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步云等人进来时神色很平静,而且刘宗也跟着他们一起进来,这使谢寒云略感奇怪,忙问道:刘大哥,韩家姊妹走了?刘宗点头答道:走了,属下一直送她们到大门口!谢寒云问道:你担保她们安全离开了吗?平步云笑道:小姐下过命令,谁敢不遵!谢寒云微怔道:平世伯,我放她们走是有原因的!平步云笑道:那是一定的,她们留下来有原因,小姐留下她们也有原因,最后放她们走必然更有原因!谢寒云道:世伯知道是什么原因吗?平步云笑道:她们平素很通达情理,突然会对二小姐如此蛮横,当然是有缘故的,老朽想她们一定有什么重要的话要告诉小姐,话讲完了,小姐自然也应该放她们离开!谢寒云觉得这老家伙真不简单,顿了一顿才问道:世伯何以知道她们有话要告诉我?平步云道:韩家姊妹人很正直,对乃父的作为极为不满,她们故意闹事留下,必然是有机密事情相告!谢寒云想想道:世伯既知道她们全无恶意,为什么先前对她们很不客气呢,而且对我要单独讯问她们之事很不满意!平步云笑道:她们对小姐与杜公子很友善,对此地的人可不见得有好感,老朽如不做作一下,她们未必肯将话说出来!谢寒云道:看来世伯一切都知道了!平步云连忙道:不,她们告诉小姐什么秘密我可不知道!谢寒云道:她们说此行的目的只是奉了韩莫愁之命,前来刺探虚实,因为韩莫愁对此地的动态有九成了解……平步云道:韩莫愁的用意老朽也想得到。
主人在世之日,就发现韩莫愁别有居心,因此暗中布置了对付他的力量,主人虽死,这个计划仍然在维持推动着……谢寒云道:那由谁来主持呢?平步云笑道:原来是由夫人主持的,自从小姐来到之后,小姐才是名正言顺的主持人,所以夫人已经把责任交让了!谢寒云冷笑道:娘对我这么信任吗?平步云道:小姐来此才一天,就有极佳的表现,何况还有雄才大略的杜公子从旁协助,夫人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谢寒云道:杜大侠来此作客,可不能永远呆在这里,而且他本身还有很多事,那能一直替我们效劳!平步云笑道:杜公子与小姐的情谊非比寻常,小姐的事他怎么好意思坐视不理,再说杜公子当前急务,无非也是如何对付韩莫愁,敌忾同仇,必然不会推辞的!杜青只得笑着接口:前辈太过奖了!再晚才疏学浅,那里够得上帮忙的资格,只怕越帮越忙,反而误了各位的事!平步云笑道:杜公子太谦虚了。
你在金陵能混进韩家堡,揭穿两家剑谱之秘,又将韩莫愁戏耍了一番,心智武功,无一不令人钦佩之至。
韩莫愁对公子的武功可能还不重视,对公子的心智却异常忌惧,所以图谋对公子不利……杜青闻言心中一动,深觉自己锋芒太露,不仅引起了韩莫愁的猜忌,而且这几个老家伙看来对自己也不无戒备,今后倒是应该注意收敛一点!谢寒云到底年纪小,见人夸奖杜青,比什么都高兴,为了加深大家对杜青的敬意,笑着说:杜大哥实在是当世独一无二的英才,我本来是什么都不懂的,如果有一点表现,全是他的教导之功!杜青本来想辩解,因为谢寒云到此地后,一切行动都是她自己的主意,自己并未参加意见。
可转念一想,又忍住了,因为谢寒云毕竟年纪还轻,在别人心中还是个小孩子,人家也必定以自己在后面授意,她才有这些表现,如果拆穿了她本身已有自主的能力,说不定反会引起别人对她的猜忌,不利于她!事情很明显,不管王非侠是生是死,谢耐冬绝不肯轻易放弃此间的领导权,所以如此大方,必然也认为谢寒云只是个傀儡,她随时都可以取回控制的大权,这种想法对谢寒云很有利,还是维持下去的好!谢寒星对情形十分清楚,也看出平步云等人对杜青已有猜忌之心,那番话也分明是一个警告,因此也笑着说:小妹,你可不能太倚仗杜大哥了。
他自己有家,金陵那边也需要他,不能老是守在这里帮你的忙呀!平步云笑道:这也是实话,不过杜公子无论如何也得辛苦一点,替小姐把局面安顿好再离开。
以后再有事,我们三个臭皮匠,勉强也可以凑成个诸葛亮,凑合着替小姐策划策划,这个家勉强也能维持下去!这番话明里恭维,暗中却也表示出来,杜青在此地不能做得太过份,至少不能把他们从这挤走!谢寒云也听出来了,接口道:我在此地是爹的女儿,在别处仍然姓谢。
杜大哥离开时,我也要跟着离开的……她唯恐平步云等人对杜青加深仇意,抢先表明态度,平步云等人只是笑笑不作声,刘宗却急了,说道:小姐,这里才是你的家,你怎能轻易离去呢?谢寒星冰雪聪明,知道刘宗的意思,他是一心一意效忠谢寒云的,自然不希望她离去,于是笑着说:小妹,这里是你一个人的,金陵的家是我们三个人的,两地相距不远,你高兴时,可以两边跑。
王老伯遗下的一份事业。
全靠你一肩担负,你可不能丢开不管,那太辜负大家的心意了!刘宗道:是啊!主人创业维难,好不容易有了这份成就,小姐如果撒手不管,我们这些下属怎么办呢?谢寒云冷笑道:此地人才济济,还怕没有接替的人吗?刘宗看了三个老人一眼道:我们是主人一手栽培的,只有小姐才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此外谁也不够资格领导大家!平步云微愠道:刘宗,你忘了还有夫人!刘宗不甘示弱,沉声道:平师爷,你我都知道夫人不可能再管事,即使管也没有几年,这里迟早都是小姐的!除了主人,就是小姐,此外谁都别想坐在当家的位子上!平步云沉声道:刘宗,你知道主人已经去世了!刘宗冷冷地道:我还以为平师爷忘记了呢!两个人针锋相对,谁也不肯相让,终于还是平步云屈服了,轻轻一笑道:刘宗,我只是提醒你别忘了夫人还在世!刘宗道:我自然知道。
小姐没来之前,我对夫人绝对遵从,小姐来了,就该以小姐为主,这是主人的意思!谢寒云笑问道:爹什么时候说的?刘宗顿了一顿才道:主人在世之日就明白地交代过,三位师爷也都是听见的,我不相信他们这么快就忘记了!龙书锦连忙道:言犹在耳,我们怎会忘记呢?平兄的意思也不是不尊重小姐,只是认为不能把夫人撇开!平步云接着道:是啊,反正我不是为自己争权!刘宗将脸一沉,说道:谅师爷也不敢!平步云脸色也沉下来了,问道:刘宗,你这是什么话?谢寒云也觉得到刘宗对平步云的态度太过份了,忙道:刘大哥,你怎么可以对平世伯这样说话?刘宗冷笑一声道:小姐!在辈份上属下虽然比平师爷低,在职务上属下却不必谦让他,因为他们管策划,属下负责执行……平步云怒声道:你还是得听我的策划!刘宗道:不错!可是师爷策划后并不能直接下令,必须要通过当家的发布后,我才遵命执行……谢寒云笑道:我不明白你们争的什么?刘宗冷笑道:平师爷心里明白!小姐未来之前,夫人凡事都委托他代行。
现在小姐当了家,剥夺了他的权利……平步云怒叫:放屁!你说我跟小姐争权?刘宗道:平师爷如果没有这个意思,就不必再把夫人抬出来压人。
我是管事的,一定要把职权交代清楚,潘大姐跪在这里,就是拜平师爷之赐。
我不希望以后再有这种事发生,增加大家的困难!平步云鼓起怒眼,刚要说话,柳群朝他摇摇手,开始说话了:平兄,刘宗的话很有道理,一个家里只能有一个主人,因为夫人不出面,凡事都交给我们,而有时三个人的意见不能配合,常令他们困扰,现在一切由小姐作主了,我们自然顺从小姐的意思!谢寒云多少也明白他们争执的原因,于是笑着说:如果娘要当家,我绝不能越过上一辈……龚书锦道:没有的事,夫人已明白宣布不理事了,昨天不是命我们把帐册、执事名单全都交出来了吗?谢寒云道:那就请三位师爷看在先父的份上,多给我支持……平步云没有话说了,拱拱手道:小姐吩咐的极是!老朽本来也不是与小姐争权,只因为刘宗说话太气人了,老朽才忍不住……刘宗道:私底下我如果有得罪之处,师爷摔我两个嘴巴我都不会还手,但公事上我必须把职权分清楚!平步云看了他一眼,不再说话了。
柳群忙道:话都交代清楚了,我们还是回到正题上吧,韩莫愁对此间的情形应该十分了解,他还叫人来探听什么呢?谢寒云道:她们的话是说给杜大哥听的,还是由杜大哥说吧!她十分慎重,唯恐把不该透露的事也说了出来,所以干脆让杜青来决定该说那些话。
杜青沉吟片刻,说道:首先她们要摸清楚王世伯究意死了没有?众人俱是一震,平步云首先叫了起来:她们真这么问吗?谢寒星冷冷地道:我们初来的时候,看见此地的情形,也不相信王老伯死了,怎能不叫别人怀疑呢?平步云迟疑地道:那是夫人的意思,不许铺张!杜青道:我看见了坟墓,才确知王世伯是真的死了!平步云吁了一口气,说道:杜公子也是这样告诉她们的吗?杜青道:我不必告诉,把坟墓指给她们看不就是答案了!平步云道:主人是在韩家入殓的,韩莫愁居然会怀疑主人没死!杜青一笑道:他的怀疑不是没理由,因为王世伯的灵柩抵家多日,此地竟没有一点居丧的样子,难免使人起疑,可是看到了真墓,以及厅上的灵堂,再加上寒云在此地当家,对王老伯的生死总算给了他们一个明白的答案!平步云道:好极了!好极了!谢寒云沉声道:我爹死了,有什么好?平步云发觉自己失言,连忙解释道:我是说小姐来得好极了,王兄生前是闻名武林的人物,虽然夫人有命不准设灵,可是让同道中人知道,难免会怪我们太不懂礼,现在小姐出面主持发丧,至少可以让我们在别人面前有交代了。
也亏他临时能扯出这番话来,居然也合情合理,杜青对王非侠未死一事,心中早已明了,只不过提出来看一下他们的反应,现在当然更有把握了,但恐引起他们的怀疑,忙又接下去说:他们第二个目的是利用韩无畏来一试此间的实力。
平步云哈哈大笑道:这下子恰好中了我们的圈套,韩无畏把受挫的情形回去一说,韩莫愁不吓破胆才怪!谢寒云冷冷地道:恐怕人家比我们还得意呢?平步云微怔道:这是怎么说?杜青笑道:厅前一战,各位对韩家剑法有多少了解?平步云道:超异卓绝,不同凡响,当然韩莫愁可能还要强一点。
可是龚兄的铁算飞珠,足可令之丧胆……谢寒云冷笑道:龚老伯后来的两手如果是真的,也许还能唬人家一下,如果只靠这点本事。
一个韩无畏也足够扫庭犁穴了!平步云微愕道:韩无畏也许未尽全力,但是我们这边高手也不算少,像刘宗及五龙一凤。
剑法都是得过主人亲传的!谢寒云道:我爹的剑法若能胜过韩家,也不会死在韩莫愁手里了!平步云笑道:话倒不是这样说,主人明知韩家剑法高强,所以在授剑时,另创了一套辅助的手法,攻其不备……刘宗笑道:潘大姐制住韩家姊妹,使的就是这种手法!谢寒云道:韩家姊妹在第二代中也只是中庸之流,比起她们的父叔来,不知差了多少倍,对付那些人,这种手法未必能奏效!刘宗不服地说道:那些人比韩家姊妹又能强出多少去呢?杜青不愿再浪费口舌了,正容解释道:韩家姊妹也没有认真动手,所以才束手被擒。
当然,一来是她们故意如此,二来也是隐蔽韩无畏这次来的真实用心!平步云忙问:韩无畏有什么用心?杜青道:掩蔽自己的实力,使此间产生错觉,松弛戒心!谢寒云冷笑道:人家韩无畏连一半的功夫都没有拿出来呢!众人都是一震,忙问:这是真的?谢寒云冷笑道:诸位世伯以弱充强,还在沾沾自喜,人家却是以强装弱,真的动起手来,吃亏的又是那一边呢?平步云怔怔地道:主人对韩家剑法研究多年,应该不会差这么远吧!杜青一叹道:韩莫愁既然知道王世伯的种种准备,自然不会表现真正的实力,所以韩家剑法究竟有多少实力。
到现在为止也很难猜测!平步云道:此言出自韩氏姊妹之口,会不会言过其实!杜青道:我想不会,她们没有骗人的理由!平步云低头沉吟,脸色开始沉重了,杜青又道:关于韩家的剑法,我从侧面有点印象,先是在他们家,我与韩方对阵,施展了血魂剑最精妙的一招,也只勉强胜过一筹,然后是在清凉寺中,我、千手神剑查子强、谢家三姊妹,再加上血魂剑华闻笛前辈,六个人齐上,也无法奈何韩莫愁……平步云闻言如被电击,失声叫道:对,对极了!如果血魂剑不是见到韩莫愁剑技难克,断然不肯束手认输,放开灭门血仇而不顾!我们先前是太大意了……!谢寒云冷笑道:幸亏韩家妹妹及时来报警,否则你们大家都还睡在梦里,恐怕丢了脑袋都不会醒呢!她的话说得这么难听,居然没有一个人表示不服,这个消息实在太令他们惊异了,这时刘宗说道:幸亏小姐及时回来主持家政才得到这个消息,如果照师爷的估计,灭门之祸就在眼前了!平步云这次一点都不生气,拱手道:老朽判事不明,致有此失,实是罪该万死,好在得信尚早,大家研究个对策,看要如何应付韩莫愁。
刘宗道:帖子已经散出去,各路人马指日便临,现在商量对策,恐怕来不及了,尤其是我们公开得罪了韩家……平步云笑道:小姐将韩家妹妹送走,至少可以搪塞一下,韩莫愁一定要兴师问罪,小姐就往老朽身上推好了!柳群也道:目前只好这么办,能拖则拖,反正这是我们的家,韩莫愁绝不敢孤身深入,不能拖时再说吧!事情似乎就这么商量定了,平步云口中虽说要大家想个应付的办法,三个老人却没有提出适当的主意!杜青知道他们还要向匿避在暗中的王非侠请示,所谓商量,实际是在套自己的口气,所以装傻不作声。
柳群见他不开口,才提出个不着实际的拖字,谢寒云知道再商量也不会有结果,干脆点明道:今天不会再有远客了,大家歇息一下,三位世伯多费点心,无论如何,明天要有个明确的方法去应付!平步云道:老朽遵命,等我们研讨出新的对策后,再亲告小姐!说着率先告退了,谢寒云也陪着杜青与谢寒星回到了后面,四顾无人,才低声问杜青道:杜大哥,你看怎么样?杜青低声道:首先可以确定王非侠没有死!谢家云道:这个我也有数了,只是他究竟有何用心呢?难道他就此躲起来,一辈子不出头了吗?杜青道:我想是这样了,今后可能由你出头主持这个家!谢寒云道:我才不希罕!杜青连忙道:不!目前你必须撑着,甚至于要一直撑下去,今天的情形你已经看清楚了,你母亲仍然掌握着大部分的实力!谢寒云道:我当然明白,平步云这三个老家伙都是她的死党,唯恐我当权了,才会跟刘宗争起权来!杜青道:刘宗是希望你主掌门户的,而且他是真正握有实力的人,这里上下的人手,大部份都由他掌握指挥,所以三个老家伙对他还有点顾忌,你把握住这个人是上上策,因为他可以保障你的安全……谢东云道:难道还有人敢暗算我不成?杜青道:目前不至于,因为王非侠也在支持你,将来就难说了,令堂如果见你太专擅,也可能会不利于你!谢寒云轻叹一声道:我真不明白,娘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如果她真的想当权,为什么又要把大权交给我呢?杜青笑道:她起初以为你是个小孩子,由你来当家,可以松懈韩莫愁的注意力,再者她这几天忙于研练剑法,也乐得将家事摆脱一下!谢寒云道:她左手已残,还练什么剑呢?杜青道:自然是叫王世伯练了!不过剑诀在她控制中,每次只拿一部分出来,所以要时时督促王世伯练剑……谢寒星不信道:什么,娘对老王还会这个样子?杜青道:以前我还以为剑诀是在他们两人手中,照这一两天的情形看来,恐怕剑诀完全由令堂一人把持着!谢寒云也不信地说:何以见得呢?杜青道:照王世伯对寒云宠爱的情形,如果他知道剑诀,一定会交给她的,就是因为剑诀不在手边,才迟疑不决!谢寒云道:假如这剑诀是从我家保藏的那一份上录下的,经过这么久的时间,应该练得差不多了……杜青道:这上下两册剑笈要互相配合才有作用的,所以双方各保管一部,却没有多大用处,谢家的一部份,韩莫愁已得其半,剑技较强,可是韩家的这一部分,最多只泄露了十分之四,要想有所成就,必须从韩家剑法中一点一滴地吸取过来,再加以融合贯通……谢寒云想想道:这倒是与韩家姊妹所说的不谋而合,韩无畏今天只显露了一半实力,可能是怕我们学了他的剑招去!杜青道:这就对了!我想了半天,觉得韩无畏完全没有必要掩藏实力,如果他能力够,大可以把这边的好手消灭一部分,岂不是更省事?何况韩莫愁已公开表露了要在武林称霸的企图,韩无忧在韩家是坐第二把交椅的人物,在我们这儿受挫,对韩家的威望颇有打击,如果没有特殊的原因,他绝对不肯含辱丢人的!谢寒云想想道:那么我们这边只有我爹一个人练剑吗?杜青道:自然只有他一人了,这种神奇的绝学怎能透露给第三者知道?令堂把它看得比性命还重要呢!谢寒云冷笑道:我想不见得!在我看来,至少有四五个人都分享到剑法中的奥秘,只是程度上的差异而已!杜青一怔道:四五个人,还有谁呢?谢寒云道:那三个老家伙绝对有份,尤其是平步云,他对剑法的造诣极深,居然弃剑不用,这使我感到很不解……杜青眉毛一扬道:对啊!学剑是一件入迷的事,只会越迷越深,却从没有能从里面跳出来的,我对他们的行为也很感费解!谢寒云笑道:如果你想通了韩无畏故隐其技的道理,就不会费解了,他们是同一用心,不想让人学去所会的剑招!杜青眉毛一扬叫道:寒云你真了不起,你想得比我更透澈!谢寒星道:我也知道另一人是谁了,一定是刘宗!谢寒云道:是的!所以刘宗一下场,三个老家伙立刻赶过来插手,他们不是怕他敌不过,而且担心他把剑法泄露出去,让韩家人得了好处!杜青一叹道:你们都了不起,我没想到这一层上去,我总以为令堂把持着剑诀,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能传授,更别说外人了!谢寒云道:一个具有野心的人,只有死党才是心腹,儿女亲情,都是假的,在娘说来,这几个女儿反不如外人来得信任!谢寒星笑道:这话不尽然,三个老家伙的剑法是娘教的,刘宗的剑法却是老王教的,这是我的看法!杜青道:说说你的理由!谢寒星道:三个老家伙跟娘是一类人物,正因为他们野心勃势,使老王深以为忧,才把所知教给刘宗,以为抵制,否则刘宗怎敢跟他们公然冲突,毫不让步……赵寒云想了一下道:二姊的分析很有道理。
刘宗是效忠我爹的,所以爹才把管家的大权交给他代掌,我来了之后,由于我几手决断的处置,使刘宗感觉到我可以继承爹的事业,所以竭力支持我,这样才引起三个老家伙的恐惧……杜青叹道:事情越来越复杂了!韩莫愁的问题已够头痛了,这里又有了争权的纠纷,演变下去,真不知会有什么结果!谢寒云道:我们的来意,娘与爹都很清楚,爹也许想把剑笈给我们,可是娘坚决反对,而剑笈又在娘的控制中,所以爹在我面前也只好继续装死下去,等他剑法获知更多时,再设法交给我!谢寒星道:你有这个把握吗?谢寒云道:我不知道,不过我想爹除了这个理由外,没有再在我面前装死的必要,他那样爱我,为什么不想跟我见面呢?谢寒星道:他把大权交给你,留你下来,就是为了能时时看见你,虽然你看不见他,他却时时在你身边的!谢寒云叹道:我知道!但亲子之情,绝不是看看就会满足的,他一定很想我们能面对面,听我亲口叫他一声……杜青道:等着吧,会有那一天的!三人默然片刻,杜青又道:今天他们得知韩莫愁的用心后,一定会聚集商讨一个结果的,我想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会晤!谢寒云笑道:我有办法!杜青道:你有什么办法?谢寒云道:我与二姊借着巡视为借口,四处走一遍,你在暗中留神看,那里形迹可疑,你就往那里去找!杜青沉思有顷道:这不是个最好的办法,但可以一试,我猜他们要商量,也一定是利用晚上的时间,到时候我先找个地方躲起来,你们再出去巡视!三人商量定了,遂招人送来饮食,用过之后,为了培养精神,以便晚间行事,各自安静地歇息了到了晚间,谢家姊妹醒来时,房中已不见了杜青的踪影,谢寒云找了一遍,低声笑道:杜大哥真神秘,连我们也不通知一声就走了!谢寒星道:他有他的算盘,如果让我们知道他的去向,我们很可能会在形色上引起别人的注意,反而会误事!谢寒云道:我们也别耽误了,配合他的行动出发吧!姊妹二人整顿了一下,佩好兵器,出园而去,园门有两名汉子持刀肃立,见到她们后,立刻有一人上前道:小姐要到那儿去?谢寒云道:我想四处去看看警戒的情形!那汉子道:这个小姐不必烦心,本宅四周戒备森严,如同铜墙铁壁,任何人都别想越雷池一步!谢寒云道:我还是要自己看看才放心!那汉子道:属下为小姐引路!谢寒云道:不必!我是秘密巡视,看看有没有人疏忽,如果你们跟着,大家都知道了,还有什么可巡的!那汉子愣了一下,才道:既如此,小姐得先找刘总管问清通行口令,稍有响动,立即发出口令联络,否则潜伏在暗处的射手不明就理,发出了暗器,恐怕会伤了小姐!谢寒云道:你把口令告诉我就行了!那汉子道:属下等二人守卫此间,只有一个口令,到了别处就不适用,本宅分为很多区域,每区都有不同的口令!谢寒星道:这么麻烦干吗?那汉子道:这是为了慎重,唯恐有外人进来,探知了口令,岂非通行无阻了?本宅共分多少区,每区的口令是什么,只有刘总管一人得知,而且口令也是每天更换,守卫的人也每天调动,才策万全!谢寒云道:那么本宅的人也不能自由行动了?那汉子道:是的!入夜以后,本宅人员即各司其职,除了指定的区域内,不准到别的地方去,本宅所以能维持壁垒森严,完全是靠着这种特殊的警戒方法!谢寒云听了心中暗自叹服,觉得刘宗用这个方法,果然高明,难怪韩家人不敢轻犯,说不定以前还吃过不少亏呢!谢寒云想想又问道:所有的口令只有刘总管一人知道吗?那汉子道:是的!连三位师爷与五龙一凤六位管事,也得向刘总管问明之后,才能离开自己的地方!谢寒云道:好吧,那里可以找到刘总管?那汉子道:刘总管这时在厅旁的小书房,小姐过去,遇见第一道暗卡,可以用吉祥两字发问,对方答如意后,就知道是自己人了,再问他们如何通行的口令!谢寒云想了一下道:好吧,你们辛苦了!杜公子还在里面安息,你们小心点,别让人去惊吵他。
如果他问起来,就请他到厅上去找我们!那两人躬声应是,然后退入树影中继续守卫,谢寒云走出了一段路,才低声对谢寒星道:此地警备如此严密,杜大哥怎么能行动呢?谢寒星笑:杜大哥有的是办法,韩家堡的戒备何尝不严,他仍然混了进去,此地也未必能难住他!谢寒云道:那次是有我帮忙!谢寒星道:今天也有你帮忙,别替他担心了,他偷偷地离开了园子,门口的人并未发觉,可见仍有疏漏之处!谢寒云童心未泯,忽发奇想道:二姊,咱们不找刘宗,也来闯一下好不好?谢寒星笑道:你又要淘气了,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万一挨了暗箭,白送了一条小命,那多冤枉!谢寒云道:知道有暗箭,咱们可以提防一下,而且我穿着素色的衣服,在黑暗中很明显,他们看见是我,就不敢放箭了!谢寒星道:可是闹了起来,有什么好处呢?谢寒云道:自然有好处,如果他们在暗中聚会,一定是很秘密的地方,戒备也特别严,有了响动,杜大哥才可以乘虚而入!谢寒星笑道:想想你现在的身份,让人抓住了多不好意思!谢寒星道:正因为我现在是主人的身份,让人发现了,也有个正当的理由,谁敢说我的巡视是错的!谢寒星道:刚才已经有人告诉你了,要巡视可以找刘宗!谢寒云道:我偏不找他,这是突击巡视,我可以说是试探一下本宅的警觉程度,你有没有兴趣?谢寒星笑道:老实说,我可没有兴趣陪你胡闹,我在此地只是客人,不过你为了方便杜大哥,我能不奉陪吗?谢寒云笑道:谁不是为了杜大哥,否则我在金陵多舒服,何苦来此地受罪,穿着这套丧气的衣服……谢寒星道:老王终究是你的生身父亲……谢寒云黯然道:我没有不认他,是他自己不敢认我,我在金陵时就隐约有感觉,因为他始终不敢正面告诉我,我才赌气不理他。
到了这儿,他又装死装活……谢寒星默然片刻才道:我们白天不是商讨过了吗?他这样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算了,不去谈他了,你准备怎么办?谢寒云道:走着瞧,先试试第一关!二人慢慢地前行,走了一阵,突然有人低喝:什么人?谢寒云故意不作声,从墙边闪去,立刻嗖嗖射来几枝冷箭,两人用剑挥架,却还几乎中箭,忙叫道:吉祥!远处答道:如意!既是自己人,为什么刚才不问口令?说着有人挑了灯笼扑了过来,仍然持刀作着戒备之势。
谢寒云怒道:混帐!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那人是个瘦削的中年汉子,照清谢寒云的面貌后,立刻举手朝后面招了一下,停止放箭,然后恭身道:原来是小姐,请恕属下无状!谢寒云用剑一比道:你叫什么名字,是负责这一区的吗?那人恭身道:小的叫尤大海,负责担任本区警卫,小姐有何指示?谢寒云道:你很不错,可是那几个射手太差劲,几枝箭射出来全无劲道,如果碰上了高手,一点用都没有!尤大海笑道:这几枝箭只是试探性质,因为小姐是从后面来的,后方未曾示警,属于外敌的成份不多,如果是从前面过来,二十张伏弩齐发,那怕再强的敌人也会成刺猬的……谢寒云脸色一沉道:混帐,你对我说话也敢如此放肆!尤大海惶恐地道:是,属下该死,属下只是形容本区防守之密,并不敢唐突小姐,万望小姐恕罪……谢寒云哼了一声又问道:为什么对从后面来的人就不认真戒备,难道敌人就不可能从后面翻进来吗?你凭什么作此推断呢?尤大海恭身暗笑道:后园是本宅防备最密的地方,除了本宅的人员外,外人绝对无法侵入,所以属下才先行试探一下!谢寒云道:为什么后园的防备严密呢?是谁告诉你的?尤大海道:是刘总管交代的,他说凡是从后面来的人,即使答不出令,也得试探确实后才行动!谢寒星道:可是我来的时候,你并没有试探就发箭了!尤大海笑道:那几枝箭就是试探,凡是本宅的人,绝对不会被那几枝箭伤着的,那只是一个警告而已。
谢寒云道:如果发现不是本宅的人,又是什么对付方法呢?尤大海道:那就发伏弩了,这是用机括控制的,每弩十枝强箭,由六个不同的方向发出,十丈之内,可穿金透甲!谢寒云道:我要试放一次看看是否有这么大的威力?尤大海道:这伏弩发射后,装填很麻烦……谢寒云怒声道:我的话说出来就是命令,不容许打折扣!尤大海连忙道:是!那就请小姐离开一点,最好躲在门洞中,免为劲弩所伤,属下立刻就去准备!谢寒云道:试试还要准备?如果敌人侵入了,是否还要先跟人家商量一下,等你准备好了再发动?尤大海笑道:对付外敌自然不须准备,可是小姐要试验它的威力,就必须要准备一些目的物,以见其效!谢寒云这才道:快去!我没有空多等!尤大海道:马上就好!说着走去,没多久,捧了一笼飞鸽过来,放在空地中央,打开了竹笼,将鸽子都赶得飞了起来!然后迅速退到她们身边,谢寒云道:怎么还不发射,鸽子都快飞走了!尤大海笑道:飞不了,一只都逃不了!这时有的鸽子已飞得比屋顶还高,眼看着即将冲出院墙之外,尤大海猛喝一声:放弩!喝声完了之后,又停了一停,然后只听见一阵嗖嗖急响,不知箭从何方来,也不知射向何方去,但见天上飞的,低空绕的,以及停在地下呆的,约摸十几头飞鸽,全部堕了下来,无一幸免!尤大海出去捡了一只呈上道:小姐请看伏弩的成绩!谢寒云道:我只听见声响,却没看见一枝箭!尤大海道:本宅所用的伏弩异乎寻常,它们通体都是纯钢的,每支长短不一,说它是细针应更恰当一点!因为它没有箭镞,也没有箭羽,在各个不同方向射出,组成一片箭网,每支所行的路线也是固定的,在黑暗中,肉眼不辨,所以要躲过它们是不可能的!谢寒云拿起鸽尸一看,只有尾部穿透了一个豆粒大的小孔,流出的血却呈黑色,愕然问道:箭上还有毒?尤大海笑道:是的!毒性不重,杀死一只鸽子是够了,刺在人身上却只能使人受伤昏迷,用解药可以解救……谢寒云道:既然喂了毒,干吗不厉害一点呢?尤大海道:那是怕万一自己人受了伤,还有个挽救余地,这种解方只有刘总管一人知道,如果外人中了箭,就等于是剧毒一样,所以并不损却它的威力!谢寒云想想又道:你说有二十把弩弓,每把可射十枝,总共才两百支箭,能把这条过道都管住了吗?尤大海道:岂仅是过道,连四面墙上屋顶都在箭网之中;这两百箭的距离射向都经过精密计算,连一只鸽子都逃不了,更别说是人了!谢寒云又问道:那些箭呢?尤大海道:飞到一定的部位去了,因为钢箭铸造很麻烦,必须要收起来,备作下次再用,效果仍然如旧!谢寒云问道:每支弩箭的穿透力有多强?尤大海道:可以穿透一寸厚的铁板,因此万无可避之策,除了来人穿着一寸以上的厚甲,而且连头带脚全包起来,才可以不受伤害,事实上这是不可能的……谢寒星咋舌道:这套玩意儿真厉害,我回到金陵,也要设法弄上两套,就再也不怕有人来偷袭了……尤大海笑道:这只是一种而已,因为弩弓只能用一次,本宅比这厉害的防卫设施还多着呢!小姐可以到别处看看!谢寒云问道:还有些什么设施?尤大海道:这个属下不知道,属下只管这一部门,本宅的规矩是一人司一职,不准互相谈讨……谢寒云点点头道:这是对的!每个人只知道一但外人入侵时,即使挟制一两个人,也无法问知别处的虚实!尤大海笑道:刘总管就是这个意思,才能使本宅如同铜墙铁壁,小姐要到前面去,通行口令是逢凶化吉!谢寒云点点头道:好了!你快把弩箭装好了,继续守卫吧!说着走了,又行了一程,果然暗中有人喝问:来人止步,报出口令!谢寒星抢着道:逢凶!对方答道:化吉,是哪两位!接着有人过来,看见是她们,立刻行礼后道:原来是小姐,小姐要到前厅去吗?谢寒云点点头,那人道:属下通知刘总管去!谢寒云道:不必!我是巡查防务的,要一路查查过去!那人道:那小姐请一直过去,口令是萍水相逢!谢寒云交代了几句,就一直走过去,估计还有一关就可以到达前厅了,她却换了另一条路。
那是通向另一边平房的,走了一段,算计着快要遇见伏椿时,却先隐身在暗中,拾起一块石子抛向路面,只见后檐下立刻闪出两道人影,前去探视!谢寒星跟在后面,抢先发声问:来人报上口令!对方怔了一怔才道:春草!谢寒星接口道:秋萍!你们退回去好了,不许紧张,我们是前来查巡的,今天晚上有什么异动没有?守卫的人员已看出是谢家姐妹,忙道:上禀小姐,此地很平静,没有异动情况!谢寒星嗯了一声道:那就好,多加小心,不许疏忽!说着与谢寒云傲然行过,走出一程,谢寒云低笑道:二姊,你怎么知道口令的?谢寒星笑道:刘宗到底是个粗人,他这连环防守虽密,依然有缺点,各处关卡的口令末一字必定为后面口令的前一字,而且是用成语,只要稍加注意,立刻就发现其中关系了,现在我有把握通行无阻了!谢寒云笑道:这倒不能怪他,他每天要更换一次口令。
又不能预先用笔记下,以防泄漏,自然要采用相连的字句!谢寒星道:如果有外人进来,岂不是很易被人测知?谢寒云笑道:那倒不见得,我们是连过三关,才测知其中奥秘,外人不可能有这种机会,而且他限制大家在夜间走动,也是怕人测知口令的相互关系,再说我们用投石问路,先让他们叫出上半句,才可以根据下半句的末一字做出判断,外人进来,不会知道下半句的末一字,用同一字的成语很多,要衔接正确并不容易!谢寒星笑:话虽如此说,到底有不妥之处!二人又向前走了一程,谢寒云远远发现一栋孤楼,形如危堡,楼口微有灯光,忙如法泡制,用石将人引出来,然后喝问道:口令!那出来的人开口道:孤月!谢寒云怔住了,因为上段口令首一字是春,这里口令末一字应该也是春才对,然而孤月与春字如何衔接呢?谢寒星抢着叫道:寒星!那人不答,嗖地冲过来抡剑就砍,谢寒星连忙用剑招架,却被震得退后一步,那人正待继续进招,谢寒云已经看出那人正是刘宗,忙喊道:刘大哥,是我啊!刘宗这才住手,愕然问道:小姐,二小姐,你们怎么来的?谢寒云冷笑道:我们是走过来的!刘宗道:小姐既然走过来,为什么不问清口令?谢寒云冷笑道:前面两三处我是问了,后面的不用问,我猜都猜得到,你用成语首尾两字衔接作口令,很容易被人识破!刘宗笑道:小姐见责极是,不过属下并非每条都如此,只有在不重要的地方才利用那个方法,到了这里,不就变了吗?谢寒云道:我怎么知道呢?你孤月下面接什么?刘宗笑道:重要地方采用重复口令孤月下面还是孤月,属下识字不多,要想出那么多的四字成语很困难,不得不采用首尾连字的方法,以便记忆,而且限令宅中的人,除了本身的区域,不准任意离开,这样大家就不容易知道其中的关连了!谢寒云道:可是我连过了三道防区、就摸出了其中的关系,后来几个地方,都是我揣摩出来的!刘宗笑道:小姐冰雪聪明,这点小玩意儿自然难不倒小姐了!谢寒云道:外人也不见得能难住,只要能获知一两处的口令略加揣摩,就可以在宅内通行无阻了!刘宗含笑道:不错!属下已经防备到这一点,所以在重要的地方,口令又有了变化,像刚才那孤月二字,只有几个人得知,幸亏小姐没有乱答,否则埋伏在暗处的伏椿早已发动了,这里的口令由属下一人筹划,外人绝对无法获知;如果是本宅的人要找属下回事,也不用口令答复,只须自报姓名,属下自会出来接洽;如果是允许进入之人,必然会知道通行口令,始得通过,如果来人报出错误口令,必系外敌无疑,这样安排,大概不会出岔子了!谢寒云想想道:防备是够周密的了,不过有几个人是允许进入这个地方的呢?这里又是什么所在的呢?刘宗道:这里是议事密室,目前只有三位师爷与五龙一凤允许进入,此外还有十六飞卫……谢寒云问道:谁是十六飞卫?我在名册上没见过呀?刘宗道:十六飞卫是主人亲手训练的十六名弟子,男女各占一半,他们的工作便是担任密室的守卫,这十六人在本宅也是秘密,从不与外人见面,所以未列入名册!谢寒云笑了一声道:听起来这好像是一个庞大的组织!刘宗庆容道:是的!主人的事业遍及天下,虽未正式开宗立派,却并不比目前武林中那些宗派逊色,甚至尤有过之,将来这些事业是小姐的,属下相信在小姐的领导下,一定能比主人更做得有声有色!谢寒云道:韩莫愁的目的在独霸武林,我爹难道也……刘宗道:主人生性淡泊,无意于此,否则以所有的实力,认真干起来,早就达到那个地位了!谢寒云一皱眉道:我爹既然没那个意思。
为什么要这么多人呢?刘宗道:主人虽无意独霸武林,却要防备别人有此企图,是以广植心腹,遍设耳目。
多个年来,武林中能维持和平,都是主人的努力,所以属下希望小姐能将这个任务继续下去。
属下一定率领所部,誓死效忠!谢寒云:我不一定有这个兴趣!刘宗急道:小姐,你千万不能这么说!谢寒云道:人各有志,这是不能勉强的!刘宗叹了一口气道:小姐即使没有兴趣。
也要勉强撑下去,主人网罗的这些人是武功健者,而且大部分雄心勃勃,主人生前也曾有过解散之心,可是怕他们被别人网罗去了,势必造成大患,不得已才勉力维持住……谢寒云哦了一声道:我爹向你这么透露过吗?刘宗道:是的!属下是主人唯一信任的人,主人有什么话,都对属下说,他这番意思连三位师爷都不知道……谢寒云冷笑一声道:我知道,他们是娘的死党,娘的野心不逊于韩莫愁,所以想借用爹的实力有所图……刘宗低叹一声道:小姐能明白就最好了。
属下本来想说的,只是语触夫人,实有所不便,因此属下希望小姐……谢寒云道:我只是个小孩子……刘宗兴奋地道:小姐来此二日,所作所为,实出属下意外,所以属下死心塌地,拥戴小姐,主人留下的这点基业,如果被韩莫愁接了去,自然不堪设想,即使落在别人手中,亦非武林之福,小姐千万要三思而作,勉力为之……谢寒云沉吟片刻道:那不是跟娘作对吗?刘宗低声道:这倒不必耽心,夫人目前所控制的只有三位师爷,基层人员,都在属下控制中,小姐此后广树威望,大权在握,夫人只好知难而退了。
至于三位师爷,也并不是真心归附夫人,只因为夫人与他们的心思一样,他们才全力为辅,只要小姐雄心不下于夫人,他们很可能会倒向小姐这边,刚才已经有这种趋势了……谢寒云忙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刘宗低道:平步云认为小姐拥权太重,劝夫人出来接手,属下自然反对,而柳群居然附合属下的意思,认为你智慧过人,将来大有所为,如能善加辅导,成就必在夫人之上,所以小姐今后对他们多加笼络……谢寒星却道:这样做不太妥当吧,那三个都是老猾头,小妹如果太借重他们,将来反而会受他们挟……制!刘宗道:等到韩莫愁的势力解除后,小姐如果有意称霸,他们一定乐于为助,如果无意于此,就干脆了结!说着用手做了个杀的姿势,谢寒云皱皱眉,谢寒星却道:不错!他们都是惯于兴风作浪的家伙,如果不能满足他们,就必须彻底解决他们,以免后患!刘宗道:二小姐的话很有道理,主人暗中也作过这个指示!刘宗云道:我爹什么时候说的?刘宗顿了一顿才道:主人生前曾作这个指示,那时他还在谢家,却已为小姐作好以后的安排,打算把这里的基业交给小姐,不过他对小姐的心向知之极明,知道小姐是不会有野心的人,唯恐他们居间作怪,所以才作了这等指示!谢寒云想想道:刘大哥,你心里究竟希望我怎么做呢?刘宗道:属下身受主人知遇栽培,只知报恩,不问其他,否则主人也不会把这种事对属下说了……谢寒云忙道:好,谢谢刘大哥的支持,别的话我不必说了,屋里在开会吗?讨论些什么?有那些人在?刘宗低声道:潘金凤在厅上轮值,其余的都在里面商讨明天应付韩家的事,小姐最好不要过问!谢寒云道:为什么我不能过问呢?刘宗道:因为夫人在里面,她目前不想与小姐见面,小姐进去,势必要害得她避开,以属下愚见,目前还是不要去刺激夫人为佳,反正有什么决定,属下明天也会向小姐报告的,小姐以为如何?谢寒星轻扯了谢寒云一下,她立刻会意道:那我就不去了,别的地方我还想去看看!刘宗道:防守的人是不敢松懈的,小姐尽管放心好了,不如早点回去休息,从明天起,大家会更忙呢!谢寒云点头道:好吧,那我就回去了!刘宗送她们到第一道关口处,叫一个人在前开路,也不知他用的什么暗号,居然没有人出来查问口令,谢寒云愕然问道:你用什么方法跟人联络的?那人道:请小姐谅解,属下是专司紧急联络的,所以有特殊的手势免去查询的麻烦,这个手势除了刘总管外,只有属下一人知道,为求保密起见,最好小姐也不必知道,这是刘总管规定的!谢寒云笑笑也不再问了,回到草堂后不久,杜青像一头狸猫似的也悄悄地进来了,朝她们一笑道:你们的收获不小呀!谢寒云一看见他,立刻就叫道:杜大哥,你真坏,走时也不通知我们一声!谢寒星却笑着道:杜大哥,你说我们收获不小,你的收获恐怕更大呢!杜青笑笑道:不错,我的收获比你们多一点,不过拜你们之赐,多谢你们替我开了路!谢寒云一怔道:我们替你开的路?难道你一直跟在我们后面?杜青道:不,当你们出门时,我是在后面,到你们试验伏弩时,我就走到你们前面去了!谢寒云道:你也弄清了那口令的关键吗?杜青笑笑道:我没有兴趣去伤这个脑筋,这口令是唬外人的,即使弄清了口令,也走不到有机密的地方!谢寒云不信道:你不用口令如何能通行的呢?杜青道:我不但通行无阻,而且连你们走不到的地方也走到了,你们看不到的事情也看到了!谢寒云仍是不信道:那不可能,除非你会隐身法!杜青笑道:不用隐身法,你们回来时,那个带路的人不是也没用口令吗?何以大家连问都不问呢?谢寒云一怔道:你知道了那通行的暗号吗?杜青点点头,寒星道:杜大哥!你真了不起,我一直在注意,那家伙并没有打什么手势,更不知道他用的什么暗号!杜青笑道:什么暗号都没有,只是在手心上涂了一点磷,走路时摊开手掌,给暗中的伏桩看见就成了!谢寒云哦了一声道:原来是这么回事,你怎么会发现的呢?杜青道:我想这重重口令布防虽密,时日一久也不太方便,如果有什么紧急事故要通知前面时,一道道口令传过去,岂不是要误事?以此地布防设想之周密,必然还有另一种紧急通行的办法,刚好你们要求试验伏骛,那家伙不敢作主,先去请示后,才敢试验,我缀着那个去请示的家伙,终于发现了通行的秘密,而且这秘密还真行,一路上走过去,连个问的人都没有。
谢寒云道:你身上那来的磷呢?杜青笑道:闯江湖的人身边都有百宝囊,装着一切必须的东西,我身边正好准备了这一种!谢寒云道:你一直跟到密室里吗?杜青道:是的,我到了有一会儿工夫,你们才过来,而且你们没进去,我却摸到附近,偷听了一阵!谢寒云忙问道:你听见了什么?杜青道:大致跟刘宗告诉你们的差不多,平步云跟他几乎吵了起来,结果还是令堂开了口,总算压住了!谢寒星也急急地问道:我娘说什么?杜青道:令堂说寒云这两天的表现很出她意外,如果寒云真能挑起这付担子,她情愿退让。
因为寒云毕竟是王世伯的女儿,出来主持大局,在名义上也好听一点,她与王世伯的婚姻并没有公开宣告,多少有点不雅!谢寒云道:我是王非侠的女儿,也没有公开宣布过呀!杜青笑道:清凉寺发丧,你以孝女的身份答礼,等于是公告于众了,何况王世伯以前就跟很多人说起过他收了个养女,目前寄养在金陵,一旦百年之后,就把全部家业遗留给那个养女,虽然没有说出是谁,大家自然会想到是你!谢寒云低头道:他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起过呢?杜青道:或许是时间还没有到吧,因为金陵那次比剑,原定不该是他参加的,使他来不及告诉你!谢寒云道:说一句话的时间怎会来不及!杜青摇头道:事情不是这么简单,这件事他很慎重,一定想找个适当的时机才告诉你。
以免你太受刺激!谢寒云默然了片刻才道:你的收获就是偷听到这些谈话吗?杜青笑道:不!我知道他们在密室中不是仅为了商谈,他门在那里主要是为了练剑,练谢家秘谱上的剑法!谢家姐妹精神都为之一振,谢寒星忙问道:是左手剑式吗?杜青点头道:是的,不过那些练剑的人并不知道,他们都用右手在练,令堂可能还不相信,没有说破这个秘密!谢寒云道:左手的剑招用右手来施展,那怎么行呢?杜青道:不过是方向相反而已,为什么不行呢?谢寒云道:至少在威力上要打了折扣!杜青笑道:那要看情形了,这套剑式我已看出端倪了,并不一定要限用那只手,虽是左右配合,威力会大得多,但一人专用右手式,一人用右手施左手式,配合起来,威力仍是不受影响、而他们现在就是采用这个方式!谢寒云道:那他们是两人一组,配合作战了?杜青道:不,刘宗与三个老家伙是两种都练,只有十六飞卫才是男女分组,男司左,女司右!谢寒云奇道:这是为什么呢?杜青道:据我的判断,这十六飞卫才是真正的主力,他们都是十六七岁的少年男女,由五龙一凤各率领一组,刘宗率领一组,三个老家伙率领一组,大家都亲自负责对自己那一组进行训练,将来作战时,也是各率一组,分头迎敌!谢寒星问道:各人的造诣深浅不一,配属人员程度的深浅也不同,这样还能整齐吗?他们是怎么教的?杜青道:他们是分别在八间小屋中施教的,程度深浅,只有在中间监督的人才知道,互相之间并不清楚!谢寒云问道:那一组较强呢?谢寒星抢着道:那还用问吗?自然是三个老家伙那一组最强了,他们合三人之力,专司训练一组,一定高出别人许多!杜青摇头笑道:这下子你可猜错了,五龙的实力在伯仲间,相去不大,潘金凤的那一组由于她今夜司值,我不太清楚,刘宗的那一组最强,三个老家伙的那一组最差!谢寒云愕然道:怎么可能呢?他们三人的武功造诣都高出别人!杜青道:我想是他们三人之间都在隐瞒实力,互相也不信任,教的时候自然也不肯卖力,怎么强得起来呢?谢寒星道:那不是糟塌别人的时间吗?我真替那一组的人叫屈!杜青笑道:我想他们都存着靠自己的打算,并不想倚重配属的人员,所以才会这样,再说这一组的人要配合三个人,由于三个人习性、剑路都不同,配合者捉摸不定,也是防碍进步的原因!谢寒云道:在中间监督的人是娘了?杜青道:除了令堂之外,还有一个人,这个人蒙着脸,坐在那里,不声不响,各人都对他十分恭敬!谢寒星叫道:那一定是老王了!杜青皱着眉头道:我不敢确定,因为我无法证实,但猜测起来,可能就是他,如果是别人,就没有蒙面的必要!谢寒云却道:我看不可能,那屋中的人都是参与机密的人,我爹没有死,他们都知道,用不着蒙面!谢寒星道:还有那十六飞卫,老王的事不难给他们知道呀!谢寒云道:这十六人的存在,连本宅的人都不知道,不让他们与外人接触,就是怕机密泄露,又何必要瞒住他们呢?杜青点点头道:嗯,也有道理!那么这个人可能只是一个幌子,用来作王世伯的替身,造成别人错误的印象!谢寒星道:把替身放在密室中有什么用?杜青笑道:你想吧,韩莫愁已经在怀疑王世伯没死,我们也看出王世伯确是尚在人间,这就可见王世伯伪装身死的漏洞颇多,这是唯一弥补的方法,如果韩莫愁在宅中派有耳目眼线的话,一定会十分注意这间密室,自然也会注意到这个人,如果把这人当作王世伯进一步去探究,或者有所行动时,此人必然首当其冲……谢寒星道:他身处秘室之中,还怕什么?杜青笑道:天下没有真正的秘密,越是隐密的所在,越容易为人发觉,王世伯老于江湖,深谙欲盖弥彰的道理,所以才摆上这一个傀儡,如果不是寒云细心,我差一点也被哄过了,可见这一套还真有用!谢寒星道:你怎么知道他不是老王本人呢?杜青笑道:他的身材高矮像王世伯,身形胖瘦也像,一切都太像了,反而变成不像了,尤其是别人对他的态度……谢寒星道:老王是此间真正的主人,大家自然要对他恭敬,如果他只是个傀儡替身,又何必如此呢?杜青道:态度恭敬是做给人看的,用以加强效果!谢寒星道:他知道有人在偷看吗?杜青道:不知道,但是不管有没有人偷看,大家都把他当作王世伯,才更使人相信,这就是所谓假戏真做的手法!谢寒星仍是坚持已见道:这只是猜测之词,我相信他们或许准备了一个替身,但老王何尝不可以真作假,蒙面前去参加,连他们自己人也弄不清真假!这样才使大家态度上不敢怠慢,如果确知他是替身的话,矫事做作总是会有点勉强的!杜青笑道:你说的也有可能,王世伯心计极工,说不定会用上这一手,但我今天看见的绝不会是他本人,因为刘宗与平步云在为权属而争执时,他坐在一边保持缄默,不表示一点意见,这是不可能的!谢寒星固执地道:这并不能证明什么,如果他是假的,自然不够资格发言,如果是真的,在这种情形下也不便发言!杜青到了最后,才苦笑道:你们姊妹俩各执一词,都有相当的理由,我也不知道谁是谁非了,但这一点无关紧要,我现在最需要的是时间,今天我研究他们新练的划招,颇有心得,如果能多看几次,说不定就能摸出个大概了!谢寒星道:那我们明天再出去一趟,给你造个机会吧!杜青道:只怕明天韩莫愁率众前来,机会就不多了!谢寒星道:照今天他们所练的程度,能应付韩莫愁吗?杜青沉思片刻道:这很难说,因为韩莫愁的剑术精到什么程度,我并不清楚,他以前并没有完全显示自己的实力。
谢寒星道:这边也是一样,娘把她那些剑诀,也是一点一滴地拿出来,如果不是今天白天韩家姊妹示警,她不会想到教大家新招的,现在唯一的办法是跟韩莫愁再起一次冲突,让韩莫愁多露一点,娘为了抵制他,才肯泄露多一点!杜青一叹道:这很难,他们双方各怀戒心,不拚则已,一拚就必须作个了断,看来我想从中取得制止双方的剑招的机会是不多了,但急也没用,只有走着瞧了,夜很深了,我们养养神吧,等明天再说,也许明天就会遭遇到一场大厮杀了!谢寒云道:杜大哥,有一句话很不中听,但是我必须提出恳求,而且还要你答应,那就是万一发生争端时,我希望你尽量避免介入,一切都先让王家的人去应付,除非事情找到你头上,无可推却时,你再看情形……杜青笑道:这一点你放心,我在此地是客,能忍则忍,绝不会过份招摇的,不但是我,连寒星也收敛多了,你瞧她今天面对韩家姊妹那样挑逗,都无动于衷。
谢寒星微笑道:以我从前的脾气,早就跟她们到外面拚命了,自从在杜大哥手中受了一次教训后,我才知道自己的幼稚,人上有人,天外有天,把目空一切的毛病改掉了,守愚才是藏拙之道,我已失去了与人争胜的雄心,只想守住本份就够了!杜青赞道:寒星,你真了不起,守愚唯藏拙,其实并不是表示自己差,大智若愚,这是一个剑手最难得的修养,以你的年岁能做到这一点,实在很不容易!谢寒星苦笑一声道:可是娘对我失望也是为了这一点,如果不是为了我的改变,娘可能不会考虑到自己出来担重负,挑大梁的,因此对我的改变,我也不知道是好是坏!谢寒云一笑道:杜大哥说好一定是好的,只是你改变得太快一点,如果等娘把一切都交给你后,再改变过来岂不更省事?至少不必为了这册剑笈而费这么大的精神!杜青正色道:话不是这么说,我认为寒星的改变已经是近乎悬崖勒马了,如果再陷得深一点,很可能无法自拔!谢寒云一笑道:那也要怪杜大哥,二姊是受了你的影响而改变的,如果你早点来,二姊很可能会变得更温驯了!谢寒星白了她一眼,随即又望着杜青,期待着他的反应,杜青觉得很为难,他知道此刻应该有所表示,可是如何表示才能得体而不引起波折,这必须相当慎重,沉吟片刻后他才笑嘻嘻地道:我以为寒星此刻已经是天下最温柔的女孩子了,不会有人比她更好,更完美,更像个女孩子了!谢寒星很高兴,但也有点失望,因为杜青只表示了对她的看法,而且她也知道这多少是属于恭维性的。
因此她眼珠一转道:杜大哥,你说得太客气,我觉得我比大姐差多了!杜青微笑道:这不是比较的问题,寒月天性是属于柔和的,而你却是由刚转柔的,给人的印象自然特别深刻!谢寒星轻轻一叹,她明白在杜青心中,寒月是一个女性至美的象征,那是任何人无法比拟的。
在杜青口中,对自己能有这样的评语,已经是最难得的了,也不应该有更多的奢求了!谢寒云看看情形,也知道此时不应该为二姊作更多的要求,何况在她的心目中,大姊始终比二姊占着较重的份量。
于是笑着说:好了,大家睡吧,明天将是一个大日子,因为在金陵的那些人,明天都可能到来,我们要打点精神去应付!杜青也道:是的,明天大家聚齐后,在韩莫愁与此地之间,大家都要作一个明确的抉择,可能会有很多事发生!大家互道晚安后,谢家妹妹回到里面休息,杜青躺在床上,却久久无法安息,想到这两天内所发生的一切,想到未来情势的发展,他简直无法合眼。
最后,他爬起来就着灯火,取出韩萍萍转交给他的那个布包,里面是血魂剑华闻笛遗留下来的剑笈,也是华闻笛认为可以克制韩莫愁的剑式!可是里面只有一方索绢,题着几句似诗似谜的诗句:烟花三月下扬州,直入冥府探九幽。
觅得黄泉路上客,敢把单剑夸风流。
攀月摘星翻云雨,天上仙姝人间求。
乘龙跃登燕归口,五湖四海属温柔!杜青看得直摇头,万想不到华闻笛慎重交付,竟是这么一篇玩意儿,那究竟是什么意思呢7想了半天,他慢慢地懂了,可是一生气之下,他把素绢撕得粉碎,点着烛火烧了,当素绢看火之后,居然又现出一些零碎的字迹!他才知道素绢上别有内容,连忙扑熄火却已摸不到头绪,因为那素绢已被他撕成无数碎条,现在拼凑起来,也只有几个字隐约可辨,其余都化成了黑灰。
顺着次序,他看看那些字,只能凑成一些不完整的断简残篇,要想读通全篇,已经很难了。
那些字是这样的春……不……意,应……阆苑谋……言我…………鹤去……始……坤求,沽取……红红点滴……喉,自可见分晓,剑出天下愁!看来这又是一首五言律诗,因为这几句话是分为两行排列的,照字里行间之意,似乎别有一番指示,指示他到一个地方去觅取真正的剑式,不过原句不全,其中的意思已很难猜测。
照韵脚看,谋、求、喉、愁四个字是押韵的,照残缺的字面上,看第一句少了二四两个字,第二句少了第二个字,第三句少的一第三个字,第四句少了二三两字,第五六句都少了三四两个字,第七八两句倒是全的,却只是一个结论对全诗关系不大。
杜青一面后悔自己孟浪,一面拼命想把残缺的字补起来,可是很困难,万分无奈中,他只有先从明里的八句字谜上求解,这倒不难,他的文学根底很好,略略思索就得到答案。
那几句七言律诗指示如何取得剑笈,华闻笛一定知道谢耐冬将家藏的剑诀偷看过了,也知道那些剑谱可以制服韩莫愁,更知道王非侠的死是伪装的,所以第一句烟花三月下扬州是叫他到扬州来;第二三句直入冥府探九幽,觅取黄泉路上客。
则分明是说王非侠没有死,要找到他;第四句敢把单剑夸风流,没多大意思,是叫他利用风流的手腕谋取;第五句攀月摘星翻云雨把谢家三姊妹的名字都嵌了过去,同时也叫他取得三个女孩子的芳心,一箭三雕,所以第六句才说是天上仙姝人间求;第七句乘龙跃登燕归日有些费解,但仔细想想,乘龙是招做女婿的意思,燕归是下嫁之意,而且运曲人化,王非侠姓王,寒云是他的女儿,但也姓谢,古诗上有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之句,意思是他做了王谢两家的女婿,得三女并嫁之日,王非侠一定会将剑式相授;最后一句五湖四海属温柔则是说得到那剑式之后,五湖四海,一剑独尊,然而这地位必须由温柔乡中取得!谢寒月已经是他的妻子,谢寒星对他有意,谢寒云更是喜欢他,假如他真这个意思,倒也并不困难,可是他对谢寒月情有独钟,对谢寒星只是爱屋及乌,谢寒云在他心中更只是个小妹妹!他到扬州来是为了求取剑式,这与华闻笛的意思不谋而合,可是华闻笛指示的手段,实在叫他生气,所以一气之下,才把素绢给撕了,放在火上烧。
直到素绢上又出现字迹,他才知道另外还有安排,因为第一个方法只限于他,而华闻笛说过,如果这布包无法交到他手中,就由那转交之人承受,换言之就是将由韩萍萍取得,而韩萍萍总不会能由娶谢家姊妹而得到剑式。
因此那剑式一定是有的,而且就藏在后面八句诗中,现在只有从已有的字句中示推敲了。
华闻笛以血魂剑成名,而血魂剑式又以狠毒见长,那他遗留的剑式一定较血魂剑更凶毒,所以最后一句才说是剑出天下愁,为此华闻笛才希望他用第一个方法去求得王非侠的剑式为上策,最好是不必动用到他遗留下来的凶招。
想到这里,他对华闻笛的用心又谅解了一点,至少那出发点是善良的,但是要解答第二首隐藏诗之谜,又应该从上一首诗中去推敲!如果要动用到第二首暗诗,必是第一个并娶三女的计划未能实施,或是不愿实施,华闻笛对他了解颇深,也应该想得到他未必会同意那个办法。
由此往下推想,把那第一句诗中所缺的字补上,可能是春风不得意,或者是春风不如意,用以说明不谐。
他写下了第一句,又开始想第二句,那只缺一个字,在应字之下,很可能是一个向字,应向阆苑谋,这说明了谋取的地方,阆苑又是什么地方呢?阆苑是花园的意思,可又是那一个花园呢?思索良久,他只得暂时放下,继续推究下去,第三句少了一个字,这倒好猜,华闻笛已经死了,那一句必是言我骑鹤去。
骑字也可能是跨字,但意思差不多,这是说到阆苑找一个人,说华闻笛已死,然后接下去第四句,坤字让面必是一个干字,始……乾坤求,这空缺的一个字,很可能是一个将字,始将乾坤求这样才解得通,不过问题又来了,乾坤是什么呢?乾坤者,天地也,这乾坤二字很可能是剑式的名称,也可能代表一个别的东西,只得先暂时搁下;第五句少了两个字,但前两字是沽取,那是打酒的意思,最后一个字是红,一定是酒的名称。
江南最有名的酒是女儿红,第五句姑且算是沽取女儿红。
第六句最难捉摸,点滴下面可能是莫入喉,也可是尽入喉,一个是不喝,一个是喝光,这无法决定,要看那时的情形再说;第七八句是完整的,他试着将八句诗连起来:春风不得意,应向阆菀谋。
言我跨鹤去,始将乾坤求。
沽取女儿红,点滴……喉。
自可见分晓,剑出天下愁。
大致上可以解得通了,而且也没有更好的填补方法了,除了酒名可能有变更,以及第六句是否要喝光尚待斟酌外,全诗可能就是这个样子了。
问题在有些字句含意不明,阆苑指何处?乾坤又是什么?这是最重要的关键,必须要弄清楚。
想了半天,他总算将乾坤两个字想了出来,因为下句是沽酒,又有喝、不喝的意思,乾坤必非剑式之名,而是指载录剑式之处,所谓剑笈,只是一些图式说明文字,那只能写下来,或是刻在什么东西上!再由字面上看,不管是写也好,刻也好,必定与酒有关,而且是指一种叫什么红的酒。
那乾坤,必是盛酒之物,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
这乾坤二字,必是指酒壶而言,也许是一个盛酒的葫芦,而且葫芦的可能性较大,因为葫芦是道家的法宝,老子炼丹的葫芦据说可以装载天地,与乾坤并寿!他想通了,要到阆苑去找一个人,此人必是华闻笛的故交,告诉他华闻笛的死讯,然后向他索取一个装酒的葫芦装满一种叫什么红的酒,或者是喝完它,或者是一滴不饮,然后自见分晓,就得到了那一剑出鞘,天下皆愁的神奇剑法!推敲到这儿,他相信已经差不多了,就只差阆苑两个字未解,那只有慢慢再摸索吧!将诗句牢记在心,又将剩余的素绢点在火上烧成灰烟,抹去桌上的字迹,天色已经大亮了!谢家姊妹在里间低声谈话,可能已经起来半天了。
他连忙问道:寒云、寒星,你们起身了吗?谢寒云笑着出来道:早就起身了,因为你在外面做诗,我们不敢打扰,杜大哥,你兴趣真高,又是七言,又是五言……杜青想起那八句七言律诗如果给她们听见了,的确很糟糕,急得脸都红了,连忙问道:你们都听见了?谢寒星笑道:没听全,因为你念得很含糊,我们怕打断你的诗兴,不敢出来,现在能够把大作给我们瞧瞧吗?杜青连忙道:我烧掉了!谢寒星见地上一堆残灰,惋惜地说:好好的诗,费了一夜的心思才吟成,干嘛烧了呢?一定是怕我们偷学了你的佳句!谢寒云道:是啊,我听见一两句,说什么单剑夸风流,那一定是豪情万丈,更兼绮妮的绝佳好句……杜青脸更红了,呐呐地道:没……没有什么,那都是胡说八道的!谢寒星道:诗本来就是胡说的多,李白有白发三千丈之句,更是荒唐,谁有那么长的头发呢?杜大哥,你脸红什么呀!杜青尴尬地笑道:因为是胡说人道,我怕你们听见了笑话……谢寒云道:我们根本没听清楚,有什么可笑的呢?恐怕是你做贼心虚,心里有鬼,所以才急得脸红了!杜青急急问道:寒云,你究竟听见了多少?谢寒云道:就听见了一句,瞧你急成这个样子!我知道你是在想大姊,偷偷地做诗寄怀,那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杜青见她缠到这个方向上去,心中放松了,讪然地笑了,却不再辩白了。
谢寒云道:我相信大姊今天一定会赶来了,我们也不敢听你的相思情话了,等她来后念给她听吧!谢寒星见杜青脸上红一块,白一块的,就笑着说:小妹,别胡闹了!谢寒云道:不是胡闹,我两天没见大姊,很想念她,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兮,杜大哥当然更想了吧!谢寒星拉着她道:天亮很久了,叫人送水来,我们洗了,吃过早点,就该出去了,看看昨夜他们商量了什么对策!杜青忙道:是啊,我的肚子饿了很久了!谢寒云立刻出去叫人送进洗脸水,并吩咐快点送早点来。
三个人洗过脸,正在吃面的时候刘宗进来了。
由于谢寒云正在用面,他不敢惊动,垂手站立在一旁。
谢寒云放下筷子问道:刘大哥,什么事?刘宗垂手道:等小姐用过早点,属下再禀报吧!谢寒云道:你说好了,事情一定很急,否则你也不会赶着来了,你这样子,我反而吃不下去,到底是什么事?刘宗道:凌晨五更左右,在金陵韩家做客的人都乘船到了扬州,连韩莫愁也来了,此刻正在游廿四桥陈迹……谢寒云一愕道:他也来了,我们得准备一下!刘宗脸色微变道:属下听说他们并非前来致唁,而是来玩的,今天是他妻子的生日,他们在迎月楼定下了酒席准备祝寿呢!谢寒云脸色微变道:岂有此理,他敢如此欺负人!杜青却忽地一拍桌子叫道:是了,一点都不错,迎月楼!三人都为之一怔,瞧着他,杜青忙问道:听说迎月楼有一幅对联,提的是春风阆苑三千客,明月扬州第一楼,还是宋代赵孟俯的真迹,对吗?刘宗道:不错!迎月楼是扬州城最大的一所酒楼,开设几百年了,这一对联一直在那儿,杜公子怎么问起这个了呢?杜青顿了一顿又问:那酒楼的主人是谁?刘宗想想道:迎月楼数易其主,现在的主人姓修,叫修文水,医道很精,有赛华陀之称。
他经营迎月楼以来,用药泡制了一种药,叫做满堂红,那怕是大黑脸,喝了一杯之后,脸也会变红,酒味特佳,千里闻名……杜青喃喃地道:不错,春风阆苑三千客,明月扬州第一楼,再加上满堂红,一定是这地方,一切迎刃而解了。
谢寒云忙问道:杜大哥,你是怎么了?杜青这才发觉自己的失态,笑着说: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一点小事,与你们没关系,韩莫愁接到讣闻,携众前来,却在酒楼为他夫人祝寿,这分明是跟你们过不去!刘宗道:是的,他故意跑到扬州来庆寿,就是存心挑衅。
属下特来请示小姐,该如何应付!谢寒云问道:那些客人作何表示?刘宗道:没有得到韩莫愁的允许,恐怕不敢前来!谢寒云沉下脸道:你们看该如何应付呢!刘宗道:三位师爷的意思是等一天,如果明天他们不来就是存心藐视主人,准备叫他们一个也回不去!杜青冷笑道:他妻子的生日,难道比王世伯的丧事还重要,这欺人太甚了,刘兄意思如何?刘宗道:在下没有意见,悉听小姐指示,不过三位师爷说,只要再等一天,我们就有对付韩莫愁的办法了!谢寒云想了一下道:韩莫愁是有备而来,谋定而动,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胜过他,当然只好忍受一天,不过明天……刘过道:属下想明天一定有办法对付得了他。
谢寒云望望杜青,杜青一笑道:那就等明天吧,不过今天我们可以先去向他贺个寿,先把道理站住,明天要对付他也就有借口了!谢寒云叫了起来道:什么,我们还要向他去贺寿?刘宗却道:三位师爷也考虑到这一点,这是唯一稳住他今天不向我们寻事的办法,到了明天就不怕他了。
谢寒云道:一天之内能有这么大的变化吗?刘宗闪避她的眼光,似乎想避免作答,但是谢寒云的眼睛紧盯住他,他只好咽了一口唾沫道:三位师爷这么说的!谢寒云沉声道:刘大哥,你相信他们的话吗?刘宗道:属下不能说绝对相信,但多等一天对我们总是有利无害的,小姐,这是件很屈辱的事,但属下希望你能忍耐一下!谢寒云冷冷一笑道:看来我必须接受了!刘宗十分痛苦,顿了一顿,才毅然地道:小姐是一宅之主,虽然三位师爷作此筹划,但是小姐可以不听他们的;如果小姐另有决定,在下一定竭诚支持!谢寒云道:不能忍就得拚,还有什么别的决定呢?刘宗道:拚是难免的,只差今天与明天的关键。
明天再拼虽然对我们有利,但即使能击败韩莫愁,我们今后在江湖上也难以抬头。
谢寒云道:刘大哥是主张一拼了!刘宗道:属下不敢决定什么。
但属下可以提供小姐一点,宅中九成的人小姐都可以自由调用,只要一个命令,他们必舍命以赴,虽死无怨!谢寒云道:这么说还有一成的人我是指挥不动了?刘宗顿了一顿才道:三位师爷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必要时他们可能会抬出夫人来作挡箭牌,当然他们还有几个心腹,但是这些人去了也没多大用,属下所能调用的人员,都是武功较佳的门人,小姐如果有意一拼,要不要他们都行!谢寒云忽然笑道:我看还是忍一忍吧,这样一来,那三个老家仪可能会大失所望,但是我不喜欢被人利用,更不愿拿许多忠诚的弟兄去流血拼命,造成别人的机会!刘宗一怔道:小姐这话是怎么说?谢寒云道:这个老家伙嘴里劝我忍耐,实际上他们知道我绝不肯忍耐,定会愤然一拼,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刘宗道: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呢?谢寒云道:他们三个人对剑法都很在行。
虽然他们都不用剑了,但是他们一直在全心全意研究韩家剑法,昨天听说韩无畏的剑法只显露了一半他们才紧张了,想对韩家的剑法有个万全之策!刘宗道:是的!我们在密室中聚会,商量事情的时间不多,主要的还是琢磨剑法,想法子去破他的剑式!谢寒云笑道:这就是了,所以他们今天故意提出这个屈辱的法子,以为我一定不肯接受,率众前去拚斗,以本宅现有的人手实力,韩莫愁即使想胜过我们,也得拿出精神,我们在分析研究对方的虚实后,明天自然有相当的把握取胜了!刘宗恍然道:难怪他们只提议忍耐,却要小姐作最后的决定,这三个老家伙的用心太阴险了……谢寒云道:用心不能说阴险,但是他们手段太卑劣,想叫我去负责任,要我来作恶人,拿门下子弟血肉去喂敌人的剑锋!刘宗叹道:小姐不明白,其中还有内情,他们是忠于夫人的,却因为宅中大部分人手都听属下的,而属下又对小姐誓死效忠,才引起他们的不快,如果小姐今天因一时之忿,率众前去拚斗,伤亡定然惨重,以后……谢寒云笑道:以后就该他们神气了!刘宗愤然道:正是如此,属下一时不察,竟着了他们的道儿,幸而小姐明察秋毫,才没有上他们的当!谢寒云道:我对争权夺利并不太热衷,只是为门中子弟着想,不愿意拿他们去作无谓的牺牲而已!刘宗感动地道:小姐如此体察关怀属下,相信他们更会拥戴小姐了!谢寒云道:我可以忍一天,但也不会无耻得去给韩家人贺寿,你去转告那三个老家伙叫他们另外再想对付之策!杜青却笑道:如果今天不去闯一下,不把韩莫愁的底细摸清楚一点,他们仍然是无法对付明天的事!谢寒云愕然道:杜大哥,难道你主张我们该去拼一下吗?杜青笑着点点头,说道:不错!拼是要拼一下的,但是去的人不宜太多,有四五个就够了,这样既不至动摇实力,又可以达到目的!刘宗道:杜公子的话虽然不错,但韩莫愁率众而来,目的也很明显,如果去的人少了,他可以驱使别人出手……杜青道:我们先以贺寿为名,他不好意思破脸,到了开席时,再故意找他麻烦。
这样他就无法找别人来垫底了!谢寒云道:但要我去给他贺寿,说什么我也不干!杜青微笑道:你当然不能去,你是孝家的身份,绝没有出去应酬的道理,我跟寒星以作客的身份去一趟就是没妨碍的。
谢筹云愕然道:你跟二姊去,只有两个人行吗?杜青笑道:当然多两个更好,可是匀不出人来,也只好算了!刘宗忙道:杜公子和二小姐前去,属下可以派两个人跟去。
杜青摇头道:不,要跟韩莫愁动手,人手太差等于白去。
刘宗道:属下可以和潘金凤二人护卫两位前去。
谢寒云道:不行!你跟潘大姐都是本宅的得力人物,如果你们去给韩莫愁的老婆贺寿,跟我去有什么区别?刘宗道:我们可以略事易容,装成仆从,与本宅就没有关系了,到了那里,必要时也可以给两位掠阵。
杜青想了一下,说道:能得二位相助自然很理想,只是太委屈你们了。
刘宗慨然道:杜公子别这么说,我们是应该的,韩莫愁如此欺人,我们不给他一点教训,心中实在难平这口气!杜青笑道:既然如此,二位快去准备一下,我们先到迎月楼去,把环境摸熟,肚里也好有个打点。
刘宗道:迎月楼的环境我很熟,韩莫愁要到中午才开宴呢!我们先去了,不是反而招他生疑吗?杜青笑道:今天去找韩莫愁的晦气只是给他一点颜色,并不是找他拼死活,我想闹得查不多时就抽身退去,自然要把四周的环境先弄清楚。
刘宗钦佩地道:杜公子是经过大场面的,凡事都预留退步,无怪出道未久,盛名远着,这样在下就去通知潘金凤准备了!杜青道:二位准备好了,就在大门口等候,这件事秘密一点,本宅的人也不宜泄露,免得多惹麻烦!刘宗点头答应着先走了,谢寒云很不放心地说:杜大哥,你真要前去涉险!杜青笑道:是的!韩莫愁这样做法实在大悖人情,我一定要给他点教训,叫他丢丢脸,打击一下他的声望。
谢寒云忧虑地道:万一你脱不了身怎么办?杜青笑道:你放心好了,我做事很有分寸,再说此去不一定会冲突,也许我骂他几句就完了,只要我不先动手,他为了身份,总不好意思先找我动手吧?谢寒云虽然还是不放心,但她知道杜青一旦决定之后,很难更改的,只好轻轻地一叹道:但愿你能平安无事回来,否则我会孤注一掷,起用这儿所有的人手,跟他拚个死活!杜青含笑拍拍她的手背道:你放心,绝对不会有事的!三人又谈了一会,杜青与谢寒星二人整装佩剑,来到大门口,刘宗与潘金凤果然已在等候了,二人都穿上了仆人的衣服,刘宗还化妆成个老苍头的模样,四人相视一笑才慢慢地走了出去。
走了很远后,杜青才问道:二位出来时,没几个人知道吧?刘宗道:是的,门上的人都是我最信任的弟兄,我已经关照了,任何人问起,都不准泄露行藏!杜青笑道:那就好,我们上迎月楼去吧!迈步走了一阵,谢寒星发现街上一个老妇人向他走过来,手挽一蓝白兰花,操着扬州话兜卖!谢寒星一面拣花,一面低声道:杜大哥,大姐也到扬州来了,听候你的指示!杜青一怔道:在那里?那老妇人低声道:大姐化装来的,带了金陵十二钗姊妹,此刻藏身在运河的船上,杜大哥有什么指示没有?杜青一怔道:这是……谢寒星笑道:素云,我们谢家特有的易容术,除了我们自己人外,谁都认不出来,你有什么话要带去吗?杜青想想道:那好,这一来人手更足了,现在我不去找她,叫她中午以本来面目,到迎月楼为韩夫人祝寿!老妇装束的素云点点头,谢寒星挑了两朵花别在襟上,然后丢下一枚零钱,素云道着谢走了!杜青低叹道:你们家真有两下子,我做梦也没想到她会是素云,形貌变了不说,怎么连声音都变了!谢寒星笑道:大姊无所不通,无所不能,她们这次出来,韩家没一个人知道,还以为她们留在金陵呢!刘宗低声道:我在金陵也派了很多精明的眼线,专门打听各家的动静,居然不知道谢大小姐动身的消息,这实在太神奇了!杜青道:我们快上迎月楼去吧!四人转到迎月楼前,果然好大气派,尤其是宋代名家赵孟俯的那首名联,铁笔银钩,十分苍劲有力。
杜青欣赏了一会,便跨步人内,这时有一名堂倌上前道:客官,对不起!今天小店全被人包下了……杜青回头对刘宗道:刘宗,你去和主人疏通一下,我们只要一间小屋子,略事休息,不会耽搁很久的!刘宗上前在堂倌耳边低语了两句,那堂倌连忙恭身道:请,请!接着将他们一直引到一间雅室中坐下,杜青笑道:到底是刘管家面子大!刘宗陪笑道:扬州城只要说是瘦西湖王家的客人,绝不敢怠慢!杜青笑道:既是如此,麻烦刘管家将此间主人请来一叙!刘宗不知道杜青为什么,但是他习惯了不多问,答应一声就去了,不多时,陪着一个老年人进来道:杜公子,这是此间主人修文水老先生!修文水一派斯文打扮,拱手道:公子见召,有何赐示?杜青道:再晚有一点私事请教!说着朝谢寒星看了一眼,她会意地说:杜大哥,你在这儿坐坐,我出去看看!刘宗与潘金凤自然不便留下,伺候着谢寒星离开了。
杜青等他们都走了,才低声道:修老先生,在下有一故人存有一样东西在这里,遗命在下来此取回,请老先生拿出来吧。
修文水愕然道:公子那位故人叫什么名字?留下了什么东西?杜青心中沉吟,华闻笛的留诗中被自己烧掉的那部分虽然自己斟酌着补上了,但不知道是否真的正确,因此一时不知如何答复。
修文水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说话,就笑着说:此地往来客人很多,经常有东西留下,老朽都保管起来了,只要公子说出是什么东西,老朽自可取出奉还。
杜青只有把自己猜测的答案试着说出来了:是一个盛酒的葫芦!修文水脸色微动,说道:一个盛酒的葫芦?这倒是没有,公子别是记错了!杜青心中十分失望,但是他见修文水的脸色动过一下,知道其间必有隐情,也许是华闻笛交代过有什么隐语,必须说对了才肯交付,可是华闻笛的诗上并没有交代什么隐语呀,他正在踌躇,修文水已笑道:一个酒葫芦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小店里多得很,公子随便选一个去好了……杜青着急道:那不是个普通的葫芦!修文水笑道:装酒的葫芦还有什么特殊的呢?除非是像这壁上所画的那一个,那可是仙人的宝贝!说着用手一指,杜青抬头一看,原来壁间悬着一幅立轴,画着是黄鹤楼上仙鹤送酒的故事。
那是一个神话,说武昌黄鹤楼的主人,因为免费款待了一个乞丐喝酒,那乞丐是仙人所化,临走时在壁上画了一只仙鹤,鹤嘴衔着一把酒壶,以后每逢有客人前来,画中的仙鹤会飞出来敬酒,一时声名大噪,那主人也因此发了财,后来过了几年,那仙人又来了,用手一招,仙鹤飞了下来,他骑着鹤冲霄而去,黄鹤楼也因此而得名!这图上也画着一只鹤,鹤嘴里却衔着一个酒葫芦。
杜青看了心中一动道:这幅画是谁画的?修文水笑道:是老朽一个朋友画的,只可惜没有黄鹤楼的那头鹤灵异,既不会飞,也没有斟不完的酒在葫芦里!杜青道:贵友丹青之技已臻化境,这一头鹤画得栩栩如生,只是没有题跋,也没有落款,未免太遗憾了……修文水道:敝友说过了,他只会画不会书,所以留下了空白,期待他日能有哪一位大书家经过,就请题跋一下!杜青道:在下书法拙劣,不揣冒昧,倒是想涂鸦一番……修文水道:好极了,公子觉得题什么好呢?杜青想了一下道:斯人已化黄鹤去!修文水脸色一变,声音已哽咽道:很好!很好!老朽将那位朋友找来,叫他先落下款,再请公子大笔为题,这付画当生色不少!杜青轻轻地道:斯人已化黄鹤去,他不会再来落款了!修文水泪水盈眶,问道:是真的吗?杜青黯然道:自然是真的,老先生应该早有所闻了!修文水泪水直滴,唏嘘着道:听说是一会事,可是没有公子那句隐语,老朽再也不相信故人会先我而去,如此说来他是真的仙逝了。
杜青点点头道:否则也不会由再晚来取遗物了。
修文水黯然片刻,出门而去,一会拿了一个朱红色的小葫芦进来,放在桌上,然后用手摩挲着道:故人遗物在此,公子请拿去吧!杜青道:就是这一个吗?修文水点点头,杜青在身边摸出一块碎银子放在桌上,修文水见状,装作不解地用手推开道:老朽为故人保存遗物,怎么能收酬劳呢?杜青道:这是向老丈沽酒的!修文水道:公子说笑话了,公子既是敝友的故人,又是王府上的佳客,一点水酒、小店理应招待……杜青道:不,这葫芦的酒钱一定要付,请老丈将宝号的满堂红灌满一壶,再晚要带走,银子请老丈收下!修文水想了想,终于收起银子道:公子是现在喝呢,还是回家喝?杜青愣住了,这正是他无法解决的问题,因为那首诗上的两个字被烧掉了,他不知道是喝还是不喝。
迟疑片刻才道:等酒装进去再作决定!修文水这才慎重地道:公子一切都答对了,足见是那老友遣来之人无疑,不过为公子计,最好还是改天再来吧!杜青道:为什么今天不行?修文水道:今天中午小店有人请客!杜青道:我知道,我就是来赴宴的。
修文水道:宴无好宴,会无好会。
杜青道:所以我才急急地要向老丈求教!修文水的脸上浮起一层古怪的神色道:老友之死确系楼下宴客之人所为吗?杜青摇头道:不,他是自裁的!修文水道:老朽听人传言也是如此,但老朽实难相信,以我那故友平素为人之心性行事,断无自杀之可能!杜青道:这点再晚可以证实,绝无讹误。
不过他的死并非出之自愿,至少他不是为了对生命厌倦而自杀!修文水道:这就对了,那位老友曾经说过,假如他一旦身死,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被人杀死,而杀死他的人,一定在剑术上超过了他!杜青道:可以这么说,他发现有人的剑术已超过他,迟早必死于该人之手,与其为人所杀,不如自求了断!修文水点头道:这才像老友的为人!杜公子,请恕老朽罗嗦,因为这事情关系巨大,老朽一定要弄清楚才能作决定!杜青道:这是应该的,华老前辈处理这件事也非常慎重,虽然事前已有指令,却还经过多次的考验!修文水沉吟片刻才问道:也许是老朽多嘴,公子经过些什么考验?杜青用最简单的言辞将前后经过说了一遍,修文水道:老友的确费煞苦心,但也幸亏公子才智过人,否则那第二首藏诗中遗漏的字眼很难凭想像补充得如此周全!杜青道:焚绢之后,再晚才发现有暗诗内藏,颇为自悔孟浪,那些字句虽是凭猜测填补,到底还有些地方难以明了,是以才向老丈求教!修文水道:公子觉得那些字句未能了然?杜青道:第六句点滴之下二字,在下难以决定不知道是应该将酒完全喝下去呢,还是一滴都不饮!修文水道:老朽也是难以决定,因为这关系太重大了,还是由公子去决定好了,因为喝不喝酒,对公子将来的成就,有莫大的影响!杜青道:喝酒与取得剑式有关系吗?修文水道:没有关系,却与剑式之练成有关。
这葫芦里别无他物,只藏有一颗丸药,与满堂红酒发生作用后,饮之能立增功力,顷刻之间,即可练成剑式,成为天下第一人,如果不喝酒,恐怕要十年的时间,才能将剑式运用自如!杜青道:那恐怕来不及了,十年之后,韩莫愁横行武林,气候已成,将不知有多少正人侠士受其荼毒!修文水道:那倒不至于,这剑式颇为简易,以公子现在的造诣,经过个把时辰的揣摩,即可运用,克制韩莫愁大概没问题,只是还必须苦练十年,才能窥其堂奥,成为天下无双的高手!杜青道:只要能制止韩莫愁不再为恶,再晚愚愿已足,对于成为天下第一人,再晚根本不作此想!修文水道:可是喝下酒之后,神功立成,一举而成名,岂不更为简便,公子为什么要舍近而求远呢?杜青正色道:华老前辈所遗剑招大多凶狠绝伦,纵然能因之而技震天下,却需造下大量的杀孽,再晚志在谋求武林安宁,舍此别无他念,因此还是守本份的好!修文水点点头,拿起那个葫芦道:那么老朽毁了这东西,免得落人别人之手……杜青道:可以,这是最好的办法!修文水将葫芦的盖子打开,倾出一颗药丸,用手捏得粉碎,散到窗外,然后才慎重地摸出一本薄薄的绢册道:这是无敌剑式六大变招精解,公子在此细心研究一下,记熟招式后,立即毁了,以后朝夕勤练就是了!杜青接过来翻了一下,随手就撕碎了。
修文水愕然道:公子这么快就记熟了?杜青摇头道:不,我只记了前面两式!修文水道:这怎么行,厉害的全在后面四式!杜青道:我知道,可是只有前面两式是我所需要的,后面四式太过凶残,已经超出了剑道的范围……修文水道:剑无止境,那里有范围啊?杜青正色道:剑道即仁道,学剑的目的不在杀戳,前面两式一为自保,一为退敌,得此已足,如果非要将对手杀死而后止,就违背剑道的本旨了!修文水默然片刻,才取出另一幅薄绢册道:这才是真正的无敌六大式,公子受之无愧,盼好自为之吧!---------------------------------------------------天马 扫描,隐龙居士 OCR,侠圣 校对,旧雨楼独家连载。