这虽不光明,但并不卑鄙,淬炼毒剑加重剑威是一种手段,剑本来是杀人的,我只是加深剑上的杀气而已,这是求胜的手段,并无不可告人之处。
我在使用时会先通知对方,这与用一柄剑来求胜一样,并没有什么不对。
柳叶青怒道:我用我的方法来杀死敌人,有什么不对?乐九玄道:你跟洪姑娘所订的计划虽然有欠光明,仗着心机以求胜,还可以说得过去,但刚才你捏造事实,说李秋鸿师徒侮辱洪姑娘,就不太应该了。
这使你失去了身份,失去了人格。
泰山剑会虽败,你还是南霸天,依然是一方之雄,但你方才的行为却几近无赖了。
柳叶青的脸色变得像猪肝一般,难看之极,乐九玄却诚恳地道:叶青,你别以为我是在训诫你,我实在是关心你才说这些话,否则我大可不必理会,你的毁誉关我什么事?何况打击李秋鸿对我只有好处,但我不愿你这样堕落下去,即使永远无法找李秋鸿报复前耻也不要紧。
这番话将柳叶青打动了,脸色也平和得多了,冷笑着朝洪金莲道:洪大妹子,你别想昏了头,认为李秋鸿会因此对你发生好感,人家的女儿,比你小不了几岁,他的妻子是中原武林第一美人,他会看上你吗?洪金莲居然一笑道:看不看上我都没关系,我可以被他看成妖妇,却不能被他视为恶妇。
李秋鸿皱皱眉头,朝乐九玄道:乐兄此来是为了采取王蜜,向千蛇谷换取毒汁,铸炼毒剑吗?乐九玄点头道:不错,想不到会在这里与你们相遇,昨天听说你们来了,我不愿与你在此地发生冲突,使人以为我是故意寻事,所以急着找苗疆的人追问毒蜂的窝在哪里。
谁知道还是遇上了你们,既然刚才的事是出于误会,我们就不必再动手了,你有事请便,我也要找蜂窝去了。
李秋鸿冷笑道:柳叶青擅养各种毒蜂,家里面有的是王蜜,你们却要远到苗疆来寻求,不是太笑话了吗?柳叶青立刻道:你以为这种毒蜂是随便可以豢养的吗?它们只有在苗疆才能繁殖,我费尽心力,才挪了一窝去,上次在泰山就报销了,仅剩的一点王蜜,一半给了老尼姑,一半给了你的徒弟,我手头也没有了。
李秋鸿道:你给的一半都不足数,姬大姐与呼鲁哈都只解了一半的毒,你又来盗取王蜜,分明是想阻止他们两人痊愈,何必说得那么好听呢?柳叶青冷笑道:毒蜂是野生之物,无主无属,怎么能说是盗取呢?何况毒蜂又不止一窝,谁找到了就算谁的,我才不在乎那老尼姑和呼鲁哈呢,他们如果能解了毒,尽可前来找我,如果好不了,算他们倒霉,我要蜂王蜜是为了自己的用途,反正跟你们没有关系,你又插上一手算什么?李秋鸿怒道:怎么没关系,姬大姐是内人的结义姐妹,呼鲁哈是无情的盟兄,他们都等着王蜜来解毒。
乐九玄道:那我们各找各的好了。
李秋鸿道:不行,我要你们即刻离开苗疆。
乐九玄脸色一沉道:李秋鸿,你凭什么要我们离开?苗疆又不是你的地盘。
柳叶青冷笑道:他当然紧张了,你炼成毒剑后,他受的威胁最大,当然不能让你取得王蜜。
李秋鸿沉声道:胡说,李某一生磊落待人,绝不在乎什么阴谋诡计,何况李某无意争名,怕什么威胁?乐九玄冷笑道:你无意争名,干吗要参加泰山论剑?你们将剑会变了质,李某想化解一场杀劫,所以出头阻止而已。
乐九玄道:我知道你言不由衷,但也无法驳倒你,这次剑会如果不是你夺了魁首,一场血杀势将难免,但这不是我起的头,你该责问你的老丈人。
李秋鸿深感对方这番话,倒是无言以对,因为纠众助势,想以群力独霸武林的,确是白玉棠。
柳叶青与乐九玄是后来起而应变,至于半路里杀出一个九华剑社主人黄三谷,则大大家都没想到的事。
乐九玄接着又道:我淬炼毒剑,目的在争回剑魁,怎么能算是阴谋诡计呢?那还要真才实学,毒剑杀伤力虽强,但一定要伤及对方才能致命,还是靠招式。
李秋鸿道:乐兄既然想到以招式取胜,有没有毒剑都是一样,何必又多此一举,淬炼凶器呢?乐九玄笑道:话是这么说,但如果有毒剑在手,对方知道此剑中人必死,心理上必打了折扣,我们这几个谁也不比谁高多少,所差仅一发之微,我有一柄利剑,就能争取这些微的先机。
李秋鸿沉声道:那算真本事吗?乐九玄微笑道:李秋鸿,如果只有你一个对手,我绝不考虑使用毒剑,但下次论剑时,对手可能不会是你了,黄三谷与你的老丈人都不是用真本事的人,为了自卫,我也得弄件厉害的兵器防身。
这不是正当的理由,却是事实,李秋鸿倒也无从反驳。
楚无情道:九玄剑客,淬炼毒剑之举是你的事,没人能说你不对,但你为了取得王蜜,在苗疆滥事杀戮就不对了,据我所知,你已杀伤了十几人。
乐九玄道:不错,这是他们自找的,我不想伤人,他们偏要送死能怪谁,我总不能束手待毙吧?楚无情怒道:你侵入他们的地盘,他们怎能不理?乐九玄哈哈一笑道:谁规定这是他们的地盘?这是他们世代相传的地方,怎么不是他们的?乐九玄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何况他们又没有标明疆界,我如果侵人他们的草寮,或许理上有亏,这深山大泽,怎么会是私产呢?楚无情道:苗疆不是苗人的疆界还是谁的,自古以来,大家就公认了,你这不是强词夺理吗?柳叶青冷笑道:疆界是这么定的吗?那我这南霸天已经被大家公认了,南方都是我的地盘,你们侵入我的地方,还好意思责问我们?李秋鸿道:你们要这么强词夺理就没有可争的了,现在我限你们立即退出,已经死伤的人,自有九黎苗族跟你们结算,否则我就要出手驱逐。
乐九玄冷冷地道:是你要讲理,我才跟你抬抬杠,现在你自知理亏,又想来蛮的了。
李秋鸿怒道:我怎么理亏了?乐九玄笑道:你如不理亏,我们就再辩下去呀!楚无情忍无可忍,大声道:辩就辩,呼鲁哈是我盟兄,你们杀伤了他的族人,我就有责任替他们追凶。
乐九玄冷笑道:这句话还说得过去,人是我们杀伤的,我自认是凶手,你准备怎么样?楚无情道:很简单,我要你们放下兵器认罪由九黎族公决,我保证你们会得到一个公平的审判。
乐九玄哈哈大笑道:当然公平了,苗疆的习俗我们也知道,杀人者死,一命抵一命,我们这几个人还不够偿命的呢。
真要给他们擒住了,我们还能活命吗?这种审判还要你来保证,你也未免太客气了。
楚无情沉声道:不错,你们欠苗疆的血债太多了,方明在泰山丈人峰杀死了两个,加上现在的十多条性命,你们都将付出代价。
乐九玄冷冷地道:问题是谁来找我们收取代价,楚无情,别以为你们师徒在剑会上出足风头,就可以横行天下了,要知道那是比剑,虽不禁杀伤,多少还有点顾忌,现在却不同了,生死之斗,要看运气与决心来决定了。
楚无情一笑道:这么说你是抱定必死之心来到苗疆的,这不是不打自招吗?如果你不想与老师碰头谁能杀死这位名震一时的九玄剑客呢?乐九玄被他说得气往上冲,怒声道:我虽然不想在这种场合与他决斗,但也不容他欺到我头上,真要碰上,我不辞决一死战,反正光脚不怕穿鞋的,李秋鸿此刻功成业就,有家有室,他拼死的心不会比我坚决。
楚无情笑道:你这话就错了,老师功业既成,家室和睦,生活上一无缺陷,对此生一无遗憾,他才有从容就死的决心,反倒是你,想追求的那么多,你舍得死吗?何况对付你这种无赖,老师根本无须出手,有事弟子服其劳,凭我足够打发你。
乐九玄气得七窍生烟,厉声大叫道:小畜生,今天乐某如不将你劈成两片,就永不入江湖。
楚无情微笑道:你若真的如此有志气倒也好了,就怕你言行不一致,今天栽了跟头,以后又厚着脸皮来报复。
乐九玄气得浑身发抖,脸都变白了,缓缓举起剑,手脚也有点发抖,这不是他紧张过度,而是他将内力提到了十二成,一出手就将是杀招。
李秋鸿看了有点担心,忙道:无情,这一阵还是我来应付吧!楚无情微笑道:老师放心好了,弟子遵从您老人家的指示,只是将他驱走了事,绝不伤他性命。
言下之意,好像取胜乃意料之事,李秋鸿只是怕他手下控制不住,误伤了乐九玄才要接替。
因此刺激得乐九玄更为暴跳如雷,如果不是两届的剑会魁首的身份所培育的那一点骨气,他很可能就抢先出手了。
李秋鸿皱皱眉,朝爱徒投过一瞥,意在告诫他不可一再在口舌上轻薄,交手前能刺激得对方情绪不稳定固然有一点用处,但是对乐九玄这种高手却影响不大,而且因为怨毒太深,出手必是凶招,益增可虑。
但楚无情却回报老师一个从容的微笑。
旁边的几个人都让开了。
柳叶青含笑道:李秋鸿,你还不走开,是想两对一吗?李秋鸿挪了几步,怀着不安的心情看看楚无情。
这小伙子却毫不在乎地笑道:柳叶青,秋鸿山庄的人绝不会这么卑鄙,我以前已经胜过乐九玄,用得着以多取胜吗?你倒是多约束自己一下,回头乐九玄在我剑下吃了败仗,你们别一拥而上。
乐九玄怒意更盛,厉声喝道:小子,快出招吧,如果你再逞口舌之利,乐某可要不顾身份先招呼你了。
楚无情淡然道:你早就没有身份了,剑士不怕失败,就怕丧志,你若是有志气的,就该在剑术上下苦功,淬炼毒剑以求胜,这证明你已经丧失了斗志,也承认了自己的剑术再无长进,才走这种旁门左道的路。
乐九玄忍无可忍,突然一剑发出,剑身振得嗡嗡直响,剑尖抖出几朵剑花,声势之厉有如排山倒海。
这表示他真的生了气,否则第一招绝不会用出这种精招。
这一剑确是气吞河山,威力无比,如果是在过一段时间后施展,手法使开了,威力犹可增加一倍,用作起手式,多少要打个折扣,但也见他怨毒之深。
楚无情则泰然而立,面对着如此凶险的招式,竟然不作闪避的打算,待剑势发到他身边时,才凝神出剑,对准剑幕上刺了过去。
只听见一阵锵锒之声,乐九玄每一手剑招都被封了回去,劲力接触后,双方都往后退。
但楚无情的内力似乎比乐九玄差了一筹,多退了一步,可是乐九玄的脸色却比他更难看,白里透青狰狞可怖。
这使旁观的李秋鸿大惑不解,对方拼全力出招,楚无情应该是采取退避的方法来削减对方的锐气,硬拼殊非善策。
而乐九玄的反应尤为奇特,照情势看,他分明是占了上风,何以反有畏色呢?再者两个人一度交手之后,都应该立即变招争取先手,为什么都僵持着不动呢?看了一会儿,李秋鸿这才明白了,乐九玄没有错,楚无情也没有错,错在他的观察不仔细。
原来乐九玄那一手攻招是整套剑法的一个起手式,照一般的情形,对方必定是闪避的,那样他就可以绵绵不断地继续施展,将对方圈在剑势之下。
再也没想到楚无情一反常情,采取了硬碰硬的战法,虽然在气势上吃了一点亏,却封住了乐九玄以后的攻势,也等于破了他整套剑法,难怪乐九玄的脸色发青而稍呈惧色了。
因为他弄不清楚无情这一手是有意的还是凑巧的,假如是恰巧碰上的,还有可说,假如是有意的,则此战可危。
以一个成名多时的老手,面对着一个新出道的年轻人,第一招就碰了个钉子,这似乎太难堪了。
从楚无情反常的应付方法,以及此刻从容的态度,那一剑绝非是凑巧碰上的,既是胸有成竹,则证明乐九玄的剑路早已被人摸熟了,那还有什么拼头呢?在泰山剑会上,乐九玄已经败在他手中一次,那只是双方在试探中的错失,乐九玄的精华招未出,败了还好说。
现在一出手就被人制住了攻势,等于是败定了,败得比上一次更惨,这叫心高气傲的乐九玄何以下得了台呢?两个人还是僵持如旧,楚无情不敢放松,是准备他第二度出手,而乐九玄不敢再发招,则是怕再被对方测破先机,一败涂地,就永劫难复了。
就这样对峙了一段时间,楚无情先放下了剑笑道:乐九玄,上次在泰山一会,我对你的剑路已经模透了,刚才那一剑,就是个例子,你还是见好即收吧,趁着苗疆的人还没有来到,你赶快离开,我还可以担待一二,否则你这儿杀伤了十几个人,当着呼大哥的面,我就不好说话了。
乐九玄须眉皆动,大吼一声,正想再度出剑。
楚无情却用剑指道:你别自讨没趣,我看得很清楚,你的剑势完全靠一鼓作气,第一手受阻,气势就衰了一半,又停了一段时间,气势只剩下十之二三,当你十分气势时,尚且难不倒我,剩下这一点余气,更不济于事了。
我还当你是个前辈,不想让你败得太难看,你别太不知进退了。
这番话居然把乐九玄的暴躁情绪压了下去,默然片刻后,才收回长剑,用指一弹,断成数截。
然后将剑柄往地下一扔道:楚无情,你最好现在杀了我。
楚无情微笑道:交手前,我就说过,我绝不杀你,只把你驱离苗疆了事。
我们没有深仇大恨,犯不着生死相拼。
苗疆的人讲究恩怨分明,也用不着我替他们报仇。
乐九玄瞪起眼道:现在不杀我,你会后悔的,我一定要淬成毒剑来找你报今日之耻。
楚无情笑笑道:随你的便了,如果你只能寄望于毒剑来扳本,你这一辈子也别想胜过我了。
乐九玄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沉声道:我们走。
柳叶青道:就这么走了吗?雷成龙定要王蜜才肯交换毒汁,不得到王蜜,你的毒剑还是炼不成。
乐九玄一叹道:他哪里是真心要王蜜,铁线蛇已经绝了种,他要王蜜也没有用。
他无非是利用我们上苗疆来,大杀一场,好实现他进窥苗疆的计划而已。
现在我们已铩羽而归,他还好意思要我们送命?柳叶青顿了一顿才道:这样一走,太没面子。
乐九玄道:泰山剑会上,我们已经丢足面子了,如果再不走了,连命都保不住。
雷成龙如果不替我淬炼毒剑,我们就撒手不管,让他一个人去撑,苗疆的人要找他,净明老尼也要找他,他应付得了吗?柳叶青没再开口,乐九玄身边的中年人却道:乐兄,让兄弟领教一下秋鸿山庄的绝学如何?上次泰山剑会,兄弟因事未能参加深感遗憾。
乐九玄微诧道:茅兄难道还不死心?那中年人笑道:连乐兄都认输了,兄弟这点技艺还能如何?只是高明当前不领教一下太可惜了。
说着移前两步,一拱手道:在下茅文清,久仰李庄主剑艺无双,且又荣膺剑会魁首,难得不期而遇,如果失之交臂,将遗憾终生,庄主可否赐教一二?李秋鸿微怔道:兄台莫非是人称阴风剑客的茅堡主?茅文清笑道:不敢!不敢!金城堡居处巴蜀一隅,在下阴风剑客也只在川蜀一带勉强算个字号,与西霸天一比可差远了。
泰山剑会后,李庄主荣膺天下第一剑客之尊号,当然更非我这无名之辈所能比拟。
李秋鸿却眉头微皱,他对江湖上的事不算陌生,对这金堡主也略有耳闻,仅知此人技出峨嵋,但并不以峨嵋门户自居。
他的金城堡是个很神秘的地方,堡中人很多,却从不与外众来往,只有他本人与西蜀方面的武林人物有过几次冲突,凭着一手鬼神莫测的剑术,击败了西蜀不少好手,赢得阴风剑客之名。
此人足不出蜀地,中原武林也不甚注意他,不知为何这次竟与乐九玄走在一起,而且向自己挑战。
答应吧?这一战实在很没来由。
拒绝吗?又很难措辞,而且看他的情形,似乎早就做了准备,不容拒绝了。
正在为难的时候,茅文清又笑着道:此举纯为讨教,李庄主总不致拒人千里之外。
凭兄弟这点技业胜过李庄主是万无可能,庄主不必担心。
李秋鸿忙道:这是什么话,李某从未以天下第一剑自居,有同道互相切磋技艺,李某是十分欢迎,只是时地俱不宜,苗峒的人即将来到,茅兄与他们在一起,可能会发生误会,还是先请回去的好。
李某这次出门游历,行踪无定,巴蜀却是必到之地,日后李某当登门求教。
茅文清一笑道:在下的金城堡从不接待朋友,连乐兄都没有去过,李庄主如果移驾过访,在下也不敢劳驾,何况在下绝少出外走动,错过今日会面的机会就难了。
至于苗峒的人却不足为虑,谅他们还困不住我。
看来他是找定了。
楚无情却道:茅堡主,家师虽不以天下第一剑自居,到底是剑会魁首,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找他老人家挑战的,你至少要具备一点资格才行。
李秋鸿忙道:无情,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楚无情轻叹道:老师难道您还没看出来,整个事件都是他们安排好了的,就为了要找您的麻烦。
乐九玄怒道:小子,你别胡说。
楚无情道:柳叶青与洪金莲设谋诬陷老师或许是他们临时起意,因为在你们的意料中,我们还不可能来得这么快,但这茅文清却是你约来对付我老师的,这一点绝不会错,否则他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要求出手。
乐九玄还没否认。
茅文清却哈哈一笑道:阁下这么说也未尝不可,如果没有令师,我还真懒得到此地来呢,泰山剑会我恰巧有事未能参加,否则那剑会魁首也不会轻易落到你们手中,但现在找到你们也是一样。
楚无情道:你终于说出老实话了,早这样说多痛快。
乐九玄,现在你不再说是无心而遇了吧?乐九玄红着脸道:茅兄要找李秋鸿一决是有计划的,但我们并不打算在这里呢!那又打算在哪里呢?茅文清道:原来是打算先你们一步取得王蜜,你们决不甘心,必然会追来,在外面多找几个朋友看看,击败你们也风光些,但现在事与愿违,王蜜还没到手,你们却赶来了,只好在此地一决,李庄主,你现在是有身份的人,看样子我必须先击败你的弟子才能请得动你。
楚无情一笑道:你别说得太好听,凭真功夫,你绝对胜不过我老师,否则你也不会与乐九玄柳叶青他们结成一伙,再重大的事也阻不了你到泰山去出风头的,必然是因为你只会使用阴谋诡计来取胜,才不敢在公开的场合露面挑战,我老师是个心胸磊落的人,不齿与你交手。
茅文清毫不在乎地一笑道:你说得很不错,我在剑法之外,是还有一些帮助求胜的手段,李秋鸿是个正人君子他容易上当,那你不怕上当,你就不是正人君子了。
楚无情一笑道:家师对人从无机心,我追不上他老人家的气度,专门喜欢揭穿一些阴谋诡计,家师以佛眼观人,把坏人都认为好人,我则以慧眼观人,牛蛇鬼神,一览无遗,因此我来接受你的挑战,让你耍不出鬼来。
茅文清按剑笑道:好极了,李秋鸿收到你这么一个好徒弟,真不知是哪一世修的,不过你小子也不够聪明,否则李秋鸿刚才就不会上当了,要不是柳叶青下手慢了一步,你师父此刻早已命丧黄泉了。
李秋鸿脸色一变道:原来你们早就在旁边,乐九玄,亏你还好意思斥责我,你根本就知道的。
乐九玄变色道:胡说!我几时知道的?李秋鸿道:柳叶青只有一个机会可以杀死我,那就是我刚开始受骗的时候,若你们不在旁边,茅文清又怎会知道?茅文清一笑道:乐兄是不知道,那时他正在远处,我却就在附近,看得很清楚,直到洪姑娘被你们制住的时候,我才把乐兄找回来解围,楚无情,你够聪明的话,就不会让你师父上那个当了。
楚无情一笑道:谁说不知道,一开始我就知道她不是呼赛花,但我不知道你们有多少人,以及要行使什么阴谋,所以躲在暗处,等着揭发你们的诡计,柳叶青那时不出手算她运气,我就在她身后,如果她真想伤害我老师的话,我就不会只把她踹下树来就算了,她自己该很清楚,我如果是用兵器,她的脑袋早搬家了。
柳叶青脸色又变得很难看。
洪金莲却不信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呼赛花,你又没见过她的面?楚无情笑道:正因为我没见过,才知道你是假的,因为我用鼓语联络的时候,你就叫我楚大哥,鼓语只能传达一些简单的语意,尤其是我这个楚字,根本就无法传达,所以在联络时我只好以鸿雁为暗号,你一开口就叫我姓氏,我就知道不对了。
李秋鸿怫然道:无情,你既然知道是假的,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还要我去上当?楚无情忙道:老师,弟子怎敢?虽然弟子知道她不是呼赛花,却也不便前去,因为她赤身裸体,弟子又年轻未婚,被她缠上更没个完。
苗俗是如此,如果您尚未娶室,她要嫁给您,您非接受不可,除非您杀了她,如果她是一族之长,您还得杀光她的全族,我们不能像乐九玄与柳叶青,绝不能做这种事。
乐九玄被说得满脸通红,厉声道:茅兄,别听这小子废话了,杀了他,一切后果我负责。
茅文清笑笑道:杀他是不费事,但兄弟的把戏只能耍一次,杀了这小子后,李秋鸿又如何对付?乐九玄厉声道:没关系,凭我们三支剑,还怕对付不了一个李秋鸿,你尽管出手好了,这小子绝不能放过。
茅文清笑一笑。
楚无情却叹道:乐九玄,我一死不足惜,只是为你感到悲哀,刚才你还说柳叶青,现在看看你自己,你也丧失了人格,不像个人了。
乐九玄怒吼道:茅兄,快出手。
茅文清微笑摆剑,李秋鸿见状大惊,也想拉剑介入。
楚无情道:老师,您退远一点。
李秋鸿急道:你知道他们有阴谋……楚无情道:弟子会小心应付的,人多了没有用,您没看见乐九玄与柳叶青都退了吗?您还是去监视他们的好,说不定阴谋就发动在他们身上,您多留心他们吧!果然乐九玄与柳叶青都退了两丈多远,两人都手挺长剑,满脸厉色,连洪金莲也退过一边,只是没跟他们站在一起。
而且含笑道:老哥哥,你跟我在一起吧,我虽然不知道他们要用什么方法,但他们告诉过我,假如茅文清要出手时,必须站到两丈之外。
跟我在一起,必要时我还可以帮你一手,使你安全地离开。
柳叶青瞪了她一眼叫道:洪家妹子,你怎么倒戈了?洪金莲一笑道:我不是倒戈,而是不喜欢你们的方法,我不是好人却很尊敬好人,我不能让你们害他。
柳叶青怒道:你以为能逃过我们的追击吗?洪金莲笑道:我打不过你们,李老哥可挡得住你们。
回头真要走的话,我在前面带路,老哥哥你一面断后,一面跟着我就行了,这儿的路我可比他们熟,几个圈子就可以把他们甩掉了,老哥哥,我说的是真心话。
楚无情忙道:老师,洪姑娘的话倒是可信的。
李秋鸿道:你如有不测,我就跟他们拼了。
楚无情摇头道:那倒不必,老师,他们不会以正当的手段来跟您决斗的,您还是保重贵体要紧,现在问题不是我们两人的生死,师母、娇娇,还有苗峒的无数生灵都有待您来拯救,您千万要珍重此身。
李秋鸿虽没再坚持,却也没到洪金莲那边去,只是单独地站在一边,茅文清笑了一笑,摇剑攻向楚无情。
他外号阴风剑客,剑路也阴刁诡异,他的剑呈蓝色,外面有青森森的光影,显为可怖。
楚无情应战的态度十分谨慎,不躁急求功也不让剑刃与对方接触。
茅文清的招式递进来时,他一定要等看真切了,才出手应付,应付的方法不是招架,而是看准对方的空门反手进招。
茅文清进攻了十几招,都被他这种方法逼退了。
冷笑一声道:小子,你倒乖巧。
楚无情道:我一看你这支剑就有问题,不是淬了毒就是另有蹊跷,因为你出手的目的,似乎在诱我对架,我偏不上你的当,看你如何闹鬼?茅文清冷笑一声:你以为我就没办法制你了,本来我还不想对你施杀手,略略给你一点教训就罢了,我的杀手要留着对付李秋鸿的,但你自传聪明偏要找死,就怨不得我了,小子,我成全你的孝心吧!说着剑势突紧,挟起了呼呼的风声,剑上蓝光更盛,将他的脸都映得变了颜色,无怪人家称他为阴风剑客,因为他此刻的形象就如同地狱里的鬼吏。
无名氏扫描 大天神OCR 旧雨楼独家连载:44\\ 022二十二 苗疆探险楚无情却一转身形,采取了游斗的方式,这种战法很吃力,茅文清移动一步时,楚无情必须移动四五步才能维持着彼此的距离。
何况茅文清的动作很快,楚无情必须以快上四五倍的速度才能配合,但楚无情似乎毫无困难地做到了。
他精力充沛,耐力久长,更令人难以想象,足足过了一顿饭的时间,他仍然一无疲态,行动也未见迟缓。
倒是旁边的乐九玄看得不耐烦,问道:茅兄,怎么你拖了这么久还没有把小子料理下来,是你的神功失了效,还是你没有加力施为?茅文清已不如先前那样从容了,微喘道:他不肯跟我的剑接触,使我的第一步计划受了阻碍,现在我已经拿出第二道杀手,但这小子似乎定力甚坚,竟然拿他无可奈何,看来我必须施展最后的绝招了。
乐九玄微愠道:闹了半天,原来茅兄还没有把杀手锏使出来,难怪久战无功了,这小子武功不差,我与柳叶青都栽在他手下,你拿二流的玩意怎能制倒人家呢?别磨时间了,等到白素娟与李娇娇赶来,她们母女都非弱者,我们三个人对三个人,就不易讨好了。
茅文清终于一咬牙,下定决心,剑舞得更急,不但剑上的蓝光更强,而且他的眼中也射出一股青色邪恶的光芒,灼灼逼人。
李秋鸿一直注意战况的进行,慢慢地看出了一点虚实了,茅文清的剑身就透着邪恶,必然有什么古怪,除此之外,剑下所发的青色光芒,更有着一股令人不快乐的感觉。
直到茅文清加强剑势后,连眼睛里都发出了光,那道光使人心里升起一种不自在的烦躁之感。
李秋鸿忽然想起川中有一种排教,教徒都擅于以符咒惑人的邪术,看来茅文清所用的就是这一套功夫。
他眼中与剑上的光芒,就是为了扰人神智所用,只是由眼中发出的光更为厉害,令人有不可抗拒之感。
思念及此,不禁心中大急,连忙叫道:无情,小心,别去看他的眼睛,那是一种邪术。
虽然他发出了警告,但似乎已迟了一步。
楚无情在接触到茅文清邪恶的眼光后,行动上就不知不觉慢了下来,但仍然可以勉力撑持。
李秋鸿摆剑就想加进去,却被洪金莲悄悄地掩了过来,将他挡住道:不行!你不能过去,过去也没有用。
李秋鸿急叫道:你快闪开,我徒弟快支持不住了。
洪金莲道:我知道,我们苗疆的巫师也会这种功夫,那是一种精神功,专门诱惑人的神智,必须远在两丈之外,才能不受波及,你的徒弟已经被困住了,只有看他的耐力能否挺下去,你却万不可加进去,因为这种功夫在施术时去,不仅帮不了他的忙,反而会牵制你徒弟的注意力,甚至自相残杀起来。
李秋鸿急道:你怎么知道的?洪金莲道:我是苗疆一个部族之长,我们族中就有这种巫师,我当然清楚,假如你上去能帮得了你徒弟的忙,乐九玄与柳叶青一定会出手阻拦,现在他们一动都不动,分明是希望你一起上当,你为什么这么傻呢?李秋鸿闻言一怔,移目去看乐柳二人,果然按剑不动,并没有阻止他上前之意,不禁止住了脚步道:那怎么办呢?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我徒弟被杀死。
洪金莲道:那总比你们师徒两人一起被杀死好得多,你还是等着吧,但愿你徒弟能撑下去,撑到援兵来到。
假如不行,你就跟着我,快点先离开,你放心,没有我带路,他们要走出这里很费事,等你的妻子女儿前来会合了,我们再找他们替你徒弟报仇吧!李秋鸿虽然心急,却没有乱了方寸,沉声道:人多了有什么用,你不是说这种邪术人越多,威力越大吗?洪金莲道:不错,但这种功夫最耗精力的,一次施术后,至少要休息两天才能再度施术,看情形你这个徒弟很不错,已经逼得他全力施为了,即使你徒弟不幸被害,两天之内,他们绝对闯不出这个小林子,我负责带你们找到这三个人,为你徒弟报仇。
李秋鸿又忍不住了。
洪金莲沉声道:你一定要找死我也没办法,老实说我们花脚苗与九黎苗素来不和,呼鲁哈的人死光了我才高兴呢,你要上去送死,最好想你的妻子和女儿是否敌得了这两个人,否则你一死,连带了害死了你的老婆跟女儿,那可不关我的事。
这番话使得李秋鸿依然警觉,李娇娇虽然已得到他剑法的真传,但比起自己与楚无情仍然差一段,白素娟可能更差,她们母女能否抵得过乐九玄和柳叶青确是难说,自己倒是要慎重考虑。
因此他又顿住了脚步,忧心如焚地观战,楚无情步伐散乱,行动迟缓,而茅文清也满脸流汗,喘息连声,只是目中的精光更盛,反而压过了剑光。
洪金莲一叹道:你的徒弟真行,居然能跟他对耗到这种程度,只是太可惜了,年纪轻轻就要暴尸荒山……楚无情终于支持不住了,脚下一个踉跄,仰天倒地,茅文清一面喘息,一面用剑逼住地下的楚无情。
乐九玄得意地道:茅兄,还是你行,终于制住他了。
柳叶青道:茅兄为什么不痛快给他一剑,那小子只是虚脱,还没有死,留下总是后患。
茅文清道:等一下,容我喘口气,先收了功再说。
柳叶青道:茅兄尽管到一边歇息好了,由我来吧!说着正要上前,乐九玄一把拉住她道:不行,茅兄收功之前,任何人都不可走近,以免波及。
柳叶青一怔道:会有这么厉害?茅文清苦笑一声道:实不相瞒,我在行功之际,这双眼睛毫无作用,全凭感觉出手,凡是进入我剑势范围的人,都是我攻击的对象,所以我才一再要求二位退出。
这小子是死定了,待我定定神就解决他。
李秋鸿十分焦急。
洪金莲低声道:现在救你徒弟是来不及了,但你可以先替他报仇,等那家伙目中青光一收,你马上出手,还来得及刺杀他,然后你就设法抵挡住那两个人,边战边走,只要进入林地,就可以摆脱他们了。
李秋鸿想了一下,居然摇头道:不行,我徒弟一条命我必须索回来,但我不能乘危出手。
洪金莲一跺脚道:你这个人真是的,我是为你好,才告诉你这个办法,你这样一大声讲出来,还能杀得了他吗?李秋鸿庄然道:洪姑娘,你既然答应帮忙,我很感激,但我只要求你别带他们出去,等后面的人来到,绊住乐九玄与柳叶青,我一定要亲手杀死这家伙。
茅文清闻言冷冷地道:李秋鸿,你有种为什么不现在上来,我已经击倒了你的弟子,该你上了。
李秋鸿正想上前,洪金莲忙道:不行,他的功还没收,你上去要不了几个回合还是躺在地下。
茅文清冷笑道:天下第一剑也有不敢的时候。
李秋鸿耐住性子道:我不是怕你,但李某所习乃堂堂剑学,不屑与邪术对阵。
洪金莲笑道:对!就这样跟他耗下去,看他能支持多久,只要他的功一收,至少在两天之内无法再施展,那时候你可以跟他凭真正的武功一决高下。
茅文清闻言心中暗恨,却不敢收功,一双青光闪烁的眸子四下乱扫,乐九玄道:茅兄,你还在等什么?茅文清道:我怕一收功,他会趁机突袭。
李秋鸿道:你放心好了,李某不做这种事,至少也要待你喘一口气,养养精神再来对付你。
乐九玄道:信不得,李秋鸿虽是个讲信用的人,但为了他的徒弟就难说了,如果你在收功之后再去杀死楚无情,只怕机会不多,他的剑很快,我们不一定挡得了。
柳叶青也道:不错,茅兄,最好先把那小子杀了再收功,这样就不怕他了,你别信那苗婆的鬼话,这片林子我也来过几次了,小路我们不熟,可以从大路杀出去,目前我们两个人足可困住李秋鸿,也足够保护你。
乐九玄道:茅兄,你别犹豫了,等你杀死那小子后,我们三人合力,说不定还可以把李秋鸿也收拾下来,如果等下去,他们后援一到,那就难说了。
茅文清道:我在行功时,使的全是虚招,望去惊人,杀不死人,而且我试出那小子内力很深,虽然倒在地上,要杀死他还是很费事,除非一剑刺中要害才行,我的眼睛又看不见,所以要等收了功才能下手。
柳叶青道:万万不可,你一收功,李秋鸿必然可以比你快一步,杀不死那小子,后患无穷,这小子比李秋鸿还难对付,他跟李秋鸿学剑才两个月,就到了这个境界。
茅文清道:两个月?那是不可能的。
柳叶青道:我的外甥很清楚,这小子学剑不过才两个月,武功的底子却是以前就打好了,邪门得很,所以你绝不能放过他,人就在你脚前,使劲的砍他一剑就行了。
茅文清道:这一剑砍出去,我就会筋疲力尽,连走路都难了,如何还能再厮杀呢?乐九玄道:茅兄放心好了,有我们两人在此,绝不会叫你吃亏,何况你只要将息一下,就可恢复如常,最多不能再施展阴风神功而已,凭我们三人之力,还怕收拾不了一个李秋鸿吗?茅文清还在犹豫。
柳叶青急了道:茅兄!你就快一点吧,那小子底子扎实得很,他不过是一时昏迷而已,如果等他清醒过来,你就要前功尽弃,后悔都来不及了。
这番话倒真有力量,使得茅文清不敢再迟疑,用脚缓缓前移,探准楚无情的所在一剑高举往下劈落。
就在这时候,忽然树顶上飞射出一条人影,疾若流星,挺剑径往茅文清劈去,茅文清蓦然受惊,横剑一格,锵然声中,剑上喷出一团蓝雾,那条人影刚一落地,就平倒下来,而地下的楚无情却笔直地弹起,一剑平拍,将茅文清横撩丈许,攫住那倒地的人影滚了开去。
一切都发生得那么突然,众人都无法弄清楚是怎么回事,直到李秋鸿看清楚那倒地的人影是他的爱女李娇娇时,才诧然问道:娇娇,你怎么会来了?李娇娇的粉脸惨白,在楚无情的怀抱中软弱地道:爹,你真狠心,眼看楚大哥要受人杀害也不加援手,我刚好赶上了,自然要拼死救他啊!楚无情急得直顿足道:娇娇!你真傻,你该想想我学的是密宗心法,这种粗浅的迷神功夫怎么能制得住我,我是故意中伏倒地,想趁机用姬姨的无心竹枝身法反整他一下,你怎么不顾一切的硬扑了来。
李娇娇疲弱地道:我怎么知道?我刚到就看见你倒在地上,那个家伙要杀你啊,我的头痛得很。
茅文清从地上翻了起来,那一剑平拍的力量很重,虽没要他的命,却已给了他严重的内伤,挣扎着要起来。
楚无情连忙道:老师,别放他走,娇娇中了毒。
李秋鸿仗剑过去,乐九玄连忙挥剑堵住,柳叶青也要上前拼斗,林中人影连闪,白素娟、姬明、呼鲁哈都围了过来。
楚无情抱着李娇娇上前道:你们还想走吗?白素娟十分关切地上前问道:娇娇怎么了?姬明尤其紧张,上前接过李娇娇,翻翻她的眼皮,一诊脉象,失声惊道:不好!这是桃叶泥瘴,一个时辰之内就会致命的,娇娇!是谁伤了你?楚无情用剑一指茅文清道:是这个家伙,他叫阴风剑客茅文清,是乐九玄邀来的好帮手。
姬明怒叫道:我管他叫什么玩意儿,臭贼,你赶快把解药拿出来,否则我活活剥了你的皮。
柳叶青忙道:茅兄!你身边带着解药吗?茅文清勉力挣起道:带了。
柳叶青急叫道:快把它毁了。
李秋鸿要冲过去时,乐九玄与柳叶青双双横剑封住。
柳叶青冷笑道:李秋鸿,尽管你们人多,三五招内还别想过得来,这点时间,足够茅兄毁掉解药的。
茅文清心想自己必无生望,听见柳叶青如此一说,连忙将解药拿在手里,应声道:不错!今天你们仗着人多,想把我们困死在这里,我们只好认了,但姓茅的这条命绝不会白丢,至少能捞回个本来。
楚无情怒道:胡说,我们虽人多,却并没有倚多为胜,是你自己想用诡计害人。
茅文清冷笑道:江湖无是非,强者就是理,反正我不怕吃亏,一命抵一命,鬼门关上总有那小姑娘做伴。
姬明大急道:茅文清,如果娇娇有个三长两短,我不把你的金城堡搅得翻过来才怪。
茅文清冷冷一笑道:随便你,连命都保不住了,我还有心情去管家业不成,你把金城堡烧成灰也不关我事。
白素娟一探娇娇的鼻息,已十分微弱,戚然道:柳大姐,娇娇是你的徒弟,你忍心害死她吗?柳叶青狞笑道:屁的徒弟,你自己清楚,我姓柳的教不出这么高明的徒弟,也没这种犯上的逆徒。
李秋鸿沉声道:你要问问你自己的行为,己身不正何以正人,何况是你自己先断了师徒之情的。
柳叶青冷笑道:她从来没有真心拜我这个师父,我也没有真心收这个弟子,一切都是在做戏,大家互相骗来骗去而已,只是你们骗得高明一点。
李秋鸿道:怎么叫骗,娇娇并没有学到你什么功夫,那几手剑式是你教她用来对付乐九玄的,实际上一无用处。
我们可没有骗你什么。
柳叶青冷冷地道:所以你们也别拿这小丫头当做我的徒弟来打动我,我巴不得她死了才痛快。
楚无情忙道:老师,师母,现在别谈这些了,还是先设法救娇娇要紧,姬姨,这桃叶泥瘴无法可解吗?姬明道:当然能解,但解药配制费时,已经等不及。
最多只能再挨半个时辰。
楚无情低头沉吟,呼鲁哈道:兄弟,这有什么可犹豫的,叫他交出解药,就放他们走路,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们的族人被杀伤了十几个,不便提出这个条件。
楚无情道:不是不便,是不该,我知道你们族里的规矩,绝不能放他们走。
呼鲁哈道:我是一族之长,我就能做主。
楚无情摇头道:不!兄弟知道得很清楚,正因为你是族长,你更不能作此决定,否则何以对族人交代呢?呼鲁哈苦笑道:兄弟!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活人不能受死规矩的约束,救生重于恤死,何况说句没出息的话,今天如果没有你们大家在,苗峒中死伤将更重,连我这个族长在内,只怕也难以活命。
楚无情道:大哥!不能这么说,我们既是兄弟,你的族人就是我的同胞,我有义务为你尽力。
呼鲁哈道:把话调过来,娇娇也等于是我的妹妹,我怎么能固执到见死不救?楚无情道:正因为娇娇也可以说是你的妹妹,你才必须执法公正,假如我们只是朋友倒好办了。
呼鲁哈一笑道:你的想法太迂了,别说娇娇是我妹妹,就是任何一个族人,我也会接受这个条件,报仇固然重要,但保全生者更为重要,想不到这一点,我就不配作为族长,苗峒内人数日渐减少,几十年来,不见其增,反见其减,就是那些蛮勇的规矩害的,我们已经受了不少的教训,必须要加以改善了。
楚无情道:大哥这么说,就由大哥做主吧。
呼鲁哈抬头向那三人道:怎么样,你们接不接受?乐九玄还不服气道:不接受,你们一定能杀死我吗?乐某剑术虽然胜不了你们,但还不至于向你们屈膝乞命。
楚无情沉声道:九玄剑客,如果你存心一拼,就留下来别走,我一定跟你决个生死为止,但是你无权代别人作决定,茅文清,你怎么说?茅文清道:我怎么相信你们的话?楚无情道:呼大哥乃一族之长,他的话就是保证,假如你连这个都不清楚,你到苗疆来就是白跑了一趟。
李秋鸿忙道:茅兄!这倒是可以相信的,呼鲁哈说了,在苗疆内就不会再有人找你麻烦。
呼鲁哈道:那也仅限于苗疆之内,此时此地而已,出了苗疆,我迟早会到金城堡来找你要回这笔血账的。
茅文清哈哈大笑道:我才不怕你这个蛮人呢,不等你找上门来,我也会率金城堡的人重来此地。
说着将手中的药瓶抛了过来,姬明接住了,略闻一闻,证实无误,忙给李娇娇服了下去。
李秋鸿这才对乐九玄道:乐兄!你也走吧,王蜜是苗疆之物,目前我们也有需要,如果觅得的数量够多,我们除了留下自用之外,一定会叫人送一部分给你。
乐九玄冷笑道:我才不相信你会这么好心。
李秋鸿道:我是真心说这番话,我已无意争名江湖,你也不必再以我为对象,但你的确需要练一柄毒剑来保护一下自己,黄三谷在九华山即将有大举,这个人城府很深,除非你跟他合作,受其节制,否则他绝不会容你在武林中容身的,兄弟言尽于此,你自己斟酌而行吧!面对着李秋鸿如此坦率与宽容的态度,乐九玄倒是自觉惭愧了,默然不发一言,楚无情道:你们路径不熟,恐怕还是得麻烦洪姑娘领你们出去。
洪金莲忙道:我才不敢呢,柳叶青恨死我了,她在半路上不宰了我才怪,让他们自己闯好了。
柳叶青怒道:谁要你这反复无常的人领路,我们还怕上你的当呢,我自己也走得出去。
洪金莲一笑道:那最好,你们自己走吧,万一迷了路,掉进泥沼里面,可别怪我。
说完她一扭身竟先穿林而去,柳叶青愤然一拉乐九玄,架起茅文清道:我们也走吧,谨防那妖女在路上弄鬼。
呼鲁哈道:这倒很有可能,这个神岛是我们苗疆共有的,虽在本族范围内,却不禁外族前来祭拜,她的路比我们熟,如果你们要循着她的来路而行,一定会迷失,真要走不出去,你们可以生起一堆烽火,我派人来带你们。
柳叶青横了他一眼道:不必费心。
呼鲁哈道:我说的是真话,我跟你们的过节并没有完,但既然答应了你们,绝不在此时下手。
柳叶青只冷笑一声,拖着两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楚无情叹道:这个女子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还以为呼大哥是在骗她呢!李秋鸿摇头叹道:那倒不是,她与呼峒主以往还有交情,突然来上这一手,未免内心愧疚,不好意思再接受帮助罢了,她虽然坏,到底还是一派宗师,善恶之心总是有的,只是气量太窄,受不了失败,将来她还会有苦吃呢!叹息了一阵,李娇娇已悠悠醒来,只是全身还疲软无力,软弱地问道:楚大哥,他们都走了?楚无情道:是的,都走了,你怎么样?李娇娇嘘了一口气道:好多了,刚才可真难受,胸口直发闷,恶心得想吐,这是什么玩意儿?姬明道:这是桃叶泥瘴,是一种毒气,蜀中多桃林,有千年无人进入的,桃花桃叶落下,经雨水一泡,腐烂成泥,再经日光蒸晒而成瘴气,剧毒异常,当年诸葛武侯西征孟获时,就是受了这种恶瘴所阻,不知怎么被茅文清所采集,居然能放在剑上施展害人。
楚无情道:我看他的剑就知道有问题,剑身上有七个小孔必然是内贮毒粉,想不到是这种东西。
李秋鸿道:我在旁边看了很久,怎么没发现呢?楚无情道:那孔很小,除非是正面相对很难看出,老师远在两丈之外,自然看不见了,所以我一直不跟他的剑相触,只是没想到娇娇竟突然冲进来。
姬明道:娇娇!这下子你吃亏了吧。
我叫你别一个人忙着先走,你偏不听,跟着我们一起,绝不会吃这种亏。
李娇娇低头不响,呼鲁哈道:小妹妹的身子不舒服,就在这儿歇着好了,我去叫人用滑竿来抬她回去,这儿离我们的寨子不远了,很快就会到的。
楚无情却道:大哥,娇娇在这儿躺一下没关系,我们两人先去把你的妹妹找到,她不知躲到哪儿去了?李秋鸿也道:不错!令妹为了躲避他们的追踪,情急乱藏,不要发生什么危险才好。
呼鲁哈笑道:没关系的,她对这儿太熟了,到处都可以藏身。
她把对方引到此地来,必然是想利用此地的地形跟对方捉迷藏,使我的族人减少伤害,不必去找她,她自己会出来的。
楚无情道:如果她躲在附近,听见我们闹了半天,一定早出来了,而且我怕柳叶青他们来的不止这几个人。
姬明道:这话不错,他们既是有计划地深入苗疆,一定是会多带几个高手流窜在四处,即使不急于找你妹妹,去肃清一下也是应该的,我陪你们去。
李秋鸿忙道:姬大姐身上残毒未清,行动不便,还是我去好了,你在这儿陪着素娟。
楚无情道:姬姨还是留下好了,我们都走了,万一呼大哥的族人来了,未必通晓汉语,又容易起误会,姬姨还能说几句苗语,也好解释解释。
姬明笑道:我倒不是爱动,我如不自告奋勇,你老师还不想动呢,他大概被那个洪金莲吓怕了。
李秋鸿苦笑道:姬大姐!别拿我开心了,这都是无情挑我的好差事,回头我非给他几巴掌不可。
姬明微笑道:我看那个洪姑娘很不错,慧眼识英雄,居然看上了你这个闻名天下的大剑客,人也长得不丑,如果你有意思,我保证娟妹不会吃醋的。
李秋鸿惟恐她再说出更不堪听的话来,忙拉着楚无情与呼鲁哈走了。
姬明还在后面笑着调戏道:李兄弟!你不妨考虑一下我的话,我先替你在娟妹这儿疏通疏通。
李秋鸿装着没听见,走出很远后,呼鲁哈才道:老师千万要慎重考虑,那个女人私德很不端。
李秋鸿愠然道:呼贤侄,如果你不是无情的兄弟,我真会给你两个嘴巴,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呼鲁哈憨直道:老师,我是真心敬佩您,才说这种话,洪金莲人并不坏,但私生活太不检点。
她是个苗人,却偏偏喜欢汉人,年轻的汉家儿郎给她沾上不少,她看中的男人,很难逃得过她的手去。
以前有个人为我说过媒,我嫌她太滥,她嫌我太丑,两个都不中意,老师千万小心点,以后少跟她接近。
李秋鸿道:我连她的面都不想再见,还谈什么接近。
呼鲁哈笑道:那恐怕很难,老师只要在苗疆,她随时都能找了来,推都推不走。
李秋鸿道:在你的地方,她也能随意行动吗?呼鲁哈道:我们两族虽然不太融洽,但苗族之间没有领域,她要来我也不能赶她走,除非她到我住的地方去,我才可以拒绝她,否则我也不能太得罪她,因为她也是一族之长,开罪她而引起两族的纷争可太没意思了。
楚无情道:她这次带着外人闯人你的峒区,还杀死了你的族人,难道你也不能向她追究吗?呼鲁哈苦笑道:那恐怕不成理由,谁也看得出,她并没有存心帮他们,否则她对苗疆的地理很熟,不必找我妹妹,也能找到毒蜂而取得王蜜。
楚无情道:杀人的事呢?呼鲁哈道:只要她没杀就不成其为罪名了,事实上她已经算帮了忙,如果她真心要跟我们过不去,把人带到我族人的居处去,死伤将更多上几倍,这片神岛是我们苗人共有的,死伤争斗只好认命,不能算是侵犯。
李秋鸿急了道:无情,这都是你给我惹来的麻烦,你给我设法解决去,否则我真不饶你了。
楚无情想想笑道:老师放心好了,如果她再找来,由弟子出头应付她,绝不再让她缠上老师。
李秋鸿道:最好是如此。
你明知道她不是赛花姑娘,佩要我去救她,你就得替我担当。
楚无情笑道:当时我只知道那不是赛花义妹,可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反正由弟子全部负责好了。
呼鲁哈忙道:兄弟,你用什么方法应付她呢。
这个女的可不好缠,别把你自己给缠上了。
楚无情一笑道:我自然有办法,既不开罪她,又能叫她乖乖地死心而退,但现在可不能说出来。
因为这片神岛是陆地,他们走得很快,但神岛占地颇广,也走了好一会儿才达边缘,前面是一片泥沼,小树丛生,高不及人,看上去不可能藏人,他们只好绕岛而行,又转了一阵,却见一带平地,连接着神岛,那平地狭长仅两丈多宽,寸草不生,土质泛黑色,好像是一条道路,蔓延里许,有一座孤峰,怪石峥嵘,古松刺天。
呼鲁哈望也不望,准备绕过那一片地带继续往岛的另一端行去,楚无情道:大哥,那边是什么?呼鲁哈忙道:我妹妹不会在那儿的。
楚无情道:何以见得呢,那正是藏人的地方。
呼鲁哈道:不会,那是我们的禁地,据说是神灵居住的地方,凡是苗疆的人,谁都不敢过去的。
楚无情道:大哥!你的族人也许相信有神明,你却是知识开通的人,应当知道所谓神明乃是人虚构出来的,用意在警戒人们不敢做恶事,并非真有其神明。
呼鲁哈一叹道:兄弟!我并不迷信,但这岛上的神灵却似乎是真存在的,我们苗疆每年都要举行一次生祭,轮流由各族司祭,轮到的那一族,必须献出一个处女作为牺牲,这个规矩几千年来从未断过,连我也不知道始自何时,我刚接任的时候,还不相信,硬是不肯用活人。
楚无情道:蛮荒之地,用活人作祭品并不稀奇,那是迷信神力之故,但像大哥这么开通的人……呼鲁哈叹道:我不信的结果,为族人带来了一场大难,当夜那边山上就雷声不绝,火光冲天,一夜之间,我的族人死了整整一百个,第二天族中长老都怪我得罪了神灵,补送了一个女孩子去,才消洱这场灾祸,以后谁也不敢违背规矩了,这的确是事实。
楚无情愕然道:真有这么回事?呼鲁哈笑道:我总不会骗人吧,虽然我还是不信,但却不敢再拿族人的生命冒险了。
李秋鸿问道:你的族人是怎么死的?呼鲁哈面有惧色道:顶上一个尖孔,全身发黑,像是被吸光了血肉只剩下一层枯皮包着骨架。
楚无情道:身上发黑,那是中毒的现象。
呼鲁哈苦笑道:我们苗人对用毒是大行家,就是找不出什么毒,再者死的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了跟家人共处一室,也没人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除了神之外,我实在找不出第二种解释了。
楚无情又问道:神明要处女作祭礼干什么?呼鲁哈道:不晓得,被选中的处女全身冲洗洁净后,赤着身子,走过这条沙路到了对面后,就永远没下落了,也只有牺牲的处女可以安然通过这条路。
李秋鸿忙道:别的人呢?呼鲁哈道:不晓得,自我出世以来,就没有人敢试,听族中的长老说,曾经有人想前去一探究竟结果快到山峰时,但见火光一闪,雷声一响,就消失不见了。
李秋鸿又问:活生生的不见了?呼鲁哈脸色凝重道:是的!这边有人亲眼看见的,人化成了一团黑烟,就这样消失不见,以后就再也没人敢试了。
楚无情道:我不信有这回事。
呼鲁哈道:你必须相信。
楚无情忽然蹲在地下问道:呼大哥,赛花妹子是否左脚有六个脚趾头,平时不穿鞋子的?呼鲁哈愕然道:是的,你怎么知道的?楚无情手指地下道:她到那边去了,而且至少还有两个人追着她过去的,你看地下有脚印。
三人都蹲下,果然看见地上有三对淡淡的脚印,两对是穿靴子的,一对却是赤足,足印纤细,显然是女子的脚迹。
而且左边确是有六枚趾印,呼鲁哈大急叫道:不好了,我妹妹没命了,她为什么要去送死呢?楚无情道:她一定是被人追得太急,无可奈何之下,将敌人引向这条死路,拼个同归于尽,不过我判断她还没有死,只是不知遭遇到什么了。
呼鲁哈眼泪都流出来了,哽咽道:怎么会不死?这是条绝路,可怜我两个妹妹都送命在这里了。
楚无情愕然道:怎么会有两个妹妹呢?呼鲁哈垂泪道:另一个是赛花的姐姐,那年她才十三岁,我得罪神明后,不忍将别的人送去祭神,她自告奋勇前去充任祭礼了,那是十二年前的事,她如活着,有二十五岁了,想不到赛花又送了一命。
楚无情道:大哥!你别急,我说赛花还没有死是有根据的,你不是说私闯的人,必然会有雷声火光将人消灭了吗?我们上来很久了,却没有听见雷声呀!呼鲁哈道:这只是传说,谁知道是不是一定会有雷声呢,但前去的人必死无疑,因为每年送去牺牲的都没回来过。
楚无情想想道:我认为那边一定有古怪,但我不信有神明,即使有,要活人作牺牲,必是个恶神,我要过去一探究竟,老师意下如何?李秋鸿道:我也不信神明之说,这多半是人为的情况居多,我主张前去看看,只是要小心一点。
呼鲁哈道:使不得,要去也该我去。
楚无情毅然道:大哥身负一族之重任,不应前去涉险,但我知道叫大哥不去是不可能的。
我们一起过去就是了,人多也有个照应,我们准备一下。
呼鲁哈道:兄弟,老师,我看你们还是别去涉险吧,虽然我妹妹的足迹显然是往那边去了,但不必为了她一个人,又赔上你们两位。
让我一个人去看看,生也好,死也好,绝没有理由要你们去冒险。
李秋鸿道:呼贤侄,这是什么话,如果你不是为了跟我们结交,也不会得罪柳叶青,更不会发生那些事。
柳叶青即使要上苗峒,也会好好地跟你商量,你妹妹自然不至于被逼遇险,为了这一点,我们也难辞责任。
呼鲁哈愤然道:柳叶青与千蛇谷对我们苗疆眼红,不止一日了,这些事迟早会发生,如果没有老师与兄弟的照顾,只怕我回不到苗疆,我的族人更将全数受害。
楚无情道:大哥别说这些了,我们是歃血为盟的兄弟,就当患难相共。
赛花妹子虽未见过面,我一样有责任要去寻找她,当然此去不免涉险,但我与老师都是不信邪的人,光是听那些奇怪的传说,也非要一探究竟不可,更何况是为了救人呢。
现在我希望多了解一下,也好预做准备。
呼鲁哈只得道:兄弟,你还要知道什么呢?我晓得的差不多全说了。
楚无情问道:那片山峰除了上述的异状之外,还有什么奇怪的状态没有?比如说发出怪声啦!呼鲁哈想了一下道:有的,经常在半夜里发出奇怪的鸣吼声,声音很大但很低沉,像是什么巨大的兽类吼叫。
楚无情道:没见过是什么东西吗?没有,哦,不!有一次我深夜来到此地,曾经见到山峰上升起一团黑影直上半空,像一片乌云。
那必然是巨大的鹰鹏或其他飞禽。
不像,那东西无头无尾,黑黑的一大片。
苗疆巨兽虽多,但鸟类却不大,我远望过去,那东西像是一座会飞的帐幕,世上哪有这么大的鸟呢?楚无情道:远古的禽类都很大,像古书上说的大鹏,翼可蔽天,虽然已经绝迹,但边疆蛮荒之地,人迹罕至,可能有一些。
且不去讨论这个,我再问你,平常你们村落里是否有牲畜失踪的情形发生?呼鲁哈道:那当然有,但不常发生,一年最多三四回,遗失的都是牛、羊之类。
这里野兽很多,还有大蟒蛇,找不到食物时,偶而会到村子里来攫食的。
楚无情又问道:是否发生过人口失踪的事呢?那倒从来没有过。
衣服和日用的器皿呢?那总免不了的,这里也会有其他族的人侵入,苗族中就我们盛产金沙,较为富裕,可能会引他们前来偷窃,我们也抓到过两回,多半是训斥一顿,放回去了。
楚无情想了一下道:我有个揣测,虽然没有十分把握,却也相当可靠,这片山峰上住着有人,也许有些奇禽异兽,都是人豢养的,种种神迹也是人为的。
呼鲁哈道:何以见得呢?楚无情道:畜牲、衣服都丢过,人口却没有失踪。
分明这是人为的。
假如是虎豹觅食,连人也要攻击,而且兽性畏人,凡是人聚居的地方,绝不敢侵入。
李秋鸿道:你的分析不错,但既是人,为什么要他们用少女作牺牲呢?楚无情道:牺牲指定要未婚的处女,还会有什么别的用途?据弟子的揣测,这必然是练武的人,借此隐身,练什么采补之类的邪功,我们非清除这种败类不可。
李秋鸿道:有道理,而且每年只要一名少女,证明隐居此处的人不会多,可能是一两个,这种人深隐穷荒,自然有一点驱兽役虫之能,至于火光雷声,那更容易,用炸药就可以伪装,只要没人敢去探看究竟就行了。
楚无情道:不是用炸药,炸药必然会有烟雾,而且炸起的沙石也容易被人看穿,我判断这儿是一处活的火山口,可以用人力控制引发,而且那火山口就在入峰的路口上,所以人走过去,火光一闪,就被吞灭。
呼鲁哈道:那我妹妹不是也丧生了吗?楚无情道:不会,那火山口是可以用人力控制的,赛花妹妹逃过去时,对方必然没有发现,所以没有引发地火,而另外两个人追了过去,必然与里面的人起了冲突,遭到了杀害所以才一去不回。
至于赛花,可能不会有危险,因为她是个女孩子,但遭遇也不容乐观,我们一定要去救她出来。
老师,大哥,我们得准备一下,我想可能遇到的,不仅是地形之险,以及恶兽与毒雾之类的袭击。
李秋鸿道:那要如何防备呢?楚无情道:大哥深居苗疆,本身已具抗毒之能,可以打头阵,闻到有奇怪的气味时……呼鲁哈道:这个我有办法。
说着弯腰在四下找了一遍拔了几茎小草交给二人道:这是祛毒草,塞一点在鼻孔中,口中再含几片,寻常的毒气都不怕了,其他方面,我却不知如何防备。
楚无情取出飞爪,缠在呼鲁哈的腰上道:大哥在前面,我居中,老师断后,大家都用索子相连,距离两丈,必须使索子保持拉紧的状态,一旦遇险,后面的人就可以用力将前面的人拉回,兵刃随时出鞘,另一手扣住暗器以防不测。
这样虽不算万全,也够稳妥了。
在这些调度上,他充分地流露出超人的智慧,连李秋鸿也很佩服。
于是二人安排妥当,呼鲁哈一身当先,各距两丈,慢慢地往路上走去。
这段黑黝黝的沙路很松软,不时可以看见六趾足印,证明呼赛花确是过去了,另两个的脚印,则时隐时现,这证明追踪而去的两个人轻功很好,只有在停下观望时,才留下浅浅的足痕。
接近峰脚时,三人的心情都紧张,但前面寂静无声,也没有任何异状,因此他们一直走了过去。
来到峰脚下时,景象一变,不再是那样死气沉沉了,满地芳草,野花丛生,隐隐有一条小路,直通山峰深处。
楚无情道:大哥,可以停下来了,我的判断没有错,这儿有条路,是人走出来的,假如是神仙,云来云往,根本用不着走路,由此可知神明之说是骗人的。
李秋鸿道:你说的火山口呢?楚无情道:一定在附近,我们找找看。
呼鲁哈道:已经过来了,何必还费事呢?楚无情却道:不!一定要找出来,证实我的猜想不错,才可以确定以前种种神灵也是出于人为,否则我们就得另做打算,救人固然要紧,但我们自己也陷了进去,就得不偿失了,所以一定要谨慎从事。
李秋鸿也深以为然,三个人开始在峰底下四处地寻找,楚无情则不断用剑在地下轻叩,直到听见一串空空之声,才道:是这里了,我们把地翻开来看看。
那里是一片小小的土坡,方圆三丈许,呼鲁哈用剑往下乱掘,却触到一个铁环,忙叫道:这是什么玩意?楚无情过来一看,但见那铁环是嵌在地下的石块上的,年代久远,已经锈蚀了。
他笑笑道:没错!这就是控制地火的枢纽,你看环旁还有腐朽的麻绳,分明是一块翻板,在远处拉动绳子,石块翻起,地火喷出,在高热之下,人体立化为灰,自然一点痕迹都没有了。
说着伸手去拉铁环,一拉就断了,他干脆用手指塞进石洞中,要把石块拉起来,李秋鸿道:无情,知道有这回事就行了,何必去拉开呢,万一地火上喷,我们躲都来不及,冒这种险可太没意思了。
楚无情笑道:老师,放心好了,现在不会有地火了,否则这上面的草也不会生长了,那家伙一定是晓得苗人知识浅薄,显了一次神迹后,再也无人敢前来窥探,所以把地火喷口闭塞住了,否则就不会听任这开关朽坏。
说着将石块掀了起来,果然底下是一个浅坑,已用石子填塞起来,摸摸那些碎石,犹有微温。
楚无情将那块巨石放平后,才叹道:呼大哥,现在你相信了吧,上次去探测禁地的人,就是葬身在这地坑下面的,如果你们不是被传言所误,继续不断地派人前来试探,早就将这个谜揭开了。
呼鲁哈苦笑道:我要是有兄弟你这份聪明,自然也不会被哄住了。
说实在的,我也不信神,但我的族人却深信不疑,加上一下子死了那么多人,我也不敢再试了。
楚无情道:这个人对你们并没有太大的恶意,否则几十年来,不会跟你们平安相处,但每年要一个少女作牺牲,手段也太恶毒了一点。
呼鲁哈此时已推翻了神明之想,点头道:是啊,比起柳叶青与雷成龙来,这家伙算是好的。
只是他为什么要选中这个地方呢,这儿并不是修炼的地方呀!楚无情道:如果在别的地方,哪有这么多的女孩子供他牺牲,别说官府不容,武林侠义道人也要追根究底。
好色劫掳妇女,乃武林大忌,必会引起共愤,只有在此地,他才可以假托神明,使你们乖乖地受其摆布。
呼鲁哈想了一下道:兄弟说的是,今后我可能要改变一下观念,不再死守这片基业了,保持传统有很多方法,但不必拘泥成规,智慧与知识比金沙更可贵,我要把族人迁出去,在这里永远也不会进步。
楚无情笑道:大哥!这是对的,我倒觉得花脚族的洪金莲比你开明得多,她的族人差不多全住在外面的寨子里,那天晚上我约略地看了一下,觉得他们的生活也很好,一切都比你这儿强,他们也没失去传统,仍然维持着一个部族,却不像你的族人生活得这么刻苦。
呼鲁哈点点头,又轻声一叹道:习惯是很难更改的,尤其是老一辈的人,更是拘泥不化,我曾经劝过他们,但很少有人愿意出去,这次击破了神灵的迷信,或许能改变一下他们的观念。
无名氏扫描 大天神OCR 旧雨楼独家连载:44\\ 023二十三 原来如此由于楚无情的揣测全部符合了事实,他们对此行的信心也增加了不少。
三人循着小径,慢慢登峰的时候,虽然仍是慎重戒备,心情却已宽舒不少,不像先前那样茫然无据了。
山径很曲折,忽高忽低,四周都是峻奇的怪石,苍翠的林木,鸟语啾唧,花香袭人,景色在原始中呈现着绮丽。
更令他们振奋的是这条山径,越来越明显了,先前只在草地上隐约可见被践踏的痕迹,现在则是一径分明,证明这条路是经常有人走的,在潮湿的地方,还有几个脚印。
这些脚印却很令他们迷惑,那不是赤足的印子,证明不是呼赛花所留下,但也不像是追踪的两个人,那两个脚印很大,穿着布靴,一望而知是属于男人的。
他们现在所发现的足印则小巧玲珑,有的是属于小蛮靴所留下的,有的则是妇女弓鞋的痕迹,证明留下足印的人是女子,而且不止一个,楚无情细心观察的结果,至少有三个以上,这使他的假想又推翻了一点。
假如山中人是个从事采补旁门左道,则作为炉鼎的少女元阴被吸,最长的寿命不会超过一年,所以每年才要一个新的来补充,楚无情的推断也是由此而建立的。
现在从遗留的足印看来,则生存在其间的女子至少已有三个人,或许还会更多,而且历年所供的牺牲少女都是苗女,向无缠足的习惯,那些蛮靴可能是她们所留,而那弓鞋显系汉家女子所穿着,这上面怎会有汉女呢?楚无情在足印前研究了半天道:我就不懂了,这儿会有汉家女子的足迹,而且从形式来看,显系年轻女郎,在这个地方,怎会有汉家的少女呢?李秋鸿道:或许原居山中的人是个女的。
楚无情道:不可能,这个假神灵已经几十年了,呼大哥没出世之前已有了,纵然是个女子,也是个老妇人了,怎么会如此年轻呢?李秋鸿道:要不就是从外地掳来的汉女。
楚无情道:可能性也不大,如果此人能在外地掳劫少女归来,就不需要苗女做供献了,何况这些女子满山行走,行动很自由,假如那些苗女未被杀害,一定会逃出去,现在我倒是真的想不透了。
呼鲁哈道:要从外地掳人进来是不可能的,此地与外界隔绝,要想进来,一定会被我们发现,可是多少年来,我们从未发现有陌生的汉人来过。
楚无情道:那倒不见得,大哥以为地理很熟,洪金莲把柳叶青等人带进来,你也并没发现呀!呼鲁哈拍拍头道:不去管它了,找过去就知道了。
楚无情笑道:大哥说得对,事情的发展既然超出我们想象的范围,就不是我们所能臆测了,何苦又在这儿多伤脑筋呢?倒不如直接去寻求答案吧。
于是三个人重新上道,将要到达峰顶的时候,呼鲁哈与楚无情不约而同地止步。
李秋鸿诧然问道:你们为什么停了下来?楚无情道:弟子觉得前面似有危险。
展开在前面的是一片黑压压的山谷,山深林密,除了一条山路外,其他的地方都是葛藤纠结,荆棘丛生,还有一种大红的花,结着紫色的浆果,叶大如掌,茎上满生恶刺,发出熏人的腥臭,可是那条路上却异常平静,寂无声息。
李秋鸿道:我看不出有什么危险呀?楚无情道:弟子虽凭直觉,却从无错误,因为弟子在天山所从的那位异人所习之精神功别具玄妙,凡有危险将临时,必然心中发生警兆,是以弟子确信前途有警。
呼鲁哈道:我没有兄弟这份神通,我是根据在苗疆多年的经验,闻到一股气味不对。
楚无情问道:是什么气味?呼鲁哈手指那带刺的花果道:就是这种气味,这叫做醉仙莓,果汁含有酒味,用来酿酒最为名贵,但是莓果分有毒无毒两种,有毒的香味浓、味道甜,吃下去后,人一定会绞断肚肠而死,无毒的则带着一股药味,两者很难分别,只有久居苗疆的人才能从气味上判别。
楚无情道:只是花果之毒倒不打紧,不去吃它就是。
呼鲁哈道:兄弟不知道,这种浆果汁不但人喜欢,各种虫蚁鸟兽也都喜欢,但是它们比人聪明,自己知道分辨有毒无毒,而且含毒的莓果,是毒蛇最喜欢的食物,它们吃下去不但不会中毒,而且能增加其本身的气力与毒性,所以含毒浆果丛生之地,必有毒蛇占据。
这些浆果都是含毒的了?呼鲁哈道:那倒不一定,但香味如此之浓,一定有毒果夹杂其间,因此我判断必有毒蛇占据。
楚无情点点头道:那就与兄弟的直觉不谋而合了,但不知道是哪一种毒物?呼鲁哈苦笑道:这可不知道了,但我敢断定是极为凶狠庞大的东西,除了毒蟒之外,是兽类的成分居多,如果是体形小的东西,见了人必然会躲避,现在此地十分平静,可见那东西不但巨大,而且还十分灵慧,它潜伏不动,正在等我们走过去,好突起攻击。
楚无情不禁佩服道:大哥的分析的确精细已极。
呼鲁哈忙道:我是在这儿生长的,完全是生活的体会与经验,离了苗疆就一无用处,比兄弟的机灵警兆差多了。
李秋鸿皱眉道:我们难道就被阻止在此地不再前进了?楚无情想想道:那当然不会,但要慎重一点,我倒不怕巨兽,它们最多是爪牙厉害,小心点就可预防,最可怕的是毒蟒,身粗力大,口中喷气都有毒。
呼鲁哈道:那倒不必担心,我采给你的药草就可以避免毒气之害,而且苗疆也没有那么大的蟒蛇,最多是十来丈长,水桶粗细而已,如果我不是中了蛇毒,不敢用力,光凭双手也可以对付得了。
楚无情道:大哥勇力天赋,但对付这么粗的巨蟒也无能为力,即使大哥能扼断它,也无处着手呀!呼鲁哈道:兄弟不是没见过蟒蛇,这东西身躯虽大,头颈部位却很小,粗不过饭碗大小而已,到肚腹之处才粗大怕人,对付它的方法很简单,引诱它张口来咬你,然后以极快的手法,勒住它的脖子,活生生地勒死它。
楚无情笑道:那就行了,我听说巨蟒能一口生吞虎豹,还以为它们的头尾都一样粗呢!呼鲁哈也笑道:虎豹是吞不下的,但吞一个人却没问题,它的颈子虽细,却有伸缩性,只要嘴张开能吞下的东西,就能咽下去,你们捉蛇的技巧不精,还是我打头阵吧,有些毒物身上是带毒的,我却不在乎,因为我服过了王蜜,又被铁线蛇咬过,那是毒蛇之祖,有以毒制毒之功。
楚无情道:那大哥就小心点,我与老师给你断后。
呼鲁哈道:这东西不一定是毒蟒,而且也不知道是隐藏在什么地方,我居先可以,你们要押后,可不能照平常的方法,最好是三个人成品字形排列,背对着背,每个人都能管一个方向,才能确保安全。
李秋鸿道:呼贤侄这个办法很好,我看过兵法,有时候深入敌阵,遇见险恶的地势时,就采用这个行列,我以为闯江湖不同行军布阵,所以没有仔细研究,想不到也能用上。
呼鲁哈一叹道:我们都没有学过兵法,这都是我们祖先用无数生命换来的经验,没想到兵书上早就有了,可见知识浅陋要吃多大的亏,汉人的思想智慧远比其他部族进步得多,实在是有待我们学习的。
于是三个人布好阵形,呼鲁哈当先,楚无情与李秋鸿各居左右,背靠着背,相距各数尺,以为活动的余地,就这么半进半退地向前挪动着。
这种走法自然速度不快,但他们深入几十丈后,仍然一无动静,李秋鸿道:怎么没动静呢,别是我们太紧张了。
楚无情却沉着地道:不!我感到有一个玩意儿,隔着十来丈跟着我们移动,这东西恐怕不易对付,它不但动作快,而且还懂得战略,准备找我们防备松懈时才出击呢!李秋鸿不信道:十几丈外的东西而且还在移动,我怎么会看不见听不见?那除非是很小的东西。
楚无情道:不小,至少比我们都大,只是它的动作快,身形轻灵,懂得找掩护,它行动时一点声息都没有。
李秋鸿道:没有声音,你怎么会知道呢?楚无情道:凭感觉,凭空中气流的蠕动。
呼鲁哈道:这个我是知道的,我们苗人狩猎时,也运用这门技巧,所以我也感到有点异状。
此地是背风的所在,却微微有冷风掠面,我知道有东西在跟着动,只是没有兄弟体察得详细,你是凭什么判断的呢?楚无情道:十丈以内,树木虽深,我们的目力尚可察及,故知必在十几丈外,但不会太远,也不会太近,否则就不会有震动浮气的感觉了。
呼鲁哈道:我又多学了一些知识,但又怎知它的动作慢或快呢,我们走得很慢呀!楚无情道:浮气的方向不定,证明它随时在变换位置忽高忽低,假如不是动作快,我们必能看见。
假如不是体态轻灵,必然会摇动树木。
呼鲁哈敬佩地道:兄弟,你的体会之精细比我们久居山林的人还高明,我对你真是五体投地了。
楚无情忽道:大哥,前面有一片空地,可透天光,那东西如果要跟过来必然无法遁形,你小心点,我想它一定会在到达空地前发动突击。
李秋鸿见前面十几丈处。
有一片空地,宽广数十丈,碧草平铺,四无遮掩,连忙道:无情,假如你判断不错,那一定是很厉害的异兽,照行动的敏捷推断,可能是猿揉之属,在这里应付不易,最好是引到空地上去。
楚无情道:弟子也是这样想,只怕不容易,在快到达空地前五六丈处,有一道横沟,宽约丈许,当然我们都跳得过,但防守之势必散,也是它突击的机会。
李秋鸿一笑道:再灵敏的畜生也强不过人去,我们可以运用智慧,以进为退,逼它现身,然后引它过去。
楚无情笑道:还是老师经验丰富。
李秋鸿道:三个臭皮匠,总能凑成个诸葛亮,我的心思没有你机敏,环境不如呼贤侄熟悉,只有这点应变经验比你们老练,否则我就一无用处了。
呼鲁哈却道:老师的以进为退是怎么个办法?楚无情笑道:到了沟前一丈之处,我们就前后易位,装作要退回的样子,然后我说跳,大哥就向空地上跳去。
呼鲁哈笑道:我懂了,只是我一纵不知道够不够六七丈,我可不会提气,你最好先给我一个准备。
楚无情道:我喊一二的时候,大哥准备妥当,三字出口,同时行动,大哥总能捉摸着配合的。
呼鲁哈笑道:假如我再不行,那就是笨蛋了。
三人说着已经到了沟前,那只是一道浅沟,横越密林,流水潺缓,到了沟边,呼鲁哈停了下来,三人都作回头准备,楚无情轻呼一二三,这三声的间歇很平均,所以喊到三时,各人心中都配合好了。
呼鲁哈前纵,楚无情与李秋鸿倒跃,飞也似的掠过山沟,脚才落地,突然树阴深处射出一条金黄色的影子,吱吱啾鸣,直往三人的头上落下,其疾无比。
楚李二人是注意到了,呼鲁哈则背对黄影,而那条黄影以他为对象,楚无情急呼道:大哥小心。
他手中的飞爪也急挥而出。
呼鲁哈听见了警告时,已感劲风压顶,长剑往上一撩,那黄影居然在空中探开毛爪格开了剑,另一条毛爪对他头上抓去。
就在这时,楚无情的飞爪到了,绕在那黄影的后半身一拖一扯,将黄影拖落在地,使呼鲁哈从容避开。
黄影落地后,人立而起,竟是一头遍体金黄,似猿似猩的怪物,长毛披身,只露出一点点面皮却是紫铜色的。
它高丈余,比呼鲁哈铁塔似的身材矮不了多少,巨口细目凸鼻,白齿森森,探爪拉住缠身的绳索一扯而断,口中发出嘿嘿的怪声。
呼鲁哈惊叫道:果然是头大猴子。
楚无情却神色凝重地道:恐怕不是一头寻常的猴子,它的身躯如此巨大,又力大无穷,那飞爪的索是金丝合以牛筋编成的,坚韧异常,你我都未必拉得断,到了它手中竟像一股草绳,真不知什么怪物。
李秋鸿却一皱眉道:你们说对了,这是一种怪物,本名叫披发金猱,是上古之物,应该已经绝迹,川中峨嵋山上有神猴,就是它的同类。
楚无情道:峨嵋神猴我倒听说过了,但是没见过,据说能蹑空飞行,爪裂虎豹。
李秋鸿道:是的,但是这东西比神猴更厉害,它除了能蹑空飞行,爪裂虎豹外,全身金发还有避刃作用,刀剑不伤,古人用来制成狻猊宝甲的,就是这东西,雄者多早夭,雌者则长命,可活四五百年。
楚无情一笑道:那这一头必然是母的。
李秋鸿道:别管它公母了,快设法对付它,这东西禀性凶残,看见生物,必杀之而后已……楚无情道:古人能把它们杀了制甲,可见它们必有制服之策,老师可知道是什么办法吗?李秋鸿道:不知道,古人用来制甲的都是雄性,而且都是自己死亡后被拾获的,从来没听过有被杀死的。
呼鲁哈一怔道:那就没有除去它的方法了?李秋鸿急道:现在可来不及商量了,大家都准备着应付它,这东西身上不畏刀剑,最好不要跟它力敌。
那头金猱目光连转,因为三个人分散开来,它不知要攻击哪一个好,所以才迟迟未动。
沉吟片刻后,可能认为呼鲁哈身躯最高大,又是苗人装束,它居住苗疆,最容不得苗人,又性喜找强者为敌,故而长臂一伸,飞纵而起,往呼鲁哈的头上抓了下来。
动作虽快,但呼鲁哈这次有了防备,长剑蓄势以待,拦腰一剑砍出,金猱果真不畏刀剑,根本不加躲避,仍然抓了下来,却被呼鲁哈一剑撩出老远,金猱在地下一滚而起,口中发出哈哈的厉吼,状至狰狞。
它可能没有想到呼鲁哈的力气如此之大,长剑砍不伤它,却被巨力撩开了,所以怒气更盛。
呼鲁哈也骇然惊讶道:乖乖,真的厉害,刚才那一剑是平着被它格开的,现在我用剑锋,还使出了全力,结果只摔了它一下,那该怎么办呢?楚无情冷眼旁观道:它就是毛发柔韧,才能不畏刀剑,大哥下一次不妨找它无毛的地方下手。
金猱再度扑上,呼鲁哈有了经验,不再攻击它的身体,改用剑尖刺它的脸部,金猱这些部位似乎也怕受伤,不敢再大意,不住用长臂去格架,一人一猱,就这样展开了缠斗,但没多久呼鲁哈就落在下风了。
这头金猱不但动作如风,而且还受过技击的训练,呼鲁哈的招式本就平常,每每被它逼得手忙脚乱,如果不是靠着力气大,在紧要时能将金猱推开,早就要丧生在爪下。
但这种方式也支持不了多久,到了后来,金猱居然也展开了武功招式身法,蹈隙进攻。
它的爪上没有毛,然而皮坚肉厚,刀锋不伤,而长长的指甲又尖又锐,被它抓上一定皮破血流。
这期间楚无情与李秋鸿也曾帮忙攻了几剑,便始终刺不中它的脸部,剑砍在它身上,反而弹了起来。
呼鲁哈斗几十招后,每次都是全力出手,结结实实的对上,自然十分费力,累得气喘道:老师,兄弟,趁我还能支持的时候,你们快退吧,这家伙不是人力可对付的,再缠下去,恐怕我们三个人都要死在它手下了。
李秋鸿自然不肯退,楚无情却退了下来,站在一边观看。
李秋鸿连忙道:无情!你是怎么了,我们虽然杀不死它,但还可以在必要时给呼贤侄解解围……楚无情道:弟子正在筹思对付之策。
李秋鸿道:没有别的方法,连兵器都伤不了它。
正说话间,呼鲁哈一疏神,长剑被金猱抓住,力夺不回,金猱另一只长臂疾探把呼鲁哈的腰抱住了。
李秋鸿大惊失色,连忙用剑去刺它的眼睛。
金猱一臂撩扫,居然把剑给震飞了,然后夺过呼鲁哈的长剑丢开,双手举起呼鲁哈的身子,往地下抛去。
噗的一声,呼鲁哈被摔在地下,虽是皮肉坚实,也被震得不能动弹,金猱又转身去追击李秋鸿。
这时楚无情忽然也抛开长剑,空手疾进,滚向金猱的怀中,骈指直向它的双目,金猱自然不肯让他得手。
将头一偏避开,双臂合抱,要抱住楚无情,但楚无情是有为而发,不等它的双臂合拢,身子已平躺下去。
金猱扑了个空,一弯腰又要去抓他,楚无情却施展了姬明所授的无心竹枝身法。
平躺的身子一弹而起,疾如闪电,单手一扬,两支袖箭射出,刚好射进了金猱的右眼眶中。
大概这是惟一可攻的弱点,袖箭没羽而入,金猱负痛,厉吼腾空跃起,高达十丈,然后凌空急攻。
李秋鸿大叫道:小心!它负痛拼命了。
楚无情一侧身,以些微之差避过,金猱的动作很快,一爪又捞向他的后脑,楚无情幸而学得无心竹枝身法,控制自如,身子略一歪,又侧面倒地平卧。
金猱这次学乖了,惟恐他又施放袖箭,用一手护住那只好的眼睛,举起右脚,对楚无情的腰上踏去。
动作快,势力猛,眼看着楚无情即将不免。
因为楚无情是侧身而卧,一手撑地,行动不便,毛脚压将下来,连李秋鸿都惊呼出来,但楚无情竟又用竹枝身法弹了起来,在半空迎着它的脚后,双手一抱,单腿点地一侧一转,反将金猱摔在地下。
这一摔很重,砰然有声,但金猱不在乎,也挨得起,身子一弹而起,楚无情动作很快,反扑上去,绕向金猱的背后,一手抱住了它的脖子,一手揪住了它的金发,在金猱还没有任何动作之前,他已一曲腰,将金猱又摔了一下,双手还维持住原来的姿势,互相配合用力,将金猱抡了起来,以脚跟为支柱转起圆圈来了,口中还叫道:老师,快把呼大哥搬开,我要活活摔死它。
李秋鸿自然知道厉害,懂得楚无情不能松手,忙把呼鲁哈搬开,楚无情这才将金猱重重地摔在地下。
又迅速提起了它的一条毛腿,继续旋转起来,这头金猱体重逾千斤,动作如飞,不是楚无情的神力,谁也抡不动它,不是动作迅速,也无法继续不断掌握住它。
就这样转几圈一抛一摔,飞快地抢上去提起又抡,足足维持了几十次相同的动作。
呼鲁哈已经醒转,却不敢看,因为楚无情抡得太快,看了都有眼花的感觉,每到砰的一声时,他才张目看一次,连听了几十响,最后一摔后,金猱在地下不动了。
它的后脑在地下不断地撞击,已把它撞昏,而且急速一抡转,使它的血液由身上集中到头部,再由受伤的眼眶中压喷而出,周围是一片鲜红的血点。
当楚无情力乏松手时,金猱躺在地下,一动都不动了。
楚无情喘息着道:老师,您检查一下,它死了没有?李秋鸿道:它的血已流干,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最好还是补上一剑,稳妥一些。
楚无情道:它的身上有毛发披盖,只怕刺不透。
李秋鸿笑道:打死它就容易多了。
提剑走上前,拣胸前柔软之处,先分开那丛聚的金毛,用劲一剑,暗运内力,果然刺透了进去。
拔出剑时,竟没有一点血迹了,他还低头听了一下道:刚才还有点脉搏,现在整个停止活动,因而我一剑将它的心割裂刺透,绝对活不过来了。
呼鲁哈摇晃着身子过来道:兄弟!还是你行。
楚无情微弱地一笑道:幸亏只有一头,否则我也没办法,现在叫我杀头小猴儿都办不到了。
李秋鸿道:无情,这东西刀剑不伤,想不到你用这个办法杀死了它,你怎么知道的?楚无情道:那是它自己教我的办法,它擒住呼大哥时,用爪一探就能杀死呼大哥,可是它偏往地下摔,大概它认为这是惟一能致命的办法,是它与同类搏斗时常用的,所以我就用同样的方法来对付它。
李秋鸿一叹道:无情!这一手连我都不得不佩服,虽然你的心智巧妙,但也得靠真功夫,换了我就不行。
楚无情笑道:这是大漠上维吾尔人的相扑技术,我拿来跟姬姨的竹枝身法配合才制住了它。
李秋鸿愕然道:徒手相扑,源于蒙古,他们叫作布库,跟少林的擒拿术异流同源,在中原武技上说来,并不算绝技,却比我的剑法更管用。
楚无情忙道:老师的剑法天下无双,只是对付这种畜生没用而已。
一法制一物,学剑的对象是人,并不是准备斗畜生的,正所谓杀鸡焉用牛刀。
李秋鸿苦笑道:杀鸡不必用牛刀,但用牛刀仍可以杀鸡,我的剑法碰上这种畜生却一无是处。
楚无情却微笑道:老师,一个将军可以号令三军,却无法令一头蛮牛下田耕作,而一个农夫却做得到,这并不证明农夫的才能高于将军,武技的高低也不能以狙杀的对象来判断。
李秋鸿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无情,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但我也不是那种小气的老师,你的成就仍使我感到很高兴,只是你的例子举得不妥当,武技之用,乃在克敌防身,我仍然承认剑法是武学中最庄严的一门技艺,只是我明白了精通一艺是不够的,真正的高手应该兼通百艺,即使是最为人不齿的徒手相扑也不能放过,今天就是一个例子。
无情,我为你感到骄傲。
这师徒二人在此一瞬间只感到心息相通,又增加了不少的了解。
呼鲁哈咧着大嘴笑道:兄弟,我没有别的话说,只谢谢你又一次救了我。
楚无情的体力已恢复了大半,笑笑道:大哥,我可不是救你,而是救我自己。
我若不杀死这畜生,死的岂仅是你一人而已?我与老师同样难以逃生。
呼鲁哈傻笑道:我可说不过你,反正我欠你的情太多了,这一辈子也还不清,再说谢也没有用。
只是我们还是回去吧,回去找师母她们再一起过来,知道这儿的神是假的,就没有什么可怕了,人多点总好得多,如果再遇上这么一头畜生,又该怎么办?楚无情笑道:没关系,照原样应付好了,知道了它们的缺点就不必担心了,人多一点固然好,但赛花妹子失陷在此情况不明,援救的工作刻不容缓。
呼鲁哈道:可是你的体力行吗?楚无情伸伸拳、踢踢腿道:我已经完全恢复了,我练功的方法跟大哥不同,你能将体力发挥到十二成,我最多只能施展到八分,但我恢复得快,我们还是继续前进吧!呼鲁哈看他的精神果然充沛异常,不禁笑道:兄弟,拆穿了这个假的神,我要昭告同族各部,尊奉你为真的神明了。
除了神灵之外,人不可能达到你这种境界的。
楚无情正待答话,忽然脸色微变,手指天空道:瞧,那是什么?我们快找个地方躲起来。
天际冲起一团黑影,势子很快,由小小的一点顷刻变成了一大块,直压而下。
呼鲁哈惊叫道:这就是我说的飞天怪物。
说着黑影已垂天而降,他们才看清这是一头怪鸟,形状如鹰,却长着一颗秃头,一对短翅,身上毛羽稀疏。
那头怪鸟在距离他们约有十几丈高时,倏忽敛翅,如星丸降落,站在空地中间。
它身高两丈多,如一座小山,一颗头如栲栳,一对眼如明灯,两条腿则粗如石柱,曲喙粗逾牛角。
它的体积虽大,行动却十分轻灵,落地无声,对地下金猱的尸体看了一下,状至欢欣,居然伸长脖子发出一阵欢叫,然后目光紧盯着躲在树后的三个人。
楚无情低声道:这是什么怪禽?李秋鸿道:这是一种远古遗种,名叫雷雕,又名秃鹏,虽然长相凶恶,却禀性和顺,可以豢养。
楚无情道:它与金猱看来都是山中人豢养,奇怪的是它们好像互相有仇,见金猱被杀,反而十分高兴。
呼鲁哈道:它看见我们没有?李秋鸿道:那一定是看见了,它的目光十分尖锐,高在数百丈的空中能看见地下的一头小兔子。
呼鲁哈道:假如看见了我们,一定不会对我们有好意,这必是山中人遣来对付我们的。
兄弟,你看看对付这种大鸟,要用什么方法呢?楚无情道:那不晓得,对付金猱是我临时起意,现在我对它一无所知,只有先试探一下再说。
呼鲁哈道:那还是由我试试看。
他正待出去,却被李秋鸿一把拖住了道:造次不得,它爪利力猛,行动奇速,振翅能飞几十丈,比金猱更难对付,你怎么斗得过呢?呼鲁哈道:那也没办法,它挡住了路。
李秋鸿道:我看它没有恶意,否则在空中就直接攻击我们了,我们连躲都来不及。
楚无情道:也许是因为我们躲在树下,它无法扑击。
李秋鸿摇头道:不可能,据我所知,它的双翼虽不长,劲力却无穷,双翅急鼓,可以翻山,连丈来粗的巨木都能连根拔起,如果它要攻击我们,这些树一定挡不住。
但它降落时寸草不惊,分明是怕惊动了我们,还是等一下看吧!三个人耐心地观察,片刻后,楚无情道:有人来了,这次我听得很清楚,一共有三个人。
呼鲁哈忙道:三个人,是不是师母她们来了?楚无情摇头道:不是的,声音来自空地的那一边,恐怕是山中的人来了。
他说完不久,果然空地对面的林子里奔来三个女子,初看只是隐约的身影,刹那间来到巨鹏之畔,才可以看清。
三个女子都很年轻,一个汉女宫装,容貌秀丽;一个则身披鹿皮衣,腰围短皮裙,身材健美婀娜;另一个则是苗女打扮,赤足布裙,比另两个女子都年轻一点。
呼鲁哈忍不住叫道:赛花!妹妹!你没有死?那年轻的苗女也扑了上来,与呼鲁哈抱成一团。
兴奋地叫道:兄长,果然是你。
我远远地看着,还不敢相信,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那头金猱是你杀死的吗?呼鲁哈高兴地叫道: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是我新认的兄弟楚无情杀死的。
老师!兄弟!快出来,这就是我的妹妹赛花,她在这里,大概不要紧了。
这时那身穿皮衣,足蹬蛮鞋的女郎也上前道:兄长,你不认得我这个妹妹了?呼鲁哈一怔道:你也是我妹妹?呼赛花道:兄长,她就是姐姐,赛玉姐姐,也就是十二年前献身祭神的那一位姐姐。
呼鲁哈看了一下那女郎,连忙放开了呼赛花,跟那女郎抱成一团,喃喃地道:赛玉,好妹妹,原来你没有死,兄弟!快来呀,我的大妹妹也还在人世。
李秋鸿与楚无情都出来了,见他们兄妹重逢,不便上前打扰,而那汉装少女也好奇地看着两人。
呼鲁哈拉过楚无情道:这就是我的兄弟,他是个了不起的大英雄,几次救了我的命,兄弟!这是赛花,这是赛玉,也是我所说十二年前祭神的那一个,她原来还没有死,这真是太想不到了,你们快叫楚兄弟呀!那汉装女子却笑笑道:呼峒主,你的兄弟可不是她们的兄弟,应该称兄长吧!呼鲁哈一怔才道:是!是!我欢喜得糊涂了,兄弟,赛玉比你小一岁,她们都该叫兄长。
那汉装女子道:虽然你有个兄弟,但还有一位长者在场,礼貌上你也应该把长辈介绍一下吧!呼鲁哈也不问这个汉装女子是谁,就一连声道:对!对!我真该死,这是楚兄弟的师长,你们也该拜见老师。
呼赛玉却道:兄长,你该先见见申小姐,申小姐不但是我的主人,也是妹妹的救命恩人。
那汉装女子忙道:赛玉,不可以,我们情如姐妹,哪有主仆之分?前辈,申湘玉有礼了。
说着她盈盈一福,李秋鸿连忙还礼道:不敢当,小姐想必是山中主人了。
在下李秋鸿,与小徒等因发现赛花姑娘的行踪,以为是被恶徒追逐逃来此地,特赶来救援。
申湘玉一笑道:那两个恶徒已被阿金杀死了。
说着又补充道:阿金就是被你们杀死的金猱。
李秋鸿忙道:李某等对山中情形不甚了解,骤遇金猱似有侵害的意思,不得已乃由小徒扑杀它。
申湘玉嫣然一笑道:没关系,我们感激不尽。
我们被这头恶兽所困,不得出山,不但使得呼峒主兄妹分散,而且还害得呼峒主的族人骨肉分离,心中甚感不安,只是无可奈何,这位楚英雄扑杀了它,应该受我一拜。
语毕,又盈盈下拜,楚无情也连忙还礼道:不敢当,请问小姐是否即为苗疆所奉的神明?申湘玉脸色一红,轻叹道:是的!不过也只是几年前的事,因为我是被掳来的,直到圣母去世后,这儿才由我主持,但仍然要受那头恶兽的气,楚英雄将它杀死了,可谓功德无量,以后苗疆再也不必以少女作牺牲了。
楚无情愕然道:那么令圣母才是真正假托神明的人,她已经死了吗?申湘玉点头道:是的!圣母在六年前死了,但她的规矩仍然由那头恶兽维持着,我虽是主人,却一点都做不得主,又没有能力违抗,只得在这儿做傀儡。
楚无情不解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呼赛玉道:圣母是个武功很高的人,看中了此地的僻静,就在这儿静修,她有个最大的怪脾气,就是讨厌男人,但她又怕寂寞,所以才假托神灵,要苗区的居民每年送一个女孩子进来,给她做伴……呼鲁哈愕然道:原来每年作为供养的少女,都是给她做伴的,几十年来所有的女孩子都在此吗?呼赛玉道:不!不在了,圣母只喜欢年轻的女孩子,超过三十岁后,就被她处死了,这情形到她死后都没有改变,凡是年满三十岁的,由阿金代为处死,所以此地的女孩子,没有一个满三十岁的,小姐对这种不合理的规定感到残忍,却也没办法,因为阿金太厉害了,我们都不是它的敌手,只好由着它控制一切。
呼鲁哈道:有一年我停止用人供奉,结果死了一百名族人,都是圣母所为?呼赛玉道:是的,那是圣母用山中所产的一种迷魂烟,将所有的人都迷倒了,然后由阿金下手,在每人头上咬破一个小孔,吸干血液而死,阿金最喜欢吮食人血了,每隔一段时间,非吸一个人的血不可,每年处死的人都是给它吸血,不够的时候,就由钢羽到远地去攫来。
楚无情手指那头巨鹰道:钢羽就是它吗?申湘玉点头道:不错!它是雷雕,是远古遗种之一,已有一百多岁了,是圣母从小豢养的,身躯虽然庞大,性情却极为温驯,比阿金好多了,圣母就仗着这一禽一兽,安居苗疆数十年,因为控制得严,从没有被外人发现,进山的女孩子,只要能安分留下,倒不会受苦,但如想逃离此山,则一定会死在阿金的爪下。
呼赛玉补充道:大哥,我入山之后,也想逃出去,但始终没机会,而且我也不敢,即使逃脱成功,也一定会贻害族人,圣母为了维持此地的秘密,一定会把我们的族人全数杀死,所以我跟你们距离这么近也不敢来看你们。
呼鲁哈道: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实在不信神灵之说,但自从上次百名族人惨死的事发生,我也不敢轻举妄动,前来探测了,这次是受了楚兄弟与李老师的鼓励,又发现了赛花的足迹逃向此地,才鼓起勇气追过来。
申湘玉道:这也是赛花姑娘的运气好,圣母死后,山口的地火泄口枢纽坏了,无人懂得修复,我也不愿再设那道禁制,才加以填塞,否则任何人进来,也逃不过那,地火一喷。
今天赛花进来时,我们都已经早就发现了,阿金本来想连赛花姑娘一并杀死的,但被赛玉认出是她妹妹,再三的恳求,才放过了她的性命,但那两个追踪的人则都被阿金摔死了。
呼赛玉道:阿金实在太厉害了,不仅行动如风,全身更是刀枪不入,今天它刚饮过两个人的血,一饮就醉,行动稍稍迟钝了一点,否则也没有这么容易被杀死,大哥,听说族中有外人入侵,究竟如何了?呼鲁哈笑道:入侵的人幸亏仗着楚兄弟与老师的神威,都已经击退了,我们追索赛花妹妹的下落,才找来了此地,被杀的两个人不知是哪儿来的?呼赛花愤然道:他们都是柳叶青的朋友,一来就逼着我去替他们找毒蜂的下落,我昨夜得到鼓声传音,知道大哥受了伤,也需要王蜜,自然不答应,他们一变脸,竟杀了好几个族人,我没有办法,拼死逃到此地,想跟他们同归于尽。
大哥,柳叶青不是你的朋友吗,怎么会坏到这个程度?她一来还说是为了你受伤来取王蜜的,她应该还有王蜜,为什么不给你急救呢?我支吾了一下,说等你回来再说,她就变了脸。
呼鲁哈一叹道:这一次跟她到中原参加剑会,我才知道人心的奸险,差点没叫她把命骗了去,这话说来可长了,你知道哪儿还有毒蜂,快去找点王蜜来,不仅是我受了伤,还有了位姬姨姨也等着用呢。
申湘玉道:毒蜂在这山上就有一窝,不过繁殖已有多年,拆窝取蜜,未免太可惜了,因为这种毒蜂行将绝迹,而它们的王蜜却是疗伤祛毒的圣品,倒不如将中毒而需疗治的人请来,就着蜂窝,取出新鲜的王蜜来疗治,效用反而更好。
人在哪儿,离这儿远不远?远的话就乘钢羽去好了。
楚无情道:人倒不远,我就去请她们来,这毒蜂既是为数不多,倒是应该妥为保护,因为王蜜不但可解铁线蛇毒,对其他各类蛇毒也卓具神效,我们跟千蛇谷的人结了仇,日后需用此物的机会很多。
说着回身要走,呼鲁哈道:我陪你去。
楚无情笑道:不必了,你们兄妹久别重逢,有许多话要说呢,还是我去吧!呼鲁哈道:师母她们已经到我的族里去了,你一个人去,又要费口舌解释,再说我也得去看看。
呼赛玉道:大哥!恶兽既除,我们也脱离了禁制,族中还有好几个女孩子在此地,当初她们是抱着为族人作牺牲的决心来的,比那些战死的族人更为可敬,你应该去抚慰一下,再说我跟你分别了十多年,心想生聚无望,谁知居然相见了,也的确舍不得离开你,不如由赛花妹妹陪楚大哥去吧!呼鲁哈这才不再反对,楚无情朝李秋鸿道:老师最好还是认一下那两个被杀死的人,看看是哪一方面的。
李秋鸿道:那还用看吗,总不外是那批家伙。
楚无情道:假如真是柳叶青带来的,倒也好了,就怕是千蛇谷的人。
李秋鸿道:雷成龙早已跟他们声气相通,何足为奇,他的人也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担心的。
楚无情凝重地道:雷成龙比他的儿子还要精明百倍,如果他也派了人,则证明他自己以免遭其暗算。
呼鲁哈道:不错!我陪老师去辨认一下。
于是呼赛花陪楚无情下去邀请白素娟与姬明上山,呼鲁哈则陪李秋鸿由呼赛玉带着去辨认尸体,申湘玉为了谨慎,便把钢羽放在空中,搜索可疑的敌踪。
在行进的途中,楚无情约略的把他与呼鲁哈结识,以及如何与柳叶青等人结怨的情形,说了一遍。
这个蛮荒的女郎目中闪着智慧的光,静静地听完叙述后,才道:楚大哥,我有个要求,到了我们族里,我求你一件事,别把神仙峰上的事,对我的族人宣布得太明白。
无名氏扫描 大天神OCR 旧雨楼独家连载:44\\ 024二十四 假借神灵楚无情一怔道:为什么呢?因为我希望我的族人继续相信神灵的存在。
呼赛花又道: 我们是一个大族,有好几千族人,他们都很勇敢剽悍,但也最守规矩、最安分,守着祖先的基业,安分地生活着,除了抵抗侵略,他们绝不杀人,也没有任何犯罪的行为,生活虽艰苦一点,但非常快乐。
楚无情道:呼大哥是个很英明的族长,在他的领导之下,你们的族人自然很幸福。
呼赛花摇头道: 不!这不是大哥的力量,大哥为人豪勇有余,聪明不足,他虽然得到族人的尊敬与爱戴,但他只是个人,他是个好的领袖,但不能每天跟着每一个族人,监视着每一个人的行动,督促着他们向善,何况在这苗区内,大大小小的部族有好几十个,大哥一个人的力量,不可能干涉到每一个人的行为。
楚无情诧然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呼赛花道: 神仙峰上的这位圣母,虽然每年要我们一个女孩子做奉献,但我还是感激她的,因为她使我们苗人知道敬畏,随时随地约束自己。
这几十年来,苗区几万居民个个都兢兢业业,不敢做一点违背良心的事,完全为了有这位神明的缘故,他们知道有一位万能之神,就在附近监视着他们,所以才规规矩矩地生活着。
你的意思是还让这位神继续下去?是的!人与人之间的尊敬是会改变的,惟独对神的敬畏,却是与生俱来,永恒不变。
苗区各部族以前常常互相攻伐,直到这位神灵出现后,大家才和平下来,如果把神灵的谜底揭开日子又不会太平了。
楚无情不做声。
呼赛花继续道:神也许根本不存在,他是由人造出来的,中原的人虔诚信佛,佛家的死后地狱轮回之说,也是同样的目的,在约束人的行为,产生内心的敬畏。
楚无情忍不住道:不错!你说得很对。
呼赛花道:苗人的知识浅陋,无法接受佛家高深的理论,他们的心目中,只有这一位神是万能的,如果破坏了他们的信仰,推翻了这一尊偶像,失去了约束,那情形将会很严重,楚大哥以为对吗?楚无情道:对!可是你如何继续呢?呼赛花道: 神仙峰的权威在苗人心中已根深蒂固,只要不去拆穿,没有人会怀疑的。
可是山中还有很多女孩子,她们又将怎么办呢?她们回去后,肯继续保持这个秘密吗?呼赛花道: 她们的家人根本没想到她们还在人世,而且她们习惯了山中的安逸生活,智慧已开,过不惯苗人简陋刻苦的日子,我想根本不让她们回去。
难道就让她们在山上老死吗?那倒不必,那位申小姐跟我说过,她要回中原去,就由她把她们带走吧,在中原择人而嫁,另找归宿也很好。
楚无情道:如何离开苗区呢?有那头雷雕钢羽,可以在黑夜载人悄悄地离开,等她们去后,我可以对人宣布说神灵开恩,以后不必再用少女做奉献了,每年的祭奠仍然照旧,使神迹永留。
楚无情想想道:这个问题必须出之自愿。
呼赛花道: 我问过几个人了,她们都很愿意,因为她们在山上的生活,比苗疆好上几十倍。
就是你们不来,申小姐也正在跟我商量,该用什么方法,除去那头恶兽,脱离这个牢笼。
楚无情道:回头再说吧,这要问问呼大哥的意思。
呼赛花一叹道: 我就是担心大哥,他固执得很,未必肯听我的话,但他很信服你,不知能否请你开导他一下。
楚无情道: 那恐怕很难,呼大哥正准备对苗疆做一番改革,使大家移居平地,与汉人的生活打成一片。
呼赛花庄容道: 绝对不可以,生活可以求改进,但绝不能失去自己,苗人就是苗人。
楚无情不以为然道: 难道你要你的族人永远生活在这种不开化的环境中吗?呼赛花叹道: 楚大哥!山上的树移到平地就会枯萎,这并不是缺少水土,而是根本上的不适合。
苗人是靠着我们特殊的习惯而生存的,他们不懂耕作,不会做交易,除了狩猎与采取野果之外,没有任何求生的技能。
楚无情道:这些都是可以学习的。
不错,假如汉人们的生活跟我们差不多,还可以慢慢去学,但汉人生活太进步了,进步到很多人不予生产就可以优裕地生活,苗人们进入平地,只会学到这些,苗区盛产金沙,他们知道凭金沙就可以换取到享受,还有人肯辛勤地工作吗? 所以我们虽然拥有金沙,我坚持不让族人知道它的价值,情愿以皮毛药材土产去换取生活的必需品。
如果把山中的金沙分给每个族人,是可以使他们都成为富人,但坐吃山空,以后又怎么办呢?不是饿死就是沦为盗贼,他们享受惯了,还肯以勤劳的方法去谋生吗?楚无情怔了一怔道:这些问题我倒是没考虑到。
呼赛花道: 我考虑到了,我跟大哥争执了很多次,都是。
为了这个问题,他求好之心太切,对问题的后果考虑得不够周到,我费了很多的口舌,才说服了他,否则他早就想动用山个的金沙,跟汉人来交易了,用心不是不好,但如果让大家都知道金沙的价值,族人就难以管理了,偷盗劫掠,一切的罪恶都将因之而生。
楚无情道: 赛花,呼大哥说过你很聪明,现在我才知道你不但是聪明,而且也很有见地。
呼赛花羞赧地道:我是从书上看来的,大哥过奖了。
楚无情道: 书上的学问都是前人的经验,赛花,你的见地很有道理,但你也该知道人的生活必须求进步。
呼赛花道: 我知道,我们的生活比起我们的祖先,已有很大的改善,但改善必须靠自己,不能全盘去学别人。
对了,你们上山时,见过花脚族了?见过,花脚族族长洪金莲还跟我们起过冲突。
呼赛花笑道: 你刚才说过了,她还冒充我使李老师上当呢。
那不去管它。
花脚族与汉人最为接近,他们的生活也比我们好得多,可是他们也最乱,有的父母居然把自己的女儿卖了换取财帛,这都是不事生产之害。
洪金莲跟我的私交还不错,我给了她很多劝告,才算好一点,否则她那一族早就灭亡了。
我主张改善,但不能太快,必须要有完善的计划,做长久的打算。
你有计划了吗?有的!我首先要开发族人的知识,我曾经请了几个教书的老先生到山里来,教族中的子弟读书,只是没多大的成效,他们宁愿到山中去游荡也不肯用功。
楚无情笑道:怕读书是小孩子的通病。
呼赛花苦笑道: 所以我不敢急于求进;好逸恶劳是人之常情,没有充分的知识,绝不能接受太多的享受。
说着两人已穿出了神岛,慢慢接近了苗区,那是沼泽畔的一片平原,四面环山,盖了许多草棚。
有许多执戈的健苗纷纷前来问讯,呼赛花温言抚慰他们一阵,只说托神灵的保佑,已经击退了敌人,叫大家安心,但仍然要加强巡守,遣走了族人后,他们才来到一处较为宽敞的草屋中,那是族长的居室。
呼鲁哈用鼓音召来的族人也才把李娇娇抬回来不久,好在姬明也通晓苗语,所以没有言语隔阂。
经过一阵寒暄后,楚无情才将探神仙峰、除恶徒的经过说了一遍,吓得三人咋舌不止。
李娇娇经过一阵休息后,精神已恢复了一点,直是在怨恨那个茅文清混账该杀,害她误了一场热闹。
于是大家又动身,往神仙峰而去,呼赛花在族中很有权威,她严格交代,不准族人再往神仙峰而去,而且还派了十几个族人守住了通路。
李娇娇服过了解药,体力仍嫌疲弱,一路上都是楚无情扶着她,呼赛花见了十分羡慕地道:娇娇妹子,你的福气真好,有这样一个师哥关心你、爱护你。
李娇娇笑道:呼大哥难道不关心你吗?呼赛花道: 大哥虽然关心我,但是不懂得体贴,小时候我跟他上山玩,摔伤了腿,他还是要我自己走着回来。
李娇娇道:那他也太狠心了。
呼赛花摇摇头道: 这也不是狠心,他只是不懂得体贴而已。
因为我们的习俗,崇尚勇武,就是为了别人,流了血,也得要自己裹伤,他是在这种教育下成长的, 自然不会对我例外。
何况他是个男人,不了解一个女孩有时需要亲情安慰,尤其是我的父母早亡,跟着这么一个莽哥哥,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温暖。
说着说着她的眼角润湿了,显出一丝惆怅的神情。
她仍压制着,苦笑道:但是大哥确是个好哥哥,他督促我向上,要我读书练武,使我比族中其他的女孩子懂得更多,没有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野人。
李娇娇笑道: 赛花姐!你不必难过了,呼大哥已经求得姬姨的同意,收你做弟子,她会疼你的。
呼赛花十分惊喜,连忙问道:是真的吗?李娇娇道: 自然是真的,我何必骗你呢?姬姨也是一个人,十分寂寞,她很想要个聪明伶俐的女弟子。
呼赛花又较为担心地道:只怕我太笨了。
姬明笑道:赛花,你不会笨的,我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了。
你哥哥求我的时候,我却不过他的诚意答应了,但是我怕你长得像他一样的雄壮高大,我倒不是喜俊爱俏,但一个女孩子长得夜叉似的,也太煞风景。
没想到你长得这么清秀,简直跟你哥哥不像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
楚无情笑道: 苗疆的地气之秀,都钟在女孩子身上。
这儿的男人个个粗壮,女孩子却全美得像朵花。
姬姨,这么说来,您是答应收她了?姬明道: 自然答应了,本来我就答应了,现在却是真心喜欢地答应。
这么美的女孩,谁肯舍得?呼赛花兴奋异常,在路上就要行跪见叩拜的大礼。
姬明笑道: 慢慢来,这是我第一次收徒,得隆重一点。
赛花,如果你愿意,我不仅收你做弟子,还想收你做个干女儿呢。
我孑然一生,无儿无女。
呼赛花连忙道:何必做干女儿呢?您就把我当做女儿吧。
我自小失母,从来也没有叫过一声娘。
说着跪了下来,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娘!姬明一把拉她起来,把她搂在怀里,激动地道: 好!好孩子。
只可惜我身在客中,没有什么好东西给你。
等我的毒清了之后,带你到高黎贡山去,娘有着不少珍藏,我要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李娇娇笑道:姨姨,您自己有了女儿就不疼我了?姬明擦擦眼泪道: 谁说的,亲情不怕分割,再多都是一样。
我疼女儿也疼外甥女,绝不会偏心。
楚无情忽然道: 姨姨,您要是真喜欢女儿,不妨多收几个,在神仙峰上有十几个女孩子呢,每个都很美,您何不都收了下来,这下子您就永远不会寂寞了。
呼赛花也十分高兴地道: 对了,娘!那个申湘玉小姐,还有我姐姐赛玉,她们都比我美,另外还有十几个女孩子,个个美得像花朵,您干脆都收了吧!姬明道:我倒是不怕多,但她们肯答应吗?楚无情道: 她们一定会答应的,而且她们都能陪着您,倒是赛花不行,呼大哥的族里少不了她。
呼赛花略感黯然地道: 是的,娘,女儿可以常到高黎贡山去探望您,却不能长年的孝顺您,因为我哥哥不太善于治理族中的事,女儿一定要留在这儿照料族人。
可是申小姐跟我姐姐,还有那些女孩子,却能一直伴着您。
白素娟道:那些女孩子不要回家吗?楚无情道: 她们不能回去,赛花跟我商量的结果,认为她们还是不回家的好,何况她们也不愿回去了。
说着把呼赛花的想法与顾虑又叙述了一遍。
白素娟点头道: 这倒是对的,苗人智识未开桀骜难驯,只有鬼神能令他们畏服,神灵之谜,不揭穿是对的。
楚无情道: 要使神灵之迹不揭穿,这些女孩子就不能送回去,可是为她们找个归宿很困难,她们都学过几年武功,身手不凡,一下子遣嫁殊非易事,何况申湘玉还带着一头大鹰,到了中原,未免太惊世骇俗,只有您的高黎贡山,安插她们最合适,您有人解除寂寞,她们也得到照顾。
姬明想想笑道: 这倒有意思,想不到我一下子有了这么多的女儿,如果把我的这身武功传给她们,她们的资质再好一点,将来很可能成为武林宗派呢!楚无情道: 那也未尝不可,她们的武功都有基础,经您几年调理,大可以在高黎贡山树起女儿门的旗帜。
姬明大笑道: 女儿门?这个名称既雅妙又别致,只要她们愿意,我倒是想尝试一下。
几个人说说笑笑,很快就来到了神岛,直上神仙峰,呼赛玉与呼鲁哈兄妹已在山口相迎,见礼毕鱼贯登峰,终于来到她们的住处,那是一座天然的洞府,虽无楼台之胜,然而古雅脱俗隐然有神仙出世之趣。
山中的女孩子,除了申湘玉与呼赛玉之外,还有十五个,一共十七名,而且都是以玉为名。
寒暄已毕,楚无情说起呼赛花的计划,李秋鸿笑道: 好极了,呼贤侄跟我谈起这件事,也是这个意思,而且我也想请姬大姐照顾她们,迁到高黎贡山去呢!呼赛花惊喜万状地道:大哥!你也有这个意思,我还怕你不答应,请楚大哥帮忙劝说你呢。
呼鲁哈笑道: 你真把大哥看成个草包了,这些年来我虽然不大管事,但我随时都在留心着,我也看出苗人是需要神灵的,否则就无所适从了。
申湘玉笑道: 李老伯本来要我们都拜姬姨为师,现在姬姨肯收我们做女儿,自然更亲密了,现在我就领众姐妹叩见母亲吧,请母亲上坐,受女儿的参拜。
于是由李秋鸿与白素娟按着姬明上坐,申湘玉率领诸女,行了三跪九拜的大礼,姬明乐得连口都闭不拢了。
笑中又有点感伤道: 秋弟!娟妹!我本来已了无生趣,现在却有了这么一大堆如花似玉的女儿,我倒真是要创个女儿门给你们看看。
李秋鸿微怔道:女儿门,你是怎么想起来的?楚无情含笑将途中的计划说了出来。
李秋鸿道: 很好!姬大姐,你这一身技业别具一格,埋没了太可惜,虽然你传给了无情与娇娇,但是他们艺业另有所承,无法使你的技业作进一步的发挥,现在你有了这些女儿,大可刻意求精,在武林中形成一支劲旅。
女儿门这三个字脂粉气太重,不如叫做玉女门,品格就高多了,何况她们名字中都有一个玉字,也恰好配合她们的身份。
姬明大笑道:好,玉女门,咱们就这么叫定了。
取王蜜,解蛇毒,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接着就是商量如何秘密迁居了。
这件事必须从速进行,以免日久泄密。
同时还要防备另生变故,因为李秋鸿与呼鲁哈发现被金猱杀死的那两个人,都是千蛇谷雷成龙的手下。
由此可见,雷成龙与柳叶青已有联系,在觊觎苗疆的宝藏了,所以楚无情与呼鲁哈、李秋鸿三人每天都在四周严密戒备。
但始终没发现有别的人侵入,这使他们很担心,雷成龙是个很工于心计的人,他既然派出人来,必然要达到目的才肯干休,无端损失了两个人,他居然毫无动静,不能不使人感到怀疑。
好在高黎贡山就在云南境内,只用了两个晚上,借助雷雕钢羽之助,姬明把那些女孩子都迁了过去。
李娇娇也完全复原了,大家都准备作下步行动计划,神岛的设施留下来,由呼赛花去负责,利用峰中一些特殊的设置,伪造神迹来维持苗人的信仰。
姬明是随着他们来的,自然不能突然失踪,以免启人疑窦。
所以将那些女孩子安排妥当后,她又乘钢羽来到苗区,准备再由陆路回到高黎贡山,同时也把呼赛花带去接受武功的传授。
李秋鸿夫妇打算到高黎贡山去跟姬明盘桓几天,再开始远游。
呼鲁哈则不甘受侮,一定要到千蛇谷去找雷成龙理论。
姬明也很不甘心,商议的结果,还是大家先到高黎贡山,然后由姬明陪他一起上千蛇谷。
李秋鸿是不主张多事的,倒是白素娟觉得此行颇为必要,因为雷成龙既然对苗疆伸了一手,一定还会继续下去的,不找他作个了断,苗疆永无宁日。
等大家都不在了,光是呼鲁哈一人,更难应付。
楚无情也觉得走一趟千蛇谷是对的,李娇娇喜欢动,更是热烈赞成,李秋鸿只得同意了。
可是楚无情认为千蛇谷之行,不必要李秋鸿夫妇同去,因为李秋鸿虽然不以天下第一剑自许,却已被大家公认,登门生事,不但有失身份,也容易引起麻烦。
李秋鸿虽然不放心,但想到楚无情的机智武功都不逊于自己,何况还有姬明带着,大致不会有问题,自己参加进去,确是不太方便,最后答应了。
由苗疆到高黎贡山倒是很平静;姬明原来住的地方在丛莽之间,修篁万株,十分隐蔽,无心竹枝君在世之日,颇能经营,刈竹为庐,异常雅致,更难得的是设备也很齐全。
那些女孩子住得很愉快,姬明留下了功课,本来要申湘玉带着大家练的,可是申湘玉却要求跟他们到千蛇谷去。
她倒不是爱热闹,而是不放心姬明,她随那位自号圣母的异人习技有成,还懂得制蛇之法,能用一支竹箫,以乐音驱役蛇虫。
这种技术对他们造访千蛇谷,倒是十分有用,所以经她要求之后,姬明就答应了。
在高黎贡山上盘桓了十几天,姬明将无心竹枝身法的初步工夫作了一番传授,叫呼赛玉、呼赛花姐妹在山上督促诸女用功,一行人就离山而去。
李秋鸿、白素娟夫妇带着老仆李忠取道向西,准备一游大漠回疆,同时还有一个秘密的任务,到天山去探访一下那个教楚无情武功的异人,向他报告一下姬明的近况。
如果他有意重修旧缘,就到高黎贡山去找姬明,否则就陪同那位道侣另外觅地修真,不要伤了姬明的心。
他们惟恐姬明哪一天心血来潮,跑到天山看看,发现旧日情侣已经另有新知,这个打击很可能将她刚萌起的生机打消,那似乎太残忍了。
这是楚无情暗中的恳托,李秋鸿也深以为然,所以不陪他们上千蛇谷去了。
这边楚无情、呼鲁哈、姬明、李娇娇、申湘玉五人,则折向南行,取道蜀中,要到南诏去访千蛇谷。
南诏虽近边地,但由于地资富饶,繁花不逊中原,而且景色秀丽,媲美江南,申湘玉初履斯土,目不暇接,只觉得一切都是新奇的。
呼鲁哈虽然到过中原,但只是跟柳叶青去参加剑会,行程匆匆,也没有详细领略过,姬明闭处深山多年,对世情也不熟悉。
李娇娇因柳叶青的青蜂寨在天日山,而东霸天白家堡又远处岭东,自己的家在洛阳,往返三地,间关千里,路跑得最多,但也都是行程匆匆,对世情也是同样的陌生。
所以这五个人中间,只有楚无情见多识广,他不仅要照顾这些人,还要为他们讲解一切,有好玩地方,顺便去玩一趟,而有奇特的掌故或传说能配合地理的,也要去瞻仰一下,这种走法当然快不了。
本来他们可以直接由高黎贡山翻岭到南诏,可是楚无情绕道而行,这样子可以多让大家见识一下,而且还可以避免千蛇谷的人注意。
因为雷成龙是很厉害的家伙,他与苗疆公开决裂,必然严密地注视着这些人的行动,高黎贡山近在咫尺,他一定知道大家的行踪,绕趟远路,虽然多走千余里,却安全多了。
逛了将近个把月,他们的足迹遍及蜀中,再折向西行,在昆明玩了两天,悄悄地来到了南诏。
千蛇堡在洱海之畔,但雷成龙是当地大豪,整个大理府都是他的势力,他们的行动必须十分小心。
楚无情装成个中年人,骑了李娇娇的火胭脂,三个女的则坐一辆车,呼鲁哈穿上了汉装扮成赶车的马夫,到了大理后,住进了最大的一家客栈,好像是一个携眷、中原来的富商,倒也没受注意。
第二天,他们仍是坐了车子赴洱海,而且老早就在店中扬言去观赏洱海的景色,那是当地一个名胜,这个理由不会引起怀疑。
车子走了一阵后,楚无情十分注意前后,也没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人。
在洱海之畔,他们装模做样地畅游一番,来到一个空旷僻静之处,才各自装束,呼鲁哈也换回他原来的打扮。
一行人翻越山脊,向千蛇谷行去。
千蛇谷中,除了庄丁外,还有无数的毒蛇,一般人都裹足不前因为上述的缘故,千蛇谷四周十里之内,人迹罕至,这对楚无情等人的行动是有利的。
虽然他们在路上也遇见一些毒蛇,由于时近隆冬,大部分的蛇都已进入冬眠的状态,而茬冬天继续活动的蛇类都是极为厉害的,可是申湘玉懂得弄蛇的方法,她拿出一支短短的竹箫,轻轻吹奏几声,那些蛇立刻就悄悄地游走了。
毫无阻碍地进入了千蛇谷,他们算是见到了神秘的千蛇堡了,事前谁都想不到雷成龙手下会有这么多的人,屋宇鳞次栉比,连绵成环状,约莫有几百间之多。
堡墙是虎皮岩砌成的,广设碉楼,都有执戈的堡丁巡守;正中间是一栋宏伟的大楼,雕栏碧瓦,华丽不逊皇宫。
楚无情看了道: 难怪雷成龙要打苗疆金沙的主意了,他要维持这么庞大的开销,财力不雄厚是不行了。
呼鲁哈道:他养这么多的人干吗?楚无情道: 千蛇堡一向有神秘之堡的别称,江湖上但知其名,很少有人明了其内情,想来他与九华剑社的黄三谷一样,在培植一股势力,准备要在武林称霸呢。
姬明道:管他想干什么,目前我们该怎么办?楚无情想想道: 本来我打算到此之后,公然现身去找他理论的,但现在看情形,那个办法是行不通了,他们的人太多,也许见不着雷成龙就把我们困住了。
姬明点头道:那你准备突袭?楚无情道:只有这个办法了。
李娇娇却道: 突袭也不见得有用,就算找到了雷成龙,他不是一样可召集很多人来对付我们吗?楚无情笑道: 话固然不错,但是情势对我们就比较有利的,雷成龙是一堡之主,只要能挟制住他,再多的人也不足惧,这就是所谓擒贼先擒王的策略。
李娇娇问道:我们的武功稳能制住雷成龙吗?楚无情道: 这个还不知道,雷成龙以豢蛇而著名,武功如何,谁都不清楚,但想来不会高于我们,否则泰山剑会,他也要赶去凑个热闹了。
李娇娇沉思片刻才道: 我没有更好的办法,但总觉得这个办法不太妥当,申大姐,你的意思呢?申湘玉笑道: 我没有意见,反正已经来了,总要找到雷成龙弄出个结果,用什么办法都行。
李娇娇道: 就算是突袭吧,在这么多人里面,怎么能一下子就找到雷成龙呢?楚无情道: 那当然,突袭是不惊动人,悄悄地摸进去,问明雷成龙的下落,第一步工作是先摸掉一个岗哨。
李娇娇道: 这些碉楼每隔十几丈就有一个,互相呼应,摸掉一个,旁边的怎会不发觉呢?楚无情笑道:有办法,看我的好了。
他在身边取出了几截断绳,每截都有四五尺长,又在地下拾了几块拳头大小的石子,每截绳子都绑上一块,剩下四尺来长的尾巴,掂在手中笑道:就凭这东西,这是我在大漠上学的捕马手法,捕人也一样有效。
准备妥当后,他又低声道:我先过去,把事情料理妥当后,再打手势通知你们过来。
无名氏扫描 一剑小天下OCR 旧雨楼独家连载:44\\ 025二十五 惊探蛇堡借着地形与树木的掩护,他悄悄地掩到堡墙下,那堡墙高有两丈多,碉楼建在墙头上又有两丈多高,居高远望,里外都很清楚,且又互相呼应,确是十分严密。
楚无情到了堡墙下,倒是没被人发现,但他想窜上墙去,制住岗哨而不被发现,就很不容易了。
姬明等四个人都眼睁睁地盯着他,看他施展什么手法,但见楚无情在墙下停了片刻,然后伸手在墙上敲了一下,因为手中拿着石块,声音很大,李娇娇吃了一惊,心想这不是要惊动里面的人了吗?还算什么偷袭呢?果然碉楼上的人听见声响,探头向下看看究竟,楚无情将手一扬,一块石子拖着绳尾,直抛而上。
那石块不是打人,却是擦着那人的脖子过去,后面的绳尾却带在那人的颈子上,石块受了拉力,又绕了回来,就在那人的颈上绕了两三道,那人颈部突然被箍,挣了几下,连一声都不吭就靠在半截碉墙上昏厥过去。
在他两边的碉楼上,同样也有岗哨,见他探头向外,一直不动,感到很奇怪,以为他看见什么有趣的东西,遂也探头出来看望,—楚无情双手连扬,只要人一探头,就是一石飞去,如法炮制,刹那间,三座碉楼上的人,都悄无声息地解决了,楚无情又等片刻,见别处的人都没有动静,因为他选的地位,刚好是一拐角,堡墙曲折,除了这三处碉楼,再远的人视线为堡墙所阻看不到这边。
楚无情贴着堡墙攀升上去,迅速翻人碉楼,又过了一会儿,才伸手连招,外面的四个人连忙赶过去,迅速纵上碉楼,但见楚无情正在为那个堡丁解开颈上的绳子。
李娇娇忍不住道:楚大哥,这个办法真妙,干吗又要解开呢?他醒过来,我们的行踪,不就暴露了吗?楚无情笑道:这绳子紧勒着脖子,时间一久,非闷死不可,我们找的是雷成龙,何必多伤无辜呢?娇娇,麻烦你把两边的人都松了绳子,点住他们的穴道,然后还照样靠在碉楼上,以免被人发现他们失了踪。
李娇娇飞快地去了,申湘玉也自动的奔向另一边,等她们回来时,楚无情已经把这个汉子弄醒了。
笑向李娇娇道:娇娇,把呼大哥送你的绝命神刀拿出来比在他脖子上,如果他不肯说实话就给他一刀。
李娇娇取出短刃,比住那汉子。
楚无情这才沉声道:朋友!你在这儿离苗疆不远,总认得这绝命刀吧?那上面带着蛊毒,只要划破一点皮,你就别想活了。
那汉子眼珠转了几转,才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楚无情笑道:是我们问你,不是你问我们。
那汉子顿了一顿才道:好吧,你们要问什么?雷成龙住在哪里?自然是在中间那栋大楼里。
这个我们也知道,我问的是他在大楼的哪一部分?那汉子道:这个我可不知道,我们连那栋大楼都进不去,更别说是堡主的住处了。
楚无情想想这也是实情,千蛇堡规模如此庞大,戒备森严。
可见雷成龙不是个简单人物,像这些守卫的堡丁,自然不可能太接近他的。
乃又问道:堡中有多少人?那汉子道:我也不清楚,堡中的人经常流动,进进出出的,没有个准数,但最近人特别多……为什么呢?难道堡中准备有什么举动吗?那汉子道:不是的!是南霸天柳寨主与西霸天乐九玄来了,他们带的朋友很多,将近一百多人。
楚无情哦了一声道:想不到又遇上他们了,这些人来了多久,都在什么地方,来干什么的?那汉子想想道:都住在大楼里,干什么可不知道,他们来了将近一个月,好像是跟堡主商量着要干什么吧?所以最近堡中戒备特别严密,这可把我们整惨了。
一天要站六个时辰的岗,两个人一岗,连个替换的人都排不出来。
楚无情不想听他发牢骚,忙又问道:假如我们要上大楼去,要如何才能通过别人的盘问?那汉子道:你们直接走去好了,谁也不会问,因为来了一百多个人,堡里原来的规矩都取消了,只要是外来的人,行动都很自由,爱上哪儿就上哪儿。
楚无情不信道:是真的吗?那汉子道:堡中原来规矩很严,但这一百多人都是有名的武林人物,堡主对他们很客气,自然不能加以限制,所以只要能进到堡里,就无人过问了。
楚无情道:难道不怕外面的人混进来吗?那汉子居然笑了起来道:谁敢呢?千蛇堡威名远扬,何况堡主在大理府城里还遍设耳目,要是来了个像样的人物,他早就知道了。
再说堡里住了这么多的高手,还怕谁来捣鬼?所以就不必戒备了。
楚无情道:我们不就混进来了吗?男陬子道: 你们算是运气好,由山上翻过来的,如果由大路过来,连堡门都进不了。
咦!山上放出很多毒蛇,它们不但能阻止外人接近,而且还会发出警号,它们都是堡主精心训练的,厉害得很,你们是怎么过来的?楚无情笑了一下,心中暗幸申湘玉懂得驱蛇之法,如果硬闯过来,虽不致为毒蛇所伤,但行踪一定暴露了。
当然他不必对这汉子解释,乃笑笑道:好了!你知道的不过就这么多,我也不问你了,现在只有一个要求,我们进入大楼时,你不许声张,否则我就先杀了你。
那汉子道: 大侠!你一定很有本事,才能由山上翻进来,我挡不住你们倒没关系,但叫我不声张,却无法从命,被堡主知道了,一定会把我丢进蛇穴中去喂蛇,那可惨了,你不如杀了我还痛快些。
李娇娇道:雷成龙如此残忍吗?汉子道: 堡主待人很宽厚,但纪律很严,我挡不住你们,他不会怪罪,如果我为了怕死不敢报警,这就触犯了堡规,一定会受严惩。
大侠,你还是一刀宰了我吧!楚无情在他头上击了一掌,把他打昏了过去道:这也是实话,就让他躺一会儿吧……姬明问道:他的话靠得住吗?楚无情道:应该靠得住,柳叶青与乐九玄把参加剑会的人都带来了,千蛇谷中声势大增,雷成龙自然不担心有人敢来捣鬼,所以外围警备森严,内部却松懈了,我们在里面活动,只要不被认识的人发现,相信是无问题的。
姬明道:参加剑会的人谁不认识我们?楚无情笑道:您已经改了样子,现在只有柳叶青乐九玄跟那个茅文清才认得出您,至于我们,可以设法改装,也能唬过去,就是呼大哥的身材太突出了……呼鲁哈道:那可怎么办,总不能叫我一个人留在这儿,雷成龙倒还在其次,他的儿子雷鸣远居然用铁线蛇坑了我一下,我非要好好找他算账不可。
楚无情想了一下道:有了,堡里的情形这么乱,找雷成龙也不容易,就请大哥委屈一下,假装闯入堡中失手被擒,由我们押着去见雷成龙……李娇娇道:这个办法行吗?楚无情道:管它行不行,最多被拆穿公开谈判,有乐九玄在,事情反而好办一点,他是个成名的剑客,除了心胸稍窄,人还不失正道,不会做出很卑劣的事来。
何况他们带来的人,也都是成名人物,众目睽睽之下,雷成龙也不敢过分乱来,呼大哥的意下如何?呼鲁哈道:我无所谓,你说怎么就怎么。
楚无情道:姬姨已换了形貌,申小姐从未露过面,都不必化装,我跟娇娇倒好办,你们等一下。
说着离开了一会儿,拿了两套衣服过来道:这是那两个守卫的,我们各穿一套,算是堡中的人,押着呼大哥直上大楼,去找雷成龙,混一混再说……李娇娇皱眉道:什么臭男人的衣服,脏死了。
楚无情笑道:要想闯江湖,就得先把你的小姐脾气改一改,这套衣服还算干净的,假如有一天,要你装成个叫化子,你也得迁就一下。
李娇娇虽然不愿意,但为了不拂逆楚无情,只好咬牙答应,好在她的身材也不算矮,套上那身青布衣服,只是宽了一点,头上再戴了一顶风帽,乍看之下,谁都认不出她的本来面目了。
楚无情也照样穿着停当,四个人便推着呼鲁哈,由木梯走下去,直往大楼而去。
那汉子倒没骗人,他们在堡中走着,虽然遇见不少身着青衣的健汉,但因姬明与申湘玉是原来打扮,使他们以为是堡中的外宾,没有人上前过问。
慢慢接近大楼正门时,众人的心情都很紧张,门口站了两个抱刀的大汉用犹疑的眼光对呼鲁哈看着。
刚好有一个汉子,身着锦衣从里面出来,一个大汉连忙躬身道:秦总管,这个大汉很像是苗峒的峒主呼鲁哈,小的不敢造次,请您去问一下。
那姓秦的汉子慢慢地走过来。
楚无情连忙上前躬身道:秦总管,小的是千字第九号岗哨,正在值勤之时,这家伙突然跳了进来,幸亏这两位女侠在附近将他制住了,问了半天,这家伙一直不开口,只好押来请堡主处置。
秦总管嗯了一声,朝姬明与申湘玉看了一眼道: 有劳二位了,二位是……姬明处事经验较丰,冷冷地道:秦总管,我们已经报过名了,就是忘了向总管请安。
秦总管连忙拱手道:请二位恕罪,因为来的贵宾太多,秦某位卑职低,不敢一一奉候。
姬明冷哼一声道:你不认识我们,把乐九玄叫出来,他邀请我们来的,总不会不认识吧?秦总管连忙道:原来二位是西霸天乐大侠的朋友,秦某就更眼疏了,本堡与柳寨主同居天南,对她的朋友还较为熟悉一点,这个汉子是怎么回事?姬明道:你别装糊涂,我跟他在泰山剑会上见过一次,知道他是九黎峒主呼鲁哈,你会不认识?秦总管赔笑道:自然是认识的,但呼峒主与本堡素无过节,而且还有点交情,想不透他为何要越墙而入。
姬明脸色一沉道:这种话你来问我,我问谁去?我只知道他越墙而人,而且跟贵堡的人起了冲突,才出手将他制住,假如:你嫌我多事,不妨将他放开。
秦总管连忙拱手道:夫人误会了,在下只是觉得呼峒主来得突兀,并没有认为夫人处置不当,既是如此,我们将他押进去请堡主定夺就是了。
姬明冷笑道:要押你押,我们才不管呢,我抓到了人,交给你们已经算好了,还管押送不成?秦总管笑道:夫人请恕秦某不善言词,秦某不是请夫人押送,而是请夫人帮忙监视他,呼峒主的武功非凡,在下恐怕镇不住他,请夫人多多赐助。
姬明冷笑道:我已经闭塞了他的双臂脉络,武功再高也施展不出来,你还怕些什么?秦总管低声道:他的朋友不少,就是柳寨主同来的那批人中,也有不少是他的知交,如果被那些人看见了,势必要加以盘诘,秦某实在应付不了,请夫人勉为其难吧!姬明本是欲进故退的姿态,听他这么一说,正中下怀,这才哼了一声道:走吧,人是我擒下的,少不得也要对雷堡主交代一声,你知道堡主在哪里?秦总管笑道:为避人耳目起见,最好将他送到一个僻静之处,再由秦某请堡主来发落。
姬明道:如何安排是你的事,我只负责将人面交给雷堡主算数,要到哪儿,你在前面带路吧!秦总管这才点头道:如此就麻烦夫人了。
转头对楚无情与李娇娇道:你们两人也一起来,堡主对当时的情形恐怕还要详细询问一番呢!楚无情应了一声是,秦总管才在前面带路,将他们引入门中。
楼中布设极为富丽,房间也很多,他们穿堂越室,虽然看见一些侍从的仆役,然而乐九玄与柳叶青带来的人却一个都没看见。
再者那些仆役见他们押着呼鲁哈进来,似乎视为十分平常,一点都没有疑色。
楚无情看在眼中,心内忽生警惕,觉得事情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容易,看来堡中对他们的身份早已知悉了。
但是楚无情只把这些疑惑放在心中,表面上全无表示出来。
秦总管将他们带到一所紧闭着的门前道:这是堡主的书房,专作商议秘密事情之用,各位先将他押进去,我去通知堡主前来发落。
说着正待离开,楚无情忽然笑道:秦总管,堡主的书房秘室,小的们可不敢擅自进入。
秦总管道:没关系,是我吩咐的。
姬明也有所觉,冷冷地道:我们也要听你吩咐吗?申湘玉跟着笑道:秦总管,我们来此是客,在礼貌上,你也该把我们请进去后再行离开呀!秦总管无可奈何将门推开,里面倒是点了烛火,而且确实是书房的设置,看不出有什么异状。
秦总管将手一伸让道:各位请。
楚无情推着呼鲁哈,作势欲进,但走到秦总管身边时,突然一搭他的手腕,利用抛摔的巧劲,将秦总管直带着抛进屋去,冲前四五步,还没把身子站稳,就听得嗖嗖连响,跟着一声惨号。
原来由屋子四角射出无数的短箭,将他钉成个刺猬一般,那些短箭不仅由机括发射,力道强劲,而且还淬含剧毒,秦总管的身子只颤了一下,随即寂然不动,身上冒出一阵阵的黑气。
楚无情随手将门带上道:我们已深入险境,大家要特别小心。
我们的身份已被识破,堡中早有准备了。
姬明咋舌道:我也觉得不大对劲,混进来太容易了点,但却没想到他们会用这种办法对付我们。
楚无情道:最大的破绽是我们进来时,看不到一个认识的人,分明他们有意回避好引我们入伏。
姬明道: 不错。
但这姓秦的做工也很好,居然毫无破绽,否则我也不会放心跟他直入了。
楚无情笑笑道:他一路走来的做工都不错,就是到了这里才露出破绽。
我与娇娇穿了堡中的衣服,本来他谈话的对象都是姬姨与申小姐,可是到了这儿,他却又说了句各位请,分明连我与娇娇也被认出来了。
明知我们是假冒的,却把我们往屋里送,我就想到屋里一定有问题,所以叫他自己先去尝尝滋味。
呼鲁哈将手上伪装绑着的绳索一振而断,接过李娇娇替他扛着的铁剑道:幸亏是兄弟机灵,没有上当,换了我,一定糊里糊涂地把命给送了,既然揭开了身份,咱们干脆罢明了,找到雷成龙,痛快地杀他一场。
楚无情却摇头道:大哥,不可造次。
那巡守的堡丁说的话不会假,柳叶青与乐九玄的人都在这里,力斗起来,我们未必能占先。
姬明怔道:雷成龙拥有这么多的高手为助,大可在外面跟我们作个解决,为什么要求这一手呢?楚无情道:我就是想不透,不过其中必有缘故。
李娇娇道:我倒知道是为什么,因为我爹没来,他们的帮手有很多也是爹的朋友,如果公开狙杀了我们,他们未必肯答应,也怕爹日后会追究,所以才想用暗算的手段坑陷了我们,事后以便推托。
楚无情笑笑道:娇娇说的理由,虽不中亦不远矣。
他们怕老师追究是不致于的,因为他们已公然与老师为仇,自然不在乎老师对他们寻仇。
但乐九玄的那些帮手中,不乏正义之士,如云水道长等人,这些人对柳叶青剑会后阴谋陷害我们的事,都不知道,如若知道了,一定会大起反感,所以雷成龙才想瞒着他们来陷害我们。
姬明道:不错,乐九玄结交的朋友都比较正派,我也认识几个,全是规规矩矩的侠义之士。
呼鲁哈却不以为然道:既是正人君子,为什么要跟他们结伴,到这个鬼地方来呢?楚无情道:这倒有个解释,他们在泰山剑会上,已经看出了黄三谷的剑技精湛,实力雄厚,且有席卷武林之雄图。
而在会上又跟白家堡结了盟,这些既不甘屈服又不愿随波浮沉的人,自然而然就连结在一起,以求自保了,千蛇堡显然是一个最安全而适合聚会的地方。
姬明点点头道:这也可能的,但为什么要在千蛇谷呢?柳叶青的青蜂寨,比这儿更接近中原呀!楚无情道: 我们这两个月来,远人苗疆,对武林上的事,全无知闻,很可能黄三谷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
呼鲁哈道:他们也不必跟柳叶青同流合污呀!柳叶青比黄三谷又好得了多少?只有更坏一点。
楚无情笑笑道:不错,但柳叶青是个失败者,而乐九玄又是过去剑会的魁首,这两个人在一起,总是比较能得人缘,只是把我们给挤苦了。
李娇娇道:关我们什么事?我们又没有跟黄三谷一伙,我爹在剑会上已明白地拒绝了黄三谷的合作之议。
楚无情道:你与白老爷子是骨肉至亲,白家堡与黄三谷结了盟,所以总是难以摆脱关系的。
我发现这次来得太不巧了,给那些人碰上了。
很可能以为我们是站在黄三谷那边来找他们麻烦的,这就很难辩解了。
姬明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还怕什么?楚无情一叹道: 众口可以铄金,何况雷成龙使我们孤立,不与大家见面,就是要造成这个局势。
姬明想想道:那该怎么办才好呢?楚无情沉思片刻才道:现在只有一个办法,把事情闹大一点,使得在千蛇谷的剑客们都知道我们在此,然后再由呼大哥与姬姨出面,声讨雷成龙对二位陷害,详述经过,表明我们的立场和行动与九华剑社无关。
姬明道:不错,呼大侄以苗峒的身份来此了断过节,是名正言顺的事,我则不妨抬出玉女门的招牌来。
申湘玉连忙道:娘,现在似乎还太早吧?姬明笑道:不算早了,我看过那些女孩子,武功的基础都很稳实,而我的技艺又可以速成,借这个机会先亮出字号,日后在江湖上也插上一足,否则等九华剑社席卷天下后,就没有我们立足的余地了。
楚无情皱眉道:问题是如何惊动所有的人,雷成龙故意引诱我们深入,存心使我们与大家隔开,即使能引来一些人,也必定是他们的心腹羽翼。
姬明笑道:我有办法,如果秋鸿与素娟在这儿,他们一定会反对的,幸好他们没有来,我们就无所顾忌了。
楚无情忙道:姬姨可是准备纵火?姬明一笑道:原来你也想到了。
楚无情道:这个办法不太妥当吧!姬明执着地道:你别管,有事我玉女门一肩承当,而且呼大侄也有正当的理由这样做,雷成龙遣人入苗疆滥施屠杀,以怨报怨,以毒攻毒,烧他几间屋子有什么关系。
楚无情道:可是这一场火会牵连很多无辜的人。
姬明笑道:千蛇谷的人都有两下子,烧不死的,再说这栋楼布设机关来陷害人,也该毁了才是。
申湘玉笑笑道:娘的办法虽稍嫌过分,可是雷成龙不怀好意在先,这样对他也不为过,最主要的乃是我们要安全地出去,而且要避免为人所陷,这是惟一的办法了。
呼鲁哈道:兄弟!我知道你的立场,你凡事要讲究光明正大,可是人家偏不跟你讲那一套,从泰山玄真观开始用铁线蛇,一直到苗疆发生的许多事,他们没一桩是正大光明的,我是受害最深的一个人,我采取任何报复的手段也不为过,放火的责任由我来担好了。
申湘玉笑笑道: 怎么能由呼大哥一个人负责呢!娘也受了铁线蛇的毒害,我们也有一份的,楚兄弟与娇娇可以置身事外,呼大哥,我们动手吧!楚无情苦笑道: 我们一起来了,哪一件事能置身事外呢?既然大家赞成这么做,我也只好参加了。
放火也不是件简单的事,必须留一条退路别把我们自己烧在里面。
说着帮忙他们一起行动,将一切易燃的物品与家具等堆放好了,计算方向以及风势,留下了退路及出口,而且还告诉大家,等火起到什么程度才开始撤出。
呼鲁哈笑道:真没想到放一把火也有这么大的学问,兄弟,你事事都行,连这套也相当高明呀!李娇娇也笑道:楚大哥,你以前常放火吗?她只是开开玩笑,哪知楚无情竟点头道:是的!从小我就,学放火,每年总要放上几次呢!这是我的专长。
姬明愕然道:无情,难道你在绿林道里待过,普通的人家绝没有以杀人放火为能事的。
楚无情笑道: 姬姨想左了,放火以维持生计的行当很多,不光是干盗贼才如此。
我从小在马场上长大,交秋以后,牧草老黄,必须放火一烧,来春才长得茂盛,我放火的本领就是从这儿学的。
李娇娇笑起来道: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还真吓了一跳呢!说什么我也不相信你干过盗贼。
楚无情笑道:盗贼放火是为了毁灭痕迹,作案后放上一把火,哪管人的死活,我们学放火则必须顾及周围环境,测定风势,控制火场范围,这虽是小学问却大有关系,弄得不妙,会把.自己也烧在里面。
说着已布置就绪,然后开始点火,由于这是一座木造的大楼,年代久远,木料干燥,时序又近初冬,风助火势,没多久就火焰冲天,吓得外面响起嘈杂的人声。
李娇娇与申湘玉都是少年心性,看得很好玩,一直等楚无情再三催促,才恋恋不舍地从退路后撤,才走了几步,楚无情忽然道:不对!我们快折回去。
姬明道:又有什么不对了?楚无情道:火势已蔓延出去了,光听见人吵,却没有人救火,而且也没人进来看一看究竟。
姬明道:也许是他们知道我们在里面?楚无情道:知道的人不会太多,而且火势已如此猛烈,还不见有人救火,这证明了一件事。
什么事呢?雷成龙根本就不知道是我们放的火,何况我们是在中央举火,不可能一下子蔓延到四处去。
莫非是他们自己也在放火?根本就是如此,他们早有计划,见秦总管久久不出,知道用机关陷害我们的奸谋不逞,便实行火攻,他们的行动一致,所以才没人救火。
姬明急了道:那还不快从退路冲出去。
楚无情苦笑道:我们自己放火才有退路,他们存心用火烧死我们,哪儿还有退路呢?一言甫毕,他们身后的退路上果然涌起了一片火光,而且燃烧极快,眨眼间已成一片火海。
幸亏我及时发现,如果贸然退出去,现在正好陷身火海中间,活活地被烤熟了。
他们此刻处身的正是楼下的一座敞厅,火苗一时还蔓延不过来,而且也幸亏他们准备举火,将厅中易燃火的东西都搬到另一端去了,只剩下一些粗笨不易着火的椅榻,所以火苗不易延伸过来。
五个人聚在中间,被火烤得灼热难当,姬明急道:这下真是玩火自焚了,无情,快想个办法呀!楚无情仍是十分沉着,朝呼鲁哈道: 大哥,你的力气大,把四边的柱子都砍下来。
娇娇,申小姐,我看见右边的房子里有几床棉被,你们去拿来,在金鱼缸内浸得湿透,姬姨,我们两人把那张圆的大理石桌子搬过来。
姬明道:这有什么用呢?回头把湿棉被铺在上面,四周用椅子挡住,再用棉被封住,大家躲在里面,或可逃得过一劫。
火势这么大,一点水很快就烤干了,都不是办法。
不一定,呼大哥把四周的柱子砍断后,整个楼全靠旁边的柱子空架着,烧到这儿,楼板塌下,我们只被埋在桌下,短时间内还烧不到我们身上来。
烧不死可也会闷死了。
楚无情叹道:大家都施行练气时龟息之法,尽量减少呼吸,撑几个时辰是没问题的。
以后呢?几个时辰不会熄的。
雷成龙等人急于想知道结果,见火势烧遍全楼时,我们还没出去,一定会叫人把火扑熄来检查我们的尸体,他不会等很久的,那时我们就有生机了。
这是惟一的求生方法,虽没把握,也只好试试了。
正当他们把一切都准备妥当,忽然厅中的石板翻了起来,露出一个几尺宽的深洞,一女子由下探身而上。
见到他们还没有被烧死,连忙一招手道:快过来。
大家都拥了过去,发现那女子正是在苗疆外寨因裸浴而与楚无情发生误会的林赛玉,也是千蛇谷雷成龙的外甥女儿。
李娇娇怒不可遏,上前叫道:好啊!你们设下这等阴谋,看我会饶了你。
林赛玉哼了一声道:要拼命回头再说,你们不想被烧死的话,就赶快跟我到下面来吧。
无名氏扫描 一剑小天下OCR 旧雨楼独家连载:44\\ 026二十六 密谋复仇楚无情知道她此刻现身绝无恶意,忙止住了李娇娇。
一起进入地道后,林赛玉先把洞口闭上,原来那是一块活的石板,可由铁链接合齿轮转动操纵,石板才合缝,上面正传来一声巨响,想是楼板塌了下来。
这地道建在地底,与地面相隔不过四五尺,被火所灼,闷热异常,几个人都闷着气,慢慢向前摸索。
也不知走了多远。
同时地道中漆黑无光,更看不见周围的情状,一直走至渐感阴凉,想来离火场已远,地道也到了尽头。
推开石板出去,是一处绣房,陈设简朴洁雅,林赛玉道:这是我的卧房,你们放心好了,不会有人来的。
真想不到你们会留在那个地方没被烧死,照道理说,那个地方应该首先举火才对。
楚无情道:怎么会呢?火是从四面烧过来的。
材赛玉道:那我就不知道了,据我所知,那个地方是引火的总钮,在舅舅的计划中,火头应该从那里先发作,然后由引线延到四周。
所以在那里堆放的东西,都是易燃之物,不知怎的,那里居然会最后才烧到。
楚无情想了一下笑道: 那真是运气好了,我先前很奇怪,何以在一座敞厅中有那么多易燃之物。
是啊!那些东西一点即着,然后由火绳引展到四周去,你们退到哪里,火势也正好追到哪里。
楚无情道:大概是我们命不该绝,那些东西都被我们移开了,我现在才明白那里何以最后才烧到,原是这是个发火区,早知如此,不必跑也烧不过来的。
林赛玉道:是的,那个地方最不易被烧坏,但是人在其中必死,因为里面的家具最易着火。
咦!你们怎么知道该把东西搬开,莫非你们已经看透我舅舅的计划了?一定是的,否则你们不会留在那里,但你们既然看出来了,就该赶快退出去呀!楚无情道:我们没有发现,搬移那些东西,是我们自己准备举火,哪知道竟然碰巧保全了自己。
姬明道:我还不懂雷成龙的计划是怎么回事?材赛玉道:那是他最巧妙的设计,在那些家具中有一处点火的机关,只要一点星星之火,就会引起燃烧。
许多发火的东西都是相连的,人在那里见到失火了,一定会往别处逃,结果就葬身火窟之中。
我的父母就是这样被烧死的,他以为这一手高明之极,但没想到会有一条地道,我才没被烧死。
楚无情愕然道:令尊令堂是死于火灾?林赛玉脸现愤色道:是的,但我舅舅才是纵火的凶手。
他为了篡夺我家的产业,居然对自己的亲姐姐下此毒手,他以为做得天衣无缝,但我仍然知道了,尤其是他重建了这幢大楼,依样设计后,我利用那条地道,偷偷地进去观察他一个人在暗中秘密布置,终于找到了他的罪证。
这倒是大家没想到的一件事,林赛玉顿了一下又道:今天我不是为了救你们而去,我只是听说他又要用这个计划害人,想去看看我父母惨死的情状。
想不到居然发现你们没被烧死,我不愿见到悲剧重演,才救了你们出来,因此你们不必领情,现在你们可以走了。
姬明笑笑道:林姑娘,不管你是否存心,你救了我们,我们仍然非常感激,真没想到雷成龙是这么阴险的一个人。
林赛玉哈哈地道: 我早就知道了,他霸占了我家的产业,将它变成了人人却步的千蛇谷,篡夺了我父亲的家传武功秘籍,图谋不轨,我都很清楚,所以我很少留在千蛇谷,不得不四下流荡。
我不愿看见他,我怕跟他对面的时间一长,会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我的仇意,引起他的杀机,但这仇我迟早是要报的。
呼鲁哈道:亲仇不共戴天,但你的力量够吗?林赛玉道:不够,他夺去了我家的武功秘籍,只传给我十之三四,凭我的能力,永远也报不了仇,否则我早就下手了,但是我不在乎,我能等……楚无情笑笑道:等到什么时候呢?林赛玉道:等一个机会,要不然就等到他老弱无力的时候,再给他一个痛苦无比的死亡。
也许等不到那个时候他先被人杀死了呢?我就鞭他的尸,总不能白白放过他。
为什么你不想痛痛快快地一雪亲仇呢?林赛玉急得流下了眼泪叫道:我怎么不想,但我没有机会,他对我已经有点起疑了,我不但近不了他的身,连那幢大楼都不准我进去,如果我稍有举动,可能先死在他手上,我只能把握一个机会,一击不中,全家的沉冤就永无昭雪之日了。
你可以找人帮忙呀!找谁?谁敢惹他,何况我也不想,亲仇不能假手他人,我在这儿已经成了个无足轻重的人,他巴不得我早点离开,处处轻视我、虐待我,又想把我远嫁出去,但我就是不走,我走了报仇就更难了。
楚无情笑笑道:目前你有个机会,难得你和呼大哥的长妹同名,名字中也有个玉字,你可以投人玉女门。
玉女门?这是哪一个门派?楚无情笑道:玉女门是新立的一个门派,门中都是女孩子,名字中都有一个玉字,开山掌门人是姬姨姨。
申湘玉笑道:假如你肯加入,我们十分欢迎,而且我们都是掌门人的义女,大家都是姐妹,你的亲仇我们都有份,帮你报仇也就不算外人了。
李娇娇笑道: 何况姬姨还可以传你武功剑法,助你速成,有着这么多姐妹的帮助,你想手刃亲仇也不是难事。
于是,申湘玉将玉女门的组成经过详细地说给林赛玉,最后问道:怎么样,你有兴趣加入吗?林赛玉默思片刻才道:您老人家肯收留我吗?姬明笑道:我的义女有十七个了,我想凑足十八玉女就封门,湘玉是老大,她的人品没话说,我想一头一尾都必须是拔尖的人物,你太适合了。
林赛玉又顿了顿才道:我怎么能算是拔尖人物呢?跟申大姐一比,我差得太多了。
姬明道:傻孩子,玉女门是武林门户,我看重的不是姿色而是气质,是你苦心孤诣,能在仇恨中坚忍至今,面对仇人而不露声色,太合我的脾胃了。
今天你救了我们,这段恩情已经很重,何况你又长得这么美,这么娇艳,我怎么会不答应呢?林赛玉连忙跪下道:弟子叩见掌门人。
姬明一把扶起道:我门中没有什么弟子只有女儿与娘的称呼,今后你就是我的小女儿。
申湘玉道:恭喜娘,又多了一个乖女儿。
姬明笑道:你多了一个好妹妹,难道不喜欢吗?申湘玉连忙道:是,女儿说错了,我们大家都恭喜。
鬼使神差,送来了一个好妹妹。
楚无情笑道:林姑娘,我想今天的事绝非偶然,也许是令尊令堂泉下之灵在冥冥中促成的,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巧,偏偏在他们受难的地方,让姬姨萌起了纵火的念头。
姬明道:是啊!我一辈子也没放过火,今天怎会心血来潮,起了这个念头不说,而且还非行不可。
赛玉,这也许真是你父母在冥冥中的指引,使我们逃过一劫,促成你我这段因缘,你认为对吗?林赛玉垂泪无语。
楚无情道:不仅是如此,而且那两位前辈的英灵别有深意,要姬姨帮他们造就孤女,昭雪沉冤,林姑娘,现在你不会再拒绝我们帮助了吧!杯赛玉含泪点头道:是的,其实我何尝不想找人帮忙呢!我在苗峒跟你闹了一场,得知你是李大侠的门下后,心里很后悔,因为李大侠或许是惟一能帮我制得住雷成龙的人,可是我偏偏把他给得罪了。
李娇娇笑道:林姑娘,那天你可凶得很呀!林赛玉不好意思地道:我也不是真的凶,我只想为千蛇谷多闯一点祸,引些厉害的人物上门寻事。
可是我的本事太差了,连得罪人的能力都没有。
虽然跟你打了一场,吃亏还是我自己,那天我跟你交手,的确是不存好意,多少想把你杀伤了拔腿一溜,等你们找上门来。
李娇娇笑道:其实你早把话说开了,我们都会同情你、帮助你的。
何况姬姨跟大哥都跟千蛇谷结下怨了呢!不过,你在我身上打主意可错了,我的爹娘在江湖争胜之心很淡,就是你真的杀了我,他们也不会找上千蛇谷。
姬明道:别怕!孩子,还有我呢!我可不像她爹娘两口子那么好说话,谁要欺侮我的女儿,我拼了老命也饶不过他,何况我跟千蛇谷还有宿怨呢!包在我身上了。
楚无情道:姬姨,现在该怎么办呢?姬明一瞪眼道:自然要找雷成龙,我们就是为这个而来的,一场火没烧死我们,看他还有什么花样!楚无情道:可是我们先得把情况再了解得清楚一点,林姑娘,乐九玄与柳叶青真的都在此地吗?材赛玉道:是的,不但他们两人,而且两家的好手也都集中在此地,说是要炼千蛇毒剑呢!楚无情道:这个我们听说了,炼成了没有呢?林赛玉道:淬毒的剑是现成的,每人一柄都有余,目前他们在从事千蛇剑法的研练。
几个人都感到很奇怪,楚无情忙问道: 什么叫千蛇剑法,值得这么多人一起来研练吗?林赛玉道:千蛇剑法是雷成龙提出来的,他将各种蛇类的攻斗姿势详加研究后,化入剑式,创了六十四手千蛇剑法,每一手都怪异莫测,完全违反剑法的常规,但也确实有点道理。
现在他将这套剑式刻印成册,凡是在剑术上略具声名的高手,每个人都发了一份,叫大家细心研究,提出改进的方法,再由公议评定优劣。
楚无情道:这种做法倒是相当具有胸襟气魄,可是那些人肯将自己的心得公诸于众吗?材赛玉道:大家都很热心,而且也很踊跃,主要是由于九华剑社与白家的压力,他们必须有一套足可防身的技艺。
再者雷成龙提出的千蛇剑法,确是相当精微,远超过各人所学,连乐九玄都赞叹不止,既然雷成龙有此诚意,肯将秘技公开,他们也就不好意思小气了。
楚无情想想道:以雷成龙的为人而能有此举动,倒是大出人的意料。
这套剑法真有可取之处吗?林赛玉愤然道:他不过是慷他人之慨,这根本就是我家的武功秘籍,为他掠夺去的,我相信他只公布了一半,用来吸取别人的技艺精华,自己一定另有所得。
姬明道:这一点是绝无疑问的,雷成龙行事阴险必有私心。
可是他既然对剑法已有心得,何必要提付讨论?人家找出来的缺点,他应该早就知道了。
楚无情笑笑道: 不然。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百拙,未必一无可取。
假如真有人能看出破绽,改正的方法较原式高明,他就有了收获;假使没有比原式更佳者,则他的招式便高于他人,而那些人又是一代名家,都在他的控制之下,实力也相当可观。
他是个具有野心的人,不甘让黄三谷等人独霸天下,这也是收拢人心之道,而且还相当的高明,不着痕迹,使他自然而然地成为群豪之冠。
林赛玉道:楚相公说得不错,这一阵子,大家都对他异常的尊敬,连柳叶青都对他相当推重。
楚无情笑笑道:柳叶青不会如此简单吧?那就不清楚了,不过柳叶青几次铩羽,连续在李大侠与你的手下吃了大亏,锋芒顿减,不像以前那么张狂了。
楚无情道:愈是这样,愈叫人担心,柳叶青向来不甘屈居人下,也许只有对乐九玄是例外……姬明道: 我看不见得,我是女人,对女人的心了解颇深她的青春为乐九玄而蹉跎,已经由爱转恨了。
李娇娇不以为然道:我看她对乐九玄很好呀!姬明笑笑道:那只是表面上的,现在她要争取的,不是乐九玄的好感,而是找个机会,将乐九玄踩在脚底下,出出胸中的恶气,她只是在等这个机会而已。
申湘玉道:娘把女人说得太可怕了。
姬明轻叹了一口气道:娘是过来人,受的刺激越深,就变得越可怕,我举个例子给你听,我在高黎贡山闲居的时候,附近有一只小白猿,长得十分伶俐可爱,我一直想把它抓住,好把它训练起来作个伴,以解寂寞。
可是这畜生十分机警,费了十几年的心血,试过了千百种方法,都没能捉到,直到第十五年,它大概是跟我斗怕了,自动跑到我脚前跪下,向我表示屈服。
李娇娇童心未泯,闻言雀跃道:姨姨,您终于使它屈服了,怎么我在山上没看见它呀?姬明一叹道:我一剑把它给宰了。
李娇娇骇然道:那是为什么?您太残忍了。
姬明仍是叹息道: 是的!那时候我是个不近人情的怪物,心情与柳叶青表现的一样,对久求不获的东西,一旦得到了,反而觉得多年苦心费得不值,爱都变成了恨,杀了那头畜生后,我才觉得痛快无比。
李娇娇一伸舌头道:姨姨!我可真怕您了,说不定哪天您脾气一来,也会拔剑把我给宰了。
姬明慈祥地一笑道:鬼丫头,你放心好了,自从认识你娘之后,我整个变了个人,再也不会那么怪了。
楚无情笑笑道:这一点我相信,姬姨并不怪,只是太孤独了,长年的寂寞最能改变人的性格,现在您已不再孤独,而且有了这么多美丽的女儿,您不但是个最幸福的母亲,也是个最慈祥的老人家了。
申湘玉连忙道:楚大哥!前一句我很赞同,后一句我有半点不同意,娘可一点都不老。
姬明笑了一下道:好孩子,老是骗不过人的,我的头发是假的,脸上的颜色是脂粉染的,你没见过我从前的样子,那真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申湘玉道: 娘!头发一时长不出,但您的脸色可是真的,您别忘了已经有几天未涂脂粉了,您依然很好看。
姬明啊了一声道:是吗?这几天忙着走山路,不知成了什么模样了。
申湘玉从桌上拿起一面镜子,递在她面前道:娘!您自己看好了,您根本不需要脂粉。
姬明对着镜子,竟然呆了,镜中的人影脂粉不施,却全无老态,六七十岁的人,望去直如四十许,她讷讷地道:怪了!怪了!我竟返老还童了。
楚无情笑笑道:相由心生,这一阵子您心情舒朗,再加修为有素自然就显得年轻。
这个谜底他是清楚的,因为他跟白素娟两人配的那种脂粉,杂以异药能深入肌里,历久不退,但是他觉得不必说破,让姬明高兴一下也是好的,姬明对着镜子竟慢慢地流下泪来。
李娇娇忙道:姨姨,您怎么伤心起来了?姬明一擦眼泪道:哪里是伤心,我是感激,这一切都是你们母女赐给我的,尤其是你母亲。
李娇娇笑道:娘只帮您重萌生趣,其他都是您自己的改变,也是这几位姐姐的功劳。
姬明摇摇头道:不!最要感激的还是你母亲,如果不是她教我添妆的方法,凭我从前的怪样子,我也不敢收这些花朵似的义女,心情还好得起来吗?你娘是个幸福的人,不但自己幸福,还能把幸福分给别人,我太感激她了。
申湘玉也道:白大姨是女中圣人,我只跟她相处一阵子却领受了不少的教诲,真舍不得离开她。
姬明笑道:我也怪想念她的,等他们倦游归来,我一定把她留在高黎贡山,让她永远陪着我们。
呼鲁哈听他们一直在谈这些娘娘腔,心中颇不耐烦,忍不住道:姬姨!:我们该谈正经的了。
姬明道:正是,我们尽说闲话,把正经事给忘了。
李娇娇噘着嘴道:呼大哥,你别以为这些话不正经,我倒认为这比什么都重要,人不能一辈子在杀伐中过日子,你如果不对女人多了解一点,这辈子别想娶老婆。
呼鲁哈咧开嘴笑道:那正好,咱家也不想成家。
楚无情道:胡说,你不成家将来谁来替你传宗接代?你这个峒主的位子由谁来继承?呼鲁哈道:苗峒的族长不一定要世袭,我有两个妹子,将来拜托姬姨给她们找个好对象,生了几代都可以继任为峒主,我是不作此想了。
李娇娇笑道:我偏不叫你如意,那两位姐姐都不想再在苗疆内生根了,我请姬姨设法,把洪金莲嫁给你,你们都是一族之长,正好门当户对。
呼鲁哈双手连摇道:那可使不得,娇娇,你做做好事,我可实在对这头骚狐狸没兴趣。
姬明笑道: 别紧张,就算你答应,洪金莲还看不上你呢!她的眼界很高,居然看上了秋鸿,你凭哪一点跟天下第一剑比呢?不过你不成家也非正事,将来我在我的女儿里,给你找一个合适的。
呼鲁哈正待拒绝,姬明伪怒道:你敢拒绝吗?我们玉女门的女儿哪点配不上你,你要是不识抬举,我们跟你闹起来,可不像别人那么好对付。
呼鲁哈急得满头乱搔,向楚无情求教道:兄弟,你千万救救我,我惹不起姬姨,但又无法应命。
楚无情笑道: 大哥,你放心好了,姬姨跟你闹着玩儿的,你也不想想,玉女门的十八金钗,两个是你妹妹,十几个是你们族人,绝不会回去捣自己的蛋。
不过你也应该成家,慢慢找一个你中意的对象,我们一定替你促成。
姬明笑道:是啊,除非你看中了柳叶青那老太婆,我们无能为力,否则我们总有办法帮你了却心愿的。
众人都笑了起来,这时,忽而屋角的银铃轻响。
林赛玉连忙道:有人来了,我这里自己布设了一点小机关,有人前来,我就会有个准备。
楚无情道:会是谁呢?你不是说没人会来吗?林赛玉道:雷家的人都不管我死活,没人会来看我的,只有那个方明,没事总来找我闲扯,没安好心。
李娇娇愤然道:这贼子来得正好,我正想宰他呢!楚无情忙道:现在别急,林姑娘,你不妨套套他,看看前面的人是何动静,有没有地方给我们避一避。
李娇娇道:避他干吗?拿剑逼住他,还怕问不出来。
楚无情笑道:此人狡猾异常,逼出来的话未必是真,只在闲谈中,才能套取可靠的消息。
林赛玉道:墙后有间密室躲进去很安全,而且可以看见外面,楚大哥要我问什么?楚无情道:时间太迫促了,你斟酌着问吧!林赛玉道:我也不知道该问些什么,这么吧,里面有纸单,楚大哥把要问的事写上来,蒙在那个纱纬上,我就看见了,我使他背对着纱纬,他不会发现。
说着掀开纱纬,原来后面是一架竹制的屏风,有活门可以推转,从外面看来,只以为是靠墙竖立的壁屏,再也想不到里面是一间密室。
大家进去后,林赛玉才把纱纬拉好,方明已经从门口踱了进来,跨步进屋道: 林姑娘,前面闹得翻了天,你在后面倒清闲。
林赛玉淡淡地道:舅舅的事我从来不管,所以也不必凑热闹了,前面火光冲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方明道:那幢摩云楼失火了,烧掉了一大片……林赛玉哦了一声。
方明笑道:我记得你的父母也是在那幢屋子里被烧死的,十八年后,旧事居然又重演了。
林赛玉嗯了一声:那倒真巧,不过木造的屋子,住的人又多,一个不小心就容易酿成巨灾。
方明压低喉咙道: 林姑娘,今天这场火是令舅故意放的, 目的在杀死几个厉害对头。
是哪些人呢?居然敢到千蛇谷来找死?方明笑道:说起来也叫你高兴,那几个也是你的对头,就是在苗疆侮辱过你的楚无情、李娇娇、呼鲁哈和一个叫姬明的老怪物,还有一个女子却不知道是谁。
林赛玉应了一声,道:那两个人跟我只是一点小过节,而且事出误会,犯不着要他们的命啊!方明道:但是,他们跟我们仇可深了,尤其是楚无情那小子,把我的姨母跟乐九玄都击败了,还折了我一剑柄,此仇不报非君子,这下子他们都死了,你也可以出口气了,只可惜李秋鸿没在内,否则真是大快人心。
林赛玉依然不感兴趣,但又追问道:那几个人剑法都很好呀!怎么会失陷被烧死的呢?方明笑道:这怪他们自作聪明混了进来,但也要佩服你舅舅的巧妙布置,在楼中设了引火的机关,一发火,四面合围,五个人都成了焦炭,连死在哪里都不知道,现在正在挖掘尸体呢!但他们是死定了,火起之后,我们严密守伏四周,没见他们出来。
林赛玉仍是淡淡地道:死就死了吧!方明笑道:难道你一点都不关心?林赛玉道:他们跟我只是一点小过节,我并没有要他们以死相偿,但也不会为他们难过,有什么可关心的?方明道:十八年前,千蛇谷还是你家的产业,雷成龙不过替你家管事而已,结果你父母死于火中,今天你听说那火可以由人引发的,难道一点都不在意?林赛玉这才装作注意地道:你是说……方明笑笑道:我不敢确定,但由今推昔,你父母就死得颇为可疑,要不是那场火,你的家不会变成雷家的天下,你家的武功秘籍也不会落到雷成龙手里。
林赛玉顿了一顿才道:这事情关系太大。
方明压低声音道:林姑娘,你别怀疑,我可是一片真心为你抱不平,替你的父母申雪沉冤。
林赛玉仍然装作不信道:我舅舅不是那种人吧?方明冷笑道:是怎么样的人你我都很清楚,他夺去了你家的武功秘籍,现在又想打我们的主意。
林赛玉哦了一声道:这是怎么说呢?方明道:他拿了一套千蛇剑法来唬人,想叫大家各献所长来供他参证,实际上他早有成竹,拿出来的剑式并不完全,却把我们的长处底细都摸得清清楚楚,就要受他的控制了。
林赛玉道:你们既然知道了,还会上当吗?方明道:不!我们还是很认真,因为这套千蛇剑法确实有用,否则大家不会这么起劲。
林赛玉看见楚无情在纱纬上写了几个字:将计就计,继续探究,先询剑式,后探用心。
因此她问道:这套剑法有什么出奇之处呢?方明笑道:这套剑法是配合蛇形剑使用的,招式虽不够精,却能制敌于先机,多多少少,能在对方身上划破一点皮肉,那就够天下无敌了。
不见得吧!划破一点皮肉并不足睥睨当世。
方明道:你怎么还没明白,现在大家用的都是淬过蛇毒的剑,见血封喉,神仙难救,划破一点皮肉对方还活得成吗?这一来黄三谷与白家堡的人再也神气不起来了,就是李秋鸿来也难逃一死。
林赛玉道:那就恭喜你们,今后可以独霸天下了。
方明一叹道:独霸天下的是雷成龙,千蛇剑法对付外敌是够了,却仍在他的控制之下,所以我才来找你。
林赛玉忙道:找我干什么?方明道:我们可以逃脱雷成龙的控制,你也可以为死去的父母复仇,这是两利的事。
我不相信我舅舅会这么狠毒。
方明道:林姑娘,相信你心中早有所疑了,而且雷成龙夺去了你家的武功,对你如此虐待,你怎会不知道?楚无情又写出:姑且应之,以明其心。
林赛玉这才道:方公子,既然你说起了,我也承认吧!我是认为我父母死得可疑,今天得到证明,自然更确定了,但我有什么办法呢?方明笑笑道:这就好了!父母惨死,含冤泉下,你如不闻不问,何以为人子?既然你有这个心,我们自然会帮助你,现在我们可以开诚布公地一谈了,武功秘籍是你家的,你父母是否给你留下了副本?林赛玉摇头道:没有!假如有了副本,我早就偷偷地练成找他们算账了,何至受这个罪。
方明想想道:那只有第二个办法了。
什么办法?刺杀雷成龙。
林赛玉摇头道:多少年来,我一直在等这个机会,可是谈何容易,我舅舅连身边都不容我靠近。
方明笑道: 今天可有个机会了,我们在前面大摆庆功宴,你直闯席上,数责他的罪行,然后给他一剑。
林赛玉道:我杀得了他还会等今天吗?方明笑道:当然今天不同,我姨母跟我坐在他身边,你下手的时候,我们在两边架住他的手……你们已经计划好了?方明道:对千蛇谷的一切我们早经过详密的调查,连你父母惨死的情形在内,可以说都十分清楚,我才来找你。
怎么样?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林赛玉道:我还要考虑,这不是鲁莽可行的事,如果一击不中,我再也没第二次机会了。
方朋道:只有今天是机会,雷成龙再度用火杀人,你一定会知道的,他怕你探究出当年的真相,容不得你再活下去了!你不下手,他就会杀你,刚才我见到他跟雷鸣远在私下商议,眼睛一直往这儿瞟,可能就是要对你不利,所以我才急着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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